今晚比昨晚還要冷，所以發下了雪靴，靴筒幾乎有膝蓋那麼高；另外也有更厚的毛線褲、一件大外套和保暖手套。
席爾文把她拉過去，兩人額頭相觸。他的呼吸暖洋洋地吹在她臉上，有股咖啡和檀木香。「妳會很小心吧？」他低聲說。
她踮著腳尖，使勁吻了他一下。退開時，看見他的眼睛變暗，呼吸粗重。
她抓了條毛巾，到浴室去。走廊靜得出奇——有些學生昨晚跟父母走了。今天早晨還有更多學生會回家。不出多久，整棟建築就會有九成空。
「安全。」一滴淚從地的臉頰滑落。「安全。」
「妳還真是像呢。」愛莉站起來。「唉唷，衣服實在太厚了，我快不能動了。我不是忍者，我是棉花糖人。」
她的頭頂上有隻喜鵲振翅，距離好近，連黑白羽毛上的閃光她都能看見。
「妳睡覺的時候大叫。我在隔壁都聽見了。」蕊秋坐在床上，拉起她的手揉搓，像是要讓她的手暖和起來。「唉唷，妳的手怎麼這麼冰？妳一定是作惡夢了。」
而且也想要再做一次。
冷不防間，風把他的聲音送了過來。「愛莉小心，不安全。」
席爾文的眼中閃過好笑的神情，打量著愛莉的服裝。「嗯，起碼我知道妳不會凍死。」
「妳應該早點起來的，妳錯過了一場精采的www.hetubook.com.com
雪球大戰。」柔伊興奮地跳上跳下。「我好像真的打傷了誰吔。」
從頭到尾她都想著和席爾文接吻的事。知道那不是樁好事。暗自祈禱不會有人發覺。
其他人都忙著把愛莉錯過的活動告訴她——精心設計的海盜雪人，還戴了三角帽，配了真正的劍；學生離校的大混亂——愛莉發覺自己時不時從睫毛下偷瞄席爾文。有一次被他發現，他立刻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才發現他心裡也在想著同一件事。
「快中午了，懶骨頭。」
兩人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席爾文站在門口。他假裝是湊巧，可是愛莉知道他是在等她。兩人視線交會，她的心就像融化的奶油。
他的碰觸害她輕顫。「非常小心。」
「大門。」柔伊因恐懼而睜大眼睛。「有人把大門打開了。」
兩人上了走廊。「這種天氣，」愛莉說，「沒有人能靠近這裡，更別說要闖進來了。」
高年級的夜間部學生一整天都在開會，所以愛莉始終沒有機會跟席爾文說上話。她只好跟蕊秋和喬在一起，讀書，打瞌睡。
柔伊早就換好了衣服，還戴了黑色滑雪面罩，正在角落對著空氣揮拳。
愛莉跳下床，看了鏡子一眼，嚇了一跳。「要死了，」她喃喃自語。「把頭髮忘了。」昨晚終於收隊之後，她只把鞋子一踢，就倒在床上了。臉上的妝都糊了，鮮紅的頭髮根根倒豎，跟刺蝟一樣。
高和-圖-書峰會結束了，他現在應該回來了，可是蕊秋卻搖頭。「很多道路都封閉了；他沒辦法從倫敦趕回來。應該今晚會到。」
愛莉搖頭。「什麼也沒有。是虛驚一場。可是他們一直到、到凌晨兩點才確定。天啊，我餓死了，我連書桌都能吃掉。」
「注意界線，柔伊，」蕊秋說，「別忘了正常行為的界線。」
這樣子不對，愛莉告訴自己。我不應該想要這樣子。
「卡特！」她再次大叫。
「看。」柔伊在幾乎及膝深的雪地中行走。「好美喔。」
「他們又不會死。」柔伊不服氣地咕噥。
愛莉並沒專心聽。她在想席爾文。他要到三點才值班。學校現在幾乎是空的，他們總能在他輪值前找到地方獨處吧。一想到再和他接吻，愛莉就心跳加快。
會不會他後悔了？會不會那件事只是什麼變態的玩笑？
「拿去。」柔伊在她的盤子裡放了一塊三明治。
愛莉倒抽口涼氣，猛然清醒，立刻就坐了起來，險些就把蕊秋撞翻了。
這一次她覺得聽見了模糊的回答，趕緊加快腳步，可是兩條腿卻不聽使唤。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見。
「小心啊，愛莉，」他說，「醒醒，醒醒。」
「沒有鳥，」柔伊說，「沒有狐狸。不過可能是我們聽不見，雪把聲音都吸收了。」
但她嘴巴上卻說：「熱巧克力很好啊。」
「三個小時後見。」她說。
「快巡完了，」她說，「等我們回去，我https://m.hetubook.com.com要喝一杯熱巧克力。」
她穿上制服和保暖的外套，把頭髮擦乾，搽上眼影和唇膏。
「我好像愛斯基摩忍者。」她大聲說。
