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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真這樣問,姜督察語調變得柔軟。
姜督察就像老練的駕駛一樣熟練地開著車。如果被紅燈擋住,就假裝轉彎,然後再往前開。有一次綠燈快要變紅燈了,也勇往直前,差一點就和左轉的車子相撞。徐幼真想,在濃霧中快速前進的車輛,這大概是霧津唯一的一輛吧!
「喂——」
徐幼真雙手交疊,聽著他說話。心中後悔著坐上這輛車。而霧,到處都是厚實的霧。
「我雖然喜歡女人,只要看到漂亮的女人就無法自拔;而我看過的女人,還有人為了自己喜歡的男人,願意參與犯罪,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管。有時我想,妳又不是很漂亮,怎麼會有這種膽量過生活。尊敬女人這種事,我在國小一年級就當它不存在了。當時有個女老師因為我們家很窮,母親從沒有帶一點小禮物到學校孝敬她,經常在其他孩子面前讓我丟臉,不然就打我。所以我實在很好奇。我不了解妳,不過妳好像並沒有從政的想法,妳該不會是想要用這種純真的方法改變世界吧——」
「你現在,是給我……忠告嗎?」
看徐幼真始終和-圖-書保持沉默,姜督察不好意思地說:
他千鈞一髮地闖過一個又一個交通信號。
「我姜某人連在霧津海洋上放屁的人都知道,可說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這様開車才能抓到違法亂紀的人。如果守規則的話,根本不可能抓到……」
她沒想到會聽到這些出乎意料的話。她有點困惑,不曉得這代表什麼意思。
「那樣的話,你就要和霧津全體市民戰鬥了。在這裡大家都說謊,彼此掩護。市議員和建設業者的小叔,駕照考場職員和醫院院長夫人,特種行業的老闆娘和警察局局長,俱樂部的無名歌手和寂寞的太太,有夫之婦和牧師,老師和教材出版商,市教育廳和學校校長,人人互相掩護、說謊。他們想要的不是正直,不是誠實,什麼都不是。偶爾他們也可以放棄更多的財產,他們真正想要的是沒有改變。大家能視而不見,人人就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只要一、兩個人退讓——他們把這個叫做退讓——世界就會安靜祥和。可是妳插手了,攪動他們的生活,要求改變。他們最討厭改變了m.hetubook.com.com。」
徐幼真盯著在紅燈前踩刹車的姜督察,打斷他的話。然後垂下眼簾,看著起霧的街道,緩慢而清晰地說:
「你現在到底希望我怎樣?如果你再繼續講,我就要下車了。」
出乎意料誠懇的語氣,徐幼真這才正眼看著姜督察。
「你怎麼會知道?」
「妳聽我說。徐幹事認為在法庭上能夠帶來正義嗎?妳知道什麼叫前官禮遇嗎?黃大律師因為約定可以拿到首爾江南的一間辦公室和一切設備,所以才來到這裡。妳知道那是多麼龐大的巨款嗎?這個人是霧津秀才,他不是什麼笨蛋,妳以為他不懂那些人的性暴力、蹂躪聾人的事嗎?才不呢!黃大律師也很苦惱。他判斷為了社會正義,犧牲幾個聾啞學童可以讓故鄉發展;換句話說,為了大義,這是正確的。法官?這些人彼此是大學同學,學長學弟,老同學,妻子的叔叔,高中同學的親家,女婿的恩師。至於負責本案的檢察官呢?在霧津的任期只剩下六個月,如果不小心惹火了某些人,那麼回到首爾和妻子孩子相聚的計畫就完蛋了和-圖-書。這些人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在分數、分數、分數、競爭、競爭、競爭當中勝過別人,才爬到今天的地位。因為一分之差,朋友成了浪人,自己成為法官。可是他們會為了幾個智力障礙的聽障者,讓妻子的叔叔、大學同學的親家、女婿的恩師、丈人的學弟難堪嗎?就為了找回正義和真相?妳覺得對於這些人而言,學院的校長和身障者的人權是一樣的嗎?」
「想改變世界的心情,從我父親死後我就放棄了。我現在只是為了不讓别人改變我而奮戰。」
「不要這樣!身為民眾的拐杖,這是難得為民服務的機會。」
「不要害怕。我開車二十年從來沒出過車禍。你可以相信我,在霧津沒人敢這麼說。有人問我怎麼可以這樣,我回答,如果長時間體驗過霧,就會看得見前面。對於那些認為世界一定要透明澄淨的人而言,霧就像障壁。反之,如果接受世界本來就有霧的話,反而會覺得沒霧的日子是意外的禮物。這麼一來,反倒會感覺沒有霧的日子比較多,不是嗎?」
聽到姜督察的話,徐幼真沒回答,繫上安全https://m•hetubook•com•com帶說:「麻煩請載我去霧津大學醫院。」
徐幼真沒說話。姜督察接著說:
徐幼真將視線轉回前方,簡單地回答。
她語帶諷刺地說。姜督察大笑。
「妳看起來有條有理的,怎麼會這麼迷糊?上次來我們警局時也是鑰匙沒拔就下車了?妳這個體型嬌小沒什麼重量的小女人,怎麼這麼迷糊?這樣可以和霧津有錢有勢的人戰鬥嗎?」
「怎麼?新政府上台,警察也再次微服出巡了嗎?」
「算是吧!抱歉我離題了。會說這些話,是因為妳和我很久以前過世的妹妹同年紀,妳父親是徐甲東牧師也是不久前……」
「我在霧津不是那麼重要的人。」
徐幼真以有點驚愕的表情看著姜督察。姜督察這才發現自己舌頭太長,說了太多話,又彷彿內心遭到譴責一樣,緊咬著下嘴唇。
姜督察對於她的發怒回嘴笑了起來。
發現徐幼真緊張地抓著窗戶上方的輔助把手,姜督察說:
「妳的行為太過……該怎麼說呢?為什麼放著好走的路不走,一定要過得這麼辛苦,像笨蛋一樣。這種愚蠢的想法或是愚蠢的行為,就像是剛當hetubook•com.com警察的菜鳥前一、兩年的想法,是二十幾歲應該要放棄的東西。結婚之後,生了孩子,父母親生病之後,不應該再愚蠢了。可是妳,離婚了,孩子生病了,妳還這樣做……真是不可思議。再加上妳不是男人,是女人!」
「喂,我現在是在跟說謊的人戰鬥。孩子受到傷害,我們舉報那些傷害孩子的人,就是這樣。」
「我從之前就想告訴妳,叫妳適時地放手。徐幹事妳知道自己捲入什麼事件嗎?妳知道自己跟誰在鬥嗎?我聽說你父親是維新時期非常有名的徐甲東牧師……我高中時很尊敬他,不過已經太久,想不起來了。我還記得他在《麥穂》雑誌上寫大衛和哥利亞的戰鬥故事。不曉得我記得對不對,不過我想他是說不停地用雞蛋敲石頭,石頭最後也會裂。總之,妳是不是對於大衛和哥利亞的故事非常有信心?大衛和哥利亞的故事之所以有名,是因為這是開天闢地後第一次的戰鬥,是不是?」
徐幼真覷了他一眼,比較禮貌地說。姜督察說:
姜督察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看著她。
「我看妳好像很急所以才開快車,是不是小孩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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