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說，那是一件黑色的外套。」

「是的，凡斯先生，是真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必須趕過來這兒的理由。」

「凡斯先生，事情是這樣的，」她以平實無華的口吻說：「在那個很不愉快的晚上放棄了夜總會的工作以後，菲力普其實立刻就在哈肯薩克市附近被捕了。當時他搭了另一個男孩的便車，被一位警官攔下，而且要史坦利．史密斯——就是讓菲力普搭便車的那個男孩——把車子開到警局。警察起先只說那輛車子是偷來的，但在他們被送往看守所的途中，警察才告訴他們，那部車不久前才在撞死一位老人後逃離現場——你知道的，應該就是你們所說的『肇事後逃逸』。這件事嚇壞了菲力普，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史坦利以前是做什麼的、又到底闖過什麼禍。所以，當他們停下來等綠燈時，菲力普決定跳車逃跑——警察開槍打中了他，但並沒有抓到他。」

艾倫女士羞澀的微笑起來。

「但是——但是妳沒說那不是妳的兒子。而且，妳還故意讓我們認為——」

「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的確一如我的期望和祈禱——以及我的推斷，每一件事，確實都有了令人滿意的結果。」

電話再度響起，但凡斯根本沒有來得及起身，希茲已經衝往大廳。過了幾分鐘後，他也回到了書房，但和凡斯不同的是，他絆倒了門邊一張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的矮几，使得上頭的東西散落一地。

「我們也都很高興菲力普沒有死於非命，」凡斯說：「但是妳能不能告訴我們，怎麼會『每件事都有令人滿意的結果』？」

「哦，他剛剛是到看守所去了一趟。你還記不記得，星期六那晚一點也不冷？所以菲力普逃走時，他的外套就扔在車子上；就因為外套的口袋中有他的工作證，警察才會知道他的身分。所以，今天早上他走了一趟哈肯薩克市的看守所，去拿他的外套回家——而且他說，他還要趕回家吃午餐。」

希茲飛快地搶在接下來的話之前。

他說，臉上一直帶著若有所悟的微笑。

「巡官，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們可能會聽到一些關於你的朋友羅莎和東尼的謠言。」

但希茲顯然還不滿意。

「可惜我不會作繭自縛，讓你亂整我這頂檢察官的烏紗帽。對不起，你恐怕得等到案子有個結果才m•hetuｂｏoｋ.com•ｃom能抓人。」

凡斯將她的手握在手裡。

「好吧！我是太興奮了。誰在乎呢？」巡官的眼神發亮，話聲中帶著吁吁喘氣，「你們認為這傢伙是誰——算了，算我沒問，我想凡斯先生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沒錯，正是我們的老友，鵟人班尼！……也許匹茲堡的那些小鬼瘋了，也許鵟人正如我所預料的，直接從諾曼尼加飛到紐約！……馬克漢先生，當時你還狠狠的嘲笑過我呢。」

「弟兄們都開始幹活了！」他精力旺盛的搓揉著雙手說：「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很快就取得指紋，而且立刻找到正確的檔案。如果他們沒有在一個小時之內回我電話，我會親自到那裡用電線一個個絞死他們！」他倒坐入一張椅子，看起來，彷彿這些密集的行動和他所要求的速度已經累垮了他。

喬治．伯恩斯明朗的咧嘴而笑，代葛蕾西回答檢察官。

當壁爐台上的時鐘指向一點時，電話鈴聲終於響了，凡斯去接。

「哦！凡斯先生！」這女孩失控大聲叫嚷，「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偵探！你怎麼能隔著一條河還分辨得出菲力普的外套顏色？」

希茲大聲喝道：「還敢說妳沒有！」

正準備隨著女兒、伯恩斯離開的艾倫女士，帶著靦腆的歉意看著凡斯。

凡斯輕聲一笑，然後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凡斯傾身向前，一本正經的說：

凡斯抬起她的手輕吻，送走他們三人之後，鄭重的親自關上大門。

「現在我必須請你們趕快離開，」他說：「以便為菲力普的歸來早做準備。」

「凡斯，你又要我怎麼寬容你來著？」馬克漢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現在，巡官——」他的神態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該我們開始忙了！叫崔西上來，然後，請局裡試著以指紋來鑑識這位死者的身分。」

希茲立刻聽從，乖乖坐下。凡斯跟著轉向馬克漢：

凡斯再一次很不客氣的對他說：

「時候到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迅速行動，」凡斯說：「馬克漢，整個案子已經越來越清楚：一塊又一塊的瓦片磚屑，自己組成了一幅非常令人驚異的鑲嵌畫。但是，目前這幅畫中仍有一兩處是空白的。但我相信，如果我們做對了事情，米契就會提供我們遺失的瓦片……」

