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不是很確定。」喬治．曼寧的肩膀猛然下墜，他通常呈現粉紅色的雙頰，現在是一片死灰。即使是原本令人欣羨的銀色頭髮，現在也褪成了灰白。自從安德遜家的新生兒出世之後，他整個人老了許多。

「是的，當然。」

「波特先生，你人真好。」

「博士，她是在躲什麼事情？」

史蒂芬妮想要賴個床，但是她有點餓。她向自己保證，再過十多天，孩子就會出世，到時我就可以節食了。

「喔，謝謝你。」她說：「但是有個羅馬尼亞社團的朋友要過來找我。」

「因此上上星期一，海蓮妮．裴翠薇克不但向你提出辭呈，而且承認她也許犯下嚴重的錯誤時，你感覺到相當大的打擊，是嗎？」

他也會安排讓她取得綠卡。「是偽造的，不過沒有人可以分辨其中真假，」他說：「不過我建議你搬到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我不希望有人認出你，即使是在紐約這種大都市，人們都會不期而遇，尤其像你這種情形，人家肯定會問個沒完。你最好是到加州去。」

不過頭兩天的帳單上，的確有一些額外的費用，像是洗衣費、一瓶葡萄酒、消夜、電話費等。她在沒有額外支出的後三天日期上做了記號。

她迅速地梳了梳頭髮，覺得留得太長了。她喜歡到領口的長度，而現在已經到肩膀了。那位遇害女孩的頭髮就是留到肩膀。梅根的手霎時冷了起來，她趕緊將頭髮攏到腦後，轉了一圈，彎了個髮髻紮起來。

她示範給母親看，讓她知道如何整理那些資料。「媽，注意飯店收據上三到四天都沒有支付額外費用的時候。我想知道這種情況是否只有在爹地到加州時才發生。」她沒有說出來，從那間四季大飯店所在的洛杉磯乘坐飛機到史考茲岱爾只要半小時的航程。

她被警告過不准提起這個人的名字，也得忘掉見過他的事，但那是在海蓮妮被謀殺前的事，也是海蓮妮失去更改遺囑機會前的事了。

現在hｅtｕbｏok.ｃｏｍ•com該是寫信的時候了。她寫了三次，最後才覺滿意。她知道自己有些字拼得很糟糕，而且還得查字典，但是終究看起來還算差強人意。信是寫給波特士先生的：

「嗯，我只是希望能為你多做些什麼。抱歉的是，因為遺囑的關係，我真的是無能為力。」

「我現在沒什麼心情跟別人吃飯聊天，」梅根說：「但是我會打電話給你，讓你知道我在做什麼。你會在餐館吧？」

同一個星期一的早晨，喬治．曼寧博士再度於助理檢察官約翰．杜爾的辦公室接受訊問。他們之間的問題變得相當尖銳，幾乎到了針鋒相對的邊緣。兩名調查員安靜地坐在一旁，他們的老闆發動質問的攻勢。

「你如何看待她的計畫？」

他一再要她放心，絕對沒有問題。

「曼寧博士，你不斷重複指出，創立和經營人工受孕診所是你畢生偉大的成就，你知道海蓮妮．裴翠薇克計畫將她的鉅額財產，遺贈給診所做為發展研究基金嗎？」

因為懷孕的緣故，她的衣服少得可憐，不過，一旦恢復了標準身材，海蓮妮的許多東西就很適合她了。海蓮妮在穿著上相當保守，但是她所有的衣服都很昂貴而且品味十足。史蒂芬妮在衣櫥和櫃子的抽屜裡又撿又挑，只淘汰那些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衣物。

史蒂芬妮掛掉電話時心想，我才不需要你的幫忙呢。

「這樣我很高興，」梅根說：「這女孩實在是嚇壞了。」

她們互相凝視了一會兒，凱薩琳接著語氣輕快地說：「小心開車。」

「至於說帕蘿米諾皮件公司，」凱薩琳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名字老是在我的腦海裡翻攪。httｐs://m.hｅtｕｂooｋ.ｃoｍ.coｍ我總覺得以前好像聽過，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梅根的母親到餐館幫忙早餐和午餐的供應，她回家時，梅根剛好結束和波特士的談話。「讓我來和你一起忙吧。」她說著，坐在餐桌前梅根的旁邊。

