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憶抬起頭,看到他瞥了嬰兒監聽器一眼。他是在檢查它是否開著,她想道。她的腦中頓時湧過一聲激動、心碎的哀號,「噢,親愛的,你為什麼不能信任我?」
只不過我真的感到很困惑,她若有所思地想道。聽到火車的聲音:不記得把漢娜抱到搖籃裡:不確定我是否走在寡婦步道上,雖然艾美覺得她有看到我。但如果亞當堅持要找一個人在這裡全天候看守,那我一定會發瘋的。漢娜剛出生的那一個月,由於她的焦慮症經常發作,所以他們請了一個二十四小時的看護。每當她想到那件事,她就覺得很恨。她依然記得那個充滿好意但令人傾怒不已的聲音,不時在催促她遠離漢娜,「尼可斯太太,妳為什麼不去好好休息呢?我來照顧漢娜就可以了。」
牧師的判決是,讚賞托比亞.奈特拋開罪惡的虔誠行為,並「拒絕公開對他加以懲罰,只和圖書判他支付五鎊的罰金給該貧窮村落。」對瑪琪蓓則給予機會坦承她的不貞。而她憤怒的拒絕以及對托比亞.奈特和那些控告者苛刻的譴責,決定了她的命運。
曼憶嚇一跳抬起頭,「亞當!」
當她正準備把檔案闔上時,曼憶看到了瑪琪蓓.費里曼的名字。
檔案中提到了「平安號」,說它在激烈的戰鬥中擊敗了「海盜船上凶猛的暴民」,而船長安德魯.費里曼更是親自扯下了海盜高掛在桅頂的海盜旗。
她無法容許那種事再發生。她走到水槽旁,將冷水潑在臉上。我一定要忘記這些不愉快的回憶和失誤,她這樣告訴自己。
曼憶在漢娜上床午睡之後,就叫艾美回家了。她已經好幾次瞥見這個年輕女孩在端詳著她,對於她審視的眼神感到有些不自在。她也經常在亞當臉上看到同樣的神情,那讓她覺得很不舒服。當和*圖*書她聽到車道上傳來艾美發動汽車的聲音時,頓時感覺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亞當要再過一兩個小時才會到家。他和史考特.柯維會面之後,要跟伊蓮家派對上的三個老朋友碰面打高爾夫球。或許他們可以把那些「陳年往事」一次回憶個夠,她想道,然後又覺得有些內疚。亞當很喜歡打高爾夫,可是卻很少有機會打,至少在這裡他有朋友,這應該是件好事。
「嘿,妳看得可真入迷。」
在那段期間,她完全不知道她的寶寶在哪裡,甚至是否還活著,曼憶想道。
「睡得很熟呢。」
「我是叫亞當沒錯。」
曼憶試圖將自己拉回現實,將頭倚靠在他手臂上。「你不在的每一分鐘我都想你。」
「道我就不敢當了,奶嘴殿下還好吧?」
當時的裁決是,在她生產後六週的第一次村民大會上,「犯下通姦罪的瑪琪蓓.費里曼將接受三和-圖-書十九下的鞭刑。」
她再度抬起頭時,已經是三點十五分了。亞當很快就會回來,而漢娜也快醒了。她只有再看一個檔案的時間。她選擇那個標題為「集會所」的檔案。早期的鱈魚角,集會所指的就是教堂。
他面帶微笑,顯然很輕鬆。他的帽簷半遮住他的臉,但他的藍色運動襯衫衣領是敞開的,露出剛被陽光曬紅的皮膚,還有他的手臂和小腿也是。他傾身靠向曼憶,用手臂摟住她。「妳這麼專心埋首在研究裡,問妳想不想我似乎沒什麼意義。」
一七〇四年十二月十日,在村民大會上,幾個主婦站出來作證說,在過去一個月安德魯.費里曼船長出海時,她們目睹托比亞.奈特在「夜深人靜」時去拜訪瑪琪蓓.費里曼。
菲比.史伯格把她認為有意思的紀錄都影印了下來。其中的故事包括激動的牧師在布道壇上詳述「上帝的精髓」以及「hetubook.com.com魔鬼引起混亂的伎倆」;膽怯的年輕牧師感激涕零地接受每年五十鎊的微薄薪水和「一棟房子、一塊土地,以及砍好的柴火送到門前的服務」。教徒因違反安息日而受罰也顯然經常發生。還有一張長長的清單列舉出各種輕微的違規事件,像是吹口哨,或是讓豬在「主的日子」到處亂跑等等。
根據紀錄,當時懷有三個月身孕的瑪琪蓓,曾激動地跳出來否認指控,但托比亞.奈特卻「帶著謙卑和痛悔的態度,坦承他的通姦行為,並欣然接受洗滌靈魂的機會。」
菲比.史伯格在旁邊寫道:「『平安號』在三月一日從英格蘭返航,在三月十五日又再度出航。嬰兒出生時船長是否在場?根據出生證明顯示,安德魯和瑪琪蓓的孩子是在六月三十日出生的,因此似乎沒有人懷疑他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他在八月中返家,大約就是她接受刑罰的時候。然後他立和_圖_書刻又出航,並且帶著孩子一起走,離開了將近兩年。根據紀錄,『平安號』再次返航已是一七〇七年八月。」
天哪,曼憶想道,真慘。當時的她恐怕連十八歲都不到,而且據她丈夫所形容的,「身材嬌小柔弱」。
那是船長勇猛的一面,曼憶想道。他一定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他的影像,精瘦的臉龐,皮膚因風吹日曬而粗糙布滿皺紋,短鬍鬚,線條分明的粗獷面容,加上一雙銳利的雙眼。她伸手去拿她的素描簿,很快地將腦中的那個影像繪製到紙上。
曼憶坐在廚房長桌旁,再度埋首於菲比.史伯格的檔案。其中標題為「船難」的那個檔案內容尤其精彩。單桅帆船、郵船、縱帆船、和捕鯨船——在十七和十八世紀,許多船隻都在這塊海域中被凶猛的海洋吞沒,甚至就發生在這棟屋子下方的海面上。過去,麻諾馬宜沙洲也被稱為大西洋的白色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