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她低語。「看來我們真的跟魔鬼打了交道！」

黛安卓正在劈牆壁、砍沙發，露出牙齒放聲尖叫。她用鮮血塗滿整面牆，還在上面寫字。到處都是她那雙男鞋的血印；她還在廚房吃美式沙其瑪，掉得滿地碎屑，而且房子裡到處都是她的指紋；她一邊搞破壞一邊大吼大叫：「要來就來真的！要來就來真的！」班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懂她想大開殺戒的慾望，他也跟她一樣嗜血，那股憤怒和力量讓人自以為所向無敵。

「你最小的妹妹呢？」黛安卓問。「那個小鬼跑哪裡去了？」

「還有班恩，在我們遠走高飛以前，你絕對不能說你認識我。我不能被扯進這件事情裡，了解嗎？如果你讓我在監獄裡把孩子生下，你應該知道下場會是如何，就是被送給別人收養，而你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的孩子了。你希望你的孩子被人領養、孩子的母親坐牢嗎？想當個男子漢大丈夫，現在還來得及！是男人的話，就去把麗比給我抓回來！」

「百分之百確定。」黛安卓說著便鬆開蜜雪，蜜雪的頭立刻歪向一邊，死不瞑目地瞪著班恩，鏡片破損的眼鏡跌落一旁。

房門一開，黛安卓立刻像看到初雪那樣目瞪口呆。走廊上血流成河，黛碧和老媽倒在血泊中，斧頭和獵槍都丟在走廊上，再過去還有把刀。黛安卓上前看個究竟，黑黝黝的血流映著黛安卓的倒影，往班恩的方向流去。

「那快去把她帶回來。」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我們可以好好組一個家庭。但是麗比會來攪局。如果被她看到的話。」

「我們今晚當然還不能走。事情演變成這樣，我們一定要留下來，如果你逃跑了，大家會懷疑你的。先看看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大家會忘記可麗希．凱茲那件狗屁事，只因為你是受害者，大家將會善待你。這個我再想辦法隱瞞。」她指了指肚子，「大概還可以再瞞一個月，反正每天都穿外套總可以吧。然後保險金一到手，我們立刻遠走高飛，飛向自由，以後你就可以天天吃香喝辣了。」

接著他看到黛安卓像隻猛禽壓在蜜雪身上，黑暗中，兩個身體劇烈搖晃的身影，而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同時也知道絕對不能把麗比帶回去。他讓手電筒的光拂過一片蘆葦叢，在一片新生的黃色蘆https://www.hetubook.com.com葦中間，赫然看見一撮紅髮。他高聲叫道：「麗比！乖，待在這裡不要動！」接著立刻轉身跑回家。

「可是如果我們今晚就要私奔，哪還有時間等保險金撥下來！」

黛安卓走到班恩旁邊，抓住他的手，放到她的肚皮上。「班恩，難道你看不出來？事情就是那麼巧，我們晚上祭了魔鬼，想私奔但手邊缺錢，然後突然間——砰！冒出一個人把你們全家給殺了。這下你媽的保險全都歸你所有，以後你想幹麼就可以幹麼：你想搬去加州，靠海的話就去佛羅里達，我都可以陪你。」

他把她的血腳印擦得挺乾淨的，但是其實他分不太出來哪些腳印是黛安卓的，哪些腳印是那個陌生男子的——幹，那傢伙到底是誰？他把黛安卓碰過的地方全都擦拭一遍，包括電燈開關、斧頭、桌子，還有他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黛安卓突然出現在房門口說：「蜜雪的脖子我擦過了。」班恩逼自己什麼也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就對了！他略過牆上的鬼畫符，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時，黛安卓又用斧頭在老媽身上砍了幾刀，屍體上又多出幾道新的傷https://www.hetubook.com.com口，切口很深，他懷疑自己怎麼有辦法這麼冷靜？只要他覺得骨頭一軟，快要不支倒地時，他就會要自己撐下去！（幹！有種一點！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情就是要做！）他把黛安卓押到家門外，空氣裡飄散著死亡的氣息。他閉上眼睛，腦中浮現紅色的太陽，那兩個字又出現在他心頭：

