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坤七個月來的活動紀錄呈現在灰階的衛星影像上，拍攝範圍遍及五個彼此相鄰的中部州：堪薩斯，内布拉斯加，愛荷華，伊利諾，密蘇里，土地總面積超過三十四萬平方英里，居住人口超過兩千六百萬。

杜馮索說：「我們一定是找錯地方了。」

還是沒看到德士古、蕾西的店、麥當勞，或麥當勞、蕾西的店、德士古，視實際狀況而定。李奇不斷左顧右盼，但截至目前為止只看得到田。黑暗、平坦、空蕩蕩的田地，沒什麼可看之處。不過他也不認為他們的目的地前方會立個「抵達州際公路前最後一個恐怖分子藏身處」霓虹招牌就是了。不過十二到四十人聚集之處一定會有些蛛絲馬跡可循：也許是某塊歪斜門板的縫隙裡透出來的光線、哨兵留下的菸蒂、上鎖車輛的儀表板警示燈發出的微光，或是某個失眠者在看電視，結果簾子沒拉好，使藍光漏了出來。

杜馮索讓車子緩慢往前移動，時速大約二十英里，沒表面上看來那麼困難。缺乏光照的路中央黃線化為淺灰色線段，她還是可循線前進。車前方的路況還是看得到一些，範圍確實不廣，但要以時速二十英里前進不成問題，用跑的都比較快。

「這些地圖一定不會出錯嗎？」

現在這時間出發可能還得再加一個小時。

麥和圖書坤在這片土地以及人群之中移動的軌跡是以琥珀色線段標記的，他最近一次遠足是從堪薩斯移動到内布拉斯加，再移動到愛荷華，然後回到堪薩斯州，這些足跡在地圖上顯示成一個不甚平整的微小長方形。上頭也有其他蛛網般往外延伸的線段，但不多，代表他沒做什麼長途移動。他的活動範圍大多集中在堪薩斯市內，琥珀色線段在那一段地圖內擠成一團，看起來像是瘋狂的塗鴉，幾乎形成了一個面。線段不斷重疊之處非常明亮，某些點看起來像是螢幕上燒破的洞。

貝爾的車有衛星導航系統，對他們幫助相當大。索倫森看著手機唸出最北方那家蕾西的店的地址，杜馮索則把它輸進系統中。接著她啟動警燈，開車上路。警笛大響，極速奔馳。沒必要偷偷摸摸了，至少在據點Ａ附近低調也沒意義，到據點Ｂ之後又是另一回事了。她說車子抵達那裡之後，她會負責應對。

「我們的行動顯然會帶來幾種結果。」

六十英里路，得穿過迷宮般的郊區，行駛在黑暗的鄉間道路上。

所需時間兩小時五十分鐘。

杜馮索關掉警燈，五分鐘後放慢車速，又過兩英里後關掉所有燈。周遭的世界立刻化為深藍色的霧濛，瑟https://www.hetubook.com.com縮到車旁。前方沒有德士古加油站的招牌，也沒有超市窗戶透出的亮光。沒有紅色霓虹燈，沒有金色拱門。

不過還是有兩個點依舊熾亮，沒受影響。它們代表兩個地點，麥坤大概分別造訪過幾百次。兩個地點之間有一道光河，代表他曾在兩點之間不斷往返，大約也有個數百次。其中一個點位在另一個的西南方，以鐘面來比喻的話，一個位在七點，一個位在兩點。

索倫森再度用手機叫出地圖，然後把它放到杜馮索的手機旁邊。她放大、調整地圖位置直到兩份地圖上的州界接上——原本筆直的堪薩斯州與密蘇里州州界在那一帶突然偏離軌道，沿著密蘇里河河岸前進。她說：「好，據點Ａ基本上就在這條街上，也就是這棟房子，當然了。」接著她同時將兩支手機上的地圖往東北方拉，兩根食指短促地進行連續位移，動作精準又細膩她說：「據點Ｂ非常靠近最北邊的蕾西的店。」

「而我剛剛說的是其中一種？」

「我們走吧。」李奇說。

「繼續前進。」索倫森說。

李奇問：「可以拉近嗎？」

索倫森說：「不，是這條路沒錯，蕾西的店應該就在正前方。」

甚至不止。

李奇說：「那就留個紀錄吧。妳得跟寬提科的人談談，說最www.hetubook.com.com佳降落地點是懷特曼空軍基地。」

「田地是個合理的選項。」李奇說：「他們可以找個偏僻、有穀倉建築物的地方，就可以放車、儲放東西，也許也會讓人住。住宿處可能會有好幾個，我不知道兩個中型組織加起來到底會有多少人。」

