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強忍住笑。「騷擾我,」湯姆沉吟道,「然後呢?」
「還是你們根本沒結婚?」湯姆繼續追問。
「他想從打擾別人中獲得什麼?」湯姆輕聲細語問道,像是在一場降神會上問問題。
數分鐘後湯姆出門,在方尖碑附近找到一個停車位,他不確定是否會被開違規停車罰單,可是他不在意。
湯姆寬容地笑笑。「抱歉,不可能。」
「沒錯。大衛寫一些無禮的紙條給他。『你的人氣正下滑』或者『兩名刺客等著你』之類的。大衛想把他逐出演藝圈,讓他在表演時戰慄不安。我根本不確定這些信是否送到了這位歌手的手上,歌手都收到很多信,而且他相當受到兒童喜愛。我記得他的名字叫東尼,可是我想毒品讓他而不是——」珍妮絲又停頓,接著繼續說,「大衛就是喜歡看著別人頹喪——若是他可以讓他們頹喪。」
湯姆頓時火冒三丈,他發覺這是挫敗使然。「妳為什麼不離開?妳為什麼留在他身邊忍氣吞聲?」
「大衛是怎麼發現我的?」
湯姆淡淡地笑了笑,感激赫綠思了解他們共同的問題,其實主要是他的問題。
如果像溥立徹這種人拆穿假畫事件——他要如何拆穿?——湯姆猜想,貝納德.塔夫茲也會曝光,雖然他已離開人世。傑夫.康斯坦和艾德.班伯瑞必須出面回答畫假畫的人是誰,當然辛西雅.葛瑞諾知道答案。有趣的問題是,她對她的舊愛貝納德.塔夫茲還有足夠的尊敬,而不至於出賣他的名聲嗎?出於驕傲,湯姆感到一股奇怪的欲望想保護充滿理想又孩子氣的貝納德,最後因為罪惡親手(或親身,跳下薩爾斯堡一處懸崖)結束自己生命的貝納德。
「您,夫人?您要開始嗎?好嗎?」
「不,」湯姆說,「我根本不確定。我只是不相信妳丈夫說的一字一句。」
她沒答腔,湯姆感到厭惡,站了起來。
「哦,他想讓你怕他,想看你怕他。」
「他們問你奇怪的問題嗎?」
「我是說——即使我們人在巴黎,他都有辦法立刻找到一家按摩院。」
「對你不滿?」珍妮絲說道,一臉訝異。「唉呀,沒有啊。他尊敬你。」她直盯著湯姆。
「沒問太多。別擔心,他們戲弄人,兩人都是。」湯姆以比較愉快的口氣說,「我回來後再跟妳一五一十的報告,我會趕上樂波堤先生的課。」
湯姆喝了一口咖啡。「妳為什麼想見我?」
「不,不是。紐約一家銀行,他們全權處理。錢夠我們用,可是大衛老想要更多。」珍妮絲幾乎甜甜地笑了起來,像是在說一個吵著要另一塊蛋糕的小孩。「我想他父親對他不耐煩,在他二十二歲左右將他逐出家門,因為他不做事。即使在那個時候,大衛的零用錢也很多,可是他要多。」
珍妮絲.溥立徹當然不會回答這個問題,那個問題幾乎一針見血。他們走在路上,大概是要走到珍妮絲的車子那裡,因為領頭的是她,湯姆發現一顆淚珠在珍妮絲的右眼打轉。
「哦——」她的窄臉又是一臉歡樂,她同時伸出一和*圖*書隻手撥弄杏桃色的頭髮。「是—是的,我想我們結婚三年多了。我們是在——一場秘書、會計——甚至是老闆都來參加的大型會議上認識的。」她又呵呵大笑。「在俄亥俄州克里夫蘭。當時會場上人很多,我不知道我和大衛是怎麼聊起來的,可是大衛有一種魅力,也許你看不出來。」
湯姆的說法是貝納德將圓筒帆布袋留給湯姆,然後出發去找旅館,因為他想換旅館;貝納德就此一去不回。事實上,湯姆跟蹤貝納德,親眼看著他跳下懸崖,隔天湯姆盡力火化貝納德的遺體,並宣稱遺體是德瓦特的遺體。眾人相信湯姆的說法。