「我當然和*圖*書不認為妳做錯了什麼。每一個母親都應該像妳一樣——如果她們也都像妳這麼聰明、這麼機敏。」

當巡官激動得幾乎可以說是「語無倫次」的對局裡人講電話時，崔西進來了。凡斯馬上要他送壁爐架上那個信封到德瑞摩斯的檢驗室。

「巡官！我說呢，你先坐下，鎮定，巡官，保持良好的風度。」

「呃……今天早上，」艾倫女士說：「史坦利．史密斯到我家裡來找菲力普。當我告訴他菲力普仍在逃亡時，他才告訴我說一切都是誤會——他的叔叔到看守所向警方說明那部車子不是偷來的，而且，輾過那不幸的老人的，也不是那輛車……所以我不但馬上告訴了葛蕾西這些事，也帶著好消息給我兒子，帶他回家……」

凡斯點點頭，給她一個了解的微笑，然後耐心等待艾倫女士落坐後，才請她做更進一步的解釋。

「艾倫女士，這是真的嗎——」他問道：「妳的兒子沒死？」

凡斯同情地點點頭。

「馬克漢先生，葛蕾西不會那樣做的。你應該看得出來現在的我非常快樂，而且明天早上我就會回去上班。你應該知道，我所擔憂的並不是我有沒有罪、或者有沒有人到處跟踪我；真的讓我難過的是，我不能告訴葛蕾西——和鐸森先生——事情的真相，因為你們要我承諾不說菲力普的事。在我心裡，以為菲力普已經遭到不幸，而葛蕾西還毫不知情……，一切的一切，種種情況都讓我感覺糟透了，甚至糟到讓我沒辦法入睡、也沒辦法做任何事。」

「怎麼會這樣？照妳的說法——」老羞成怒的巡官，很明顯的還不肯作罷，「如果妳已經把這些事全都告訴了妳女兒，那為什麼她剛剛卻又說，她弟弟人在牢裡？」

凡斯自己，則正在打電話給德瑞摩斯，解釋為什麼他需要那根香菸的即時化驗報告。

「不，警官先生，我沒有。」這女士簡潔的回應。

在凡斯對巡官概述了他的計畫後，希茲立刻著手安排；假如米契從後面出口離開餐廳，守門人裘．亨利就會打個信號給他；韓納西和波克，肩負著站崗和防止嫌犯脫逃的特殊使命；馬克漢、凡斯和希茲將在對面的小套房裡等待，在那裡，他們既看得到亨利的信號，更容易親眼看見米契由正門進入辦公室。

「但是妳明明ｈtｔps://m.ｈｅｔｕｂook•ｃｏm•com說，在停屍間裡的屍體是妳的兒子！」他嚴厲的對她說。

「凡斯先生，那我就不懂了。」希茲有所不滿的說。

「有話直說——」馬克漢不理會凡斯的調侃，「你到底要我幫你做什麼？」

「哦！我的天！」希茲帶著敬畏的態度低喃著，立刻奔向大廳的電話。

在我的印象裡，希茲總是對地方檢察官維持著一種畢恭畢敬的態度；今天的希茲，很顯然真是興奮過了頭。

希茲插嘴，「我有點懂你的意思了，先生。你認為米契辯識屍體時故意作假？」

「凡斯先生，下一步我們要怎麼做？」

幾分鐘後，希茲回到書房。

「我很希望，今天下午我們能盡快到多姆丹尼爾夜總會；到那裡以後，我很希望兩位警官——我是說韓納西和波克——在密門外的通道守衛；然後，我很希望我能與你和巡官一起走上前門上的陽台，要求進入米契先生的辦公室。最後我很希望，我能夠自由採取行動——當然，在你的警戒、約束和監督之下。」

「化驗上沒碰上什麼困難，」他掛掉電話之後，立刻回到書房這麼對我們說：「在香菸裡，我們能幹的德瑞摩斯發現了星期日那天同一種極令他困惑的化合物毒素……馬克漢，我這個雜亂的故事，終於快到成形的時候了。」

「菲力普打電話給我——我可以聽出來他有多惶恐——說警察在追捕他，所以他只好躲到某個地方……噢！凡斯先生，那時我真的非常替這個可憐又受苦的男孩擔憂，他必須多麼心驚膽戰東躲西藏——我的意思是，我的兒子忽然變成了個亡命之徒！接著，你到我家來的那個晚上，我本以為你們就是要來抓他的；但是當你告訴我說，菲力普已經……的時候，你可以想像——」

「是的，凡斯先生。」這位女士平靜地點頭，「而且我還順水推舟的希望你們別把『菲力普死了』告訴葛蕾西，因為如此一來，我不但不必對她嚷嚷『菲力普沒有死在多姆丹尼爾』，甚至連他正在逃亡——而不是在看守所裡——的事都不用提。我並不是真的想騙誰，我相信也許只要再過幾天，每件事就都會有令人滿意的結果，到時我會第一個告訴你。反正呢，我認為和-圖-書不論事情怎麼演變，我都覺得你很快就會發現那死者不是菲力普。」

