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們兩人都哭了起來。「瑪姬,我好害怕。」我承認道。「我好害怕彼得可能會出事。」
「凱依,妳母親六週年的忌日時,我曾和他一起前往墓地。那是在他自殺前的一個月。六年了,他依然在她墳前崩潰,哭得像個孩子。他告訴我他每天都想著她,而且絲毫沒有淡忘的跡象。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他非常喜歡在卡靈頓莊園工作。當然,他也為附近的其他人家工作,但卡靈頓家是唯一願意讓他放手去做的。因此,被他們解雇對他而言簡直就是致命一擊。」
他的問題嚇了我一跳。「是的,你確實夢遊過。但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知道自己會夢遊。」
「阿門。」我熱烈的附和。
她沒有回答,但其實我知道她想要大聲說出心中的話:凱依,我才害怕妳會出事。
「可是彼得說,他在工作的時候並沒有喝酒。」
彼得在十一點過後回到家。他看起來精疲力盡。「我今天已經向董事會請辭了。」他說道。「但我依然保留在公司的辦公室。」
多日以來,這是第一次我出門的時候沒有看到大批媒體在大門口逗留。我猜是因為他們看到彼得和文森離開,或許去跟蹤他們了。我打了電話給瑪姬,告訴她我現在就過去找她。她聽起來比平常克制一些,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對記者說的話太下流,而認定我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她的氣吧!
「凱依,當妳父親告訴我他被開除時,他的心情很糟。非常糟。」
「那確實發生過,彼得。那天早上我五點鐘醒來時,你不在我身邊。我到另一間臥房去找你,偶然看了一下窗外。我看見你在游泳池旁。你跪在那裡,手臂伸到池水中。然後你就回到屋裡來,上床睡覺了。我是故意沒有叫醒你的。」
瑪姬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我身邊,用雙臂摟住我。「凱依,他非常,非常的愛妳。可是妳父親患有嚴重的憂鬱症。一個喝酒同時又憂鬱的人,有時候會發生不幸的意外。」
瑪姬和我去吃我們常吃的義大利麵。我們的談話讓她回憶起我母親,而她也再次告訴我當年她唱那首歌時,如何讓全場觀眾為之動容。尤其是當她激昂的唱到那最後一句——「I Heard That Song Before」——瑪姬說道,一邊用走音的聲調哼著,眼中閃爍著淚光。這時我幾乎差點告訴她多年前的那個下午,我偷跑進去禮拜堂的事,但我還是忍住了。因為我不想又被她教訓當年我所做的蠢事。
「那是在蘇珊失蹤後幾個星期,對不對?」
然後彼得直視著我,眼中充滿體貼與哀傷。「現在只剩我們兩個獨處,凱依。」他說道。「如果今https://www.hetubook.com.com晚妳出了什麼事,他們一定又會怪罪我的,不是嗎?」
我站起身,繞過桌子,將他摟在懷中。「怎麼了,彼得?你想告訴我什麼?」
從我上次見到她已經過了三個星期,而當我一走進她家,立刻就感覺到自己有多麼想念她。客廳比以前更加凌亂,但瑪姬看起來精神很好。她坐在她最喜歡的椅子上,看著模擬庭審劇「茱蒂法官」,臉上露出微笑,一邊點頭表示同意她正義的判決。她愛極了茱蒂法官對被告的厲聲斥責。電視開得很大聲,因為瑪姬總是拒絕戴助聽器,但當她聽到我關門的聲音,便立刻跳起來和我擁抱。
「凱依,妳知不知道自從我們回來之後,我是否夢遊過?」
「他們盤問了在莊園工作的每一個人,甚至是曾經去過那裡的人。蘇珊失蹤的那晚妳睡在我這裡。妳父親請了幾個朋友到你們家去打撲克牌,他們一直打到半夜,我猜他們散會的時候大家都玩得很高興。那個姓格雷戈的傢伙說妳父親可能和蘇珊的死有關,實在是太離譜了。」
「妳口中的『他』,我猜是指我丈夫彼得吧。他現在面臨相當大的壓力,不過他調適得很好。」
「我不在乎妳丈夫告訴妳什麼。妳父親有酗酒的問題,凱依。」
現在才九點。偌大的宅邸一個人走進去似乎有些可怕和-圖-書,我幾乎可以想像有人躲在門廳口的盔甲武士裝裡面。外面的燈透過彩繪玻璃照射進來的光線很是昏暗,頓時我在心中猜想,那些燈是不是當年我父親安裝的,也就是那個下午,他匆忙帶著我過來這裡檢視的照明設備。