「政府的衛星導航系統總是精確無誤，據點Ｂ就在正前方。」

「你是說，我們要是行動失敗，而我成為唯一倖存者的話，我就該跟寬提科談談？」

「夠多了。」索倫森說：「你不覺得嗎？」

李奇沒說話。他們有八十八發子彈，而他在軍中最後讀到的一份相關數據報告顯示：一名步兵平均要擊發一萬五千發子彈才能取走一名敵軍的性命。也就是說，他們需要六十萬發子彈才能幹掉四十個敵人，不是八十八發。要不然，就只能指望他們比平均水準的步兵還要聰穎了。

「是兩種。我們的行動可能會失敗，可能會全軍覆沒。」

車窗外的月光照亮道路兩側，許多牲畜在鐵絲圍起的柵欄内擠來擠去。旁邊有一道門、水槽，還有一個巨大的飼料輸送管，上頭以防水布蓋住，並壓了舊輪胎。「又回到農業區了。」索倫森說：「難道我們會跑到一片田裡嗎？」

「那一定就是據點Ａ與和-圖-書據點Ｂ了。」李奇說：「沒有其他可能了。」

六十五號公路的路況有點差。全長三百英里，貫穿全州，不過在他看來跟一般鄉間道路沒什麼差別。或許寬了點、路面或許平整了些，但除此之外沒什麼好說嘴的。車子開上一座高架鐵橋，轉眼間就越過了壯麗的密蘇里河。這就是六十五號公路唯一有趣的路段了。過橋後，公路不斷在黑暗中往北延伸，兩旁景致毫無特色，不算直線前進，但也沒有偏移多大的角度。這時索倫森說：「好，目的地大約在我們北方十英里外。我不知道麥當勞的那個小鬼是站在哪個方向報路，我們到底會先看到德士古加油站、蕾西的店，然後抵達麥當勞，還是先看到麥當勞。」

「不會太多。」杜馮索說：「沒必要找那麼多人。六個人就算中型組織了，上限大概是十五或二十吧，所以他們大概會有十二到四十人。」

但他什麼也沒看到。

杜馮索用兩根手指在螢幕上一推，動作跟索倫森如出一轍。她把那團瘋狂的塗鴉移到螢幕中央，將它放大，接著再拉近一些，最後又移到中央。那團塊變成了糾結的網絡，原本明亮的線段不再重疊，亮度也下降了些。

曾追蹤麥坤的那顆衛星引導他們的車走出迷宮般的郊區，幾乎只花了一眨眼的工夫。高科技得一分，李奇心想。電子迴路中m.hetubook.com.com冰冷、僵硬的演算法要他們轉進李奇認定的錯誤方向，或要他們開上景致呆板的街道，李奇看了只覺得它一定通往死巷。結果他們接著右轉進原本被擋住的右方岔路，或極短的左方岔路，然後他們就開上環城快速道路的其中一個匝道了，飆六英里後切換到七十號州際公路往東走，繞行密蘇里州獨立市南端。那是哈瑞．Ｓ．杜魯門的故鄉，而杜魯門是李奇最欣賞的一任美國總統。高速公路筆直又無行車，要飆到時速一百英里很簡單。李奇開始感到樂觀了，他們花費的總交通時間將會是五十分鐘，這是件好事。就算寬提科的部隊已在空中（他們肯定已搭上飛機了吧），他們還是有一大段路得走。

他們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段轉進一條小岔路，下了高速公路，不過李奇此時已開始信任導航系統了。他盯著箭頭和灰線，看著鋸齒狀的六十五號公路在他們北方延展開，通向一個叫馬歇爾的城鎮。路會長這樣應該有它的歷史性原因吧。導航系統正帶著他們走捷徑，經過知名的南北戰爭古戰場後，他們就會銜接上六十五號公路了。李奇對美國歷史略有研究，知道這戰場曾上演歷時九小時的砲戰。戰爭之王，以及觀測員，還有殘酷的燃燒彈。南軍砲手以火焰幫砲彈加熱，指望它們釀成火災，他們穿的褲子上有紅條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