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我們得知韋布斯特督察最近曾去拜訪您,詢問湯瑪斯.莫奇森先生的下落,他上星期三和您一起到法國。本信是要知會您,從十五日星期四莫奇森先生來過本畫廊後,我們就不曾再有他的消息。
「……德瓦特這一生活得很精彩,你知道。我去延長實在太荒謬了。但當然,我延長不了。這一切都可以修正的。」貝納德說得像個法官在宣判刑期,一個明智的刑期——以法官的看法而言。
貝納德現在怎麼辦?湯姆很納悶,跑到巴黎去?不知怎地,湯姆無法想像貝納德回到倫敦,所以他排除了這個可能。不過貝納德眼前太瘋狂了,實在無法依照任何準則去預測。比方說,貝納德會通知傑夫和艾德,說他殺了湯姆.雷普利嗎?貝納德現在有可能公開宣布任何事。事實上,湯姆感覺到貝納德打算自殺,可能就像他也會感覺到謀殺的意圖一樣,因為說到底,自殺就是謀殺的一種形式。而為了讓貝納德去做他打算做的事情,湯姆知道,自己得繼續假裝死掉。
湯姆把傑夫的信更仔細看了一遍。傑夫寫這封信的態度,若不是認為湯姆的信會有別人看就是在耍寶,不過湯姆相信是前者。
您誠摯的,傑夫.康斯坦
一九一一年十月二十四日
「……不是第一個。」貝納德說,聲音濁重,而且被湯姆身上包裹的泥土悶住了。
「我們也是這麼想。他還好吧?」
「你打算去跟他們這麼說嗎?」
「裡頭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德羅內局長說,舉起一枚小硬幣。那是二十生丁的金色硬幣。「上頭的年代是一九六五。」他微笑。
那些法國人敲著屋後的落地窗,湯姆示意他們進來,然後跳起來替他們打開。
「可是我這邊也有些責任,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湯姆拆開克里斯的信。
沒有回應。
曾有一對電腦配對伴侶
一個是空無,一個是中性
中性對空無說,
「我不應該如此無力,
但我們的後代還會更沒意義。」
「我想打開窗子。」他們離開後,湯姆說。他開了前門和後面的落地窗。
「讓他們去打撈那條河吧。」貝納德說。
「是啊,真想不到,是吧?不曉得誰能享受那件寶貝?」
他們在村子裡散步。貝納德不想喝咖啡,也不想喝葡萄酒,或吃午餐。他們走在通往維勒佩斯外的兩條馬路之一,走了快一公里,然後又掉頭,有時讓到路邊讓大型農業卡車過去,或是佩爾什馬拉的馬車。貝納德談著梵谷和亞爾勒,貝納德去過亞爾勒兩次。
十月二十六日星期六,上午九點十五分。湯姆站在落地窗前,朝樹林望去,警察正在那邊挖掘莫奇森的舊墳地。在湯姆身後,貝納德默默在客廳裡不停踱來踱去。湯姆手裡握著一封傑夫.康斯坦寄來的正式信函,代表巴克馬斯特畫廊詢問他是否知道湯瑪斯.莫奇森的下落,因為他們不知道。
「你和貝納德先生會留在家吃午餐嗎?」
「我得打電話給我太太,」湯姆說。「你想要什麼就自己來吧。」湯姆跑上樓梯。即使赫綠思還在生氣,她的聲音也仍舊清醒而明智。
