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湯瑪士含糊應了一聲。他腦子裡浮現一幕幕在那個殘破城市裡和布蘭妲相處的情景。奇怪的是,他竟然有點想念那個地方,想念跟她單獨相處的時光。「也許她……只是丟給我另一個變項。」
湯瑪士四周環顧一圈,震驚得深吸一口氣。站在最後一張床鋪旁、穿著一身綠衣的人正是布蘭妲。她看起來比其他人年輕得多,臉龐和棕色頭髮也比在焦土帶時乾淨得多。布蘭妲快速朝湯瑪士搖搖頭,再把視線轉向鼠哥。接著,湯瑪士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她就跑過來緊緊抱住湯瑪士。湯瑪士也用力抱緊她,他内心驚訝無比,卻不想鬆手。
「這是怎麼回事?」湯瑪士說,他很驚訝自己竟然一點都不害怕,「你剛剛才說我們可以自由選擇,為甚麼又突然派人來?」
「鼠哥老兄,你還好嗎?」
傑森斥責她,「哪有閒功夫等你們敘舊!」
「有可能。」湯瑪士心裡很受傷。布蘭妲很可能一開始就是WICKED的人,這很合理。但這就意味著她騙了他,而且一而再、再而三。他多麼希望事情不是這樣。
有一群人跟著鼠哥走進房間,那些人都穿著寬鬆的綠色連身裝,胸前印有WICKED字樣。湯瑪士猛然驚覺,這個遊戲——這場實驗——的每一項細節都經過精密設想。他們選定的機構名稱會不會打從一開始就是變項之一?首字母組成一個明顯具有威脅性的字,卻一再宣稱這是個立意良善的單位?也許這只m•hetubook.com•com是另一個小手段,用來觀測他們腦袋如何反應、內心作何感受。
布蘭妲放開湯瑪士,轉身走開。「抱歉,」她喃喃說道,「我看到他通過第三階段,太高興了,一時失控。」她走回她的崗位,轉身面對大家,臉上面無表情。
鼠哥——傑森——終於把目光轉向民豪。「因為我得思考一些事。」他停頓下來,身子又挺直了些,「不過沒關係,我們答應讓你們自己做決定,就會說到做到。大家都進房間,先幫那些願意動手術的人安排好。」
湯瑪士憂心不已,也許真的有人知道他心裡想些甚麼。那些人真的能夠根據腦部常模判讀他的思想嗎?
這間手術室跟第一間一模一樣,有六張床和懸在空中的面罩,各色儀器一應俱全。操控全部作業的機器已經嗡嗡作響,每張床鋪旁各站了一個人,身上都穿著跟第一間手術室裡的醫生一樣的綠色服裝。
湯瑪士知道時機很快就會出現。「反正出去也是被他們逮到,」他低聲回應,嘴唇幾乎沒有動。「有點耐心。」
泰瑞莎從走出第一間手術室後一直保持沉默,此刻她走到湯瑪士身邊,打斷他的思緒。
「沒問題,」鼠哥說,「你很快就會改變心意。你先跟我走,等我把其他人分配好再說。」
「走吧,」鼠哥說。
「我們等太久了,」紐特突然衝口而出,聲音低沉又嚴厲。
事情愈來愈詭異,眼前的情況明明相當嚴肅,氣氛卻顯得太hetubook.com.com稀鬆平常,彷彿黑幫份子誅殺痛哭流涕的叛徒前,大聲吆喝唱名。湯瑪士沒有辦法,只得跟著出去,再見機行事。
他與其他人默默跟著鼠哥走出房間,經過另一條無窗長廊,來到另一扇門前。鼠哥又拿起名單念了幾個名字,這回煎鍋和紐特都在其中。
傑森幫願意動手術的人安排床位,湯瑪士、紐特與民豪在一旁觀看。湯瑪士瞥向門口,納悶著他們是不是該拔腿衝出去,他正打算用手肘輕推民豪,鼠哥彷彿讀到他的心思,開口說話了。
紐特和民豪還來不及回話,鼠哥就回來了,但從他們臉上的神情看得出來,他們都同意這個計畫,百分之百肯定。
「我也不做,」湯瑪士說。他愈來愈心急,覺得必須趕緊找機會行動。
湯瑪士強忍對泰瑞莎大吼、或嘲笑她的衝動,用平靜的語氣對她說,「去讓他們攪和妳的腦袋。」泰瑞莎不信任布蘭妲,也許這代表他該相信布蘭妲。
湯瑪士又感覺到一股寒顫竄流全身,他很清楚他們的機會來了,而民豪的表情顯示他也有同感。他們四目相對、微微點頭後,跟著鼠哥進手術室。
湯瑪士沒有回答,反而轉頭過去看布蘭妲;布蘭妲盯著地板,彷彿陷入沉思。湯瑪士發現自己非常想念她,對她產生一種難以理解的親密感。他想單獨跟她說說話,而且不只是討論她剛剛說的那些話。
煎鍋一閃身進了房間,大概不想再多費唇舌。湯瑪士知道這不能強求,畢竟目前他自顧和*圖*書不暇,何況還得想辦法逃出去。等他找到離開的方法,他希望能把大家都救出去。
傑森走到警衛旁邊,指著其中一支武器,「這叫榴彈槍,如果你們輕舉妄動,這些警衛會毫不猶豫對你們開槍。這些東西要不了你的命,卻會讓你度過人生中最慘痛的五分鐘。千萬別懷疑我的話。」
泰瑞莎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隨你怎麼說我,我只是做我認為對的事。」說完她轉身走開,去等候鼠哥的指示。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狂客嗎?」她音量很低,卻充滿憎惡。如今泰瑞莎的一舉一動都惹湯瑪士心煩。
湯瑪士的目光離不開布蘭妲。他心緒煩亂,不知道自己該想些甚麼、該有甚麼感覺。他不信任WICKED,她那番話意味著他們同一陣線,那麼她為甚麼替WICKED工作?她不是得了閃焰症嗎?佩琪處長又是何許人?這會不會是另一項測試、另一個變項?
