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魁梧的那個。」她說。

有凹痕的車子與辦公室之間呈斜角，看得出是隨意暫停，車主彷彿只是進去迅速問個話。

「為什麼？」

「平頭、小耳朵？」

「知道了。」

「後來去哪裡？」

「左邊。」

他只能想到這句話。

「那麼他們就會回來開車。」

他們右轉，轉彎前同樣提高警覺，轉角第一家店已經關燈，可能是花店，隔壁就是餐廳。餐廳很大，而且深度長過店面寬度。前面有四扇窗，大門而邊各兩扇，而且是落地窗，也許夏天會開窗，或在人行道擺上桌子。

他走回來說：「我們去找他吧。」

他們扔下那女孩兀自站在原地搓揉手臂，選擇先前沒走的路線回旅館。這條路類似來時的路程，起初狹窄又陰暗，第二個街廓的道路就比較寬敞，他們小心翼翼地轉彎，走出去之前也左右張望。

「現在要登記住房了嗎？」男子的語調間接指出他們就算不住這裡，他也不會太傷心。

他說：「這是他們幹的？」

「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會在柏利維下車？」

李奇問，「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塔娜拉開辦公室大門，李奇先走進去。這個房間比李奇習慣的空間更舒適，例如岩溪一哩外的那間旅館就完全無法相提並論。房裡有上等乙烯地板、壁紙，牆上掛著各種旅遊權威媒體的推薦。櫃台是張書桌，就像湯瑪斯．傑佛遜會用來寫信的那種。桌子後方有張紅色的皮椅，上面坐了一個年約六十的男子。此人高大，頭髮花白，令人印象深刻。他看起來就像大企業的經營者，不像汽車旅館老闆。ｈｔtｐs://ｍ.ｈｅｔubｏｏk.ｃｏm.ｃｏｍ

「怎麼有可能？」

「那不算是餐廳吧？」

「服務生會報警。」

女孩點頭，下意識地摩挲前臂，也可能是因為緊張。李奇低頭看。

塔娜說：「後門還是前門？」

「可是你同意到聯合車站。」

「對。」塔娜說。

「會有喧嘩、杯瓶、抽風機的聲音，一聽就能辨別。」

李奇貼著牆壁，走向第一扇窗戶的邊緣。他從那個角度可以看到三分之一的内部，餐廳果然很大，而且高朋滿座。餐桌很小，緊鄰隔座，是家庭式餐廳，沒有奢華擺飾。服務生似乎都是女性，年紀約莫是高中生。桌子是樸實的原木，大概坐了半滿，不是情侶、三人組，就是一家人。家庭多是老年人和成年子女的組合，有些吃得很開心，有些看來心事重重、安靜沉默。

「不知道，我不曉得你們可能在哪裡。」

「你怎麼說？」李奇問。

「我還是很餓。」

但是沒有一張桌子坐了四個男人，至少在李奇這邊看不到。他退後，她跳過他身邊，頭轉向落地窗另一邊走過，停在最後一扇窗邊。李奇盯著門口，沒有騷動，沒有人出來。她貼著牆往旁邊退，從那邊的窗戶往裡瞧。李奇猜測她從那邊也可以看到三分之一的室内，就和他所https://m.hetubook.com.com見到的範圍一樣大，只不過是對面。所以只剩中間三分之一是他們看不到的面積。

塔娜說：「我們要找人，他們可能來找過我們了。」

「大概十分鐘前。」

「他們不知道，我猜他們從利斯堡開始找，只要看到汽車旅館就去打聽。再去漢米頓、珀塞爾維爾、柏利維、文契斯特。如果他們在這裡沒找到我們，接著就會去那些地方。」

「我希望民主一點，不要太霸道。」

「左邊或右邊？」

李奇探頭看右邊道路，沒有動靜。他又去看左邊那條，空無一人。他回到塔娜等候的地方，她說：「他們一定開動了，否則還能做什麼？現在一定搜完整個柏利維，都可以搜兩次了，所以他們絕對在餐廳，我們可能得再等個一小時，但是我們不能留在這裡，這裡是私人物業，柏利維有自己的規定，也有自己的警察局，旅館櫃台可能兩分鐘後就會報警。」

「你確定？」塔娜小聲地問。

「他們來過嗎？」李奇問：「總共四個，三個是壯漢，另一個更魁梧。」

「怎麼聽得到？」

「前面窗戶。」李奇說：「勘查很重要。」

到兩條街外的烤肉餐聽有兩條路，從旅館左側或右側的道路過去。除非兩人分頭走，才有可能同時涵蓋兩條路線，但是其中一人可能會面臨一打四的風險。李奇自己樂於承擔，但他對塔娜可不確定。她的體型只有他一半，這不是誇大其辭，而且她手無寸鐵，沒配槍也沒帶刀。

李奇說：「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你們剛好錯過。他們十分鐘前來找你們，我猜他們要找的和圖書人應該是你們，他們說是一男一女，問我是不是入住了。」

女孩陷入沉默，先看看塔娜，又看看李奇，突然恍然大悟：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瘀青很大一片，因為那個男人有雙大手，整片傷痕超過六吋長。

