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西.史隆是當中最吸睛的女孩,但她對我視而不見,傑克心想,謹慎地演練著警方問話時的回答。後來,有一天,我經過格林威治村的一間小珠寶店,看見有人在假的藍寶石墜飾上刻名字。櫥窗上掛了一堆已經刻好名字的項鍊,我看見其中有一個刻著「崔西」,只要八美元。兩天後,我去巴比酒館,見到崔西時,把那個墜子送給她。「小禮物,妳不要有壓力,」我說:「我只是路過時剛好看見它,忍不住想買下。這個墜子的顏色就跟妳的眼珠子一樣。」
崔西失蹤那一天,我在複合館工作到六點十五分,下班後就直接回家。當年我是這麼告訴馨方的。我住在長島市,離複合館大約一點六公里。那晚我人不舒服,早早就上床。我還沒結婚,自己一個人住。
星期三一大清早,傑克.沃斯從複合館開車回家時,全身顫抖不停。回到家後,他才發現,自己有夠蠢。見到坑和_圖_書洞裡的東西後,怎麼會拔腿奔離呢。
我堅持不收她的錢,沒想到她就硬把項鍊塞回給我。我說:「既然很喜歡,那我就讓妳付。如果妳不相信真的只要八美元,妳可以親自去麥道戈街走一趟,就會看見櫥窗裡吊著一條條類似的項鍊。」
這會兒,傑克忽然想到,他還沒打電話給道格,告訴他隨時會有人發現崔西.史隆的屍體就埋在複合館裡,並且將這事公諸於世。
他打開電視,從一個新聞頻道轉到另一個新聞頻道。所有頻道都在挖那個病死流浪漢的故事——警方證實,就是他以複合館的廢棄廂型車為家。他叫葛萊德.哈區基斯,是功績彪炳的越戰退伍軍人,但光榮返鄉時心理已經受到嚴重創傷,經過一段心理重建卻失敗的痛苦日子後,四十多年前他決定拋家棄子,自我放逐。真不可思議,今早,就在他病死於貝爾維尤醫院的前幾分鐘,他m.hetubook.com.com竟然能和依舊對他念念不忘的妻兒團聚。
我的確這麼說過,我很確定。就讓條子自己再去跟他們確認吧。
終於,傑克鼓足勇氣打電話。道格沒接,他竟鬆了一大口氣。傑克知道,崔西的屍體出現在複合館,從很多方面來說,會讓道格氣惱不已。他絕不願意有人提醒他,他那個死於船難的弟弟康諾也認識崔西.史隆。
五點半,開始播報地方新聞,這時媒體顯然已經掌握到更多資訊。據說葛萊德.哈區基斯從越南返國後,曾在一家大型建設公司擔任工頭。一位曾與他共事的電工說:「葛萊德什麼都懂,你說得出來的,暖氣、水電,都難不倒他。」
媒體捕捉到他妻子佩姬和兒子史基普的照片,當時他們在佩姬位於史泰登島的家門前下車。母子倆疾步進入屋內,躲開鏡頭和麥克風。
正常人應該會打電話報警吧。可是當警察抵達,一定會劈頭就和圖書問他,在那裡做什麼。他大概會這樣回答:「我想過來看看瓦礫清除得如何。我本來就有權利來這裡,我在這裡工作了三十年欸,這五年還是館長呢,直到上週複合館爆炸。」
記者問:「你認為他有可能製造爆炸嗎?」
那要怎麼解釋崔西.史隆被人發現埋在複合館的停車場?傑克心想,當時,停車場在鋪設路面。就這麼告訴警方吧,說崔西失蹤前幾天,我還在巴比酒館跟幾個人提過這件事。他們開玩笑問我,可不可以去博物館參觀那些上流社會的家具。我告訴他們,得等一陣子,因為那幾年下了太多雪,停車場的地面龜裂了,得重新鋪設。
後來,她說要跟我買。
「以他的精神狀況來說,不可能。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很好的人,不過,如果你要問的是,他是否有技術能力製造爆炸,答案是有。蓋房子時,得在屋內裝設瓦斯管,而這正是他成天在做的事。所以,你和圖書得對這些東西有概念才行。」
道格聽到這段話,應該可以安心了吧,傑克心想。這個住在街上四十年的傢伙,搞不好二十八年前就在複合館附近閒晃。說不定,他們可以把崔西的案子歸到他頭上。
當時,他告訴警方,他有點失望,因為後來兩人在巴比酒館遇到時,他從沒見過她戴那一條項鍊。
星期三下午三點鐘,喝了兩罐啤酒,吃了一個三明治後,傑克.沃斯繼續演練,希望警方詢問時,他的回答能符合他在近二十八年前所說的版本。
崔西.史隆。當年她失蹤時,警方也來調查他。那時,他快邁入三十歲,在複合館擔任小會計。下班後,他常到巴比酒館。那時,許多懷抱著明星夢的男男女女已經在那一帶的酒吧和餐館打工。所以,很多男人喜歡去巴比酒館,就為了釣美眉。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傑克想起那個聽見他和崔西談話,並看見她拿錢給他的傢伙,就一肚子火。稍晚www.hetubook.com.com,那個自以為是的王八蛋竟然有膽對他說:「傑克,面對現實吧,人家崔西的心思全放在表演課程上,而且,你不是她的菜啦。」
傑克想起來了,那是她失蹤之前六個月的事。
傑克提醒自己,我是當著餐館其他員工的面拿給她的,大家都看到了,而且坐在吧檯的一個傢伙還說:「沒用的啦。」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他已經冷靜下來,也想清楚萬一有人看見今早他的車出現在現場,他該怎麼回答警方的質問。
那批清除大隊,哪時候才會有人低頭看那個坑洞一眼,把事情爆出來?傑克.沃斯悶悶地等著新聞快報。
這是他所能想出的最好版本,而且也很接近真相,聽起來頗具說服力。不過,一想起近三十年前他送項鍊給崔西的事,他就忍不住升起怒火。她說:「藍色是我最愛的顔色,而我最愛的珠寶就是藍寶石。傑克,我很喜歡這條項鍊,可是我要自己付錢,我窮雖窮,八美元還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