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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決定了沒?到底要不要去?」
紐約的演出機會愈來愈少後,慕莉爾就跟著妮娜搬到加州。一年前,她差點命喪火窟。那時,她住在洛杉磯一棟雙拼屋宅,有天不小心把香菸掉在客廳地毯上,差點釀成火災。客廳修復後,屋主就拒絕再租給她。「這種事很可能發生在半夜。」屋主告訴妮娜:「我不想再承擔風險。」
在派對上,貝琪大費周章地找到了妮娜,對她說:「妳媽呢?她沒搶到羅伯特,是不是還輸不起啊?」
這些不斷湧上的回憶讓妮娜怒火中燒。她想起畢業歡慶會那一晚,她母親拒絕去參加,還說:「住在那間豪宅裡的女人,應該是我。」
我受不了了,妮娜關上並鎖上臥房的門時,心裡這麼想著。以母親目前的態度來看,她認為就算跟著妮娜進房,繼續討論電視製作人的那封信,也不為過,所以,妮娜非得把門上鎖不可。
我真高興那晚沒和_圖_書人聽到她這些話,妮娜心想。隔天早上,羅伯特.鮑威爾發現太太陳屍床上時,那場面確實令人不忍卒睹,不過,當她問我這句話的那一刻,如果我手邊有枕頭,我會很樂意往她的臉狠狠蓋下去。
「把那三十萬拿了。」母親劈頭對她說:「用它給我買間公寓。我比妳更不想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再次見到克萊兒、雷吉娜和艾莉森,會是什麼感覺呢?當年,我們不過是孩子啊,妮娜心想。我們好害怕,警察不斷扭曲我們的話。警方問媽,在鮑威爾遇見貝琪之前,她是否和鮑威爾認真交往過,結果她的回應足堪榮獲年度最佳表演獎。她說:「我每次至少跟三個男人交往,他只是其中之一。」
離婚三年了,妮娜心想,其實我已經準備好迎接下一段感情,可是被我媽拖著,我大概什麼搞頭都沒有。誰知道呢?起碼我仍有幾分姿色。如果去上那個節和_圖_書目,就可以賭一把,說不定因此有機會好好演個像樣的戲,甚至成為實境秀的女主角。要演瘋婦,我也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慕莉爾身上仍穿著睡袍,這代表她起床後——不管那是幾點鐘——她就陷入經常籠罩著她的憂鬱情緒中。妮娜忿忿地想著,今晚鐵定漫長難捱了。
房間涼爽,感覺真舒服。白色牆壁,潔淨發亮的地板,床兩側鋪著白色塊毯,窗戶掛著蘋果綠的小窗簾。床上那些摻著蘋果綠的白枕頭把純白床罩襯托得更潔白。四柱床,以及那個跟床是一組的衣櫥,是她十年婚姻所留下來的遺物。她前夫是個演藝事業還算成功的演員,但後來被她發現是劈腿慣犯。幸好兩人沒孩子。
然後殺死妳,她在內心補上這句。接著,她繼續想著,貝琪.鮑威爾被悶死那一晚,還有什麼是她沒記得的嗎?
「我不曉得我要去那裡做什麼。」妮娜說,努力讓語氣hetubook.com.com顯得平和。
這些年來,她一想到這事,就把這些話拿出來往妮娜的臉上砸。
慕莉爾拒絕了可能讓自己變成大明星的機會,只因為鮑威爾不希望兩人結婚後她被合約辨死。他就是這麼說的:「我們結婚後」。
妳別又槓上她,妮娜警告自己,一天終於接近尾聲,妳不會熱得半死——又煩又累嗎?「媽,我先去沖澡,換上舒服的衣服,」她說:「待會兒再來陪妳喝一杯。」
她和其他人趕到貝琪的臥房時,鮑威爾已經震驚到癱在地上,管家則忙著拿開貝琪臉上的枕頭。
很難想像母親曾是搶手的女演員,工作邀約一個接一個。妮娜苦澀地想著,有演戲才華的人是她,不是我。可是看看她現在這副德性!
「幹嘛,奧斯卡金像獎的得主不鳥妳啊?」她母親譏諷地說,同時把快要空的酒瓶往杯子裡倒。
妮娜回應母親時,極度克制才沒表現出怒氣。「媽,www•hetubook•com.com我正要進去洗澡。好,我會答應他們的邀請,我會用那筆錢給妳買間公寓。」
妮娜.克雷格一推開她位於西好萊塢的公寓大門,劈頭就聽到這句話。拜託,又來了,妮娜心想,然後咬著唇,克制自己,免得對她六十二歲的母親說出刻薄的話。這會兒是五點半,看來,平常五點才會拿起蘋果馬丁尼或紅酒的慕莉爾.克雷格,老早就開始她的私人雞尾酒會了。
那晚,我喝了好多,甚至不記得怎麼上床的。不過,我應該沒露出醉態才是,因為就連那個好管閒事,直嚷著艾莉森喝醉的管家,也沒說我喝醉。
妮娜冷冷地思忖,在我面前,她可不是這樣說的。她媽不斷怪她把貝琪介紹給鮑威爾。她一直怪我,一直怪我,一直怪我,妮娜心想。我從她嘴中聽到的,始終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我毀了她的人生。
「為什麼不去?三十萬耶,這可不是一筆小錢。我陪妳去。我不介意再m.hetubook.com.com次看到羅伯特.尼可拉斯.鮑威爾那個老傢伙。」
想到這裡,她聽見母親轉動了臥房的門把。「我要跟妳談一談。」她母親說:「我認為妳該去上那個節目。」
所以,母親和妮娜同住近一年了。現在,她也以當臨演維生,但對於任何工作機會總是顯得意興闌珊。
妮娜看著母親。她的頭髮,曾經跟她一樣,天生就是深紅色,但現在被她染成消防車那種鮮紅色,搭配她那張老臉,看起來好突兀。長年的抽菸習慣讓她的嘴唇和臉頰四周留下深刻細紋,連肌膚都出現參差不齊的褐色斑點。坐在沙發上的她垮著肩,往前傾,雙手握住玻璃酒杯。
十年前,妮娜就放棄她成為有名女演員的夢想,改加入臨時演員協會,當起演一天領一天錢,只能出現在背景的臨演。早上五點上工,一整天下來,她都在拍一部描寫革命的電影——所以需要上百名的臨演拿著標語。場景搭在棕櫚泉附近的沙漠,簡直熱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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