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回程的飛機上,彼得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而我也開始感到不安,但我以為我知道原因。因為他又將重新成為眾人怒視的焦點,而且由於他的職位,要避開輿論目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很遺憾的,我已經辭去我所熱愛的圖書館工作。但另一方面來說,我也仔細想過自己能如何幫助彼得。我打算建議他趁這段期間多多為公事出差。在格雷戈先生進行調查的同時,如果主角不在這裡整天被媒體盯梢的話,或許就不會製造那麼多的新聞。當然,我也會跟他一起出差去的。
但我很快就發現,那根本是我一廂情願。
「親愛的,我在這裡。」我說道。
我們共度了兩週悠閒自在的蜜月。由於我們是閃電結婚,因此每天都還在試著了解彼此的一些小事,像我總是在上午的中段時間想喝杯咖啡,或是他喜歡吃夾心巧克力而我卻很討厭等等。直到有彼得時時刻刻陪伴在我身邊,我才深深感覺到自己過去有多寂寞。有時我會在半夜醒來,聆聽他規律的呼吸聲,心中想著我竟然是他妻子的這個事實而感到不可思議。
我的回答則是,早在我認識他之前,我就完全相信他是被誣賴的,而我也知道過去和現在這種情況https://www.hetubook.com.com,持續下去對他而言有多痛苦。
在加勒比海過了幸福的兩個星期,回到宅邸的第一個晚上顯得十分不自在。伊蓮為了歡迎我們回來,好意請外燴廚師做了一頓大餐,雖然這麼做也讓巴爾夫婦顏面大失。如果這頓晚餐是在陽台內側的小餐室中享用也就罷了,但她偏偏又吩咐將餐點擺在正式的宴會廳中。還好她有先見之明,讓我們在長型晚宴桌的正中央面對面坐,而非坐在桌頭與桌尾,但一頓有兩位侍者在旁服務的晚餐,依然令人感到綁手綁腳、十分尷尬。
為什麼?他到底在做什麼?我不禁在心中想道。然後,我看著他站起身來,轉過身子,緩緩的往屋內走回來。幾分鐘之後,他打開臥室的門,走進浴室,打開燈,拿毛巾擦乾他的手臂和手,然後把捲起的睡衣衣袖放下來。接著他把燈關掉,走回臥室,站在我對面。他顯然根本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而我這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彼得在夢遊。我大學宿舍裡有一個女孩也曾經夢遊過,而我們都被警告過不能突然把她喊醒。
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放鬆了。很快的,他規律的呼吸也和*圖*書告訴我,他已經熟睡。但後來的一整晚我卻再也無法入睡。我現在才知道彼得會夢遊。那有多常發生呢?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會在那樣的狀態下,跪在游泳池邊,做出想要把什麼東西推進池中或是從池中拉出來的動作?
