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史考特.柯維也是伊蓮和約翰的座上嘉賓,對她而言是個還算愉快的驚喜。當餐廳帶位女服務生帶她來到桌旁時,她可以看出他眼中的讚賞。她告訴自己,他其中一個迷人的地方就是,他似乎對自己的英俊視而不見。甚至還表現得有些害羞,而且不管誰在說話,他都會非常專心地聆聽。
可惜的是,曼憶在吃甜點時想道,約翰真的太喜歡談論保險了,而且實在不應該講笑話。她已經習慣亞當的機智風趣,所以聽到約翰再一次說「這就讓我想起一個故事……」時,實在很痛苦。
「噢,不,不用了,我沒事的。」她試著掩飾惱怒的語氣。每次聽到有人想保護我,我就有股衝動想伸出腳去踢人,她想。
自從漢娜出生後,她就一直在與創傷後壓力症對抗——往事重現、焦慮症發作、憂鬱症。
「亞當是個非常果斷的人。」伊蓮微笑道。
四點鐘的時候,一輛火車朝著她衝過來的聲音,穿越了整棟屋子。
凌晨兩點之前,她就起來了三次去查看漢娜,發現她睡得很熟,他們來這裡不到一個星期,她看起來就長大了許多,曼憶深思著,輕輕地摸了摸那隻伸直的小手。
曼憶跌坐在嬰兒床對面的床上,顫抖著,抱著自己的身子,不敢信任自己去抱漢娜。
m•hetubook.com.com「不要叫了。」曼憶對寶寶吼道,「不要叫了!不要叫了!」
曼憶知道至少她看起來又像從前一樣了。她的腰身幾乎已經完全恢復,而今晚她選擇穿一套淺灰色短夾克和寬鬆長褲的絲質套裝。深灰色的袖口和深灰色的襯衣在色彩上襯托得恰到好處。她那因日曬而呈現淡金色的頭髮,簡單地在頸後綁成一束。她戴著訂婚時亞當送給她的鑽石短項鍊及成套的耳環,更顯相得益彰。盛裝打扮讓她感覺好極了。
她在鐵路平交道上,試著要及時穿越。火車就要來了。
她終於感覺自己的眼皮逐漸沉重,知道很快就會墜入夢鄉。她躺回床上,摸著亞當的枕頭,十分地想念他。他今晚是否打過電話來呢?或許沒有,不然艾美會告訴她的。但他為什麼沒有在十點半試著打電話過來呢?他知道那個時候我應該到家了。
他簡潔地談了一下有關搜索令的事。「妳的忠告是對的,曼憶。我後來打電話給亞當,他告訴我對此他無能為力。但他也要我保持聯絡,隨時開著答錄機。」
亞當工作的壓力已經很大了,對他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種人而言,這樣的問題一定很令人厭煩,她想道。之前她對於亞當擺明要她多出去交際,要艾美留下來過夜的舉動充滿怨恨,現在她卻非常希望此刻他在她身邊。
她猛然坐起身,用手指塞住耳朵,試著把那聲音掩蓋住,然後蹣跚地往育嬰室衝去。她必須去救巴比。
然後又因為巧合,讓我真的畫出了他的臉?她這樣揶揄自己。下意識、無意識,又是那些字眼,她想道。天哪,我到底是怎麼了?
