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這只是輕微的竊盜罪。」
「你把事情說得真邪惡。」傑寇比說。「艾迪和我不知道你在這整件事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所以我想搞清楚。我想要是你買了那本蝴蝶的書,也許會露出點口風什麼的。但是你沒有。」
洛克蘭伸手進口袋拿出了一支冰鑽。理查.傑寇比瞪著它——屋裡的所有人全都瞪著它——我還以為他要昏倒了。「是你們栽的贓。」他說。
「那又證明得了什麼?我不過是寫了姓名地址交給他罷了。」
一陣有禮的沉默,最後終於被卡洛琳.凱瑟打破了。「一定是巴婁殺了騰奎斯特,」她說,「因為騰奎斯特就是他用的那個畫家,可能會揭發他。對嗎?」
「我真想把它加進回顧展裡,」莫德塞.丹佛司說,「在等這一切搞清楚的同時。不過我猜這是不可能的。」
「假貨是假貨,可是絕非一文不值。你可以說聲謝謝把三萬五給我,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你們就得付十倍的賠賞給那個在卡爾喀利的親戚。」
「你是騰奎斯特的朋友。」
「我想這大概只是另一支恰好出現在你房裡的冰鑽。」雷說。「不過現在你既然已經告訴我們該到哪裡去找另外那支,我想我們應該不難找到它才對。反正應該比大海撈針要簡單。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嗎?」
「你的房間被搜過了。」雷和顏悅色地告訴他。「你那裡公家的書多得可以開市立圖書館的分館。」
「然後我就走了出去?」
他起身,雷.柯希曼也馬上站了起來。法蘭西斯.洛克蘭本來就站著,現在移到伸手就可以抓住傑寇比的地方。
「那幅真跡。」里福司邊說邊指向洛伊德.劉易斯在好幾項驚人揭露之前判定為真跡的那幅畫。「如果沒有人有異議的話,我想把它帶回修列美術館去,那才是它該在的地方。」
「我們還在你房間裡找到另一樣東西。」雷說。「給他看,法蘭西斯。」
「沒錯。」
「全是胡說八道。」伊思佩絲.佩卓西安叫道。「那個巴婁小偷從來就沒有權利。這幅畫屬於我。我爺爺海格.佩卓西安答應要給我的,可是他的遺願還來不及實現就有人把它偷走了。我才不在乎巴婁買這幅畫花了多少錢,或者他把畫賣給誰又沒賣給誰。他根本不是跟正當的原主買的。這幅畫是我的。」
「但星期五早上你顯然改變了想法。你和艾得溫.騰奎斯特一起到我店裡來。那時候我已經被控謀殺翁德東克、被逮捕、然後交保,於是你想我已經捲進去了。至於hetubook.com.com騰奎斯特是想讓我知道巴婁在做些什麼。他可能已經猜到我被陷害了,想幫我洗刷罪名。」
「喂,拜託。」沃利說。「這個字根本就是你們發明的。」
J.麥連登.巴婁緊急跟太太說了幾句話,告訴她該打電話給哪個律師、怎麼找他,之後就被兩名警官銬上手銬帶走了。法蘭西斯.洛克蘭留了下來,雷.柯希曼也是。
巴內特.里福司問那是什麼。
「我們從來就不應該有那幅畫的。巴婁先生捐贈了一幅蒙德里安真跡。」
洛克蘭把他帶走之後,雷.柯希曼說,「現在是最精彩的部分了。」他走進廚房把我那根五呎高的管子拿來,打開蓋子,拉出一張捲起的畫布。他把畫布展開,喝,那畫面看起來還真眼熟。
「胡說八道。」威登納說。「我們一毛錢也不必付給任何人。那幅畫是假貨。」
巴內特.里福司清清喉嚨。「我有個問題。那幅真跡怎麼辦?」
「喂,我可不是真的偷書賊。」傑寇比抗議道。「那麼說只是為了引起你的興趣。」
「你也打電話來密報過。你說如果我們想知道是誰殺了騰奎斯特,就該去問柏尼.羅登拔。」
「你們在雀爾喜同一棟建築的同一層樓租房子住。」