狗仔隊常駐在我們租下的豪宅大門口。因此,除了有一次我們去公共沙灘上短暫的散步之外,其他時間我們都留在宅院裡。我每天都打電話給瑪姬,而她則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那些有關彼得的消息已經從八卦雜誌中消失了。我開始暗自希望尼可拉斯也在蘇珊.艾索普的失蹤調查中遇到了瓶頸,至少是彼得和案件牽扯方面的瓶頸。
在我們的蜜月旅行中,我有些驚訝他並沒有和辦公室互通電話。後來我才知道原因。
我瘋狂的愛上彼得,而他對我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覺。當我們開始每天約會之後,他就曾問過我,「妳確定妳真的對一個身繫兩樁命案的『嫌疑犯』感興趣嗎?」
那天晚上我們睡在我的房間。我滿腦子都是甜蜜的幻想,心想自己終於要開始過著當彼得妻子的生活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什麼把我吵醒的,但我就是醒了過來。當我醒來時,彼得已經不見了。雖然我知道他可和圖書能在他的房間裡看書,但突然間我還是有一種焦慮不安的感覺。我穿上拖鞋,披上睡袍,然後走過起居室。他的房門是關上的,我輕輕的將門打開。裡面很暗,但窗外的些許晨光從百葉窗的縫隙中照射進來,讓我看到房內並沒有人。
彼得穿過起居室,而我則靜靜的跟在他身後。他爬回我臥室的床上。我脫下睡袍和腳上的拖鞋,悄悄的躺回他身邊。幾分鐘之後,他伸出手臂摟著我,用睏倦的聲音呢喃道,「凱依。」
我立刻感覺到如果我回答有的話,他會感到非常不自在。我忍不住猜想十二年前他娶葛蕾絲的時候,是否也曾抱她踏過門檻。「我寧願和你手牽手一起走。」我說道,而我的回答顯然讓他很高興。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做,但我立刻走到窗邊望著樓下。從那裡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游泳池。當然,現在是二月,所以游泳池是蓋起來的,但彼得卻在那裡,跪在游泳池旁,一隻手扶著池畔,另一隻手則探到厚重的塑膠游泳池蓋下方的水中。他的整隻手臂來回移動,彷彿是想要把什麼東西推進游泳池中,或是把東西從池中拉出來。
彼得已經警告過我,他經常有失眠的問題,所以當他失眠時他會回到另和*圖*書一個房間去閱讀。由於我是個睡得很沉的人,因此我告訴他那沒有必要,但只要他覺得自在,又能幫助他入睡,我怎麼樣都可以。
我們兩人都很高興晚餐終於結束,好可以上樓去。彼得的套房裡還有兩間非常大的房間,每一間都有專屬的浴室,中間則由一個非常美麗的起居室隔開。起居室右邊的一切看起來完全就是男人的天下。裡面有兩個巨大的手工雕刻五斗櫃,壁爐旁擺著一張紅褐色的高級皮沙發和同組的單人座椅,一張特大號的雙人床,上方還有個書架,以及一按鈕就會從天花板降下來的電視螢幕。臥房裡的牆壁是白色的,被單是黑白相間的方塊圖案,地毯則是深灰色。牆上掛著好幾幅描繪英格蘭鄉間獵狐的風景畫。
「現在還有人抱新娘過門檻嗎?」當車在前門停下來時彼得這樣問道。
是東西——還是人?
「沒錯。」他說道。「不過我們不要談這件事吧。凱依,妳帶給我這麼多的歡樂,讓我開始真的相信會有未來,有一天蘇珊失蹤的謎會被解開,而人們也會完全明白那件事和我無關。」因此,在我們的交往過程中,我們從來沒有談論過蘇珊.艾索普或彼得第一任妻子葛蕾絲的事。不過他倒是用充滿愛的語和*圖*書氣提到了他的母親——顯然他們兩人過去是很親近的。「我父親經常到外地出差,而我母親總是會陪他一起去。但在我出生之後,她就一直留在家裡陪我。」他回憶道。
我心想,他眼中的悲傷是不是在失去她之後遺留下來的。
卡靈頓家族的女主人總是睡在起居室另一端的臥房。彼得的前妻葛蕾絲是最後一位使用這間臥房的人。在那之前,伊蓮曾經睡在這裡過,而在她之前則是彼得的母親,以及這個家族所有的母系祖先,一直可追溯到一八四八年。這是個非常具有女人味的房間,牆壁是淡淡的桃色,搭配桃色與綠色的窗簾、床頭板,以及床罩。壁爐旁的雙人沙發座和淑女座椅讓這個房間看起來既溫馨又舒適,壁爐平台上方放著一幅非常美麗的花園畫作。我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想要在這個房間中做一些改變,因為我比較喜歡鮮豔的顏色,但想想單是這個房間就跟我以前那間小公寓差不多大,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家——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會稱卡靈頓宅邸為我的家。當我們蜜月回來,坐在司機駕駛的車子裡穿過莊園大門時,我回想起兒時那個偷溜上樓去禮拜堂的自己,以及十月底那次來求彼得讓我在這裡舉辦酒會時忐忑不安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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