旅館辦公室裝著小窗戶，那是裝飾效果，就像舊式殖民時期的建築風格。窗内拉起窗簾，無法瞧見房裡有誰。塔娜走到窗邊，臉湊在玻璃前上下左右張望。她悄悄地說：「沒人，可能只有員工，也許他就是老闆，他就坐在後面。」

「謝謝。」塔娜說。

「披薩店不算嗎？」

那不是胎記。

女孩說：「他嚇到我了，眼神好殘暴。」

「這些人的頂頭上司一定非常了解狀況，而且相當聰明，所以才有可能，否則沒有其他解釋。他聽到我們逃獄，知道我們只有三十美元，也聽說市警局在憲法大道看到我們。他接著坐下來思考，三十美元可以上哪兒去？只有四條路。不是躲在城裡睡公園、前往聯合車站、就是從火車站後面的公車總站逃到巴爾的摩、費城或里奇蒙，再不然就是搭市區公車往西。這個人認為小巴士最有可能，因為車資便宜；因為在聯合車站和公車總站，或是巴爾的摩、費城、里奇蒙的車站，警察很容易就會找到我們；因為睡公園只能逃得過今天，逃不了明天。此外，他們口口聲聲說他們很清楚我的生活方式。我不常待在東岸，向來喜歡往西走。」

「我誠摯地希望他們會。」李奇說。

「他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去吃飯，我建議他們去柏利維烤肉餐廳找人，這時候只有這家餐廳還在營業。」

「他們總不可能人間蒸發。」

有凹痕的車子開走了。

「我沒聽到酒吧的聲音。」

「我們必須先找到朋友。」李奇說：「我們必須先討論，請問他們上哪兒去了？」

她搖搖頭。他邁開步伐，她也一樣，兩人在門口會面。李奇拉開門，她先走進去。中間三分之一的範圍有許多桌子，沒有一張坐了四個男人。餐廳沒有領班，也沒有候位的櫃台，開門之後只有一小片空地。有個年輕女子匆忙走過來，應該還是十七歲的少女吧，可能就是由她負責帶位。她穿著黑長褲、胸口繡著餐聽商標的黑色短袖馬球衫，前臂有個鮮明的紅色胎記。她說：「兩位用餐嗎？」

「在餐廳裡制伏他們可能比較容易，店裡都是人，他們必須有所顧忌。況且桌上有刀子可用，我們還可以吃掉他們的晚餐。他們現在應該點餐了，最好點了牛排。」

塔娜說：「我們要找朋友，外面就是他們的車。」

「他想知道你們還可能去哪裡，可是我沒辦法回答。」

女孩點點頭。

可是他們沒送上門。李奇和塔娜站在暗處，足足等了五分鐘，毫無動靜。塔娜稍微挪，好讓光線照到車子側身。她小小聲地說：「好大的凹痕。」

「他們會在這裡找到我們嗎？」

形狀和顏色都不同了。

他們轉彎時很謹慎，但是左側的道路依然空蕩蕩，這條路比較類似巷弄，而不是人、車通行的馬路。巷子一邊是旅館的木欄，另一邊則是紅磚雜貨店的側面。走一百碼後，眼前是和西大街平行的較寬道路。第二個街廓比較短，也比較不和圖書一樣，有些獨棟建築、狹窄的空地，第二條平行西大街的街邊可以看到幾棟建築的背面，右側那棟有金屬煙囪，而且冒出陣陣熱氣，那裡肯定就是柏利維烤肉餐聽，這會兒正是生意興隆的時段。

「那四位紳士？」對方說：在說出紳士之前略微遲疑。

「可能去烤肉餐廳吃飯。」李奇說：「可能最後決定找張桌子坐下來，我們剛剛很餓，他們也會餓。」

旅館停車場已經沒有車子。

「我當然說你們還沒到。」

「這裡沒有酒吧、漢堡快餐店嗎？」

「對，他扭我的手。」

李奇檢查車門，門上鎖，後車廂也打不開。他摸水箱罩上的引擎蓋，那塊金屬還很燙，車子顯然沒停多久。他走到院子出口，沒有人。沒有人在房間外走動，沒有人敲門或站在窗邊探頭探腦。

「好吧。」李奇說：「我們去看看。」

他說：「我們應該在這裡等他們送上門。」

「絕對沒錯。」李奇說：「那是他們的車。」

「柏利維烤肉餐聽在哪裡？」

李奇回，「他們他媽的去看家餐廳能花多久時間？」

這間旅館整齊素雅，和城鎮當地的風格如出一轍。旅館用了紅磚、白漆，升著旗子，辦公室門口上方有隻老鷹。這裡有可樂販賣機、製冰機，還有兩排共二十間的客房。兩排客房從路邊往内延伸，中間隔著寬闊的院子面對面。

那是瘀青。

「可能很遠，聽不到。」

「也許他們又接到其他任務，可能有酒吧賣漢堡，或許有兩家，旅館櫃台可不覺得那算餐廳。」

女孩的眼淚都快落下了。

「他就是這麼問我，可是附近沒有這種地方。」

「旅館後面兩條街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