湯姆並未跟著笑,因為他不想笑。他看著珍妮絲用大拇指搓著右手腕,彷彿不知不覺地按摩。她穿著一件整潔的白襯衫和單調的藍色休閒褲,衣領下面藏著一條綠松石項鍊(不是真品,但很漂亮)。她搓著手腕的同時將袖口推了上來,湯姆這時發現她手腕上的瘀傷。湯姆發覺她左側頸項上的一個藍點也是瘀傷,她想要他看她的瘀傷嗎?「嗯,」湯姆終於開口說,「如果他沒在歐洲商學院唸書——」
「不是。」珍妮絲一臉痛苦。她瞪著桌面,再盯著湯姆。「他就是喜歡按摩。隨處按摩,到處按摩,總之,每個禮拜兩次。」
「那個女人瘋了!實在令人沮喪。可怕!」
「妳先生今天好嗎?」湯姆開心地笑著問道,預期珍妮絲會說她先生在楓丹白露的歐洲商學院,她若是真的這麼說,湯姆就準備請她更明確說明她丈夫在研究些什麼。
「我有車。我差不多到下午五點以前都有空。我能——」
「一個流行樂歌手?」湯姆催促著她說道。
「打妳?」
「喔?」
湯姆不喜歡珍妮絲的程度和不喜歡她丈夫一樣,然而他努力不形於色。「他習慣到處打擾別人?」湯姆問道,一副被這想法逗樂似的。
倘若低俗的大衛.溥立徹想方設法揭露了所有的德瓦特假畫,當然他永遠也動不到這幅年代久遠而且出自倫敦的《紅色椅子》。湯姆尋思,溥立徹無法用他的笨腦袋探聽到這幅畫並且破壞它。溥立徹根本沒聽過貝納德.塔夫茲這個人。舒伯特優美的音樂節奏給了湯姆力量與勇氣,儘管赫綠思的演奏未達音樂會水準:演奏的意圖與對舒伯特的尊敬都流露出來,正如在德瓦特的——不,貝納德.塔夫茲的——《紅色椅子》,貝納德在模仿德瓦特風格時也流露對德瓦特的尊敬。
珍妮絲瞧了他一眼,然後沉思了一會。「我依稀記得他在一個機場看到你,注意到你的外套。」
「不常收集,」珍妮絲若無其事地說道,同時瞄了湯姆一眼,然後她喝了幾口茶。「首先,他不希望和他們相關的事物在家裡出現,萬一他——呃,達成目的。舉例來說,我不認為他有成功扳倒那個挪威歌劇演唱家,不過我記得他不斷開著電視監視她,說她開始顫抖——過氣。唉呀,胡說八道,我想。」珍妮絲直視湯姆的眼睛。
「什麼動作?」
「怪了,」湯https://www•hetubook.com•com姆喃喃說道,「那他對我有什麼不滿?」
「他怎麼能傷害我呢?」湯姆抽出他的吉普賽女郎香菸。
湯姆舉手召喚服務生。「可是——珍妮絲,妳不認為丈夫毆打太太不正常嗎?」湯姆幾乎忍不住笑,因為珍妮絲肯定享受被打的滋味。
湯姆早料到她會這麼說。「他為什麼明明不在歐洲商學院唸書,卻說他在那兒唸?」
「哦——」他的問題可能將她從夢中驚醒。她搖了搖頭,注視著湯姆。「為了告訴你他在和你玩遊戲。他想傷害你,他也想傷害我,可是你——現在引起他的興趣。」
「哦——你知道那件事?」這時珍妮絲的眼神平穩多了,愉悅,淘氣。
湯姆想過珍妮絲.溥立徹可能會再次設法「聯絡」(她可能會用這個說詞)他,週二下午她果然這麼做。下午兩點半,麗影的電話響起。湯姆隱約聽到電話鈴聲,當時他人在靠近屋子的一座玫瑰花床除草。赫綠思接起電話,幾秒鐘後來到敞開的落地窗前大喊:「湯姆!電話!」
「我不喜歡她丈夫。他們兩個我都不喜歡,親愛的,可是——若是我得知一些事情,這對我有幫助。」
湯姆放鬆肩膀,活動手指並看著他的指甲。整齊乾淨。湯姆記得,德瓦特偽作價格不斷上揚時,貝納德.塔夫茲從來都不想分享利潤。貝納德總是接受足夠讓他在倫敦的畫室繼續作畫的酬勞。
