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甚至不像新造的,」湯瑪士喃喃說道,他也走到窗邊親自體驗,又硬又涼。「水泥漿都乾了,他們八成耍了甚麼把戲騙我們,就這麼簡單。」
神奇的是,沒人來吵他,沒人問他怎麼回事。他的悶哼嗚咽終於減緩,只剩下偶爾一聲抽噎,最後他睡著了。他又作夢了。
他聽到最後一句話,終於有件事不讓他反胃或害怕得顫抖。
他體驗到其他少年的那份震驚。房間大致上跟他們離開時沒兩樣,窗子卻徹底改觀,鐵窗外層都砌上一堵磚牆,完全擋住戶外景觀。房間裡唯一的光線來自天花板上的嵌板。
「這實在很神奇,對吧?閃焰症在他腦裡根深蒂固。」
湯瑪士走到旁邊,倚牆而立,其他幽地鬥士和亞里士從小房間走出來。看見屍體消失了,一個個震驚得啞口無言。至於湯瑪士,他再次感覺麻木,彷彿他再也不會為任何事驚訝了。
民豪點點頭。
「沒錯,」民豪對紐特說,「我們關著門在裡面大概多久?二十分鐘?不可能有人這麼快把屍體搬光光。再說,這地方從裡面反鎖了。」
「更別提連臭味都清除了。」湯瑪士補充說。hetubook•com•com
湯瑪士沒那份心思去爭辯,連談都不想談。屍體是消失了,但他們碰到過更奇怪的事。
「或者他跟其他人能救我們,救所有人。」
湯瑪士站直身子仔細聽,很安靜。「在亞里士房間的時候,我以為那裡太遠聽不到;不過你說得對,他們停下來了。」
他聽不太懂他們在說甚麼。
「他跟那女孩必須割得深一點。」
滾出我腦袋!
伙伴
他把頭轉向側面,身體跟著轉過去,緊閉雙眼,手牢牢抱在胸前,再把腳縮起來,像母體裡的胎兒一樣躺著。他決定不斷嘗試,直到他聽到她的回應。他在腦子裡呼喚。
接下來半小時過得迷迷糊糊,湯瑪士跟大家一樣,到處閒晃,察看磚牆,找找還有哪些地方出現異樣。有幾個地方改變了,每個都很詭異:幽地鬥士宿舍裡的床鋪都整理好了;他們前一天晚上換上睡衣前穿的髒衣服全都不見了;衣櫃重新擺設過;可是變化不大,有些人覺得衣櫃根本沒動過。無論如何,每個衣櫃裡都塞滿乾淨衣服和鞋子,每個少年有一隻新的電hetubook.com.com子錶。
她出了甚麼事?他們大家又碰上了甚麼事?他們人在哪裡?又該怎麼辦?還有那些刺青……
你是誰?滾出我的瞎卡頭!
