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憶知道他們在地下室一塊狹窄的儲藏區。史考特拿著手電筒四處照射。一件黃色的雨衣攤在附近的地上,雨衣旁邊擺著一雙雨鞋。所以他身上才沒有淋溼,她終於明白,他是從這裡進來的。
「現在會走到這一步,妳應該怪的人是亞當。」
空氣中瀰漫著發臭的霉味。這個味道和之前幾次她在漢娜房間以及牧師酒櫃前聞到的味道一樣。「你以前就來過這裡。」她大聲說道,「你也去過寶寶的房間好幾次。」
他們會找到我的毛衣,曼憶想道,然後他們會以為我自殺了。她的屍體會被沖刷上岸嗎?薇薇的就有,或許他們會一直等待。亞當。亞當,我需要你。
但他接著說道:「曼憶,對這一切我真的感到很抱歉。我是逼不得已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充滿誠意。
「是的。其實我並不想。我是說,她不是個壞人,可是她實在讓我很難堪。」
育嬰室牆上的開口不超過一呎半寬,曼憶一邊觀察,一邊被史考特推著走了進去。
史考特很快拿起雨衣,把雨鞋捲在裡面,夾在腋下。
「慢慢下去,這裡沒有梯子。」他等她先下去之後,才慢慢落到她身旁,然後關上身後沉重的活板門封住開口。「站在那裡。」
木製的梯子很粗糙,一小塊木片刺進她的掌心。她用腳試探尋找著梯階,小心地往下爬。她有沒有可能跳到下一層樓,藉機逃脫呢?不,如果她扭傷腳踝,那就真的沒救了。耐心等待,她這樣告訴自己,耐心等待。
傾盆大雨一直落下,狂風也吹打著她的衣服。她的頭髮完全
和*圖*書浸溼,貼在她的臉頰上,蓋住了她的眼睛。她試著把頭髮往後甩。史考特停下來,放開她的右手。「把妳的雙手舉起來,曼憶。」
「她帶我到這棟房子來,帶我四處看看,解釋她要我怎麼做。而那天剛好那個瘋女人晃進來,跟著我們進到這裡。她很幸運,當我帶她往大海裡走的時候,她的丈夫剛好過來。」
海浪襲打著海岸。逆流會把她捲走,帶到外海去,這樣她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他催促她往陡峭的斜坡下走去,她的腳步蹣跚起來。不管她怎麼嘗試,他的手都像鉗子般緊緊抓住她。
頓時她燃起一絲希望。他不會在這裡殺她。到了外面,她可能還有機會。當他推著她往前走時,她回頭看了那堆白骨一眼。菲比曾說托比亞.奈特就在這棟屋子裡,難道她指的就是這個嗎?
亞當在哪裡?曼憶焦急地想道。他回來的時候她會聽得見嗎?在這裡面是不可能的。她看到史考特瞥了梯子一眼。「來吧,曼憶。現在妳全都知道了。」
「我其實是盡量避免到這裡來,曼憶。」史考特告訴她,「角落有一把梯子。我會跟在妳後面下去,妳可別玩什麼花樣。」
她聽到一個輕敲聲,身後的門就關上了,漢娜的哭聲也變得模糊。晃動的燭光在狹窄走道的牆上投射出可怕的影子。史考特把蠟燭吹熄,從地上一堆雜物上拿起一支手電筒。手電筒的光線照著這個堆滿破爛衣物和家具的小室。
他們會以為她扔下寶寶不管,一個人在暴風雨的夜晚走了出去。和*圖*書
史考特的車在哪裡?或許他打算開車載她去某處。在途中她或許會有機會跳出車外,或是迫使他撞車。她轉往車道走去,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往這邊走,曼憶。」
「戒指。那只祖母綠戒指呢?在哪裡?」
讓他繼續說下去。讓他繼續說下去。
跟他耗時間,她告訴自己。雖然她知道漢娜一定還在哭,可是她卻聽不見她的聲音。這些牆壁很厚,如果她死在裡面,也不會有人找到她。
「信不信由妳。」他說道,「其實我並不想殺害薇薇。她瘋狂地愛著我,每次到佛州來總是帶禮物給我,可是我們結婚後,她就沒有給過我一分錢。沒有共同的銀行帳戶,我名下也沒有資產,沒有現金。我想要的任何東西,她都願意買給我,但妳相信嗎?我想花的每一分錢,都必須伸手跟她要。」他不敢置信地搖搖頭。
暴風雨展開全勢襲打在他們身上,他們來到昨天她和亞當及漢娜坐在毯子上休息的那個地點。現在這裡已經沒有沙灘,只有沖打上岸的浪潮,侵蝕著海岸,彷彿迫切地想要馴服它。
「我真的很抱歉,曼憶。」史考特.柯維說道,「不過溺死並不算太糟。薇薇大概一分鐘左右就死了。妳就放鬆吧,很快就會結束了。」
「我不會活著走出這裡了,對不對?」她說道。
「為什麼?至少告訴我為什麼吧。」
她來到一樓的主區。這裡比上面來得寬敞,可是到處散落著雜物。史考特緊跟在她身後,從最後一個階梯上下來。「仔細看清楚了。」他說道,並用手電筒照向一堆www.hetubook.com.com破舊衣物,然後用腳一踢。「這下面有一堆白骨。伊蓮第一次帶我到這裡來的時候找到的。某人的屍體在這裡埋葬了很久。我們原本打算也這樣處置妳,曼憶,把妳留在這裡。但如果妳只是失蹤的話,伊蓮擔心亞當後半輩子會一直期待妳回來。」