她的疑心病和混亂達到了頂點，就在此時，他在桌布下找到了她的手。雖然沒轉過頭來，他卻和她十指交纏，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誰也沒看見。
「這麼靜，好奇怪。」愛莉說。
其他人哈哈笑，而席爾文就在這時過來坐在愛莉旁邊。愛莉用力吞嚥。
於是她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住他的手。
「妳要稍微動一動，才能讓層層的衣服鬆一點。」柔伊想來個高踢，腿卻抬不起來。「這樣子可不妙。希望今天不會有人闖進來，不然我們就只能衝向他們，靠我們好幾層的衣服把他們撞倒了。」
愛莉進餐廳時，柔伊跟喬已經和盧卡斯、蕊秋同桌了。喬的頭髮在纖巧的肩上像一頂粉紅色的皇冠。
「我聽說你們的運氣不太好……」蕊秋的聲音猶豫。
「少了什麼，」她說，「是什麼呢？」
柔伊的話似乎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時間愛莉還以為她還在說巧克力。但是她馬上就看向柔伊指的方向。
但夢境已難重述——要回想就像是隔著一團霧看電影。
「我愛妳，柔伊．葛雷思。」愛莉熱烈地說，連忙咬一口。
「幾點了？」愛莉湊過去要看鬧鐘。
「嘿，席爾文，有什麼消息嗎？」盧卡斯問
和-圖-書，還挑高了眉毛。
「妳可以改吃午餐。」蕊秋站起來，朝門口走。「跟我一塊吃。樓下見？」
她倒沒想過可能是因為他也覺得兩人太衝動了。他可能因此而覺得不好意思。他可能在後悔兩人接吻。
到了晚上九點，她十分清醒。二十四小時來的矛盾情緒反而讓她腎上腺素飆升，所以換上巡邏裝備時，她真的很期待。沒有回家過節的夜間部學生都要輪值，她和柔伊值第一班。
柔伊仍在和層層的衣服奮戰，什麼也沒察覺。「好。」她衝到外面，還東踢西踢的。
柔伊倒是戴著面罩，卻捲到頭頂上，好像飛賊。
每一根樹枝都覆著白雪。天上的雲都散了，露出了月亮，把銀白世界轉變成藍色的。
將近十一點了。她們已經巡邏過一圈，現在正巡第二趟，沿著籬笆前進，循著稍早她們留下的足跡。柔伊走前面。她終於適應了層層的衣服，現在的行動多少恢復了慣有的優雅與快速。
席爾文伸手拿三明治，問起了雪球大戰，柔伊馬上又說起了她的豐功偉績來。他聽得津津有味，好似從來沒聽過這麼精采的故事。愛莉的胃像打了結。他連一眼都沒看她。
「快點餵我。」她以此來代替招呼。
快吃完時，愛莉忽然想起了一件要問蕊秋的事。「嘿，妳爸回來了嗎？」
「酷。」盧卡斯舀了一些湯。「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愛莉吐出的氣都形成一朵朵的白雲，每一步都會發出嘎嘎聲。穿這麼多衣服，www.hetubook.com.com
雪又這麼深，走路實在很吃力。她已經出汗了，所以把滑雪面罩拿在手上，因為她只要一戴上，臉就會癢。
「別開玩笑。等一下就換你穿了。」愛莉微笑。「大致說來，只要不必有什麼肢體動作，我們還滿舒服的。」
「怎……？」愛莉瞇眼抵擋突如其來的亮光。房間裡非常明亮。「怎麼回事？」
月亮呢？
「這一次不會。」盧卡斯幫她說完。
學校車道在前方和她們走的小路交會，之後才穿過大鐵柵門。可是不知哪裡怪怪的。愛莉想不通是怎麼回事，瞇眼看著路面，想弄清楚是哪裡不對。
「卡特？」愛莉扯著嗓子拼命叫，可是雪似乎吸收了她的聲音。「你在哪裡？」無人回應。她在及膝的雪地中跋涉，在黑暗中尋尋覓覓。每一步都跨得很難難，可是她非找到他不可。他就在某處，只有他一個人。而且天氣好冷。
席爾文搖頭。「沒有——平安無事。」
愛莉伸個懶腰。「我們昨晚太晚回來了。」
「不對勁。」
洗過熱水澡之後，她覺得舒服多了，回到房間，把窗板打開。冷冽的白光湧入，比平常的日光還亮，她放眼望去，只見白雪皚皚。
「妳先走吧，柔伊。」她說，眼睛盯牢席爾文。
愛莉的胃像有蝴蝶在飛舞。這樣子實在錯得離譜。她和席爾文不能這麼做，她必須要告訴他。可是她立刻就想起了吻他的滋味，想起了她是在多麼漫長的一段時間之後首次不再感覺孤獨。
也不知為何，她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