「你完全不知道我在那裡,也沒有跟蹤我。沒有人跟蹤我。根本沒有人知道我離開,我把冰鑽藏在外套底下,轉過街角順著百老匯走,一看到垃圾車就把它扔進去了,你們不可能是從那裡找出來的。」他勝利地站直了身體。「所以這一定是唬人的。」他告訴雷。「就算那東西上面有血跡,也不會是艾迪的。八成是有人把那冰鑽栽贓到我房間裡,可是它根本不是凶器。」
傑寇比不作聲。
「你這些話都沒有證據。」傑寇比說。
哦,天哪。
「我不這麼認為,」沃利說,「因為我們需要這幅假畫,才有實質證據控告巴婁。巴婁有錢,而且其中一部分是來自我客戶這位過世的親戚,我打算提出告訴,要回當初他買這幅假蒙德里安的那筆錢。同時柯希曼警探也是我的客戶,我想你們是賴不掉那筆賞金的。」
「所以我就在你的店裡把他殺了。」
「我有。」巴婁太太說。「警官是從我家公寓把它拿出來的,但這並不表示我丈夫和我就放棄了對它的權利。」
我看著那個留著鬍子、一頭細長棕髮的男人。「這就牽涉到你了,對不對,傑寇比先生?」
「艾得溫.P.騰奎斯特是個畫家,」我說,「也是蒙德里安的狂熱和-圖-書崇拜者。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作假的人。天知道巴婁是怎麼找上他的。騰奎斯特會在美術館和畫廊裡跟完全不認識的人交談,也許一開始他們就是這麼認識的。無論如何,巴婁用得上騰奎斯特,於是就把他抓住了。他叫騰奎斯特仿冒畫作,而騰奎斯特很滿足於看見自己的畫掛在很受尊重的博物館裡。他常常到修列去,里福司先生。所有的職員都認識他。」
「不過這輕微的竊盜罪有差不多八百筆。把這些短短的刑期加起來,就能湊出相當長的一段。」
「無論如何,」他繼續說著,把畫朝歐維爾.威登納遞過去,「畫在這裡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那個現在獨自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她側著頭,開口要說些什麼,然後只是點點頭。
「我不敢相信。」巴婁太太說。「你是說我丈夫拿走了這東西,卻笨到沒有毀掉它?」
「唔,我認識他。」
「因為有錢可賺,他卻要把事情給搞砸。他有一堆空閒時候畫的假畫,卻打算統統毀掉。你認為那些假畫可以賣錢,這麼想很可能沒錯。還有一點,他手上有巴婁的罪證。一旦我被關進牢裡,你就可以放心地向巴婁下手,敲詐他一輩子。要是騰奎斯特把事情說出來,不管是告訴我還是告訴其他任何人,你的飯票就毀了。你下定決心要殺他,也知道要是你在我店裡動手的話,這罪名很可能會落在我頭上,這樣就可以除掉我了。這樣你也更容易把巴婁逼得緊緊的。」
「啊。」里福司說。
「一幅畫。」雷告訴他。「又一幅哞特里嗯,只不過是假的。騰奎斯特幫巴婁畫這一幅畫,巴婁把它賣給翁德東克,在殺死他之後又把畫給偷了回來。這跟我們在臥室衣櫃裡和翁德東克的屍體一起發現的破裂畫框及畫布碎片完全吻合。」
我啜了一口咖啡。「我開門營業,然後到同一條街上沒幾步路的地方去找朋友。也許你們兩個是在我走了之後才到的。也許你們是我看到躲在某家門口的那兩個流浪漢,也許你們故意在對街閒蕩,直到看見我離開。不管怎麼樣,你們自己進了我的店。我店門只是拉上而已,對你這種可以從圖書館偷出大本有插圖的書的人來說,彈簧鎖算不了什麼大麻煩。」
「我想你太誠實了。會拒絕那筆生意的書商是不會收購藝術品贓物的。」
「他們會和我剛剛說的一樣,」沃利說,「而且我不知道你這麼火大是為什麼。這已經是讓你們撿到便宜了。多虧了柯希曼警探,否則你們可得付hetubook.com.com全額的賠償哪。」
「那柯希曼警探豈不就害你的客戶損失一大筆錢了嗎,律師?」
「我們是正派經營的公司。我不喜歡你用『賴』這個字。」