伊蓮激動地怒道:「說到這一點我就有氣。卡本特家如果在薇薇活著的時候,對她表現出現在一半的關心就好了。我告訴妳,那個可憐的孩子三年前買下那棟房子的時候,看起來好孤單。之後我帶了一瓶香檳過去,而她感激涕零的態度真是可憐到極點。她只是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那裡。」
然後,她聽到他在樓下喊她,他的聲音裡充滿興奮和快樂,叫她過去。「媽咪,媽咪。」
不過,當他們離開座位時,曼憶完全不想逗留,甚至可以說是歸心似箭。約翰提議他和伊蓮可以開車跟著她,以確保她平安到家。
漢娜叫得更大聲了。
「好。」約翰興奮地說道,「我們的婚宴會在這裡舉行,而你們兩位是最先收到正式通知的,時hetubook.com.com間就在十一月二十六號星期六下午四點。我們連主菜都決定了:燉火雞肉。」他發出嘿嘿嘿的笑聲,「別忘了,那是感恩節後的兩天。」他緊握了一下伊蓮的手。
伊蓮看起來完全是個新娘的模樣,曼憶想道。她身穿白色寬領洋裝,戴著珍珠金飾項鍊。柔順的金髮更加襯托出她那張瘦而稜角分明的臉。她左手的梨形大鑽戒顯然是約翰大方的表徵。
她搖搖頭拋開這些令人困擾的思緒。現在她人來到餐廳,也很高興自己來了。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亞當一直希望她身邊有人的原因。過去她是很外向的人,但自從巴比死後,要她興高采烈或對任何人事物感興趣似乎就變得很困難。
身為俱樂部長期會員,並且是該餐廳的常客,約翰成功預約到餐廳一角新裝潢的玻璃屋裡的好位子。他堅持要曼憶坐在面向窗戶的位置,好讓她可以欣賞南塔基特海灣的風景,儍雅的帆船,豪華的遊艇,以及運載遊客往返瑪莎葡萄園島和南塔基特的笨重汽船。
在一次冗長的詳述過程中,史考特對她揚起一道眉毛,而她感覺自己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心有戚戚焉,她想道。
曼憶到家的時候,漢娜正睡得香甜。「她真是個乖寶寶。」艾美說道,「妳要我明天同一個時間過來嗎,尼可斯太太?和_圖_書」
……
「不,沒有必要。」曼憶平靜地說。「我會再和妳聯絡。」看到艾美垮下來的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雖然讓她感到抱歉,但她也很期待可以單獨與漢娜相處,直到亞當明天從紐約回來。
「伊蓮。」約翰警告道。
或許我應該打電話給他的,曼憶想道,我應該讓他知道我今晚玩得很愉快。他可能不敢打電話給我,怕我會抱怨外出的事吧。
懷漢娜的時候,她一直在寫上一本大衛書,也很高興自己可以忙著寫書。她發覺當她不忙的時候,就會開始擔心事情可能會出錯,不是流產,就是死產。
噢,天哪,我只想做我自己,我只想當個正常人。
她伸出雙臂,哭喊著他的名字,匆忙地跑去找巴比。
但約翰是個實在的好男人,很多女人或許都很羨慕伊蓮。
「我真的很高興他是站在我這邊的。」史考特說,然後又補充道,「我們別再談這件事,破壞今晚的氣氛了。還好我沒什麼好隱藏的,讓警方這樣徹底搜索你的家,試圖證明你有罪,實在是相當不愉快的經驗。但憤怒和擔心是有很大區別的。」
有沒有可能她看過一張沒有命名的肖像畫,並下意識地在試圖想像安德魯.費里曼船長時,想成了同一個模樣?他長得並不是那麼奇特,很多十八世紀早期的水手都留著深色的短鬍鬚和*圖*書
。
晚上要入睡變得更困難了,並不是因為她緊張,而是在她腦海中,她一直在想菲比.史伯格檔案裡的那些照片及畫像。她以為自己只是隨便瞥過一眼而已。那些大多是早期殖民者的肖像畫,有些甚至沒有命名,還有一些地標注建築、房地產的地圖、帆船等——其實是一堆未經整理的雜物。
漢娜在尖叫。
曼憶在六點四十五分離開「思憶屋」時,漢娜已經上床睡覺了。現在她啜飲著香檳,腦中有一個念頭始終揮之不去。她是否曾在翻閱史伯格太太的大量檔案中,瞥見過安德魯.費里曼船長的肖像畫,因此在她潛意識中留下了印象?至少珍妮.帕利是這樣認為的。然後她又想道,在過去幾天內,她已經用了多少次「潛意識」和「無意識」這些字眼?她提醒自己,雖然她不常使用鎮靜劑,但那依然足以令她感覺神智不清。
漢娜在尖叫著,她揮舞著手臂,雙腿把毯子踢開。
火車也會輾死她的,曼憶想道,試圖在一片混亂中找出頭緒。
當伊蓮看到史考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便咬住自己的嘴唇。「噢,天哪,史考特,我真抱歉。你說得對,我們改變話題吧。」
位於海尼斯市遊艇俱樂部的船長之家餐廳,可以眺望海港的景觀。
突然間一切都結束了。火車走了,車輪的喀嗒聲也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