曼憶打了個寒顫。他說的可能是在海邊走路的事。那就是菲比試圖要回想起來的,她想警告我,她想道。
「所以你就殺了她?」
她環視四周,勉強在幽暗的光線下觀察環境。這個地方,正如她先前所懷疑的,這棟房子裡確實有一個密室。事實上,它不只是一個房間。在兩個煙囪之間,整棟房子的核心就是一個大儲藏室。這些破爛的衣物是否就是當年「感恩號」被掠奪的貨物呢?她想道。
他微笑起來,「婷娜。她真是個小辣妹。把戒指交給她實在很天才。如果他們真的要起訴我,那麼她也會是共犯。所以她不得不閉嘴。伊蓮和我合作得天衣無縫。我們的思考方式是一樣的。她晚上在這裡進出過很多次。我猜她搞了一些把戲想把妳弄得神經兮兮的,像是在半夜播放錄影帶中妳兒子的聲音加上火車行駛的聲音。而且顯然奏效了。查塔姆市大家都在傳,說妳就快崩潰了。」
「等一下,曼憶。」他說道,「把妳的毛衣給我。如果妳的屍體沒有沖刷上岸,至少他們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往那裡走。」史考特拿著手電筒,指著地上一個開口。她可以聞到下方傳來泥土的味道。
他們往海邊的方向走去。她突然明白,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
打算淹死她。
「我不會。」她很快說道,試圖釐清頭緒,想要驅散那股不真實的感覺。他並不知道亞當就要回來了,曼憶想道。或許我可以讓他多說話,讓他分心,絆倒他。我比他想像中的要有力氣,她想道,我或許能夠出其不意地把槍從他手上搶走。
「不,我這麼做是為了我自己。伊蓮在這棟房子的空中攝影照片中,認出了我的船。她知道那天三點十五分的時候,我是一個人在船上的,而那也揭穿了我編出來的那套關於薇薇失蹤的謊言。她打算把事情抖出來,所以我們做了一筆交易。她會當我的頭號證人,而我則會幫她把妳逼瘋。亞當曾告訴她關於妳往事重現的症狀和憂鬱症的事,而她猜想這棟老房子裡的傳說及密室——那是某個建築工人告訴她的——一定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妳逼瘋。這一切都是她策畫的,我只是幫她執行而已。」
她麻木地服從了。他俐落地把她的毛衣從頭頂上脫掉,先拉下左手,然後是右手。他把毛衣仍在地上,再次抓起她的手,強迫她走上通往懸崖然後是大海的小徑。雨下得這麼大,到了明天,地上根本不會留下他的足跡。
「亞當!亞當知道你在這裡嗎?」她問出口的同時,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在告訴我,你這麼做都是為了伊蓮?為什麼,史考特?我真的不明白。」
但她敢用槍嗎?我敢,我不想死,她想道,我想活下去,跟亞當和漢娜在一起。我想要我的下半輩子。她感覺到一股怒氣從心底升起。
他揮動一下手上的槍。在手電筒的照射下www.hetubook•com•com
,曼憶試圖在不平、雜亂的地板上行走。當她來到梯子上方的洞口時,還差一點被絆倒。史考特伸出手一把抓住她。
如果她死在裡面。
「不會嗎?」他微笑一下,「妳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呢?」
「但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幫了你,我同情你,我還勸亞當替你辯護。」
「我們必須往前走。曼憶,我就簡單告訴妳吧。伊蓮一直瘋狂地愛著亞當。過去曾經有一兩次她以為亞當會愛上她,可是都沒有結果。去年她以為你們兩個要分手了,她也很確定他會投入她的懷抱。但後來他又回到妳身邊,所以她放棄了,她覺得她和亞當是不可能的。不過當亞當打電話給她說要租伊斯罕鎮的那棟房子,而她又聽說妳的情緒有多不棟定後,就想出了這個主意。」
他把她推進水中,然後蹲下身子,將她壓在洶湧的浪濤下。
曼憶察覺到他的轉變,現在他想要趕快了事。他戳戳她,示意她往地下室的門走去,然後將門往上推開。「他們會以為妳是從這裡出去的。」他說道,「更加顯出妳的瘋狂。」
那就是史考特的計畫嗎?她問自己。
曼憶突然感到一股恨意從心底升起。他現在只是在玩弄她。
「我們可不希望妳身上有任何傷痕。」他說道,「要解釋薇薇手指上的瘀傷就已經夠困難了。」
「往前走,曼憶。」他說道。
「然後她又要我簽一份協議書,說如果我們的婚姻沒有維持至少十年的話,我願意放棄任何爭取她財產的權益。她說那樣才能證明我真的愛她,因為她在美容院裡聽到別人耳語說我是為了她的錢才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