就在葛蕾西石破天驚的宣稱之後，她安詳謙遜的母親艾倫女士，也剛好由柯瑞帶進房間。

這些精心考量而且錯綜複雜的準備工作，後來證明大都是多餘的；因為就那天下午實地的情況來說，凡斯的理論和預測可以說完全正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相信這還是我的案子。為了擺脫了我上星期六晚上的喋喋不休，你以最寬宏大量的態度把這個案子交給我。因此，現在，我必須請你再多給我一些寬容。」

「聽起來有點反常，而且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他終於點點頭說：「除非你有某些暗藏的根據，可以支持這些荒謬的舉止……，無論如何，就照你的意思，我要親自守在那兒，小心提防你的任何愚不可及的輕率行為……就這樣吧！」他的語氣裡，聽得出來有些委屈。

「如果知道那不是她兒子，她當時又為什麼會昏倒？」希茲繼續追問——他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但是凡斯，你太誇張了吧！我不相信米契會乖乖的在辦公室等你去對付他，即使是平常的下午，他也可能會有一些娛樂消遣，或出門去辦點正經事啊什麼的。」

「凡斯先生，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一個母親會做很多不得已的事。」她說：「我衷心希望，你會認為我並沒有做錯事。」

「警官先生，我是因為太高興了才昏過去的；」這女士解釋道：「看到他的容貌以後，我才敢確定那真的不是菲力普。」

她停下來，帶著淡淡的、哀傷的微笑抬眼看著凡斯。

這個時候，馬克漢終於開口了。「艾倫小姐，妳剛剛威脅要告訴媒體的那件事，現在妳打算怎麼辦？我可不能放任妳那樣做。」

「巡官！」凡斯舉起他的手制止希茲再嚷下去，「艾倫女士說的一點也沒錯……假如你往回想，你就會記起來——她從沒說過那是她的兒子。恐怕從頭到尾都是我們在自說自話，因為我們已經先入為主，相信那個人一定是菲力普。」

凡斯忍不住笑了起來，而且向葛蕾西．艾倫眨了眨眼。

「嘿！凡斯先生，」他問道：「為什麼你認為他的指紋會有檔案記錄？」

凡斯給他一個銳利又意味深長的眼光。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我們無事可做，只好閒聊漫談來度過接下來的和-圖-書一個小時。在緊張難耐的氣氛下，聊天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幌子，多多少少遮掩了這三位個性相異的執法者的心事。

「那是，」凡斯說：「我們必須冒的一點小風險。但是我強烈的預感告訴我，今天下午，米契的辦公室會是一個秘密活動的場所。而且，如果『羅蕾萊』黛兒瑪——還有貓頭鷹歐文——不在現場的話，我也會相當驚訝。你知道的，歐文有個南半球之行，所以今天晚上他必須結束他在這兒的塵事俗務。你和巡官，不是一直懷疑多姆丹尼爾是各種邪惡行動的總部嗎？今天起，馬克漢，你不用再捕風捉影了。」

「凡斯先生，你不必提醒我什麼時候該開始忙，」希茲一邊回答，一邊急急走向窗口，揮手大叫著召喚對街的男子。叫過崔西後回過頭來，一路走向電話，可是才走了幾步就倏地收腳，似乎有什麼突如其來的念頭閃入他的腦中。

「真的！但是我們的案子不是有結果了嗎？」凡斯泰然自若的回答，「而且，我還可以讓你與我同行，維護你神聖的職務。坦白說，我也很喜歡有你為伴。」

「多法那！」希茲驚覺地坐直身子，「我知道了。香菸的那種零活兒，正是東尼的專長……」

馬克漢不發一語，等著凡斯往下說。

「我相信，艾倫女士的確希望我們認為那是她的兒子；而且，我也完全了解為什麼。她知道我們代表警察，而且也知道她的兒子正千方百計躲著警察，因此，她非常樂於讓我們認定死的正是她的兒子；照常理來說，警察當然不會再花力氣去追捕一個死人……艾倫女士，我說的對不對呢？」

「真是太好了！」艾倫小姐拍手大叫，然後俏皮的瞥了凡斯一眼，又說：「凡斯先生，我並不是真的要你坐牢——除非是為了幫助喬治。既然喬治沒事了，我保證不會向任何人吐露半句你的告白，你知道，我總是信守承諾的。」

「不——對不起，巡官，你猜錯了。米契並沒有說謊——而且他有個非常好的理由。那天晚上，米契真的被辦公室忽然出現一具屍體這件事嚇壞了。」

檢查官沉重的考慮了好一陣子。

「我只是希望能有一個逮捕的行動。」

凡斯滿意的點頭，然後望著迷惑得不知所措的希茲說：

「巡官，結果也許會嚇你一大跳。」

凡斯馬上轉身，以最直截了當的詢問來歡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