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我早就猜到了!」伊蓮用勝利的口吻說道。「我先前才告訴過理查,晚餐時我一定要問問妳——因為我已經看出來了。」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書桌旁邊。我想要把那張《時人》雜誌內頁拿上樓去。我可不想忘了,因為尼可拉斯非常堅持要我下次去看彼得的時候,把這張紙拿去給他看。
我們站在前門幾分鐘,文森和我也祝理查在倫敦一切順利。他說如果可能的話,彼得的審判開庭時他會回來,給予他精神上的支持。「我很愛他,凱依。」他說道。「我一向都很愛他,而我知道他真的很愛妳。」
畫框很重,而我小心翼翼的將它拉了出來。我把畫靠在牆上,然後盤腿坐在那幅畫前面。拿著放大鏡,開始謹慎的檢視著。
唯一尚未回應的只剩下最後一位賓客,也就是文森。我們目光交接,而我在他眼中看到一個令我畏懼的眼神。那個表情深奧難測,但一時間我的腦海立刻浮現一個畫面,那就是彼得懷有身孕的前妻,漂浮在游泳池中。
每天晚上在彼得的圖書室中坐一會兒,似乎已經成了我的習慣,那讓我感覺和他更親近。我可hetubook.com.com以重新回憶起第一次走進這個房間,看到他坐在這張椅子上的那一刻。我回想起當他站起身和我打招呼時,眼鏡從他臉頰上滑落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實說,一整個晚上帶動氣氛的,就是理查。他先說一些他二十多歲時在蘇富比拍賣公司工作的軼事,然後又告訴我們雇用他的那位老英國藝術鑑賞家的事。「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理查說道。「而且時機實在太恰巧了。我不但可以擺脫藝廊的租約,而且還因為讓出租約而拿到一筆酬勞。我的房地產經紀也在替我處理公寓,甚至已經有人開價了。」
但今晚我沒有在那裡待太久,因為我已經累壞了,不僅是身體,心靈上也一樣。我開始擔心,或許尼可拉斯根本無法找出任何線索幫助彼得脫罪。當我問他是否有什麼進展時,他的態度是如此保留。或許他甚至找到了可能對彼得不利的證據吧!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只說我覺得每個人似乎都吃得很高興。我和他們道別,而他們也從廚房後門離開。然後我刻意將門上了兩道鎖。
和_圖_書很清楚如果沒有我的存在,她就會是彼得最親的親人。如果彼得真的去坐牢的話,那麼他向她尋求慰藉也是很自然的,而彼得是個非常慷慨的人。
九點鐘時,我們在彼得的圖書室喝咖啡。那時我們已經沒有什麼話題好聊,而且大家顯然都勉強裝出一副客套的模樣.。我感受到相當強烈的敵意,同時暗中發誓再也不會邀請這群人進入這個對彼得意義非凡的房間。我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三個人都非常厭惡蓋瑞。我知道伊蓮懷疑彼得的襯衫就是被他偷走的。尼可拉斯也證實,.蓋瑞承認是他偷的,而我們都知道文森搜到襯衫之後就將它占為己有。
我用彼得書桌上那只美麗的放大鏡將它壓著,而放大鏡的鏡片剛好壓住瑪莉安.赫麗相片的背景。
葛蕾絲死後的那幾年,伊蓮又成了這棟房子實際上的女主人,直到我出現壞了她的好事。
我不是專家,所以光憑這幅畫並沒有引起我的共鳴這一點,就評斷它的價值是很不可靠的。角落的簽名——莫利——和現在掛在宴會廳的那幅一樣線條華麗。兩幅畫幾乎一模一樣,可是宴會廳裡的那幅讓和_圖_書人忍不住深受吸引,而這幅則沒有。這一幅畫上面的日期寫著一九二〇年。
「這座宅邸就是那時候易主的。伊蓮夫人搬進了別館,彼得也把我們請了回來。」珍妮曾經告訴過我。「葛蕾絲夫人把她最喜歡的僕役都帶到紐約的公寓去。她大部分的時候都住在那裡,也在那裡宴客。因此雖然這裡有了新的女主人,伊蓮夫人還是照管一切,即使她已經不再住在這裡面。」
文森對我的態度不是冷漠就是畏懼,我不確定是哪一種。我也不確定他覺得我雇用尼可拉斯是在背叛彼得,還是擔心尼可拉斯會查出他犯罪的事實真相。尼可拉斯也曾懷疑文森和蓋瑞兩人可能是「同一夥」的,但我一直沒有時間好好思考那個可能性。
我送走伊蓮、理查和文森,關上門之後,便走回了廚房。巴爾夫婦也準備離開。「咖啡杯都已經洗乾淨放回廚櫃了,卡靈頓夫人。」珍妮緊張的說道。
其中一塊恰好被放大鏡放大的背景,是瑪莉安後方牆上的一幅畫。我拿起放大鏡仔細端詳。那是一幅風景畫,和被我從客廳中換掉的一模一樣。我拿著那張紙和放大鏡跑上三樓。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換掉了好幾幅畫,而那些畫作都被包得好好的疊在地上,我稍微費了一點勁才把它找出來。
我無法確定他們當中是否有人,包括蓋瑞在內,注意到彼得書桌一角放的那張《時人》雜誌內頁。我故意放在很顯眼的地方,所以要不看見是很難的。我還是不了解那到底有什麼重要,但如果任何一位賓客有反應的話,我或許可以看出蛛絲馬跡。
「妳在做什麼,凱依?」
伊蓮和理查都給了我一個看似真心的擁抱。
伊蓮對於我在客廳所做的改變並沒有發表評論,而我猜想這表示她並不認同。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但我可以想像她心裡一定不是滋味。六個月前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她和彼得父親結婚的那五年,她一直都住在這棟房子裡,在他死後她也繼續當女主人,直到彼得娶了葛蕾絲。而現在則是我。
「妳在做什麼?」他再次問道。
難道莫利在一九二〇年先畫了這幅畫,稍後又用更高明的技巧畫了另外一幅嗎?當然有可能。突然間我又看到一個不仔細看就會被遺漏的東西:莫利的簽名下方還有另一個簽名。
我想用那樣的比方來形容彼得對和-圖-書理查的感覺是很貼切的。他愛這個人,但痛恨他的弱點。
我們都刻意沒有談到彼得,可是等到晚餐時,我們也都無法再迴避這個話題,因為大家都很清楚,我們在他家享用晚餐的同時,他卻被關在牢房裡。「我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我說道。「我們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很久以前瑪姬就曾告訴過我,你可以愛一個人,但不需要愛那個人的全部。「大約五十年前,有一位天主教長老名叫富頓.辛恩。他很會講道,也主持了一個電視節目。」她回憶道。「有一天他說了一句話真的讓我印象深刻。他說,『我恨共產主義,可是我愛共產主義者。』」
我猛然轉身。文森站在門口瞪著我。他的臉色慘白,嘴唇也捉成細細的一條線。他開始朝著我走過來,而我則試圖躲開他。
「卡靈頓夫人,如果您在晚上需要什麼的話,您知道我們一定會立刻趕過來的。」蓋瑞也說。
九點半左右,他們都起身準備離開。一整晚累積下來的壓力也讓我精疲力竭。如果在場的這幾個男人當中,其中有一個真的就是當年在禮拜堂中被我聽到威脅蘇珊的那個人,我想今晚我恐怕無法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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