「哦,我不告訴你。若是我告訴你,他會打我。」
「得知一些事情?」
「在我之前他騷擾過誰?」
「對了,我禮拜天看見妳在我家前面接大衛,」湯姆說,「現在妳又要去接他。妳真體貼。」
湯姆轉身朝他的車子前進,並快步走完最後的幾碼距離。他很想揮拳打某樣東西,打樹幹,任何東西。在回家的路上,他必須小心翼翼地別太用力踩油門。
「為什麼不能?試試看。」湯姆停頓了一下,等著看她反應。「丟一顆石頭進我家窗戶?」
「哈!哈!嘻!」珍妮絲笑得花枝亂顫。「當然沒有!他嘲笑他們,每次他一提起他們,就說他們是騙子。」
「哦,別說了!」這下她淚水奪眶而出。「我是那麼想要喜歡你。」
赫綠思眼裡帶著一絲興趣看著他,通常他的電話很少引起她興趣。
「他需要我。我不確定他——我是說,我不確定我愛他。」她抬眼瞧著湯姆。
珍妮絲頓時眉開眼笑。「哦,錢沒問題。他家人在華盛頓州做木材生意,他父親死後生意轉讓給別人,大衛和他弟弟分到一半所得。這些錢全都用來做某種投資,所以大衛的收入就從那裡來。」
湯姆聚精會神地聽她說。「他收集這些人的檔案資料嗎?新聞剪報之類的?」
「聖母瑪利亞,天啊!」湯姆狂怒道,同時兩手抱著頭。
「我再問一個乾脆的問題——他有沒有去看過精神科醫生?」
睜眼說瞎話,湯姆心想。倘若她感覺如此強烈,那她還和大衛.溥立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做什麼?湯姆深吸了一口氣,別問已婚的女人hetubook.com.com合理的問題。「那他想對我做什麼?就只是騷擾嗎?」
「大衛只是想顯示他有力量,」她用尖銳刺耳的聲音說道,「那個我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了。」
「哦,他懷疑你——懷疑你的一切。所以他只是想要你感覺很難——過。」她慢吞吞地把「難過」二字說了出來,彷彿這種傷害令人不悅,但只是場遊戲。
「哦——大概吧。」珍妮絲又侷促不安了起來。「他認為你太有自信了,自負。」
她瞇起眼睛,她那無力的微笑這時幾乎算不上微笑。「是不知道,他只是假裝知道。」
珍妮絲再度發出孩子氣的咯咯笑聲,雖然她眼睛周圍的小皺紋顯示她至少三十五歲,她丈夫看來也相同歲數。「你可以那麼說。」她瞥了一眼湯姆隨即瞄向別處。
珍妮絲.溥立徹已經到了,正不安地站在吧檯邊。「雷普利先生。」她對湯姆報以熱情的微笑。
湯姆確實看不出來。溥立徹這種人看起來想要為所欲為,即使這表示扭一個男人或女人的手臂或者掐得他們幾乎窒息,湯姆明白這種行為對某種女人而言有種魅力。他拉起袖口。「對不起,我幾分鐘後有約,可是我現在還不急。」他很想提到辛西雅,很想問出溥立徹打算利用她什麼,然而湯姆不想強調這個姓名。還有他當然也不想顯現不安。「冒昧請問一下,妳先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例如,他為什麼要拍我家的照片?」
湯姆樂見前門鎖著,赫綠思替他開門。她本來坐在大鍵琴前,她的舒伯特樂譜擺在大鍵琴架上。
「按摩?他背痛嗎?」湯姆很討厭「按摩」這個詞;按摩讓他聯想到色情理容院,雖然他知道有正派的按摩院存在。
她說「某種投資」,湯姆因此認為她完全不懂股票與債券。「從瑞士嗎?」