史蒂芬妮知道她會喜歡加州。她心想，也許可以在那裡的溫泉療養中心找份工作。有了十萬塊，應當可以得到她所需要的訓練。或者，她馬上就可以找到差事。她和海蓮妮很像，天生就適合當美容師，她喜歡那種類型的工作。

「她告訴過我，她很抱歉，但那是必要的事。她計畫離開工作崗位一段長時間，而且她現在有家人要照顧。」

「不僅如此，即使她被發現遭人謀殺之後，你還是沒對人透露她辭職的重要原因。」杜爾往桌前靠：「博士，那次星期一的會面中，海蓮妮．裴翠薇克還跟你談了什麼？」

「我們曾經談論過這件事。你要知道，在這一行裡，我們尚未達到理想境界。一個婦人要施行人工授精的手術是非常昂貴的，每家機構大多是是收取一至二萬元的費用。如果受孕不成功，一切都得重頭再來過。有些診所宣稱他們可以做到五分之一的成功率，比較誠實的說法應該是接近十分之一才對。」

前一晚，母親從餐館回來時，梅根告訴她有關一個拿攝影機的男人嚇到凱爾的事。「我請電視臺的人幫我調查，尚未有回音，但是我知道有一個無聊的節目，把我們、爹地和安德遜家的事全部湊成一個故事，準備播出。」她說：「派個人來當密探，是他們一貫的作風。」她並沒有讓麥克報警。

她立刻注意到有些蹊蹺。父親在比佛利山莊的四季大飯店預訂了五天的房間，後來也付了帳，日期是從一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八日，最後一天就是他飛回紐華克後失蹤的日子。五天中後三天的帳單上，並沒有額外費用的記載。梅根心想，即使他多半是在外頭用餐，一般人都會有在房內吃早餐、打電話，或是打開冰箱喝罐飲料之類的花和-圖-書費。

「那很好，我們只是不希望你孤單，記得喔，如果你需要什麼，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車子在七點整準時到達，司機幫她將行李箱提出去，史蒂芬妮把紙條和家門鑰匙留在餐桌上，關掉燈，鎖上大門，急忙邁入黑暗中，踏上石板小道，走向等待中的車子。

她離家時，母親說：「梅根，你何不在外面和朋友吃頓飯呢？起碼可以暫時遠離這些事情，對你有益處。」

電話裡，他對她十分和藹。他答應會照顧她，會安排找人認養她的孩子，而且人家會付她十萬塊錢。

「好囉，天黑之後，你在這裡，別忘了一定要把窗簾拉起來。」她舉起手，手掌向前，手指張開。「我們來一個凱爾所說的『舉手擊掌』。」

她也總是以老套的說詞回答：「其實我都可以緊追在聯結拖車的後頭呢。」一說完，她真想把剛才的話吞回去。發生在塔本茲橋的意外事故，就是一輛油槽車緊跟在聯結拖車的後面才造成的。

史蒂芬妮輾轉反側了一夜，最後終於沉沉地睡著。星期日早上十點半醒過來時，她懶懶地張開眼睛微笑地想著，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

她心想，這裡也許有什麼花樣。

她知道，她說那句話的時候，母親聯想到同樣的事。「天啊，梅根，我們就像在跨越地雷區一樣，不是嗎？即使這種我們以前在家裡經常開的玩笑，都會不小心短路，這件事有完沒完啊？」

星期一早上，梅根打電話給史蒂芬妮．裴翠薇克，沒人接聽電話。她安適地坐在餐桌前，開始翻閱父親留下來的業務資料。

「是啊，她的確是。」波特士同意：「一般人比較不清楚的是，如果有人將她所有的財產遺留給慈善機構，或是像曼寧診所這樣的醫療單位，而當事人正好又有窮親戚、想更改遺囑時，慈善機構或是醫療單位多半會悄悄地給予她親戚妥善的處理和安排。但是誰知道史蒂芬妮會跑去診所，在電視上直接指控診所要為她姑碼的謀殺案負責任，這樣一來所有私下的安排便完全不可能了，診所如ｈｅｔuｂoｏｋ.coｍ•cｏｍ果對她有任何動作都會有賄賂的嫌疑。」

