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二〇三是證據室,二〇一是檔案室,二〇二是連上文書的辦公室,現在依舊沒變。房裡有個士官長,相較之下比其他人老邁,可能每年都要拚命阻止軍隊遣散他,李奇向他點頭致意,轉身下樓。
他走到走廊盡頭,查看左邊的二〇九室。起初那裡是卡文.法蘭茲的辦公室。他們是好朋友,現在過世了。李奇開門探頭,看到兩個不認識的男子,是士官,但不是前一晚到旅館的那兩個,不是那對T恤男。他們背對背,認真打電腦,兩人抬頭看他。
她找到要找的那頁抽出來,輕輕推給李奇。「當然啦,身為你的律師,我會建議你做親源鑑定。費用由你支付,跳過這個步驟就太不明智了。」
艾德蒙收回證詞和出生證明,放回檔案夾各自的位置,把卷宗收回公事包,關好提包。「少校,你也知道,《軍法統一法典》依舊將通姦視為犯罪,對高階軍官尤其嚴格。因為損及軍譽是大事,何況還牽扯到平民百姓。但是你只要好好安撫戴頓小姐,我可以拜託檢察官網開一面。你主動聯繫她,同意支付撫養費更好。我說過,最好立刻行動,才能博取好印象,我指的是檢察官那邊。」
黎屈問,「你要去哪裡?」
李奇不語。
黎屈點頭,「他們是我的朋友。」
李奇說:「我不記得她。」
李奇問,「還有其他人員部署在這裡嗎?」
「我不能告訴你。」
「阿富汗有幾人?」
「妳認得奉命去阿富汗的人嗎?」
「打擾
https://m.hetubook.com.com了。」他說。
她離開房間,帶上背後的門。李奇聽到高跟鞋踩在走廊油氈地板的聲音,此後就寂靜無聲。
李奇沒說話。
十四歲。
古往今來,生兒育女是男性之間最平凡不過的經驗。然而李奇向來不覺得自己有可能當爸爸,這純粹只是理論,好比拿諾貝爾獎、參加美國職棒決賽,或是擁有美妙歌喉。原則上,這些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但是一定與他無關。這是其他人的目標,不是他的志向。他認得許多父親,先是他自己的爸爸、祖父、外公、孩提玩伴的父親,後來朋友陸續結婚、成家。傳宗接代似乎既直截了當,又複雜無比。表面看來全不費工夫,其實問題多到擔心也沒用,所以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只能懷抱希望,走一步算一步。李奇的父親向來老神在在,如今回想起來,他顯然只是假裝無所不知。
「岱爾堡,我要找穆夸夫上校。」
「你最好不要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這種話本身就帶有敵意,如果可以,你要盡量避免讓戴頓小姐更惱火。其實你最好盡快主動聯絡她,釋出善意。」
「這種情形很不尋常嗎?」
二〇六室是法蘭西絲.尼利的辦公室,就在他對面,因為他的工作多半由她負責,那是他用過最優秀的士官長。她現在應該還活蹦亂跳,目前定居芝加哥。他探頭,看到昨晚帶他去m.hetubook.com.com旅館的少尉。是第一部車上的那個,駕駛是個上等兵,對方坐在桌邊講電話,也抬頭看他。李奇搖頭,退出房間。
珊曼莎.戴頓。
「外面那部紅色跑車是誰的?」
艾德蒙起身,「我們保持聯繫,少校,有事儘管吩咐。」
「阿富汗有不危險的任務嗎?」
他的聲音透露出某種情緒。
「執行危險任務嗎?」
艾德蒙說:「畢竟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也無損國家安全,除非另外一件案子有變故,我指的是羅德奎案。他們可能會搜集各種不利於你的證據,那我就幫不上忙了。」
「兩個。」
對方頓了一下,「我不清楚他們的任務,只知道他們去了非常偏遠的地方,現在毫無消息回報。」
臭臉夜班已經離開,黎屈又坐回櫃台。一樓辦公室就在她後方的走廊兩邊,是一〇一到一一〇室,李奇都看過了。一〇九和一一〇分別是侯吉.桑奇斯和曼紐.歐洛可的辦公室,如今房裡的兩個人就像他們的翻版,只是更年輕。一〇一到一〇八的人不特別重要,只有一〇三除外,那裡是值勤官的哨站。現在坐了一個上尉,長相很俊俏,將近三十歲。他的辦公桌是一般樣式的兩倍大,桌上都是電話、便條紙和留言單;還有一本寫得亂七八糟的黃色報告本,寫過的許多頁都隨意地往後摺,活像一九五〇年代的蓬鬆髮型。最外https://www.hetubook.com.com面的那頁佈滿憤怒的黑色塗鴉,有方形、機械圖樣和毫無出口的螺旋迷宮。這個人顯然花許多時間通電話,有些電話還在轉接中,有些還在等候,但是多數電話都很無聊。他說話帶有南方口音,李奇立刻就認出來他從南達科塔州打來,與此人不只通話一次,都是由他把電話轉接給蘇珊.塔娜。