「哦,是的。他有時候會發脾氣。」
要讓赫綠思驚惶失措很不容易,看著她的沉著對湯姆有用。「我們喝了咖啡。我喝了,她——唉,妳知道,這些美國人。」他遲疑了一下。湯姆仍然覺得他,他和赫綠思,可以乾脆不理溥立徹夫婦。為什麼要拿他們的怪癖來煩赫綠思呢?「我的甜心,妳知道人,某些人,經常讓我感到厭煩。煩得我大發雷霆,抱歉。」在赫綠思還來不及問另一個問題,湯姆說了一聲「對不起」,便朝玄關的洗手間走去,在那裡用冷水洗臉,用肥皂和水洗手,用刷子刷指甲。等羅傑.樂波堤先生來了之後,湯姆可以完全沉浸在另一種氛圍裡。湯姆和赫綠思永遠不知道他們兩人誰先上羅傑.樂波堤先生前半小時的課,因為樂波堤先生總是突然選人並客氣笑著說「那麼,先生」或「夫人,請?」。
湯姆留在後面,依然站著。他知道赫綠思彈琴時不介意他在場,這點湯姆很欣賞。他就很討厭嚴厲的樂評家。他點燃一根菸,站在長沙發後面,凝視壁爐上方那幅德瓦特的畫。這不是德瓦特的畫,湯姆提醒自己,而是貝納德.塔夫茲的假畫,名為《椅中男子》。這幅畫以紅棕色為主調,配上一些黃色線條,而m.hetubook.com.com且像所有德瓦特的作品一樣有多重輪廓,通常是暗色的筆觸,有些人說這種筆觸讓他們看了頭痛;從遠處看,這幅畫栩栩如生,甚至有點移動的感覺。椅子上的男人有張棕色、人猿似的臉,臉上表情可以形容為沉思,但絕對稱不上輪廓清晰。湯姆喜歡的是畫中人物的焦躁不安(即使坐在椅子上)、懷疑和混亂的心情;還有畫是贗品這個事實。它在他家中佔有一席榮譽之地。
「她說了什麼?」赫綠思很鎮靜。
「謝謝,甜心。」他放下鋤頭。「誰打來的?」
數分鐘後,樂波堤先生抵達,經過一番針對天氣及花園例行的寒暄讚歎之後,他那紅潤的雙唇泛起淡淡微笑對赫綠思示意,同時舉起他略顯肥胖的手說:
湯姆可以想像。得來容易的錢滋養了他生存的幻想元素,確保他得以繼續不切實際,同時冰箱和桌上的食物也不虞匱乏。
「嗨,雷普利先生!我很高興你在家。我在想——你可能覺得我這樣很唐突——我很想和你當面說幾句話。」
珍妮絲稍微挪動身體,眉頭緊蹙。「打——」她瞪著牆壁。「或許我不該那麼說。」
「對不起——」他說道。
奇怪,辛西雅是否因為不斷自問「貝納德的遺體到底在哪裡?」而積怨很深?湯姆知道她恨他和巴克馬斯特畫廊小子。
她的眼神黯然,好似她腦海中充滿了許多可能性。她勉強擠出微笑。「我實在不能說,也許不能用言語說清楚,假如我——」
湯姆會心一笑,盡力讓笑容看來真心誠意。「但是妳當然依然愛他。」他發現珍妮絲皺起眉頭,表情猶豫。湯姆覺得她在假扮不幸或幾近不幸的少女,同時喜歡他讓她盡情發揮。
哦,天啊,說得好像這件事很重要似的,湯姆暗忖。「請教妳一個非常美式的問題,他靠什麼維生?他的錢哪裡來的?」
「沒錯,偏偏是她打來的。」湯姆討厭這麼說,但繼續說道,「她想見我。我可能會得知一些事情,所以我就答應了,今天下午。」
湯姆嚥了口水,痛恨這段對話。客人大喊「來杯力加茴香酒!」的聲音和玩電子遊戲的勝利歡呼都比珍妮絲談她的怪咖丈夫更令人愉快。
珍妮絲一語未發地看著骯髒的菸灰缸,彷彿它是水晶球,彷彿她在裡面瞥見往事的片段。她的眉毛甚至上揚——她現在是為了她自己的樂趣在扮演某個角色嗎?這時湯姆首度看見她的右邊額頭有一道新月形的疤。某一天晚上飛舞的碟子造成的結果嗎?