這天早上有三名警探來,其中兩個湯姆沒見過,另一個是德羅內局長,湯姆認為他不會動手挖。「你知道樹林裡那個剛挖過的地方是怎麼回事嗎?」他們問過。湯姆說他和*圖*書
完全不曉得,樹林不是他的。那個警察穿過草坪去跟他的同事講話。他們已經又搜過屋子一遍了。
「今天不了,」湯姆說。「我們應該會出去吃。至於今天晚上,妳不必麻煩了。如果赫綠思夫人打電話回來,麻煩告訴她我晚上會打給她好嗎?事實上——」湯姆猶豫著,「我下午五點前一定會回電話給她。無論如何,妳今天剩下的時間就休息吧?」
湯姆跟接線生說了香堤邑的電話號碼。雨開始下了,輕柔撲在窗玻璃上。現在還沒有風,湯姆嘆了口氣。
「如果你可以出面確認我們的帳簿——」
湯姆去廚房要找安奈特太太,結果她不在裡頭。大概是出去買菜,這回會去得特別久,因為她會告訴三、四個熟人,有法國警察來到這棟大宅搜索,為了報上登過照片的那個莫奇森先生。湯姆用托盤放了幾瓶冰啤酒和一瓶葡萄酒,拿到客廳去。那幾個法國警察在跟貝納德聊畫畫。
「喔,偶爾會有些農民進去吧,我想,」湯姆回答,「去撿柴火。我很少看到那條小路上有人。」
湯姆.雷普利先生
湯姆用打字機寫了一封短簡給瑞夫斯,為了保險起見,裡面還放了兩張他的大頭照。湯姆已經決定要去巴黎,他可以在那邊躲幾個小時,好好思考。然後湯姆拿了他沾滿泥巴的鞋子和衣服,放進閣樓,安奈特太太大概不會去那兒。湯姆又換了衣服,開出車庫裡的雷諾旅行車,到梅朗車站。
「……梵谷就像所有人一樣,能活多久是註定的,不可能再多。有人能想像莫札特活到八十歲嗎?我想再去薩爾斯堡。那裡有家老咖啡店,托馬塞利。咖啡棒極了……比方說,你能想像巴哈二十六歲就死掉嗎?這證明了一個人就是他的作品,不多也不少。我們談的從來就不是那個人,而是他的作品……」
「好奇怪,對不對?」她講得很快,法國人說重要的事情時,往往講得又急又快,但湯姆覺得眼前這件事並不重要。「這裡真是個謎啊,對不對?」
「就讓德瓦特待在原來的地方,不管是哪裡。或許他有朋友有私人飛機,誰曉得呢?」湯姆笑了起來。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發生了什麼事?」
湯姆的後腦挨了一記重擊,可能是貝納德的拳頭,湯姆聽到貝納德的聲音在說話,感覺到溼溼的青草,他的臉抵著一塊石頭,然後昏過去了——實際上是昏過去了,但他還感覺到頭側又挨了第二擊。這太過分了,湯姆心想。他想像自己兩隻空手愚蠢地摸索著地面,但他知道自己沒動。
湯姆想打電話給赫綠思。現在是十二點半。湯姆可以在午餐前找到她,赫綠思一家通常是在下午一點吃午餐的。湯姆和貝納德走進客廳時,電話正在響。「或許是赫綠思。」湯姆說,拿起了電話。
「這是我們今天挖到的寶藏。」德羅內說,把那枚硬幣放進口袋。「沒錯,那個洞最近才有人挖過。很奇怪。大小剛好可以放進一具屍體,可是裡面沒有屍體。你最近沒看到有人在那邊挖掘嗎?」
「看那隻小青蛙!」湯姆說,彎腰撈起來,因為他差點踩上了,那隻小蛙不會比大拇指的指甲大。
「事實上,我不想。」貝納德很快站起來。
但令人心煩的是,還要顧慮安奈特太太、赫綠思、鄰居、警察的想法。他怎有辦法讓這些人全都相信他死了?
