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日
18

麥克說再見的時候,她看見他眼裡閃過了些什麼。他用那一慣的輕吻拂過她的臉頰,但是他眼神裡藏著另外的訊息。是憐憫嗎?她可不要人家的憐憫。
今天早上,麥克前往西港之前,堅持要她打電話到醫院詢問母親的情況。對方告訴她,柯林斯太太正在睡覺,她的血壓進展令人滿意,現在已經達到正常稍高的範圍。
瑪琪.瓦特絲滿臉迷惑地說:「我猜曼寧博士一定是忘了將他祕書準備好的相關資料交給你。讓我打電話給她,她會拿過來。」
「當然囉,我們員工都很喜歡這個點子,也可以藉此宣傳我們的診所。我來打電話給珍。」
「我只是要求新病患該有的資料。」梅根說。
他不做任何回答。梅根離開他的辦公室,經過迴廊,來到接待處。她溫柔地對著接待員微笑,瞄了櫃檯上的名牌一眼。「瓦特絲女士,我有個朋友對你們診所相當感興趣,是否有任何介紹說明的小冊子給她?」
范西絲用那雙不聽大腦指揮的手,為她所塑的安妮父親半身銅像,謹慎地重新修補了起來。
和_圖_書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這次專輯報導的期待。」她坐在辦公桌前對著他說:「我……」
「我想你最好直接向曼寧博士索取。」她猶豫地說:「我不是真的要對你如此無禮,柯林斯小姐,但是,我在這裡工作,得服從命令。」
星期二下午兩點踏進曼寧博士的辦公室時,梅根就察覺他異樣的態度。星期天採訪聚會時,他表現得很慷慨、合作,驕傲地將孩子和診所展現出來。昨在電話裡排定約會時,他依然是充滿祥和的熱誠。但是今天的博士看起來真的有七十歲的老態龍鍾,早先她注意到他的臉頰紅潤健康,如今則是慘白死灰。他向她伸手相握時,有點輕微的顫抖。
她轉身穿過長形的房間,來到後面的窗戶前。這棟房子座落於浩瀚的皮瑪印地安保留區的邊界上,倚著卡默貝克山脈,原始沙漠的景觀在眼前開展;神祕的粉紅色光影映著沙漠和群山,迎接日出的來臨。
她躺在床上好幾個小時,雖然睡不著,但至少可以打個盹,去除眼皮沉重的不適感。接著,她起身沖hetubook•com•com澡,讓滾燙的熱水淋去肩膀的酸痛。她穿上墨綠色的套裝,剪裁合身的外套以及中庸裙。她希望自己看起來容光煥發、光鮮亮麗。她注意到在曼寧診所聚會的人,個個都穿得很體面,這也足以解釋,只有他們才能花得起一、二萬元的代價,試圖得到個孩子,想當然爾,他們有份寬裕的收入。
星期二早上,在亞利桑那州的史考特岱爾鎮,范西絲.葛洛麗亞從家前面的窗戶,看見麥克道威山頂射出來的第一道光芒,她知道光線會愈來愈強、愈來愈亮,不斷地轉換明度、彩度及顏色,反射照耀在山上巨大的岩石上。
「麻煩你了,」梅根說:「博士樂意對我策畫的報導提出支援及合作。」
她實在不應該期待安妮能諒解,她應該繼續守口如瓶,不告訴安妮任何事。安妮聽過范西絲痛苦的解釋後,瞪大了眼睛、震驚不已。然後她橫過房間,不慌不忙地將走那尊半身銅質立像擊倒。
梅根交疊著手指,希望hetubook.com•com曼寧博士還沒有告訴他的祕書,說他決定拒絕參與計畫好的專輯報導。接著,她看到瓦特絲的表情從原本的微笑轉變成皺著眉的迷惘。當她放回電話筒時,原先開朗友善的態度不見了。「柯林斯小姐,我猜你知道,我不應該向曼寧博士的祕書要資料。」
他打斷說:「柯林斯小姐,我們恐怕無法合作拍攝任何電視報導。員工和我開過會議,他們覺得,如果客戶看到這裡到處有電視攝影機,多數的客人會感到不自在。」
很久以前,她就下定決心要過這種生活,絕不反悔,這種生活型態很適合她,但是現在……
「星期日那天來的人,都有小孩。新來的婦女或是那些懷孕不成功的人,多半都很焦慮和沮喪。人工受孕是相當隱私的事情。」他的聲音非常嚴厲,但他的眼神洩露了內心的緊張。她滿肚子狐疑地想,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她希望愛寧博士潛意識裡想到她時,能把她當成是求診患者那樣與她對談。而現在,站在他的面前,她覺得博士看著自己的表情,就像被宣告定罪的重刑犯凝hetubook.com.com視著宣判的法官一樣。他透著一股害怕的氣息,但是曼寧博士何必怕她呢?
「但是星期日那天你很樂意啊。」
從她身上顯然是得不到幫忙。梅根轉身走開,然後又停下來。「可不可以告訴我,對於製作這次的報導專輯,有部分員工表示相當關切嗎?我的意思是說,是每個人還是只有少數人在會議裡投反對票?」
五十六歲的范西絲擁有令人讚嘆的氣質,她的臉龐瘦削,棕髮濃密漸白,還有一雙野性迷人的雙眼。她從不為了柔和眼部周圍和嘴角深刻的皺紋,大費周章地去使用化妝品。高䠷纖細的她,休閒褲和寬鬆的罩衫是她最舒適的穿著。她遺世獨居,但卻又是藝術圈裡知名的雕塑家,尤其是在塑造臉部的技巧上,已達登峯造極的境界。敏感捕捉皮層下的深刻表情,是她天才表現的金字招牌。
她知道那個女人在掙扎,瑪琪.瓦特絲終於按捺不住她的好奇心,而好奇心戰勝一切。「柯林斯小姐,」她壓低嗓門地說:「昨天中午我們開午餐會報,大家知道你要拍攝特輯時都歡欣鼓舞。我們還在開玩笑說和-圖-書誰能夠入鏡,我真的無法想像,有什麼事會改變曼寧博士的想法。」
「柯林斯小姐,我的答案就是『不』,而我現在恐怕得和病患會面了。」他站了起來。
「在電話裡談的時候,」她說:「我們雙方都同意,在這裡只要不是完全自願的患者,沒有人會被採訪或入鏡。」
在范西絲的哀泣下,安妮衝出屋外,跳上自己的車子開走。當天傍晚,范西絲試圖打電話到女兒在聖地牙哥的居所,但一直是答錄機的聲音。上個星期,她每天打電話,但總是得到機器的回話。安妮消失時都是這麼的飄忽不定,去年安妮和葛瑞克解除婚約時,就獨自飛到澳洲流浪六個月。
她在公園大道的律師事務所當律師時,公司有規定,不准穿休閒服上班。當了廣播電臺和電視臺的記者後,梅根觀察到,假如應徵者的品味和面試者接近,他們被錄取的機會自然會增加許多。
梅根毫無選擇地只好隨他站起來。「博士,發生了什麼事?」她平靜地問:「你一定知道,我很清楚這其中是發生了相當的劇變,這種劇變絕對不會只是關心病患的隱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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