「任務是什麼?」
李奇不語。
他出來,走向對面的二一〇室,以前是大衛.歐唐諾的地盤。就李奇所知,歐唐諾還活著,聽說在華盛頓特區當私家偵探,離這兒也不遠。他探頭望,看到一名身穿迷彩戰鬥服的女子坐在桌前,是個少尉,她抬頭。
「優秀嗎?」
「沒有人能勝過他們。」
「那是塔娜少校的車。」
「我不能透露細節。」
李奇點頭。「岱爾堡離這裡不到五哩,我不會陷害妳成為幫兇,或背上教唆犯罪的罪名。」
當時李奇沒時間想她,因為摩根開門進來,他還穿著睡衣似的迷彩戰鬥服、戴著眼鏡,依舊儀容整齊、注重細節、一絲不苟。他說:「少校,你今天可以離開了,明天八點以前報到。」
「我沒叫你告訴我,只是問你知不知道,換句話說:這個任務有多機密?」
黎屈想了一會兒之後打開抽屜,拿出髒髒的鑰匙。「是藍色的雪佛蘭老爺車,你得在午夜前開回來,我不能讓你開過夜。」
他站住,轉身。
艾德蒙說:「我當然和-圖-書
不清楚你現在的經濟狀況,但是你可能得付三年多的撫養費,可能還得外加大學學費。法院大概會在一個月內聯絡你,到時再討論。」
「從沒發生過。」
二〇八是東尼.史旺的辦公室,他們也有好交情,現在同樣也死了。房裡沒有人,這是單人辦公室,而且主人是女性,因為窗台上有女性軍官的帽子,還有個秀氣的女錶面朝下地放在桌上。
李奇問,「他們還好嗎?」
「請繼續。」他說。
二〇四是史丹.羅利的辦公室。此人很有幹勁,辦起案子非常認真,他早早就退出,是第一班人馬中唯一的聰明人,只有他全身而退。他搬到蒙大拿州養羊、做奶油。沒有人知道原因,方圓兩千五百公里内只有他一個黑人,他又沒有任何農牧經驗。但是大家說他過得很快樂,後來他被卡車撞死。如今房裡坐了一個穿軍便服的矮小上尉,稍後一定是要出庭作證,否則沒理由盛裝。李奇說了聲「不好意思」便退出去。
「塔娜少校的律師?」
艾德蒙又推來一張紙,是不久前才影印的出生證明副本。「她沒登記你的名字,可能她原本想獨自扶養,只是現在生活太拮据。」
整天無所事事,處罰的目的就是要悶死人,這種策略並不罕見。李奇沒回應,只盯著遠方。態度無禮或輕微的忤逆行為,對他當時的狀況已經無傷大雅,但是摩根依舊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裡握著門把,李奇只好起身走出去。他在走廊慢慢走,直到摩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昨天沒有按時發和*圖*書無線通訊回報。」
小珊。
「你知道他們的任務內容嗎?」
李奇說:「謝謝你,上尉。」他走回櫃台,向黎屈借公家車。她猶豫了,李奇說:「上頭說我可以離開了,摩根中校沒說我必須留在這棟建築裡,也許是省略不說:但是我可以自由解讀命令。」
艾德蒙翻閱卷宗,纖細的手指劃過一頁又一頁。「軍方的政策是不採取主動積極的做法,不會派大隊人馬去找人,只會記下父親的名字,通常不會有任何後續行動。可是如果孩子的父親送上門來,就像你,我們就得被迫做出反應,必須把你的狀況和居住地點交給洛杉磯法庭。」
李奇拿起那張紙,是證詞的嶄新副本,就像大狗那份。上面有簽名、有律師名稱、有印章、鋼戳,顯然都在北好萊塢完成。紙上都是他的名字,還記載著他離開五十五憲兵連部署的日期。文件上記載著日期、時間和約會詳情,想必甘蒂絲.戴頓一定有本巨細靡遺的日記。此外還有寶寶的出生日期,的確是他在「赤雲營」期間的九個月後。女孩名叫珊曼莎,小名可能是小珊,已經十四歲,將近十五歲。
他看過二〇七室。那裡原本是卡拉.狄克森的辦公室,現在不屬於任何人,改成會議室。據他所知,狄克森還活著,他上次聽說她去了紐約,成了法務會計,所以非常忙碌。
對方搖頭。「都在這裡了,所有人都在這裡,國内和海外其他地方也有我們的兄弟,但是這個軍區裡所有人都在這棟建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