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莉臉上落下眼淚,滴在枕頭上。她閉上了眼睛,希望故事快點結束。
他的表情空白。「別說話,愛莉。醫生要妳躺著別動。我們以後再說。」
依莎貝兒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才以低沉穩定的聲音說話,彷彿為這一刻演練了很久。「喬沒能熬過來,愛莉。」
是她的錯嗎?喬難道沒警告過她?她說我從來都沒有機會問他為什麼會做那種事。她為什麼沒發覺喬得不到答案是不會甘休的?為什麼沒發覺喬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寂靜。
「信件和便條,」依莎貝兒說,「蓋伯寫的。」
「妳出了車禍。」他在說。
席爾文現在半站半坐,扭頭叫醫生。
她覺得怪怪的。好像變成了繭。聲音是從大老遠傳過來的。
「他們通信了一段時間了。蓋伯跟她說想要談一談;說很想她,想跟她道歉。他玩弄喬的感情,玩弄喬對他的愛恨交加。他們一定是約好了今晚見面,喬去赴約時,大門已經打開了,他們吵了起來,喬想逃走,蓋伯帶了刀子……」
「好多天?」她搜尋依莎貝兒的眼睛。「幾天……?」
一切歸於黑暗。
愛莉想喊她的名字,喉嚨卻太乾。但是校長必定是察覺到什麼動靜,因為她湊過來,把公文放在一旁。
愛莉和-圖-書
聽見有人說話,但她好像就是醒不過來。
「然後,就在十一點之前,那個內奸把大門打開了。」蕊秋說。
「之後,我們認為他就在旁邊等著妳來救喬。」
可是那不是事實,對吧?
愛莉倒抽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似的,很沉重。
愛莉的心跳變得異常大聲。
席爾文的臉上緩緩綻開放心的笑容,低頭吻了她的手指。
有針刺她。
房間逐漸清晰——她只見到一片白。白色的床。白色的光從白色窗簾透進來。白色的牆。她身體的每一吋都痛。她舔舔嘴唇,覺得怪怪的——腫了,而且有傷。她想說話,可是口太乾。
蕊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攪著燕麥粥(「加了紅糖和肉桂,是妳喜歡的口味」)。愛莉的下巴和喉嚨都瘀血,吃東西很艱難,但她很詫異自己真的好餓。蕊秋一匙一匙餵她,耐心地等著她慢慢吞嚥。等她不想吃之後,蕊秋就把門關上,把邊几移開,爬到床上,躺在她旁邊,小心翼翼不去碰到她受傷的手臂。然後她握著愛莉沒受傷的手,把她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校長的嘴唇顫抖。「我們在她的寢室找到了一些東西。」
蓋伯一定是叫納森尼爾的內應把紙條傳給喬和圖書的,最後一張可能是在舞會的那晚傳到的,因而引發了恐慌,大家誤以為學校遭到攻擊。警衛在雪地上查到的腳印一定就是內奸的。然後內奸又把紙條塞進喬的門縫裡。現在並不清楚喬是否知道內奸是誰,他們是否有什麼管道能讓喬回信。
「大門是靠遙控器開關的,遙控器收在依莎貝兒的辦公室裡,」蕊秋說明。「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開門,所以無論是誰開的門,跟我們都非常親近,才能進入校長室而沒有人發覺。最有可能是老師。不過也有可能是高年級的夜間部學生。」
「嗯,不太樂觀。你看看她,我的天啊。」
「仍然昏迷不醒。」
「痛。渴。」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給妳東西吃。」她說,擠出哀傷的笑容。
一名白衣女子出現在他的肩膀後,滿眼關切。「哈囉,愛莉。請妳不要動。」
現在連依莎貝兒都哭了。「妳能做的都做了,愛莉。誰也救不了她。」
「醫生,」他扭頭喊。
等她再醒來,已是晚上。她的床沐浴在一圈金色光芒之中。椅子上的人換成依莎貝兒,她正在讀一大疊公文。眼鏡架在鼻梁中央。
