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在認清塔莎不可能復原的事實下,他們遂接受蓋瑞醫生的建議,將塔莎安頓在連接萊許醫院一樓的長期安養中心。
有時候,芭芭拉覺得女兒的眼睛似乎有在轉動,或者以為自己聽到了塔莎的嘆息,甚至幻想著塔莎也許還有清醒的希望。
在步出萊許醫院之前,芭芭拉發現彼得.布萊克醫生正在服務台等她,當蓋瑞.萊許遇害時,他們原本有意將塔莎轉送到其他看護中心,但在彼得的說服下,才回心轉意繼續留了下來。
原本,考伯夫婦幾乎每天都來探視女兒,幾個月過去,在心力交瘁下,兩人終於決定減少探病的次數,改為每週兩次。這樣過了幾年,一直到查理.考伯過世,芭芭拉才在兒子的建議下,百般不捨地賣掉格林威治的房子,搬到紐約的公寓去住:而探病的次數,自此也變成了每星期一次。
白髮斑斑的芭芭拉.考伯很清楚地明白,自從七年前發生了那樁意外之後,七十幾歲的她,彷彿和_圖_書又老了二十歲。聖經裡不是說,七年的飢荒之後,必定會有七年的豐收嗎?也就是所謂的七年週期。然而,七年週期意味的是事情尚有轉圜,但是,昏迷了七年的塔莎,卻再也不會好轉了。
一小時以後,芭芭拉帶著疲憊但平靜的心情,吻了吻女兒的額頭,這才招呼護士進房來看顧塔莎。
七年了,每一次看到塔莎,芭芭拉的心就不自主地要絞痛一次。握起女兒的雙手,芭芭拉柔聲地對她訴說著家裡的事。「艾咪就要上大學了,妳能想像得到嗎,塔莎?妳出事時,她才十歲呢。她和妳長得真像,與其說她是妳姪女,還不如說她是妳女兒。小喬治現在在補習,他雖然有點想家,不過一切都還好。」
道過晚安,芭芭拉逕自穿越大門,離開了萊許醫院,她絲毫沒有察覺到,彼得.布萊克的目光,正緊緊跟隨著她離去的身影。當然,她更不會知道,彼得.布萊克的腦子裡,正清楚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浮現出塔莎昏迷那一刻的情景,特別是安娜瑪莉對蓋瑞發出的那一聲尖叫:「那女孩進醫院的時候,只不過有點輕微的腦震盪,現在,你們兩個竟把她全毀了!」
「老樣子。沒有惡化就是好現象了,不是嗎?」芭芭拉知道自己對彼得.布萊克的印象很矛盾,不過,既然蓋瑞.萊許選擇了他當合夥人,她就不該懐疑彼得.布萊克會對塔莎照顧不周,也許是因為彼得.布萊克常和查理口中的「強盜貴族」凱文.懷特爾混在一起吧,所以,她才無法對彼得表示友好。
芭芭拉還記得,在塔莎二十四歲生日前一週,某日,從法學院下了課回來的塔莎,隨便紮了個馬尾,穿了一身慢跑服出了門。怎麼也想不到,當時的一聲「再見」,竟然成了塔莎對他們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四十五歲那年,芭芭拉.考伯懷孕了。當時,考伯先生已年近五十,兒子們也都已經上了大學。www.hetubook.com.com原本以為,這樣子養兒育女的責任就到此為止了,豈料,上帝卻在這個時候送來一個大禮。
「考伯太太,塔莎今天好嗎?」
由於強納森.萊許醫生是孩子們小時候的家庭醫師,因此,芭芭拉直覺相信,萊許醫生的兒子蓋瑞.萊許,一定也會好好照顧塔莎。只是,當她趕到急診室時,蓋瑞.萊許還未開口,她便已從蓋瑞臉上的神情,猜到事情的嚴重性。
在考伯夫婦的捐助下,安養中心徹頭徹尾地改觀了,每一間房間不僅明亮通風,還配備有私人衛浴、完整和一流的醫療設備,讓每一名像塔莎這樣的病人,都能在金錢和愛心的安排下,得到最舒適的照料。
塔莎出門後一個小時,考伯夫婦接到一通電話,便急忙趕到了萊許醫院。芭芭拉永遠不會忘記,在趕往醫院的途中,她的內心有多麼地恐懼,一路上,更不知祈禱了多少回。
在每天固定的按摩、運動和復健下,塔莎的身材依然纖細如前,一頭紅www.hetubook.com•com髮也因為天天梳洗,七年下來,火燄般的光澤也絲毫未減。儘管時時都只穿著絲質睡衣,或坐或躺,不言不語,護士們還是被要求每天對塔莎說話,就像她真的聽得懂一樣。
看著車窗外熟悉的景物,芭芭拉.考伯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的感慨。七年了,司機丹恩每個星期都會把她從第五大道,接送到萊許醫院一樓的娜塔莎.考伯長期安養中心。車子抵達看護中心門口時,芭芭拉在大門外坐了幾分鐘,打算先調整好情緒再進去,因為她知道,接的幾個小時裡,她只能握著塔莎的手,心痛地說著一些塔莎聽不到、也聽不懂的話。
一如往常地,芭芭拉穿過大廳,一路走向女兒的套房所在。只見護士們已經把塔莎扶到起居室的沙發上,讓她靜靜地坐著聽音樂。看著女兒安詳的坐姿,芭芭拉知道,雖然塔莎的肌肉常會不自主地抽動,但是在皮帶的固定下,無論塔莎的身體如何滑動,她都不會從椅子上摔和*圖*書下來。
儘管家財萬貫,頂著全美最大報業家族的頭銜,然而,他們卻幫不了最心愛的女兒。對考伯夫婦而言,失去了塔莎,就等於失去了歡笑。
芭芭拉一站起身,丹恩便注意到她今天的行動似乎特別僵硬,連忙上前攙扶她。「小心地上的冰,考伯太太,我扶您走到門口。」
根據蓋瑞的說法,塔莎在跑步時摔倒,頭先著地,雖然傷勢不致於太嚴重,但在送抵醫院前,就已經發生過一次心臟衰竭。「我們已經盡力了。」事實證明,醫院的確也無能為力。塔莎體內輸送氧氣到大腦的功能受到阻斷,除了還能自行呼吸以外,塔莎幾已形同死亡。
為了讓塔莎能在最習慣的環境裡養病,他們特別仿照考伯家的空間,設計了一間有三間房的公寓,以供塔莎居住其中,同時還請了一名護士和一名助理,隨時隨侍在側,每天將塔莎從臥室移到起居室,讓她有充分的時間,可以欣賞窗外的花團錦簇,而屋內不分日夜,也必定播放著塔莎最愛聽的古典音樂。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