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的臉蒼白又憔悴，滿是傷痕和瘀青，身上披掛著骯髒破爛的衣物。他們站在巷子中央，眼睛全都盯著刺眼的車燈，一副絕不退縮的模樣，個個直挺挺佇立著，活像從亡者國度爬出來的屍體。

那女人飛向空中，像擊發的手榴彈往前彈射出去。她雙手在空中亂揮，兩條腿叉開來，砰的一聲跌落地面。湯瑪士嚇了一跳，趕緊閉上雙眼，然後又勉強睜開偷瞄一眼。恐怖的是，癱在地上的那女人立刻又動了起來。她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站穩了以後，轉身面對他們；廂型車的車頭燈把她全身上下照得清楚明亮。

他往前動了一下，一陣刺耳響亮的刮擦聲響徹空中。接著又是砰地撞了一下。周遭再度陷於寂靜。

她的笑容消失了，嘴唇凶猛地捲曲糾結，一道明顯的血紅鞭痕劃過她半邊臉頰。她的眼睛依然盯ｈttps://ｍ.hｅtubｏok•ｃoｍ.cｏm住湯瑪士，他不由地渾身顫抖。

「很難說，」羅倫斯答道，「其實事發前有些跡象，本地人陸續失蹤，政府的代表也消聲匿跡，染病的人愈來愈多。不過看起來他們很多人先前都躲了起來，靜待行動的時機。」

「能不能拜託你把她甩掉？」布蘭妲大叫。

「是啊，」布蘭妲說，「附近的人一定也聽到剛才的聲音了。」

廂型車裡一片靜默，彷彿擔心說話聲會驚擾外頭的狂客。

羅倫斯兩手緊握方向盤，油門踩到底，車子兇猛地往前衝出去。湯瑪士回頭從後車窗望出去，甚麼都沒看見。看來車頂上那人抓得很牢。

布蘭妲捏捏湯瑪士手臂，「我知道你跟民豪看到紐特時心裡是甚麼感覺。」

「你要不要把大燈打開？」湯瑪士說，他沒想到自己的心臟m•ｈetｕｂook.ｃoｍ•ｃom竟然跳得那麼快。「我甚麼都看不到。」

羅倫斯再次重踩油門，那個女狂客一副想衝到廂型車前頭的模樣，一副她能把車攔下來似地。但她在最後一秒退縮了，站在路旁目送他們駛離。湯瑪士自始至終盯著她，他最後看到那女人臉上的表情軟化為蹙額皺眉，眼神也清澈了些，似乎突然醒悟到自己做了甚麼事，彷彿她内心還留有一部分過去的人性。

他們來到巷道盡頭，羅倫斯轉向右邊，駛上一條比較寬敞的街道。前方到處都有三三兩兩的人群，其中有些人似乎在打架，扭成一團，其他大多數人都圍在垃圾桶旁翻翻撿撿，或吃著湯瑪士無法辨識的東西。有幾張如鬼魅般嚇人的臉孔竪立在路旁，用死氣沉沉的眼神注視著他們的車子駛過。

「誰在乎怎麼發生的，」羅倫斯說，和圖書「目前唯一的重點是：情況到底多嚴重。看看四周，這地方簡直像一場噩夢。」他放慢車速，勉強駛進一條長巷。「快到了，現在我們得更加小心。」他關掉大燈，重新加快速度。

「真不敢相信事情發生得這麼快，」布蘭妲終於開口，「你們覺得他們是不是打算佔領丹佛？他們當真有辦法策劃這樣的事嗎？」

大燈的泛藍白光把整條巷道照得亮晃晃的。相較於早先的黑暗，這時的光線簡直比陽光還耀眼。強光逼得湯瑪士瞇起眼睛，等他重新睜大眼睛時，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在他們前方大約六公尺處出現至少三十個人，那些人緊緊站在一起，完全堵住他們的去路。

湯瑪士才剛轉回正面，就看到一張臉慢慢從前窗滑下來，倒掛著凝視他們。是個女人。羅倫斯讓車子極速奔馳在巷道上，她的頭髮在風中強力翻飛著。那女和圖書人視線跟湯瑪士對上時，咧開嘴笑了，露出完整得出奇的牙齒。

「我不知道，」羅倫斯回答得更小聲，「大概是垃圾桶甚麼的。嚇得我屁滾尿流。」

「那是甚麼東西？」布蘭妲低聲說。

「嗯，」布蘭姐說，「看來只是狂客的人數終於超越健康族群，兩者比例一旦失衡，就大勢已去了。」

那女人眼睛繼續盯著湯瑪士，同時放開一隻手，掄起拳頭捶打車窗。砰！砰！砰！她依然維持著笑容，映著路燈的牙齒閃閃發光。

「弄掉了，」羅倫斯喃喃說道，顯然鬆了一大口氣。他繼續往前行駛，只是速度比先前大幅減緩許多。

這時人群開始分散，所有人同步退向兩旁，巷道中央騰出了一道寬敞的空間。其中一人揮了揮手臂，要廂型車往前開過去。

「她好像介於瘋狂和正常之間。」那一幕看在湯瑪士眼裡更加難受。

「說得也和*圖*書是。」羅倫斯扭開車頭燈。

他們往前行駛，四周愈來愈漆黑，最後湯瑪士甚麼都看不到，唯有眼前一幢幢巨大、沒有形狀的暗影。他不斷想像那些暗影會突然衝到他們面前。「也許你不應該開這麼快。」

湯瑪士沒有回應，只是把手伸過來覆蓋在她手上。

羅倫斯用緊張的音調答道，「誰曉得，總之她撐不了多久。」

「我們該慶幸只有她一個，」羅倫斯咕噥著。

「沒問題。」羅倫斯猛踩煞車。

話還沒說完，湯瑪士整個人向前俯衝，又被安全帶猛力往後扯。他們輾過某種東西，那東西在廂型車底部，聲音聽起來像是金屬。廂型車跳了兩、三下，停了下來。

「她到底抓著甚麼？」湯瑪士吼道。

湯瑪士渾身打起寒顫。

「沒事的，」羅倫斯說，「這條路我開過上千次了，熟得就跟我家後……」

「這些狂客可真有禮貌，」羅倫斯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