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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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天氣依然很涼,因此她們同意讓艾美幫漢娜穿上厚一點的衣物,然後推車帶她去散步。「漢娜是個好奇寶寶。」艾美微笑說道。
然後她又看到另一段提及托比亞.奈特的文獻。在一七〇七年舉行了一次投票,將擔任新英格蘭地區市政委員兼助理行政官的他換掉,指派山繆.塔克負責完成由托比亞開始興建的羊欄。原因是:「托比亞.奈特失蹤了,而本教區因此損失慘重。」
查塔姆海岸線上長達十五哩的危險洋流、盲腸河道與遷移不定的淺灘,是造成無數船隻毀滅的原因。那些船隻在暴風雪或暴風雨當中沉沒損毀,或是擱淺在沙洲上,因船身破損而沉沒在洶湧的大海裡。
「尼可斯太太,妳還好嗎?」
「艾美,我認為妳一定知道。」曼憶說道,覺得這件事可能很重要。
曼憶拿起一張紙,記下艾美告訴她的電話號碼。「我想問她是否願意再過來打掃,然後我會叫伊蓮取消西蒂。」
「老實說,西蒂實在不怎麼能幹。」她抱怨道,「我們剛搬進來那天正好要走的那個清潔婦,把這裡整理得一塵不染。我真希望她能回來。」
「呃,因為你們剛到的那天早晨,凱莉.貝爾被嚇到了。她說她聽到樓上有腳步聲,可是卻沒有人在那裡。然後,她走進育嬰室,又看到搖籃自己在搖晃,至少她是這樣說的。伊蓮說那太荒謬了,而她不想要m•hetubook•com•com這樣的謠傳散播出去,因為她想賣掉這棟房子。」

曼憶轉頭看著艾美,「她為什麼在生她的氣?」
艾美微笑一下,「史伯格教授以前來找我母親時,也是這樣描述寫作這件事的。」
她閱讀著以下的筆記:
即使是衣冠楚楚的郷紳也可能是劫掠失事船的強盜。曼憶在菲比的筆記中讀到,有一位牧師在教堂佈道到一半時望向窗外,看到一艘船即將沉沒,立刻通知他的會眾這個大好機會。「開始搜括個痛快吧!」他這樣喊道,然後衝出教堂,其他拾荒者緊隨在他身後。
菲比的筆記中紀錄著另一位牧師,當有人遞給他一張字條,告知一艘船即將沉沒時,他立刻下令要他的教區居民低下頭禱告,自己卻溜出去大肆掠奪一番。五個小時之後,他把掠奪品都藏好了再回來,發現他那群順從的會眾依然僵著脖子,疲憊地在原地禱告。
但那和瑪琪蓓又有什麼關聯?曼憶想道。費里曼船長不可能是劫掠失事船的強盜。
「我知道。」艾美同意道,「可我就是忘不了。我小時候媽媽經常唱給我聽。」
「噢,我不知道。」
安德魯笑了起來,「水太冰了,而且妳又懷有身孕。我想還是不妥吧。」
「妳母親和史伯格教授是朋友嗎?我都不知道。」
「托比亞.奈特是個很優秀的建築師。」安德魯站www•hetubook•com.com在那裡抬起頭說道。海水拍打著瑪琪蓓的裙子。她拉起裙襬,走到乾燥的沙灘上說:「我很想感受一下海水浸溼腳踝的感覺。」
然後艾美打了個寒顫,「這裡真的很冷,不是嗎?我可以泡杯熱茶喝嗎?」
她經常想起她母親,這個可憐的孩子,曼憶想道。艾美那天早上九點就準時抵達,對於能夠回來她似乎高興得有點可悲。曼憶知道她的態度不只是想賺當保母的錢而已,她似乎真的很高興來這裡。
「我明白了。」曼憶試著不讓自己聽起來太興奮。這麼說我們總共有三個人了,艾美、凱莉.貝爾跟我。「妳知道怎麼聯絡凱莉嗎?」她問道。
「噢,當然,她幫我們家打掃很多年了。」
托比亞被派去主導這起事件的調查,文章中並沒有提到他的任務成功或失敗。
我們不都是這樣嗎?曼憶想著,在桌旁坐下並伸手去拿「岸邊盜匪」的檔案夾。一時間她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今天早上亞當曾直言不諱地說:「曼憶,我相信如果妳打電話給考夫曼醫生,妳會發現她也同意我的看法。在妳這些令人不安的焦慮症發作期間,我必須堅持當我不在時,一定要有艾美留在這裡陪妳跟漢娜。」
午餐前,她一直試圖想把「岸邊盜匪」的檔案內容搞清楚,根據菲比.史伯格所蒐集的資料,準備她自己的筆記。