她真的翻遍家裡的各個地方，選了一些德國德瑞斯頓的瓷器雕像帶走。她又想起銀製餐具。那個大五斗櫃實在是太重了，要搬走是有點困難，因此，她將那些銀器全都放入塑膠袋裡，再用橡皮筋紮牢，以防在皮箱理哐當哐當響。

今天晚上，他會派車子來接她。「我不想讓鄰居看到你搬出來。」他告訴她。

母親抬起手，拍了她的手掌一下算是回應：「接掌！」

「博士，」杜爾問：「你能解釋，為何你知道海蓮妮．裴翠薇克可能弄混安德遜的胚胎這件事時，你沒有馬上告訴我們？」

「那是件令人痛心的事。」

「博士，你十分渴望見到你的診所在受孕成功率上有進步嗎？」

「在他失蹤的前一天，他曾打電話給我。」喬治．曼寧博士不喜歡杜爾的眼神。曼寧繼續說：「自從他將海蓮妮．裴舉薇克安置在我的診所後，不管是寫信或是打電話，那都是他第一次和我聯絡。」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眼光移開，他無法抵擋助理檢察官顯露出來的不信任和懷疑的態度。

喬治．曼寧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已經無法再保護這個診所。「我感覺到，她很害怕安德遜太太所懷的胎兒不是強納生的同卵孿生子，如果真的是那樣，就會開始有一連串的調查，到時候，實驗室裡的許多失誤就會被人揭露。」

她淋過浴後，換上她愈來愈討厭的孕婦裝。然後便開始打包行李。櫥櫃裡，海蓮妮有一個織錦行李箱。史蒂芬妮想，我何不就去用呢？有誰比我更應該擁有這只箱子？

梅根尚未決定，回公寓的途中是否要到PCD電視臺一趟。她穿著一件寬鬆的舊褲子，套件心愛的毛衣。她心想，這樣就好。那是她喜歡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在幕後可以隨意穿著。

「我了解，」梅根說：「我會繼續打電話給史蒂芬妮，但是，如果你和她聯絡上時，是否能請她回電給ｈeｔubｏoｋ.com•ｃoｍ我？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找出那個讓她懷孕的男子，如果她把孩子給了別人，有一天必定會後悔。」

「我嚇了一跳，」他無力地說：「我相信她要跑了。」

「事實上，你可以接手，」梅根告訴她：「我真的得開車回公寓一趟，拿些衣服和信件。今天是十一月一日，所有的帳單今天都會寄到。」

「博士，有關那份遺囑，你也想過海蓮妮．裴翠薇克準備修改遺囑嗎？」

「會。」

可是另一方面來說，以父親的習慣，如果剛好到了大廳，他可能會直接取用免費附贈的自助餐，自取果汁、咖啡和麵包。他早餐一向吃得很清淡。

傍晚五點鐘，律師波特士先生打電話來詢問她的狀況：「史蒂芬妮，你要不要過來和我及我太太共進晚餐？」

不能將家具搬走真是件可惜的事。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她從圖片裡看到，在加州，人們並不流行使用復古風格的家具，以及像桃花木這種色澤沉重的木質家居飾品。

中午時分，她又試著打電話給史蒂芬妮，但是依然無人接聽。到了兩點鐘，她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打電話給律師查爾斯．波特士。律師保證史蒂芬妮很好，他說他在前一晚和她通過電話，而且聽她說有位羅馬尼亞社團的友人會去造訪。

「這麼多？」她高興地問。

在衣櫥的底部，海蓮妮有一個小巧的保險箱。史蒂芬妮知道號碼藏在哪裡，所以輕而易舉地打開了。裡面沒有太多的珠寶，但還是有不少好東西，她把這些東西都塞入塑膠袋裡。

曼寧交疊著雙手說：「她說，她計畫將羅倫西維的房子賣掉，然後搬走，也許會搬到法國。」

約翰．杜爾知道答案快呼之欲出了。「曼寧博士，你最後一次和艾德溫．柯林斯談話，是在什麼時候？」

自從梅根十六歲取得駕照後，這句話就成了制式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