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沒完沒了的!」
中田點頭。
「偏偏這種倒楣事又發生在這麼不妙的時期。」
「什麼意思?」老闆齜牙咧嘴。
「還不只是這樣。您想想看,如果這件事讓RAFAEET的經營者知道的話……」
「在我們的觀察下,已經可以確信您是個帶原者。這裡我要提出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您因為那位陪浴女郎成為B型肝炎的帶原者之後,依然以Grill Isozaki員工的身分,服務前來用餐的客人。我們該如何解釋這件事實呢?如果把這件事向社會曝光的話——」
「儘管你還沒有出現自覺症狀,但非常有可能是同病毒的帶原者,所以我們要在此發出警告。」
「你就別擔心了。總有辦法的。」
「就算這樣,我也不可能悶不吭聲的繼續工作下去,一定得辭職。不過,如果我辭職,有件事很難跟您說。之前我有好幾次跳槽的機會,其他餐廳的經營者想請我。」
第二封信是這樣開頭的:
又經過十秒的思索後,老闆說:
「即使辭去店裡的工作,仍然抹煞不掉我曾經待過這裡的事實。」
「而且我去查《家庭醫學》百科全書時,裡面也寫了B型肝炎『也會經口感染』。那是——」
中田若無其事地從老闆手中取回診斷書。周平再三叮囑他要做到這點。
終於導入正題。周平事先教他,無論如何最後一定要扯到「如果自行開業也就罷了」。在餐飲界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懷抱獨立的夢想,所以提出這樣的意願絕不會太過唐突。
「是的。可是,這種病有潛伏期。聽說,有的人不會出現明顯症狀,就這樣慢慢惡化後變成帶原者。和圖書」
「我相信真正會造成問題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世人對這種疾病的誤解。您不妨想想看,即使政府與醫學界人士有心且熱心疾呼,如今還是有人相信電車的手吊環也可以傳染愛滋病。這是因為大家在意的不是傳言的真假,而是有這樣傳言的存在,不是嗎?」
這時,中田並沒在演戲,反而喜極而泣地說:
「你有決心要自行創業嗎?」
老闆爆笑。
老闆一派輕鬆地說完,轉動椅子背對中田。中田對著他圓滾滾的後腦勺說:
老闆又想了五秒。
老闆扔掉信紙。
但他立刻又不安地低垂眉宇。
「健康檢查是每年四月。今年的還沒做。」
老闆露出牙齒,但這次不是在笑。
「那醫生和護士好像是打針不小心,所以殉職,真是悲哀啊!好可憐。不過,老闆——」
「如果我出一筆退休金——」
「照醫生所說的,這種如同視力檢測般的簡單檢查是不會出錯的。」
「話雖如此,老闆。既然你提起了,我覺得還是要考慮到其他員工的想法,老實說,如果我拿到的退休金和他們想像的行情差距太大的話,也會引起懷疑的。如果我拿到足以開創自己事業的大筆金額的話……」
對大部分的門外漢來說,醫生寫的診斷書内容根本看不懂。如HB抗體是怎樣的蛋白質、有什麼用處等,看不懂的地方就像經書一樣。
「夠了。」老闆揮手制止他,但中田努力說下去。
「他們想怎樣?」
「從一開始聯絡,我們已經監視你的行動好幾天了。」
中田閉口等待。
老闆搖搖頭。
「非常感謝老闆,可是這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更引和-圖-書起人家的懷疑。我對飯店的經營根本是門外漢。如果自行開業也就罷了,身為職員被拔擢的話就——」
老闆白、黑與金屬統一格調的辦公室,以及他不時露出的雪白牙齒,總給人一種共通的印象。大概因為兩方面都是人造的東西吧!
即使看到身穿西裝的中田充滿不安膽怯的表情走過來,老闆招牌式笑容絲毫沒有改變。直到聽了他的話之後,老闆的臉色才變了。
「老闆若不遵照他們的要求,我的主治醫生說:如果他們把我的事洩露出去,到時您一定會很困這件事會對各家店造成不好的影響,而且是沒辦法估量的。」
「你的意思是,你隨便辭了職,情況會更加惡化?」
中田要離開之際,老闆還喃喃地說:
「那快去找地點。」
「什麼?」
「沒辦法,那你只好找其他的事。我會持續付錢給寫信的人,要他們閉嘴,就沒事了。」
「那到我旗下其他的飯店工作,你覺得怎樣?當然是經理的職位。一般世俗的眼光,也不會以為你被不當的降職。」
老闆大吼一聲:
老闆轉身回過頭來,不知腦海裡是否浮現所有想得到的可能,面無表情地說:
不必提其他,只要說到RAFAEET,老闆的臉色就變了。
「這樣我還是沒能離開這一行啊。身為餐廳經理,還是得站在餐點旁為客人服務。」
「用錢打發他們,你覺得怎樣?」
「也難怪,你太太過世應該超過十年了吧?去桑拿浴不可能沒發生什麼吧?」
「那有什麼關係?你就去啊。寫這封信的人也會很高興吧,又多了勒索的對象。」
「最近的小混混也經常是臥虎藏龍的吧!」中田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