鼠哥凝視湯瑪士半晌,表情深不可測,
「你們三個叛逆份子還被監控著,別想惹甚麼麻煩,武裝警衛已經朝這裡來了。」
「布蘭妲!」鼠哥幾乎是扯著嗓子尖叫。
一切都是憑空臆測,從一開始就是。
她的嘴唇貼上湯瑪士耳朵,開始悄聲說話,聲音小得湯瑪士幾乎聽不見。「別相信他們,千萬別相信他們。湯瑪士,你只能相信我和佩琪處長,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
「煎鍋,那你呢?」湯瑪士問。鼠哥對紐特如此寬容,令湯瑪士很詫異。
門外傳來匆忙的hetubook.com.com腳步聲,有三男兩女闖進手術室,個個一身黑衣,背上綁著各種裝備,比如繩索、工具、火藥等。他們手上握著某種體積龐大的武器。湯瑪士不由自主地看著,那些武器似乎勾起他某些已經失去、捉摸不到的記憶。在此同時,他又覺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那種東西。那些武器閃著藍光,中央部位的透明管子裡填裝了許多亮晶晶的金屬手榴彈,在電氣作用下正噼啪作響。那些警衛把武器指向湯瑪士、民豪和紐特。
他們相擁時,湯瑪士體驗到一股強烈感受。他回想起剛被丟進白色房間時,布蘭妲曾經在他腦子裡說話,警告他情勢會變糟。他仍然想不透她是怎麼辦到的,她當真是站在他這邊的嗎?
湯瑪士震驚不已。
「真意外,」民豪說,「你又騙了我們。」
「我幫你們每人分配一個床位,」鼠哥邊說邊低頭查看手中寫字板上的文件。「留在這房間的人是……」他叨叨念出幾個人的名字,包括桑雅與亞里士。湯瑪士和其他幽地鬥士都不在其中。「如果我沒喊到你的名字,請跟我走。」
「我不做,」紐特說,「你說我們可以選擇,這就是我的決定。」紐特氣呼呼地看了湯瑪士一眼,彷彿在說,如果再不行動,他就要抓狂了。
「因為我不信任你們,」傑森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遣詞用字,「我們希望你們恢復記憶後,自願配合接下來的任務,那樣子會比較單純。我可沒說過我們不需要你們了。」
等鼠哥又回頭忙著分配床鋪時,民豪https://www.hetubook•com•com悄聲說,「別聽他鬼扯一堆空咚,我們應該把握機會,再隨機應變。」
煎鍋突然變得忸忸怩怩,「我……我想接受手術。」
「你瘋了不成?」民豪問。
「布蘭妲,妳這是幹甚麼!」傑森朝她大吼,「回妳的位置!」
「你覺得她也是實驗的一部分,被送到焦土帶執行計畫?」
煎鍋搖搖頭,開始為自己辯白,「我想找回記憶。你們做自己的決定就好了,別干涉我。」
「我是副主任傑森,」鼠哥的音調低沉又壓抑,彷彿極力保持鎮定。他雙眼一直盯著湯瑪士,「要懂得尊敬長輩。」
鼠哥示意大家進房間。民豪說,「不必了,謝啦!謝謝你的邀請,祝你們大家在裡面玩得開心。」說完還假意揮揮手。
「我沒騙你們,你們自己做了選擇,現在就得承擔後果。」傑森指著門,「警衛,護送湯瑪士和另外那兩個到他們的房間,讓他們留在那裡反省自己犯的錯,等明天早上做測試。必要的話可以動用武力。」
「如果你不把人當動物對待,也許我會考慮,」民豪說,「你幹嘛一直瞪著湯瑪士?」
「我不喜歡她,」泰瑞莎說,「她好像……很奸詐。」
湯瑪士心想,如果鼠哥的說法可信,那些人應該是醫生。那些人各自選擇一張床鋪,在一旁站定,開始撥弄那些面罩,調整軟管,操作一切湯瑪士看不見的開關和按鈕。
到了最後一扇門時,鼠哥才喊出民豪、泰瑞莎和湯瑪士的名字,同一批還有海莉葉和B組另外兩個女孩。到目前為止只有紐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