他們坐了下來,湯姆替珍妮絲點了茶,替他自己點了義式濃縮咖啡。
湯姆假裝有點震驚。「可是妳一定知道他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一定不是私人恩怨,因為我幾天前才第一次見到他。」接著他放膽說,「他完全不知道我的事情。」
珍妮絲咯咯大笑,顯得異常高興。
「怎麼了,親愛的?」
「啊哈!是溥立徹,親愛的。」惱怒但好奇的湯姆在玄關接起電話。這次他無法上樓聽電話,因為要上樓勢必一定得對赫綠思說明理由。「喂?」
或許感覺受到侮辱,她靜靜地和*圖*書站了起來,湯姆讓她先走到門口。
「毛皮外套。總之,很有質感的外套,當時大衛說:『那件外套真漂亮,不曉得那人是誰。』不知怎地,他查出來了。可能是排隊排在你後面,因此他可以查到你的名字。」珍妮絲聳聳肩。湯姆拼命回想,但想不起任何事情。他眨眨眼睛。當然,有可能在機場發現他的姓名,因為他持有美國護照。然後查詢——什麼?大使館嗎?湯姆沒有在大使館登記,也不認為大使館有他的資料,例如,巴黎的大使館就沒有。那麼是查新聞檔案嗎?那需要毅力。「你們結婚多久了?妳是怎麼和大衛邂逅的?」
「他今天下午去按摩,」珍妮絲.溥立徹甩了一下頭說,「在楓丹白露。我四點半要接他。」
湯姆聽說過包庇另一半的類型,珍妮絲正是這種類型,至少此刻她是。他從皮夾中取出一張鈔票,帳單金額少過鈔票面額,湯姆以手勢示意服務生收下餘款。「我們保持歡快吧。告訴我大衛的下一個動作,」湯姆快活地說道,彷彿這是一場很有意思的遊戲。
「省省吧,夫人。」說這話的同時,湯姆想起上個週日早上她從麗影載走大衛.溥立徹時露出的滿意微笑。「再見。」
「普力卡的太太。」
「他喜歡說奇特的故事,」珍妮絲說道,眼睛向下盯著玻璃菸灰缸,菸灰缸內擺了之前顧客留下來的三根菸蒂,其中一根加了濾嘴。
珍妮絲依然沒回答。
「外套?」
珍妮絲的薄嘴唇向一邊上揚,露出他從未見過的狡詐淘氣神態,而且她避免與他四目交會。「誰知道呢?」她又搓起她的手腕。
「他還沒成功。」湯姆將菸盒遞過去,她搖頭並從她自己的菸盒抽出一根菸:「例如,懷疑我什麼?」
湯姆點頭,但不理會她伸出來的手。「午安。我們不能找位置坐下來嗎?」
「哦,他從中作樂。」這下珍妮絲發自內心微笑。「美國有位歌手——兩位歌手!」她呵呵大笑補充道。「一個是流行樂歌手,另一個重要多了,是歌劇女高音。我忘了她的姓名,說不定這樣最好,哈—哈!挪威人,我想是。大衛——」珍妮絲又盯著菸灰缸。
客廳內另外一幅德瓦特,是幅中型油畫,畫中人物是兩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緊張不安地坐在直背椅上,害怕地睜大雙眼。再一次的,椅子與人物的紅黃色輪廓重複畫了三筆、四筆,而且過了幾秒後(湯姆總是這麼認為,同時想像這是他第一次看這幅畫),看畫的人發覺背景可能是火,椅子可能著火。那幅畫現在值多少錢?英鎊六位數,很高的六位數。也許更高,視拍賣的人而定。湯姆的保險公司總是不斷抬高他那兩幅畫的價格,而湯姆一點也不想賣。
「對付我。」
湯姆不希望她到他家來,也不想到那間天花板閃爍的屋子裡去。他們約定三點十五分在楓丹白露方尖碑(湯姆的提議)附近一家叫「Le Sport」的工人階級咖啡吧,或東北轉角類似的咖啡吧見面。樂波堤先生四點半要來給湯姆與赫綠思上音樂課,但湯姆沒對珍妮絲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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