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從什麼時候來的？」

「但也許沒有……」亨利很疑惑，我也是。我們下了車，這裡很冷，我的呼吸凝結成水氣，然後消失。我並不覺得我們應該離開，但我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摸不著頭緒。我走到警衛室，透過窗戶往裡頭瞧。沒有警衛，影像監視器顯示著空無一人的水泥地。「媽的，我是跑去哪裡了？我們開車繞一繞吧。」我們再度回到車上，慢慢地在停車場裡巡行，經過指示我們「慢行」、「尚有車位」、「記好停車的位置」等標誌，到處都沒有亨利的蹤和_圖_書跡。我們垂頭喪氣地望著彼此。

「我。是我，我人在蒙洛街停車場，身上沒穿衣服，現在零下十五度，天啊，希望車子發得動。」

克萊兒：電話響起時，我們睡得正熟，是冬天清晨時的那種熟睡。我一下就清醒了，我很緊張．然後意識到亨利還躺在我身邊。他越過我，把電話接起來。我瞥了時鐘一眼，現在是清晨四點三十二分。「喂？」亨利說道，他聽了一分鐘。我已經完全清醒了。亨利面無表情，「好，別動。我們現在就出發。」他又ｗｗｗ•hｅtｕｂｏoｋ.com•cｏm越過來，把話筒掛上。

我們安靜地開回家。阿爾芭睡著了，亨利瞪著窗外。天空萬里無雲，西邊是粉紅色的，現在外頭的車輛更多了，載著早起的上班族。當我們停在俄亥俄街上等紅綠燈時，我聽到海鷗呱呱叫。街道因為灑了鹽和積水的關係，顯得烏漆抹黑的。被雪遮掩的城市看來是如此柔軟、潔白。萬物皆美。我很超然、寂靜，我是一部電影。我們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但早晚就要出大事了。

「誰啊？」

我們跳下床，匆忙穿上昨天的衣服。和*圖*書亨利在我穿好牛仔褲前就已經先穿好靴子和外套，跑出去發動車子了。我把亨利的襯衫、衛生衣褲、牛仔褲、襪子、靴子、大衣、手套和一件毯子，往一個購物袋裡塞，然後把阿爾芭叫醒，幫她穿上外套和靴子，再穿上我的外套，帶她一起出門。我在車子熱好前就把車庫打開了，可是車子熄火了，我重新發動，坐了一分鐘，然後我又試了一遍。昨天雪下了六吋厚，安斯利街上的車轍都結冰了。阿爾芭在她的座位上哭泣，亨利正在安撫她。我們開到勞倫斯街時，我開始加速，十分鐘https://m.hetubook.com.com內就抵達湖岸大道了，這種時候，根本就沒有人會出門。本田車裡的暖氣轟隆作響。我們經過湖邊時，天色漸漸亮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藍色和橘色的，在酷寒的天氣裡，顯得如此短暫而易碎。當我們開下湖岸大道時，我突然有種強烈的熟悉感：這般的寒冷、朦朧寂靜的湖、路燈的熠熠光輝，我以前曾經來過這裡，我以前曾經來過這裡。我深深陷溺在這一刻裡。我們加速穿過這座靜止不動的城市，我們經過艾爾文街、貝爾蒙特大道、富勒頓街、拉薩爾街，我從密西根大道出去，疾駛過高和-圖-書檔商店的迴廊，空無一人。我們駛過橡樹街、芝加哥大道、藍道夫街、蒙洛街，現在我們已經潛入地下停車場的水泥世界了。我拿過機器吐出來的票，「開到西北區吧。」亨利說道，「開到警衛室那具公用電話旁。」我遵照他的指示。熟悉感消失了，好像被我的守護天使抛棄了似的。停車場空蕩蕩的，我加速穿過好幾條黃線，來到公共電話旁邊，話筒懸盪著。沒看到亨利。

「也許你回去了？」

「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