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說來聽聽吧。」
李奇說:「我會把那個窺孔封起來,不管那個地方,並永遠都不會再過去。我會任它的四周開滿了野花。」
她緩慢地點點頭,盯著格洛克手槍,彷彿是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物體。它平放在她手中,有如打開的書本,她問:「這把槍有保險嗎?」
李奇說:「我不要。」
他下車繞到另一頭去。和桃樂絲在Yukon引擎蓋凹陷處的前方相會,兩人都沒說什麼。桃樂絲的表情非常堅定,心情說不上緊張也說不上冷靜。她坐上駕駛座,往前開,檢查後照鏡,彷彿這個早晨和其他日子一樣尋常,彷彿她是要上街買牛奶。李奇坐上她隔壁的副駕駛座,掏出口袋內的格洛克手槍。
「不代表雅各也很爛。」
「多久?」
李奇搖搖頭。「格洛克手槍沒有保險。」
和*圖*書雅各.鄧肯只跑到離家大約兩百碼的地方,孤零零地置身在李奇前方的曠野,四周毫無遮蔽。桃樂絲的貨車在雅各西北方一百碼外,正緩慢地轉一個大彎,像是警戒中的牧羊犬,也像是確保航線暢通的驅逐艦。
她橫跨幾步,繞過敞開的車門,移動途中一直用單手扶著它。她的腳步緩慢,帶著不情願,一段時間後便開始往田中央走去了。十步,十二步,跨出的步幅小且一致,將短短的距離變成長途旅行。雅各.鄧肯靜止下來,盯著逼近的她。她停在離雅各很近的地方,側身瞄準,把槍舉到稍微遠離自己的地方,不讓它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把它隔離在自我之外。她說了李奇聽不見的幾句話,然後扣下扳機。一,二,三,四,五,六次,子彈全部擊發完她才退到一旁去。
不過雅各.鄧肯並沒有起身,依舊仰和-圖-書躺在地,一隻腳跺個不停,動作就像作夢的狗,一隻手徒勞無功地在地上亂扒,頭扭來扭去,睜開的雙眼上下左右隨處瞄。他的槍掉在十英尺外。
他們不再聊天了。貨車與雅各.鄧肯之間的距離已拉近到五十英尺內,他們改以簡要的發言討論作戰,雅各還在跑,但跑不快,力氣就快耗盡了。他跌跌撞撞,步伐蹣跚,原本就矮矮胖胖的了,還被不健康的肺部、僵硬的下肢、年歲增長帶來的各種疼痛拖累,他手中也握著一把左輪手槍,和賽斯那把一樣有黯淡的不鏽鋼槍身和粗短的槍管,大概也是史密斯威森60吧。他累到氣喘吁吁、身體發顫、無比虛弱,拿這把槍大概也像賽斯一樣搞不出什麼名堂。
桃樂絲.寇問:「我該怎麼辦?」
桃樂絲.寇點點頭,沒再說話。她打好檔,車子便開始緩慢前行,於泥土地上顛簸、震顫。和_圖_書她說:「我們剛剛在聊未來該怎樣辦。」
「好。」李奇說:「停車等我,我們一起行動。」李奇掛掉電話,改變行進方向,通過雅各身後方一百碼處(他先前也曾經過這個點),朝桃樂絲.寇所在的方向直線前進。他一抵達,她便下車走向他的副駕駛座。李奇按控制鈕放下窗戶說:「不,妳開車,我拿霰彈槍。」
「好。」桃樂絲說:「這是為了瑪格麗特。」
「沒什麼好懷疑的。」李奇說:「他們百分之百是凶手。」
桃樂絲.寇掉頭開回來,在十英尺外停住,然後問:「現在該怎麼辦?」
「我想這就要你們自己看著辦了。」
李奇說:「如果是我,我會把他丟在這裡。我想妳撞斷他的背了,他會拖很久才斷氣。」
「還有其他人。」李奇說。
李奇將格洛克手槍遞給她,「妳也可以朝他的頭開槍,好心地送他上路,不過讓他和-圖-書死得這麼痛快太便宜他了。」
「我會很樂意,但這件事應該要由妳來做,妳已經等二十五年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要知道它們是不是明確指出鄧肯家族就是犯人、雅各有涉案的鐵證,在我們動手前,我要先確認這點。」
他沒有。李奇放下窗戶,將格洛克手槍舉到風中,貨車在桃樂絲駕駛下猛然撲向鄧肯左方,但他沒有轉身開槍,就只是嚇得縮到一旁,繼續往前跑,行進方向偏移了一、兩度。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李奇說:「賽斯的槍法很爛。」
「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
「可以由你來動手嗎?」
她說:「談談銀框裱起來的那些相片吧。」
「這不是我該做的決定。」
貨車向左轉了一個大彎,彎的弧度越縮越小,最後貨車便回到它原本的路徑上了。她讓貨車滑行一段距離後打直身體,踩下油門,車子晃晃蕩蕩地和_圖_書往前衝,十英尺、二十英尺、三十英尺。雅各驚恐地往後瞥,衝向左方,桃樂絲握方向盤的手則不由自主地往右一抖,她畢竟規規矩矩地開了四十年的車。她的左車頭燈重重撞上他的背和右肩,槍飛了出去,人蹣跚地轉了一圈後倒地。
李奇說:「打電話叫隔壁郡的貨運公司,或者和愛莉諾做生意。」
她打開車門,踩上車門邊的踏墊,踩上田間土地,回望李奇,「我要為瑪格麗特報仇。」
「一個小時,也許會到兩個小時。」
「快點回頭。」李奇說。
李奇說:「從他左邊開過去,我們看他會不會挺身作戰。」
「不,我們是說該怎麼處置那個穀倉。醫生說應該一把火燒掉它,但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這麼做。」
「還有『愛啼』,我丈夫。」她說。
桃樂絲在電話中說:「槍聲讓我很擔心。」
李奇說:「現在大迴轉掉頭,從後方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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