「赫綠思,我愛妳。我可能會去巴黎。跟貝納德,因為我想這樣他會比較願意離開。」
湯姆走進客廳,又轉身暈眩地走到外頭,把沾滿泥巴的外套和長褲脫下來,扔和-圖-書在地上。他只穿著短褲進門,打開了燈,上樓到他的浴室。他洗了個澡恢復精神,在脖子上圍了條毛巾。湯姆頭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只用毛巾碰了一次,好擦掉上頭的泥巴,然後就試圖忘掉,因為眼前沒人幫忙,他一個人也沒法處理那個傷口。他穿上睡袍,下樓到廚房,用火腿片做了個三明治,又倒了一杯牛奶,就在廚房的餐桌上吃掉。接著他把外套和長褲掛在自己的浴室裡。令人肅然起敬的安奈特太太看了會說,把泥巴刷掉,送去洗衣店,還好她今天不在家,不過她晚上十點會回來,湯姆心想,或者如果她去楓丹白露或梅朗看電影的話,那就是十一點半了,但他可說不準。現在差十分就八點了。
湯姆也微笑。「真好玩,居然會找到這個。」
老天,湯姆心想,他不能讓貝納德把他埋在數呎之下,否則他就出不去了。儘管還懷著些微的幽默感,但湯姆模糊地覺得,要安撫貝納德也該有個限度,這個限度就是他自己的命。聽著!好吧!——湯姆想像著,相信自己吼出了這些話,但其實沒有。
接下來我可能會跟吉拉德一起去羅馬……
然後他被翻滾著往前。一切都安靜無聲,只有他耳朵裡的耳鳴。湯姆試圖要移動,卻動不了。他是臉朝下還是朝上?他想著,在某種意義上,沒人看得到他在思考。他眨眨眼睛,覺得有砂礫。他開始明白,開始相信,有重量不斷壓在他的脊椎、他的雙腿上。不過耳邊除了耳鳴之外,又出現了鏟子插入土裡的窸窣聲。貝納德正在掩埋他。湯姆現在很確定自己的眼睛張開了。這個洞有多深?這是莫奇森的墳墓,湯姆很確定。過了多久時間了?
湯姆舒服地在黃色沙發上坐下。
「這樣才對嘛!」湯姆打斷她。他轉向貝納德。「我們要不要出門了?」
他們已經把那個洞又填上了。比起旁邊有點高,紅褐色的泥土,不過收拾得相當乾淨。湯姆又走回屋子。老天,他心想,他還能承受多少討論、多少一再重複?或許有件事他該慶幸,那就是貝納德並不自憐,而是指控他。這至少有動力、積極,而且是明確的。
去他的帳簿,湯姆心想。去他的收入。那莫奇森的謀殺案怎麼辦?這變成他一個人的責任了嗎?那貝納德和他的人生呢?在那奇異的一刻,湯姆根本沒思考,卻忽然領悟到貝納德會跑到某個地方自殺。而傑夫和艾德卻還在擔心他們的收入,擔心他們的聲譽,還擔心會去坐牢!「我這邊有一些責任。不可能去倫敦的。」傑夫失望地保持沉默,湯姆問道,「莫奇森太太會不會趕來?你曉得嗎?」
「好了,安奈特太太,那些警察離開了。恐怕是沒找到什麼線索。」他不打算提起樹林裡的那塊墳地。
「等你到了巴黎,再告訴我好嗎?」
湯姆轉身,這會兒精神振作起來了——至少眼前是如此,而且無論如何,貝納德的那張臭臉讓他覺得很厭煩。湯姆想說,「聽著,討厭鬼、笨蛋、操蛋,你他媽還賴在這裡幹嘛?」但湯姆知道貝納德在幹嘛,他在等待攻擊他的機會。所以湯姆眼前只能憋著氣,朝根本不看他的貝納德微笑,聽著幾隻藍山雀對著安奈特太太掛在一棵樹上的板油啁啾,聽著安奈特太太的收音機從廚房傳來的模糊聲音,同時他也聽到警探們鏟子發出的鏗鏘聲,從樹林裡遙遙傳來。