湯瑪士往大房間跑去時,發現所有少年到了門口都瞪大眼睛、遲疑半晌才走進去。他等所有幽地鬥士和亞里士陸續進去之後,才最後一個跟上。
過了幾秒鐘,湯瑪士才驚覺自己忘了呼吸。他深深吸了一大口氣,目瞪口呆望著眼前的空房間:沒有紫色皮膚的浮腫屍體。沒有惡臭。
然而最大的改變——民豪發現的——是他們找到亞里士那個房間外面的揭示板。如今寫的不是泰瑞莎.艾格妮絲,A組,實驗對象A1,叛徒。而是:
泰瑞莎?停頓片刻,泰瑞莎?停頓更久些,泰瑞莎!他在心裡大喊,喊得全身肌肉緊繃。泰瑞莎!妳在哪裡?拜託回答我!妳為甚麼不跟我連絡?泰……
「不可能!」民豪在前頭大喊,然後,他沒有多說甚麼,直接跑進那房間。
「就算他們清理屍體的速度夠快,」紐特說,「我很確定他們沒有時間造磚牆——這是怎麼回事?」
「哼,你們這些遜客都很聰明,和-圖-書」煎鍋氣呼呼地說,「可是你們看看,屍體全不見了。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他們把屍體都弄走了。」
湯瑪士躺回床上,只覺體内有種恐怖的感覺燒灼著。他把頭埋進枕頭裡,哭了起來,這是查克被殺以後的第一次。而她房間外面那塊牌子上的字——叛徒——不斷浮現他腦海。每一次,他都把它們驅走。
所有人都端詳了那張新告示,之後又逛到別處。湯瑪士發現自己站在告示前,無法移開視線。對他而言,新的告示似乎在正式宣告,泰瑞莎已經被帶走,由亞里士取代。這一點道理都沒有,但都無所謂了。他晃回大宿舍,找到他前一天夜裡睡的那張床——或者,至少是他認為他睡過的那張床——躺了下來,把枕頭蒙在頭上,彷彿這樣其他人就會消失。
這次他年紀大了些,大概七歲,或是八歲。他的頭頂上方有一道異常明亮的光線盤旋著,像魔術似的。
「嘿,」溫斯頓說,「那些瘋子已經不鬼吼鬼叫了。」
別煩我,否則我會把你找出來,割斷你的喉嚨,我發誓。
和-圖-書
亞里士.瓊斯,B組,實驗對象B5
然後她消失了。儘管她出言恫嚇,湯瑪士還是再次呼叫她,但當天早晨腦海裡那份空虛感又回來了,她已經離開。
「他們的大腦承受得住嗎?」
閉嘴!是她,湯瑪士深信不疑,只是她的聲音裡充滿恐懼與憤怒。閉嘴!我不認識你!別來煩我!
泰瑞莎?他兩手食指按壓太陽穴。泰瑞莎?
「他可能會死。」
穿戴怪異綠衣和可笑眼鏡的人一直窺探他,他們的頭時不時擋住流瀉而下的強光。他只看得見那些人的眼睛,他們的口鼻都蒙著口罩。跟先前一樣,湯瑪士彷彿既是那個年紀的他,同時也在一旁觀看,但他意識到那男孩的恐懼。
只有隱隱約約的談話片段,内容都很嚇人。
她停頓了半晌才回答,彷彿在整理思緒。等她終於開口,湯瑪士意識到,她有種讓人不安的冷靜。
不一會兒所有人都跑向公共休息室另一端的大宿舍,湯瑪士跟在後面,急欲看看窗外,看看外面的世界。先前那些狂客鬼吼鬼叫,還把臉貼在鐵窗上,湯瑪士嚇得沒能仔仔細瞧瞧外頭。
「把戲?」煎和_圖_書鍋說,「怎麼耍的?」
湯瑪士踉蹌地往後退,直到坐回床上。他兩眼緊閉,全神貫注。泰瑞莎,妳在說甚麼?是我,湯瑪士,妳在哪裡?
人們在說話,聲音很小,很單調。有男人、有女人,卻分辨不出哪個是男、哪個是女,也不知道誰是誰。
紐特繞過湯瑪士,微跛著走到房間地毯正中央。「這怎麼可能,」他慢慢轉圈,盯著幾分鐘前還垂下繩索吊著屍體的天花板。「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夠把它們清理掉,何況根本沒人踏進這鬼房間,不然我們一定聽得見!」
湯瑪士看著民豪走向一扇窗子,伸手穿過鐵窗,試推那道紅磚牆。「很牢固。」說完他猛拍一下磚牆。
「或者更糟,他可能會活下去。」
可是,湯瑪士完全不知所措,泰瑞莎?怎麼啦?
那串聲音在他腦子裡爆開,如此清晰,如此怪異地出現在他腦海,他只覺眼睛後方、耳朵裡面陣陣刺痛。他坐起來,接著雙腳落地起身。是她,絕對是她。
湯瑪士聳聳肩,那種麻木感又出現了。他仍舊急著想跟泰瑞莎說上話。「我不知道,還記得懸崖嗎?我們跳到空中,卻掉進一個看不見的洞。誰曉得這些人有甚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