他帶著多功能手電筒走進寒風中，呼喊麗比的名字。她腳程很快，很會跑，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從自家的車道跑到外面的大馬路上了，不過也很有可能跑到池塘旁那個她最常躲藏的地點躲起來。他涮涮涮地走在雪地上，心想，搞不好這一切只是吸毒的幻覺。如果現在回家，說不就會像以前一樣：門鎖咔噠一聲打開，一切如常，家人都睡了，又是一個平凡的晚上。

「就說那個瘋子把她殺啦！說他殺了你們全家，連麗比也不放過。」

當一聲聲尖叫和咒罵從走廊上傳來時，黛安卓依然跨坐在蜜雪身上，豎耳傾聽。班恩縮成一團坐在地上，搖晃著身子。斧頭揮砍。槍聲震耳。一陣死寂過後，老媽的腳步聲再度在走廊上響起。沒事的，應該沒事的，但是下一秒，班恩就知道老ｈｔtps://ｗwｗ.ｈｅtｕbｏｏｋ•cｏm•ｃｏｍ媽出事了，她胡言亂語了一陣，哇哇哇吱吱吱，接著整個人撞到牆壁上，這時有人綵著靴子走過走廊，朝老媽的臥室走去，外頭傳來小手在地上亂抓的恐怖聲響——黛碧的指甲在木頭地板上一陣亂刮，接著是劈斧頭的聲音，然後是斷氣聲，再來是槍響。黛安卓坐在蜜雪身上，抖了一下。

班恩跑向廚房，想在流理臺吐個痛快，噁心的感覺安撫著他。以前老媽總是這樣說：吐出來，全部吐出來，邊說邊把他的頭按向馬桶。把體東西吐出來就好了。可是他什麼也吐不出來，最後只好蹣跚地走到電話旁，但黛安卓正在那兒，不讓他打電話。

「她跑了。」班恩說，「她成功逃跑了。」

「她的日記在我手上。」黛安卓說著，把手上那本米老鼠封面的日記本給班恩看。「厲害吧。」

「如果人家問起蜜雪，我們怎麼說？」

班恩轉向門口，準備出門去找妹妹，卻立刻停止動作。「帶她回來幹麼？」

「靠！麗比！」他轉身往走廊跑，盡量不去看倒在地上的屍體，在心裡告訴自己那只是路障。他m.hetubook.com.com朝老媽的臥室裡一探，一陣涼意襲來：窗戶是開的，窗簾在風中微微飄動。他回到廚房。

雖然從黛安卓那頭不住顛動的濃密捲髮就知道她也很害怕，但她整個人依舊穩如泰山。就在這時，走廊的腳步聲在房門外停了下來。門是關著的，方才一聽見尖叫聲他就立刻關上，在門板後面躲得好好的，任憑家人在門外倒下、死亡。他和黛安卓聽見一聲咆哮：可惡！然後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那人走遠了，跑到屋子外面。

「如果她什麼都沒看到呢？」

殲滅。

班恩從來沒想過要去加州或是佛羅里達。這些全是黛安卓的主意。

黛安卓走到班恩坐的地方，膝蓋在他面前晃，接著伸出手，「好了，起來了！」

「但如果——」

「你想告發我？因為蜜雪？」

「不報警不行。」他看著老媽沾到咖啡印的馬克杯，杯底還剩幾口即溶咖啡。

班恩一時腿軟站不起來。「妳確定？」

班恩壓低嗓子，對著黛安卓說：「她沒事吧？」黛安卓眉頭一皺，彷彿他在侮辱她似的。「怎麼可能。她已經死了。」

不等他說完，黛安卓就已經猛搖頭了。「一定要斬草除根，不然太危險了。你也該拿出魄力了。」

「那蜜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