傑夫掛斷前的口氣還是很失望,因為湯姆不會去倫敦了。
湯姆等著警方從樹林裡回來,說他們什麼都沒找到。或者他們連說都懶得說,或許他們什麼都不會說。或者他們可能www.hetubook•com•com走進樹林更深處搜索。這樣可能會耗掉一整天。天氣很好,對警察來說,這樣打發時間也不壞。中午就在村裡吃飯,或者去附近村子,或者更可能回附近的家裡吃,然後再回來樹林找。
「我買了些肉排,如果需要可以做。沒錯,我跟伊芳太太約好了要——」
十點四十五分時,他來到巴黎,把那封寄給瑞夫斯的短簡扔進里昂火車站的一個郵筒。然後他到麗池飯店,用丹尼爾.史蒂文斯的名字要了一個房間,跟櫃檯說他身上沒帶護照,掰了一個美國護照號碼登記。地址:盧昂市多特卡威街十四號,據湯姆所知,這條街道並不存在。
一九一一年十月二十四日
湯姆穿上牛仔褲,從備用廁所拿了提燈,回到小路上。現在確定了,鏟子就放在小路通往那個挖過多次的墓穴途中。湯姆拿起鏟子,把墓穴重新填好。來日這個地方將會長出一棵美麗的樹,湯姆心想,因為這塊泥土已經充分掘鬆了。湯姆甚至把原先蓋住莫奇森的一些枯枝散葉拖過來蓋住。
我們知道莫奇森希望能在返回美國之前再與德瓦特見面。目前我們不知道德瓦特在英格蘭的哪裡,但我們希望他返回墨西哥前能和我們連絡。有可能德瓦特安排與莫奇森先生會面,但我們並不知情。〔兩個鬼魂或許可以見面喝杯茶,湯姆心想。〕
「在奧利或巴黎是個謎。」湯姆回答。「這裡不是。」
他們現在走上小路,正要進入樹林。雨已經停了,現在只有零星的雨點。
貝納德正坐在他房裡的桌前寫東西。
「喂,赫綠思!」她來接了電話。「是,我很好。我昨天夜裡想打給妳,但時間太晚了……我剛剛出去散步。(她試過打給他。)跟貝納德……沒錯,他還在這裡,不過我想他下午會離開,說不定晚上。妳什麼時候會回家?」
湯姆決定冒險。他移動膝蓋,把雙手放在可以把自己撐起來的位置,結果發現自己毫無力氣。於是他開始用手指往上挖,像隻鼴鼠似的。他先把臉部前面清出一塊空間,然後往上想挖出一條通氣的管道,但沒有成功。泥土又溼又鬆,但是很黏。壓在他脊椎上的重量根本擺脫不掉。他開始用雙腳頂,同時雙手和雙臂往上探,像是在未乾的水泥裡游泳似的。湯姆樂觀地想,他上方的泥土不可能超過三呎深,或許連三呎都不到。要挖到三呎深得花很多時間,即使泥土這麼鬆軟,而且貝納德一定沒花多少時間挖掘。湯姆很確定自己上方的泥土很淺,如果貝納德就站在旁邊而沒反應,沒填入更多泥土或把他挖出來再重擊他的頭,那麼只要花點時間,他就可以使勁往上一頂,掙脫這個牢籠。湯姆用力撐舉起身子,爭取了更多呼吸的空間。他又吸了二十口墓穴般潮溼的空氣,然後再試一次。
兩分鐘後,他像個醉鬼般搖搖晃晃站在莫奇森的——現在是他的了——墓穴旁,渾身從頭到腳都是泥巴和土塊。
幾分鐘後,他們漫步走過後院的草坪。貝納德有一邊鞋帶鬆了,他穿的是沙漠靴,已經很舊了,鞋底和鞋幫的連接處就像剛出生小鳥的嘴喙般始終張著,看起來有種奇異的古老之感。貝納德到底要不要把他的鞋帶綁好?