「不對。」我說。「他捐了一幅假畫,而且他這麼做甚至不算是欺騙你們,因為你們一毛錢也不用付。他詐騙的是國稅局,他們大概會跟他討論討論這件事,但他除了讓你們大出洋相之外並沒有詐騙你們,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昨天下午才剛有一群小鬼頭讓你們大出洋相。你們對那幅畫並沒有所有權。」
「我有竊盜癖。」傑寇比說。「無法自制地想偷圖書館的書。這種行為不會造成什麼傷害,而且我最後也會把書還回去。你不能這個就說我是殺人凶手。」
「他只付一毛錢。」
「那是為了那個東西。」里福司說。「我要我的畫。」
「並非如此。」沃利說。「我那卡爾喀利的客戶應該得到這幅畫。當初這畫應該交給翁德東克,所以現在應該交給他的繼承人。」
「你一定是瘋了。」威登納一口回絕。「你以為我們會為一幅一文不值的假貨付那麼多錢?」
「不是馬上走出去,因為我回去的時候你還在。我回去的時候門的鎖栓是扣上的,但我之前只拉上了彈簧鎖,所以如果鎖栓是扣上的,就表示你還在店裡。我想你一定是躲在書架那裡或者後面的房間,然後等我開店之後你就溜了出去。這讓我困惑了一陣子,因為我店門打開不久之後就來了一個訪客——」我別有深意地瞥了伊思佩絲.佩卓西安一眼。「——我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她進來。一開始我懷疑躲在後面房間裡的是她,是她殺死騰奎斯特的,但這種推論沒有道理。你可能是在她走進來的時候溜出去的,或者是在我跟她講話的時候。那段交談相當長也相當激烈,我相信你一定能在我們兩個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溜出去。」
「什麼賞金?」
「我什麼都用不著告訴你們。」傑寇比說。
「要是我告訴你這上面有血跡呢?要是我告訴你那血跡的血型和騰奎斯特的血型一樣呢?」
「他可能沒有機會毀掉它,女士。他要怎麼做,丟進焚化爐嗎?要是被人發現了呢?他把畫放在他認為安全的地方,打算有時間再慢慢毀掉它。但我採取行動,利用訓練有素的警方辦案技巧找到了它。」
「你們沒有權利。」里福司說。「你們把權利給美術館了。」
「還有不准小孩入館也是。不過不談這個。丹佛司先生,當巴婁開始因為你即將舉辦的展覽而
hetubook.com.com驚慌的時候,他去找艾得溫.騰奎斯特。我想他是叫他趕快躲起來。他們對話的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騰奎斯特理解到巴婁從頭到尾都不只是在開藝術市場的玩笑,而是靠這個賺進大筆鈔票,於是騰奎斯特這個理想主義者感到非常憤怒。他幫巴婁畫假畫賺的錢只夠餬口,但之前他也安之若素。為藝術而藝術在他看來是可以的,但如果巴婁在這場遊戲裡得到好處就不可以了。」
「我已經說過這是什麼了,」雷說,「我拿給你是為了賞金的事。」
「要是我告訴你所有打進來的電話都有錄音呢?要是我告訴你聲紋比對和指紋一樣管用呢?」
「是他送給我的。那些畫是朋友的禮物,如果你說不是,請你拿出證據來。」
「喂,等一等。」威登納說。「如果我們公司得付三萬五——」
雷.柯希曼走過去,一手按在畫上。「目前這幅畫是證據,」他說,「我要把它扣押起來。你們都有你們的所有權和想法,不過在你們上法庭打成一團的時候這幅畫得待在局裡,而且一旦律師們開始動手之後事情可能會拖個沒完。」他對里福司說,「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把另外那幅帶回去掛回原處。等到報紙大肆渲染這件事之後會多的是人想看它,不管它是真跡還是假貨。你們可以浪費時間擔心自己出洋相,但這樣只會讓你們洋相出得更大而已,因為不管你們是洋相還是馬相,那些人還是會大排長龍等著要看這東西,這樣又有啥不好呢?」