「這一點我也同意,不過他倒是說中了一點。爸爸的屍體從來沒有被找到。妳為什麼如此確定他是自殺的呢?」
她知道我是認真的。「我們喝杯茶吧。」她提議道。
我們沒有談論葛萊蒂絲.艾索普的指控,或是前任女僕翻供的事。我相信瑪姬一定已經知道那些消息。但我還是說了我想說的話。「瑪姬,雖然這對艾索普家是個悲劇,但我還是很高興蘇珊的屍體被找到了。至少,這會帶給她母親某種程度的慰藉。」
「沒有……沒什麼。」
「凱依,我很擔心妳。他是個……」
幾分鐘之後,我半躺在沙發上,而她則坐回她的椅子。我們兩個都手拿茶杯,那種感覺十分熟悉、舒服而自在。我問她,她的朋友們好不好,也告訴她我們蜜月旅行的經過。
「她的屍體是在卡靈頓莊園找到的。」瑪姬忍不住說了這一句。
「當年我還是個孩子。那是在我母親過世後開始的。醫生給了我一些藥,有一陣子幾乎就沒有再發生過。但後來我一直做一個噩夢,夢到我把手放進游泳池中,好像在抓什麼東西,而hetubook.com.com這個夢也一直留在我腦海。妳不會知道那是否曾發生過吧?」
他說文森訂了外送晚餐到辦公室,但也承認自己一口都沒碰。我們一起下樓進了廚房,我從冰箱中拿出珍妮燉的雞湯替他熱了一下。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起身從吧檯拿了一瓶紅酒和兩個酒杯。他倒了點酒,並舉起酒杯,「我們每天晚上都這樣彼此敬酒吧。」他說道。「我們一定會度過難關,真相一定會大白的。」
但他確實是想說什麼的,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我幾乎可以發誓彼得剛才呢喃的說,「我還做過其他的噩夢,而或許那些事也曾發生了……」
「我不會出什麼事的。」我告訴他。「你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呢?」
我打斷她的話。「瑪姬,如果妳是要用我猜測的那個字眼來形容彼得,我就馬上離開。而且永遠不回來。」
「基本上算是,不過是在籬笆外。任何人都有可能埋在那裡。」我沒有讓瑪姬來得及插話,又接著說道,「妳知道是爸爸建議他們把籬笆圍牆往後移動,這樣如果有任何維修工程進行,就不會破壞庭園景觀的嗎?」
「我知道。我記得妳父親當時曾經提過這件事。他本來想在籬笆外的土地上也種植些什麼的,可是始終沒有機會完成。」
當然,瑪姬還是老樣子,先發制人的問道,「他怎麼樣了?」
我腦中一直在想我的父親,hetubook.com.com所有的美好回憶都浮現在腦海中。我依然十分想念他。
我打了彼得的手機。他人依然在曼哈頓,而且至少要十點以後才會到家。「帶瑪姬去吃晚餐吧。」他說道。然後他甚至笑了一下補充道,「告訴她我請客。」
「那麼警察一定也盤問過爸爸。當時他仍在那裡工作。」
「是的,我記得剛好是十五天之後。」
「凱依。」他開始說道,聲音中帶著猶豫。他將聲量壓得很低,我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麼。然後他哽咽起來,咬著嘴唇。我看得出他幾乎快哭了。
我換上舒適的睡袍和拖鞋,等待彼得回家。我實在不想打開電視,擔心又會看到另一則有關艾索普案的新聞,以及那個女僕翻供的後續發展。我在蜜月回程的飛機上開始看一本書,因此我決定繼續讀完那本書。可是沒有用,我根本看不下去。
「瑪姬,有件事妳弄錯了。爸爸不是因為酗酒而被開除的。他之所以被解雇,是因為伊蓮.卡靈頓開始跟他調情,而因為他沒有回應,所以她就把他開除了。這是彼得告訴我的。妳為什麼覺得他是因為酗酒而被開除的呢?」
晚餐之後,我送她回到家門口,看她進門,然後開車回家。莊園大門口的小屋中亮著燈,因此我猜測巴爾夫婦應該在家。不過我從來不知道伊蓮在不在。因為她的別館距離前門和宅邸都太遠,所以無法看見裡面的燈是否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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