如果您有任何資訊,請打對方付費電話給我們。
然後傑夫在線上。「喂,湯姆。我在一家郵局打電話。你能不能再趕過來——有可能嗎?」
就在此時,安奈特太太從廚房開了門——湯姆聽到,但是沒看到——於是m.hetubook.com.com湯姆過去跟她說話。
落下來的重量停止了。湯姆專心呼吸,一部分是透過嘴。他的嘴好乾,他啐掉一些泥沙,如果他不動,貝納德就會離開。現在湯姆夠清醒了,足以明白貝納德一定是趁他昏過去的時候,從工具小屋拿來了鏟子。湯姆覺得頸背有一股暖暖的細流,大概是血。
「完全沒聽說。」
湯姆也收到了一封克里斯.葛林里的信,但他還沒拆。
維勒佩斯七十七號麗影
貝納德跟著他走。
親愛的雷普利先生:
「等你擺脫那個瘋子!」
「好吧,」湯姆說,走進客廳。「他們收拾得很好。而且還賺了二十生丁。我們要不要離開——」
「誰會利用那片樹林呢?」德羅內問。
「真的沒看見。不過——從屋裡也看不到那個地方。被樹擋住了。」
湯姆一頭霧水。你到底要談什麼?湯姆想問他。你為什麼在這裡?但湯姆卻無法鼓起勇氣問出口。「我們下樓吧。」
致:
寄自:倫敦W1 龐德街巴克馬斯特畫廊
大概兩分鐘,或是五分鐘過去了,湯姆想爬起來,或至少是試圖如此,但貝納德會站在那邊監視嗎?
「那個督察來過了。他想知道德瓦特人在哪裡,他想查看我們的帳簿。」傑夫吸了口大氣,他的聲音變得低沉,或許是無意間造成,為了想保密,但同時他的聲音充滿絕望,可能根本不在乎有人聽到或聽懂。「艾德和我——我們做了幾筆紀錄,最近的。我們跟那警探說,我們向來都安排得很不正式,反正那些畫從來沒有遺失過。我想他還算能接受。但他們對於德瓦特本人很好奇,如果你能再來假扮一次——」
「我們出去走走吧。」貝納德說。
「你是……嗚嗚……請別掛斷。倫敦打來的電話找你……」
「順便問一聲,」傑夫說,稍微比較開朗些。「《時鐘》怎麼了?真的被偷了嗎?」
湯姆說,「如果你想一個人離開——」
但他們沒法馬上走。貝納德想回房做點事情,他說。接下來安奈特太太出門了,湯姆猜想她可能是跟維勒佩斯的一個朋友去吃午餐。湯姆最後終於去敲貝納德關上的房門。
再次感謝在府上那幾天所度過的精緻生活。跟我現在所住的骯髒土磚屋真是明顯的對比,不過我還蠻喜歡這裡的。昨天晚上我有一樁奇遇。我在聖傑曼德佩區的一家咖啡店認識一個叫華樂希的女孩。我問她要不要到我旅館喝杯葡萄酒。(啊哈!)她答應了。我跟吉拉德住在一起,但他表現了有時會有的紳士風度,很機靈地消失了。華樂希比我晚幾分鐘上樓,這是她的主意,不過我覺得樓下的櫃檯根本不會在乎。她問說她可不可以梳洗一下。我告訴她我房間沒有浴室,只有個洗手槽,所以我就說我離開房間,讓她在房裡梳洗。等我再度敲門時,她問旅館裡有沒有附浴缸的浴室。我說當然有,但我得去拿鑰匙。於是我就去拿了。好吧,她進了浴室至少十五分鐘,然後回來,又要我離開房間讓她梳洗。好吧,於是我照辦了,但這回我很納悶,她到底還能洗什麼。我在樓下的人行道上等。等我上樓,她不見了,房間是空的。我找過各條走廊,到處都找過。不見了,我心想,有個女孩把自己從我生命中洗掉了。或許我做錯了什麼事。下回會更好運的,克里斯!
「沒事!」
他可能需要另一本護照,而除了瑞夫斯.米諾,他還能找誰弄到呢?現在也該是拜託瑞夫斯幫個小忙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候了。
麻煩出在,我寫得太乾淨了。不過或許最後一句你可以想出更好的。」湯姆想出了另一組不同的中段和末句,但是貝納德似乎根本沒在聽?