曼憶頓時覺得口乾舌燥。漢娜正在拍著艾美的臉頰,m.hetubook.com.com但曼憶幻想著一個不同的艾美。更瘦一點,也沒有那麼高。一頭金髮顔色較深,臉也比較小,而且是心形的。當她吻著寶寶的頭頂,在懷中搖著她時,臉上露出溫柔而哀傷的微笑。在曼憶的想像中,瑪琪蓓從生下到失去她寶寶的那幾週裡,看起來就是那個樣子。
「我母親說她避免唱歌給我們聽。」曼憶一邊刷著水槽一邊說道,「因為她五音不全,不想讓我哥哥跟我也受到影響。可我們還是被影響了。」水在水槽中發出嗖嗖聲。
他私下跟艾美談,是因為他不信任我會說話算話,曼憶想道。然後她強迫自己將這些思緒拋諸腦後,決心要開始工作。

曼憶轉過身子,艾美站在門口,手上抱著漢娜。「噢,當然,我沒事。艾美,請原諒我,當我在寫作或畫畫時,我整個人就像置身在一個不同的世界。」
我有沒有可能不再對漢娜過度擔心呢?她想道。
曼憶還記得她強忍住憤怒回嘴的衝動,只簡單地說事實上要艾美過來是她的主意,所以他不需要擺出這麼專橫的態度。即使如此,亞當依然看著艾美的車駛進車道,然後匆忙走出去和她說話。在那之後,他就把自己關在圖書室裡,為審訊做準備。他在十二點半的時候出門,說他下午會回來。
「我母親和父親都是攝影俱樂部的成員。他們曾是很優秀的業餘攝影師。當然,我父親現在還是。他們是透過俱樂部認識和*圖*書史伯格教授的,她和我母親變成非常好的朋友。」艾美的語氣改變了,「我父親就是在那裡認識伊蓮的,她也是會員之一。」
他們對於門上的扇形窗更是感到萬分欣喜,那是他們在倫敦看到的。透過小窗,陽光在玄關灑下美麗的扇形光影。然後他們又走下斜坡,去看看從海邊他們的房子外觀將如何被眾人欣賞。
這些故事真精彩,曼憶想道,可是那和托比亞.奈特有什麼關係呢?她繼續閱讀下去,一個小時之後,她終於讀到提及他的部分,說他譴責「那些掠奪者,從擱淺在海灘上的船『紅夾克號』上,將原本應進貢給君主的麵粉及蘭姆酒等貨物洗劫一空」。
午餐過後,艾美坐在嬰兒鞦韆前陪漢娜玩耍。「拍拍手,拍拍手,直到爸爸回家來。爸爸有錢,媽媽沒錢。」她一邊唱歌,一邊拉著漢娜的手拍著。
漢娜高興地咯咯笑著,曼憶也微笑起來。「這首兒歌有很嚴重的性別歧視。」
「岸邊盜匪」指的則是那些劫掠失事船的強盜。他們會趕過去洗劫貨物及搶奪戰利品。他們會駕駛小船駛向即將沉船的大船,帶著撬棍、鋸子和斧頭,將船隻上的貨物、木材及設備洗劫一空。木桶、皮箱及家居用品也都會被吊起,搬運到在旁邊等待的小船上。
她站起身來看了時鐘一眼,已經兩點半了。艾美自己帶著寶寶到外面去已經將近兩個小時。她擔憂地跳起身,走到廚房https://www•hetubook•com.com門口,看到艾美正推著嬰兒車走上通往主屋的泥土路,於是鬆了一口氣。
她從起居室走到主客廳,打開了前窗,盡情呼吸著帶有鹹味的海風。大海在強風吹拂下掀起了滔滔白浪。雖然她知道海灘上一定很冷,但她發覺自己卻渴望在上面散步,感受海水在她腳邊的清涼。瑪琪蓓對這棟屋子又是什麼感覺呢?她已經可以想像該怎麼寫這個故事了。
他們從中國回來,看到屋子已經完工了。他們一個個房間檢視著,興奮地欣賞著柱子、屋簷和嵌板細工。壁爐上精心砌的磚頭,更是安德魯特別從西牛稠郡訂製的。還有雄偉前門周圍的半露方柱和雕工,以及上方十字架形狀的鑲板。
別再那樣想了,她叮嚀自己,自從妳起床之後,還沒有看過一次大海呢。好好看一下吧,它總是對妳有一種安撫的作用。
君主調查案!曼憶想道。那讓事情有了意外的轉折。托比亞.奈特一定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讓瑪琪蓓自生自滅。他帶頭搜查「紅夾克號」的戰利品,那表示他在調查自己鎮上的人,然後他就消失了,留下未完成的羊欄。
菲比.史伯格的筆記中寫著:「或許所謂的『損失慘重』是指他們已經付他錢建造羊欄。但他究竟怎麼了?沒有紀錄顯示他死亡。他是否是想避免被徵召去從軍?法國人和印第安人之間的『安妮皇后戰爭』正打得如火如荼。或者,他的失蹤是和兩年前的君主調查案有關?」
「伊蓮在生她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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