老闆啞口無言。
老闆沉默思考,然後露出雪白牙齒說:
「那讓你當現在這家店的經理吧!」
「考慮你長年以來的貢獻,拿點退休金不至於讓人覺得不對勁吧?也可以讓大家見識見識我的度量。還可以鼓勵其他的員工。」
老闆說完後,流露出不太有自信的表情。中田其實看起來頗為憔悴。
「可是——」
在一帖榻榻米大的辦公桌上,中田遞出文字處理機打成的信。
老闆如此事不關己地幸災樂禍。中田真是敗給他了。
老闆的目光離開信紙往上瞧。中田眉宇低垂。
「一定要找很棒的地點。就說這機會是你來拜託我,而我允許你這樣去做,如何?」
「經過仔細的調查,她感染的時期確定是去年秋初。還有根據她的記憶,您是同一個月,在她推斷染病以後,成為她的恩客。」
「從頭整理一下吧。你不能隨便辭職,也不能繼續擔任現在的職位。因為你的良心不允許。」
因此!老闆以顫抖聲音繼續唸下去。
中田悲劇性地提高說話聲音:
「說的也是。你得辭職。」
「你說的沒錯。生病的詳情稍後我再跟您解釋清楚,其實我還收到另一封信。」
「我剛剛就說過了,B肝不是那麼容易傳染的病!」
「店裡的健檢,你沒順利過關嗎?」
「沒錯。」
中田遵照他的指示,完美演出。
「可是,你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不是嗎?」
「老闆。他們勒索的對象不只是我個人,還包括Grill Isozaki。不,他們根本是以老闆經營的所有餐廳為對象,想敲詐您。」
「根本是恐嚇嘛!」
「如果我突然辭去Grihttps://m.hetubook.com.comll Isozaki的工作,之後又拒絕其他餐廳的挖角,還開始從事不同行業,業界的人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老闆聲音沙啞地說:
「說起來,這封威脅信還寫得真好啊。不太像是靠女人養的小混混寫的東西。」
「所以,你去做檢查了?」
之後,經過一星期,Grill Isozaki的中田領班臉色有點蒼白地要求面見老闆。老闆和中田年齡相仿,全身上下因打高爾夫球曬得黝黑,經常喜孜孜地露出牙齒,這時才能看清楚他的長相。
「可是——」中田壓抑哽咽的聲音說。
「——是陽性。」
中田嘆了口氣。
「這些人一定是要錢。」中田頭低垂地說,「其實我個人只要照他們的要求付錢,就沒事了。可是,如今我沒辦法再佯裝下去,繼續在這裡工作。」
「檢查沒有錯吧?」
中田雙手緊握。
「如果被人盤問理由,我這麼不中用的人,早晚會露出馬腳。」
「我私下問了朋友和鄰居對這事件的看法。大家都表示『B型肝炎很恐怖』。即使他們聽過這樣的事實,日常生活中不會輕易感染B型肝炎,即使感染了B型肝炎也很少轉變為猛爆型肝炎等等,但這些事實早已被淹沒在謠言中。大家只留下了好可怕、好可怕的偏見。」
中田從褲袋中拿出一張剪報,攤開來給老闆看上面的標題「從患者感染」。
「威脅信?」
「那又怎樣?」
老闆看著中田。
「總比日後解決麻煩的錢少吧!」
「可是,B型肝炎不是那麼恐怖的疾病,不是嗎?可以好好地治療,不像A型那麼容易傳染給別人。我的朋友也是因為B肝住院,他曾經這麼說過。」
「https://m.hetubook.com.com那位陪浴女郎前一陣子覺得身體不舒服,做了非常仔細的健康檢查。結果很清楚地查出,她是B型肝炎患者。」
「這裡有寫醫院將因肝炎住院的患者與其他患者的食器分開清洗。」
郵戳是前天的,信封上沒署名。開頭是這樣寫的:
中田拿出診斷書周平在那位認真替中田實施微量金屬療法的醫生協助下捏造出來的東西。
老闆足足考慮了五秒,然後笑得露出牙齦說:
「是的。讀者們通常只會清楚記得這樣的事。」
他口中的白牙更顯閃閃發亮:
中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你說的沒錯。這也是醫學上確切的事實。可是,老闆——」
老闆簡短說了句什麼。如果中田沒聽錯,應該是「哼」的聲音。
「我沒辦法這樣做。」
沉默。
「原來如此。真是一石二鳥。」
中田沉默地表達贊同之意。
「好像會這樣,老闆的確英明。」
「有!」中田謹慎又篤定地回答。
「結果怎樣?」
「是的。我把信帶來了。」
「好像在做夢。」
「請您繼續看下去。」中田擦了擦冷汗說。
老闆目不轉睛看著剪報。
「請看這篇報導,這是發生在兩星期前的真實事件。都市私立醫院負責照顧B型肝炎患者的醫生和護士,因猛爆型肝炎死掉了。」
「給中田義昭先生。我們認識你看上的陪浴女郎。」
中田拍手。
他遵照中田醫生的指示,以極似大醫院忙碌值班醫生的潦草字跡(周平的字跡一向很潦草,這點他不必費什麼心思)在空白診斷書上填入内容,並到市郊街上的印章店花兩百五十圓刻個醫師章完成這份替代品。
「真是雞婆的桑拿浴啊!」老闆說完,把信揉成一團。
老闆假裝看著診斷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