那是什麼意思?自己真聽見了嗎?湯姆可以稍稍轉動頭,明白了自己頭朝下。頭只能轉動一點點。
「我要去看看他們在那裡做了什麼。」湯姆說,穿過草坪走向樹林。讓執法人員離開他的屋子,真是鬆了口大氣!
「能不能考慮一下——拜託?」
「前兩天夜裡,」湯姆說。「我寫了一首五行打油詩。
親愛的湯姆:
要打電話給赫綠思還真困難,湯姆心想。湯姆正想要求給他十分鐘,好讓他上樓回房間打給她,然後又覺得最好順著貝納德的意思。「我去拿件外套。」
湯姆知道他的意思是要他過去假扮德瓦特。「貝納德在這裡。」
看起來有下雨的危險。湯姆早就把外套的領子豎起來了。
貝納德沒看。
他什麼都聽不到,比方腳步聲。或許貝納德幾分鐘前就離開了。而且無論如何,如果貝納德看到他掙扎著爬出墳墓,會再度攻擊他嗎?這有點好笑。稍後——如果還有稍後的話——湯姆心想,他回想起來會大笑的。
「最近有嗎?」
「總之,哪條河呢?連我都不記得了。」湯姆很確定貝納德也不記得。
願你安息,湯姆.雷普利,他心想。
或許他會發現貝納德坐在有點暗的客廳裡,如果是這樣,湯姆會說,「嘩!」貝納德開了一個很嚴重的玩笑。湯姆在露台上脫掉鞋子,留在原地。落地窗微開。「貝納德!」湯姆喊道。他實在無力再反抗另一次攻擊了。
湯姆下樓,放了音樂來聽。他選了爵士樂。那是不好也不壞的爵士,他在一生的其他關鍵時刻注意到,爵士樂對他毫無影響。只有古典音樂有影響——它會撫慰你或讓你厭煩,會給你信心或奪走你的信心,因為古典音樂有秩序,你要嘛就接受這個秩序,否則就拒絕它。湯姆在他已經冷掉的茶裡放了一大堆糖,喝光了。貝納德好像已經兩天沒刮鬍子了。他是打算學德瓦特留起絡腮鬍嗎?
貝納德並不在意撲進室內的寒氣。
湯姆想了想。「不記得有。」
那三個警察要離開了。走前他們查了幾件事:湯姆家的電話能通;他的女管家現在出門買菜(湯姆說,如果他們想找她談談的話,應該可以在村子裡找到她);赫綠思到香堤邑的爸媽家去了。德羅內沒費事記她的地址。
湯姆拿著傑夫的信,面無表情而冷靜地說:「唔,他們在那兒不會發現任何莫奇森的痕跡。」
「我不認為這麼做是聰明的。」湯姆打斷他。
天色暗了。屋裡沒有燈光,湯姆腳步顛簸地走上小路。他不自覺地想到那個墓穴很顯眼,想著要把泥土填回去,不曉得貝納德用過的鏟子放在哪裡了,然後又想著管他去死。他還不斷在擦掉眼睛和耳朵裡的泥土呢。
湯姆看了窗外一眼。「不曉得他們什麼時候會結束?啊,他們回來了!瞧!揮著他們空蕩的鏟子。」
警方也詢問過我們有關德瓦特畫作《時鐘》遺失的事情。
「他——別緊張。」湯姆說,貝納德正凝視著落地窗外,湯姆不認為貝納德會想聽,但湯姆不確定。「我現在沒辦法。」湯姆說。他們難道還是沒搞懂,是他殺了莫奇森嗎?
回到屋裡,湯姆泡了茶,拿出威士忌和白蘭地。酒可以讓貝納德冷靜下來,或是害他生氣而引發危機,那就會有事情發生了。
湯姆插在口袋裡的兩手抽出來,呵了口氣,然後又插回口袋裡。
警方現在已經挖了大概有十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