金黃燈光。柔軟的毯子。溫暖。hetubook.com•com疼痛。
她搜尋他的眼睛。「喬呢?」
「是什麼?」愛莉問,其實她覺得她可能已經知道答案了。
她從席爾文後面伸出手,手指握住愛莉的手腕,測量她的脈搏,一面看錶。接著她又端詳了床邊的機器,寫下了數據。
「我來了。」她出現在他旁邊,手上拿著針管。「拜託不要動,」她斷然命令愛莉。「我們需要妳乖乖躺著。」
愛莉的肩膀因為哀慟而抖動。
「妳覺得怎麼樣?」醫生問她。
依莎貝兒和拉吉司機把汽車停在大門之外一百碼的樹林裡,然後蓋伯徒步去和喬見面。
她費力地把頭轉向右邊。一動就痛。席爾文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覺,兩臂抱在胸前。他的樣子既年輕又脆弱。
依莎貝兒靠過來,眼神嚴肅。「我叫他回寢室睡覺了,愛莉。他在這裡陪妳好多天了,累壞了。」
「她還好嗎?」
愛莉的頭輕點了一下,表示她並不意外。接著她就凝視依莎貝兒的眼睛。「喬。」
哀泣聲硬是衝過了愛莉的咽喉,她放開了依莎貝兒的手,摀住了臉。「喔,喬。」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蕊秋也在哭,聲音顫抖,輕撫愛莉的頭髮。「妳的和圖書反擊有多厲害。」
「愛莉——來。」依莎貝兒把一杯水拿到她口邊。
有人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呢喃。
隔天一大早,蕊秋就端著一杯熱呼呼的咖啡和一碗燕麥粥出現在愛莉的房門口。蕊秋的眼睛紅腫,但態度倒是平靜。
愛莉的心忽然被仇恨填滿了。
她好渴。
愛莉的胸膛似乎在壓縮,肺裡的空氣快榨乾了;她強迫自己要呼吸。
「很糟糕嗎?」
席爾文把杯子舉到她唇邊。平淡無味的水嚐起來像瓊漿玉液——她想全喝完,可是席爾文卻把杯子拿走了。沒關係。反正喝水也會痛。
她把針管中的液體輸入點滴裡,愛莉只能無助地看著。有事情不對勁,可是她說不出是什麼事。接著她的頭腦就失去了活力。
「妳昏迷了三天,愛莉。妳的傷很重——傷到頭部。左臂也斷了。」
有人嗚咽,愛莉還在猜是不是她自己。依莎貝兒握住了她沒受傷的手,緊緊的握著。「柔伊跑得很快;我們也立刻就趕到了,可是她失血過多。」她說不下去,頓了很久。「大家都束手無策。我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喬在耶誕夜下葬和圖書,葬在倫敦的高門墓園。耶誕假期各地方報社多半放假,所以最後消息上了全國性的大報。每份報紙都在惋惜一名美麗富有的青少女在冰天雪地的鄉間道路上不幸車禍身亡。
「我知道,」她低聲說,不過聲音很含糊,好像嘴巴裡含了棉花。「我在現場。」
「我會給妳一些止痛藥。」她交給席爾文一只杯子,杯子裡還插著吸管。「小口小口喝。別讓她一次喝太多。我等一下再來。」
恐慌如急流洶湧;床邊的心跳監視器嗶嗶叫。「喬呢?」
「我們不清楚他為什麼殺了喬。可能是她打算要告訴我爸或是依莎貝兒他們兩個見面的事。」蕊秋的手很暖和。「也可能他本來就想要傷害喬,結果出手太重。無論是哪一種,我爸都認為蓋伯知道妳和柔伊會在那個時間巡邏。而要把妳引出校園,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妳去幫助妳愛的人。」
愛莉的臉頰落下一滴眼淚。「怎麼會?」
愛莉伸手要去碰他,卻猛地一陣抽痛,忍不住哀叫。他立刻就睜開眼睛,燈光反射上去,映得他的眼眸像珠寶。
「愛莉?」他向前傾,握住了她的右手。「沒事了,妳安全了。」
愛莉的臉仍覺得腫脹,不過現在不那麼痛了。她緩緩轉頭,確認了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席爾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