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精神恢復、能出門工作的那天，洗了頭，穿好衣服，準備好早餐。先說明一下，我是鳃夫，家事一切自己包辦。因此，那天早上起了個大早烤吐司、泡好紅茶。由於感冒剛好，覺得該多補充些維他命，所以切了些番茄和小黃瓜，做了份簡單的沙拉。」

「喔，早。」中田很有威嚴地打完招呼，轉身面向周平，流露出馬戲團裡的大象般悲哀的眼神。

「那一定很痛苦吧！可是，你又不能不吃飯，那該怎麼辦才好呢？」

中田開始教計程車司機怎麼走。

「結果是不可能治療了嗎？」

「於是我外出。」中田無視於周平的打圓場。

「那一定是食物壞掉了！」

「我在樹林裡或是綠意多的地方會覺得好一些，輕鬆許多。所以，每天早上上班前的空檔，我會到那座庭園養精蓄銳。若是沒這麼做，一整天就沒精力工作。」

「不過，我還算幸運的。在進精神病院前終於查出了病名。正確診斷出我病症的是一位和我兒子大ｈtｔｐs://ｗｗw•hetｕｂｏｏk•ｃom•ｃｏｍ約同年的年輕醫生，他說：沒問題，由於找到病因，所以可以治療。突發性味覺退化症通常發生在感冒或肝炎等病毒感染後，病人的味覺和嗅覺嚴重失常，應該是體內欠缺某種金屬所導致的，大部分情況都是缺乏鋅！」

「真是倒楣啊。」周平表示同情。

計程車停下來，兩人在繁華街道上下車。這時，周平終於知道中田一心求死以及一開始醫生們為何會診斷他得了身心症的理由。

不知該說什麼，周平只好這麼說。

出現他眼前的是一家充滿德國ＰＵＢ風的大型餐廳。看板上的店名是「ｇｒｉｌｌ　ｉｓｏｚａｋｉ」。有個服務生腳邊放了一桶水，正勤奮地擦窗戶。一看到中田走近，他立刻轉身立正站好說：

「當時，我也這麼想。可是，真正生病是從那以後開始的。」

中田捲起襯衫袖子，讓他看手上的打針痕跡。害怕打針、看醫生的周平忍不住打起哆嗦。

ｈｔtｐs://ｍ.hｅtｕｂｏoｋ.cｏm•ｃｏｍ「不至於全都壞掉吧！」

「真是豈有此理！我熱愛工作，引以為傲。可是，醫生們都表示，我這麼堅持己見就是一種『壓抑』，只開給我鎮靜劑。」

「突發性味覺退化症是否如字面上的意思，是一種感受不到味道的疾病？」

「我想帶您到我工作的場所，這樣您更能瞭解我所捲入事態的嚴重性。」

中田繼續說：

中田眉宇低垂，顯得很悲哀。

「到了這種地步，我只好到醫院照Ｘ光、打針，還在鼻子插管，做了頭部的ＣＴ掃瞄，被診斷為身心症，經常跑精神科看診。醫生都說：我的心裡不知不覺對工作累積了許多的不滿，所以出現這樣的症狀。」

中田頑固地稱周平為「老師」，悲嘆起來。

周平第一次聽到這種病症，引起了他若干的興趣。

「那就好啦！」

中田哀傷地搖搖頭。

「是的，直到最後才證實是！」中田露出不堪回想的表情。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一再忍受這樣的狀態和*圖*書，然後終於想開了。我一直以為這只不過是感冒的後遺症，可是終究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主治醫生發誓一定要把我治好，所以不厭其煩在我身上試打人體必要的微量金屬。你覺得呢？是他發現哪種金屬早？還是我會因營養失調而先死呢？」

周平不發一語地鼓勵中田說下去，他很有興趣聽，所以沒必要在這節骨眼上討論什麼冷藏庫。

「因為醫生這麼診斷嗎？突發性味覺退化症？」

「是的——像現在在車裡，我會聞到非常濃烈的排氣臭味，口中則充滿垃圾味。」

「我坐在桌前開始用餐。可是，才吃了一口，瞬間便把嘴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你一定會問為什麼吧！老師。」

說到這裡，「修」的一聲，是中田用他光亮的皮鞋跺腳。

不過，我要是他的話，即使人家這樣安慰、鼓勵，還是沒什麼用吧！想起來就覺得非常悲慘。不論吃麥當勞的漢堡、河豚火鍋都一樣，只感覺到裝在塑膠袋裡的垃圾味——那豈不像過著殘缺的人生。

「和圖書當然。所以很明顯，問題出在我身上。」

「領班，早！」

「那些食物全是垃圾味，是那種生廚餘的味道。我心想，不會是調理到爛掉的蔬菜吧？昏睡了一星期，所以很有可能。可是，番茄、黃瓜雖不能說新鮮，但也不至於壞掉。因為，我冰箱的蔬果冰溫室是很棒的。」

「我是這裡的服務生領班。」

走出庭園，兩人決定坐上計程車後繼續聊。

「我的情況不一樣。這種病經常使用的口服鋅療法，即飲用鋅錠劑，對我無效。也就是說，我不屬於年輕醫生說的『大部分情況』的病患。」

周平胡思亂想起來。的確，可以明白你的痛苦心情。可是，連醫生也願意陪你一起努力，不是該更加努力，而不該這麼早絕望吧！

看著中田述說時的臉，周平想起某個漫畫。苦於宿醉的男子，在洗臉槽中嘔吐到連自己的胃都吐了出來，而且驟然消瘦。

「我從頭開始說起吧！去年底，我得了流行性感冒，普通的感冒。發高燒，出了很多汗，頭疼欲裂。到常去看病hetubook.com.com的醫生那兒，他開給我解熱劑和抗生素。吃了這些藥，注意保暖，好好休息了一星期左右，感冒就好了。」

中田有點沮喪地這麼說，很快舉手攔下計程車。到了這地步，周平也不能不理他。

中田擦拭眼角的淚水，也許一想起來就想哭吧！

「如果是冰冷的牛奶、冰淇淋之類的東西，勉強吞得下去。這類食物沒有很重的味道，也可說沒什麼味道。但為攝取必要的能量，也只有硬著頭皮吃下去。此外，只好靠打點滴補充營養。」

唉！周平不禁用手遮眼。

沉默片刻後，中田繼續說：

「廚房裡的東西散發出壞掉、聞起來怪怪的臭味。說起來，做沙拉時已經感覺到那股怪味。真正將食物放進口中時，才清楚那種味道。」

周平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他根本不知道人的身體需要鋅。

「真要是這樣，倒還能忍受。」

「住家附近有間咖啡店供應還不錯的早餐套餐。我到那家店，點了吐司與咖啡。可是，那些餐點也是壞掉的味道。」

真是個認真的人，周平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