「我一定是把它忘在書店裡了。」傑寇比脫口而出。「可是不可能啊。我明明把它丟到垃圾車裡了。除非我搞錯了,除非我把它掉在書店裡,但不對,不對,我記得我出去的時候手裡還拿著它。」
「也許有人打過電話給你們,但不是我。」
「你房裡還有一些畫。」雷說。「我想是仿冒的,不過不能靠我來證明。這裡這位劉易斯先生是專家,我呢只看得出來那些畫沒有裱框,你要不要打賭那些畫其實是你朋友騰奎斯特的作品?」
「你會拿到你的畫的。」我說著指向壁爐上方掛的那幅丙烯酸之作。「那是你們美術館裡展出的,里福司先生,也是你會拿回去的畫。」
「以防我找你麻煩的時候你可以用來戳我。」我插口。
「我從來沒有真正牽涉在裡面過。」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沒差別。」沃利.亨菲爾一隻手按著受傷的膝蓋說。「翁德東克付了保費,你們也收了保費。雖然那幅畫是假貨、保險額度過高,但這並不影響你們www.hetubook.com.com所應負的責任。保戶投保的時候並無意欺騙——他當然相信這幅畫是真的,而且他投保的時候也付了一筆數目相當的錢。你們必須把被保的那幅畫還給我卡爾喀利的客戶,要不就賠償他三十五萬元。」
我暫時由他這麼說。「一進了門,你就把鎖栓扣上,這樣就沒有人會走進來打斷你了。你帶著你的好友騰奎斯特到店後面去,那裡沒有人會看見你們,然後你就用冰鑽戳進他的心口,把他留在馬桶座上。」
「是啊。我認識他,可以講講話。」
「我幹嘛要這麼做?」
「那誰有?」
「這也沒什麼不對。」里福司說。「我們不在乎你付多少錢,但你多少要付一點。這是我們的政策。」
威登納看起來一副他的狗剛叼了腐爛臭肉回家的樣子。「這是什麼?」他說。「你給我幹嘛?」
「嗯?」某個人說。事實上,可能是好幾個人一起說。
「我們派了人在你們那棟樓挨家挨戶地問話,你要不要打賭我們會找到一個曾經看見你把畫從他房間搬到你房間的人?那會是在他死後但屍體還沒發現時的事,我倒想聽聽你怎麼解釋這一點。另外,我們在他房間,騰奎斯特的房間,找到一張紙上面寫著柏尼的姓名和地址,和我們在他屍體上發現的那張一樣。你要不要賭那是你的字跡而不是他的字跡?」
「你和騰奎斯特是一夥的。你們其中一個人跟蹤巴婁到我的店去。之後,在我到這裡來給書估價的幾小時之前,你單獨到我的店裡來,想賣一本你從公共圖書館裡偷出來的書給我。你要我明知那書是偷來的還照買不誤,而且你猜想我會這麼做,因為你以為會買賣仿冒品或被偷的藝術品。你認為這樣可以幫你打開某種管道,抓住我的什麼把柄,但我不肯上鉤,結果你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關於這點,你說得對極了。」雷說。「事實上,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有權——」
「關於這一點,我要看看我們法律部門的人怎麼說。」
「你們公司為了保過險的那幅畫要付的三萬五啊。我在人證面前把畫交給你,要求賞金。」
「你也沒堅持下去。」
我搖搖頭。「騰奎斯特的確是他用的那個畫家,而巴婁如果覺得有需要,遲早也會殺了他。但就算他要這麼做,也絕不會跑到我的店裡來。要記得,我以為巴婁是翁德東克,只要我看到他還活生生地走來走去,那這整件事就會垮台了。我猜謀殺案發生之後巴婁一直沒出過公寓。他要先躲起來,直到我進了監獄,看不到他為止。不是這樣的嗎,巴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