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所以我可以就這樣說明,有那麼一刻,我開了窗拿了一隻原來屬於強納森.瑞斯本,而他今後不會再用到的鞋子,伸到窗外。我將鞋子翻轉過來,然後又拿進來,關上窗戶。
我進來後鎖上門,將鉤子扣回鉤眼,然後在我見到三張草地長椅,每張都承載著我們這個小團體的過世成員時,我低頭表示敬意。然後我輕易地離開這間小日光浴室,開始穿越這些房間迷宮。
「像隻蟲子躲在地毯裡一樣舒服。」我說。
卡洛琳稱我為業餘偵探,如果我真算得上是個偵探的話,那肯定是業餘的。但在另外兩個領域我算是內行人:夜盜和賣書,我也知道業餘者和專業人士之間的差別,扮演偵探時我不會掛出招牌。我知道偵探做些什麼——我應該知道,因為讀的相關書籍夠多了。他們敲門進來淨問些無禮的問題,檢查不在場證明並收集證據,還有做一大堆我不怎麼在行的事。
我睡了一個半小時,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吵醒我。可以聽到一些聲音——人的走動聲、樓梯的吱嘎聲、老舊水管發出它該發出的聲音——但是這些都不嘈雜到足以吵醒人。不過有人說每個人都有自己體內的鬧鐘,而顯然我的鬧鐘有效。
「為什麼我不乾脆說:『嘿,大家,他可能掉到谷底了』?」
「你在誘惑我。」
但是在加特福旅舍,每個人就在那裡。根本不會有把嫌疑犯聚集在一起的問題,因為他們不會分散得很遠。事實上是無法走遠。橋沒了,電話線也斷了,整個地方都埋在深雪裡。
我不知道我以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因為我想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已經睡著了。
「如果他死了,」利托費爾德告訴她,「妳要等到回應可就要很久了。打開門,為什麼不?」
唯一很難解釋的事情是打開瑞斯本房間的鎖進去裡面;為了減少被人發現的機會,我盡可能節省這項工作所需的時間。先前我已經用自己的鑰匙試了這個鎖,如果有用的話我也不會太驚訝。其實,這些舊式的萬能鑰匙經常可以互換著用,尤其是鎖本身非常老舊而且磨損時。
我這麼做有個理由。
我猜是出於習慣。我先前出門前門就已經拴上了,顯然有人在夜裡經過,注意到我留下沒拴的門,便把門栓推回去。
「別這麼快,」他說。「沒有人檢查過衣櫥。」
另一方面,加特福旅舍有比任何人知道要拿來做什麼用還要多的房間,有好幾畝的土地,四周有廣漠的鄉野。這一片廣闊之地只有四散的幾個房客和少數員工,而且這一群人類團體還每天都在減少中。我為什麼還會有幽閉恐懼症?
因為這種停滯不動的狀態快要把我逼瘋了。
「去哪裡?做什麼?」
「沒錯。」
我需要的是睡上一小時。
「而且你不想告訴我凶手是誰。」
當然,我想如果卡洛琳能夠不要再夢想她那難以企及的女僕,而為她失蹤的最好朋友發出警報,問題很快就可以解決。一旦每個人都聚在一起,我要做的只是等到這一群人移到樓下去,然後就可以到浴室了,但是在那之前,踏到走廊上都還不安全。
而且是個好理由。這不僅是像湯姆.索耶那樣,想要出現在自己喪禮上的衝動,或是像馬克.吐溫那樣,意圖確認有關我死亡的報導,真的是誇大其詞。
「所以他們才不會認為是騙局。」
總是還有廚房門,可能拴上了和圖書,也可能沒拴,但我沒有去查清楚。在我到達廚房前,事實上正在我剛經過三張草地長椅和上面承載的可怕負擔時,我來到了一扇鑲嵌了玻璃的門廊,那是可以享受陽光,卻不必忍受新鮮空氣的房間。門上裝滿了小片玻璃,而且這種門上沒有太多可裝設固定裝置的地方,任何想要進來的人都可以打破玻璃進來。所以門鎖差不多是你能想像的那種。一個聰明的女人用根髮夾就能打開。我用我的開鎖工具。上面也裝有門栓,是那種鉤狀扣式的。你若要打開,只要拿張皮夾尺寸的塑膠月曆卡伸進門與門框之間,然後向上一撥讓鉤子離開鉤眼,我就是這麼做的。
「你是指柏尼?咦,我沒有……喔,我的天,我們要去找他!他失蹤了!」
她打了呵欠。「要不是我這麼累,」她說,「我會跟你爭論這點。你不累嗎,柏尼?」
「別麻煩了,」卡洛琳迅速地說:「他不在這裡。他在衣櫥裡要做什麼?」
我提醒自己沒有人會仔細檢視它,但我還是重新綁了一次。我用一件深色襯衫圍繞在頂部,所以看起來像是頂部的深色頭髮,底下是預計看起來要像臉部的白色汗衫。把這個蠢蛋降下去,是件說的比做的要容易許多的事,而且還因為以下原因而更加困難:(一)我趴在峽谷邊,雙手伸出去,嘴裡還咬著手電筒,以及(二)我依然非常害怕摔下去。另外也得慢慢地將假人放下,因為我知道它的製作方法有多麼不專業。如果重重掉落,我肯定它會散掉,雖然真人從高處掉下去也會四分五裂,但我就是覺得依目前的狀態,結果不會令人信服。
這可以騙人嗎?
「投降嗎?」
「卡住了?」利托費爾德用表情豐富的聲音說出這字眼,明白地顯示出無法打開衣櫥的門,不僅顯露出身體虛弱,還透露了心靈與道德上的衰弱。「讓我們看看到底是怎麼卡住,」他說,並且一下子打開了門。
所以我保持側身在陰影裡,進入每個房間前都先偵察一番,樓梯和樓上的走廊是危險區域,既開放又沒什麼遮蔽,我打算用最少的時間横越過去。
我需要用釣魚線將假人放下去,但結果棉線在結合這兩樣東西上卻很方便。我用枕頭和瑞斯本的一些衣物做填充,然後將他的一雙鞋用鞋帶綁在褲腳的地方,再把外套的衣袖口綁上我自己的一雙手套(就算他有手套,我也沒找到)。我沒辦法把頭弄得像真的一樣——那只是一團衣服,用線綁成圓形——結果像個稻草人一樣虛假,現在想起來還真像。
「體溫降到室溫,」利托費爾德說。「如果他死了,有人一定會把他藏在某處,而衣櫥是個好地方。如果值得看看這個房間,那也就值得察看一下衣櫥。」
她會做對的,我向自己保證。而在她開始之前,我只能等待。
我說我會讓身體決定。我閱讀了幾分鐘,然後關上了燈,有個時刻我幾乎要睡著了,但這個時刻過去了,而我知道不會再發生了。不過在我離開床前,我得等到卡洛琳睡著,舒服地窩在莫菲斯或莫莉.柯貝特的手臂裡。
「直到我能確定。」
我上樓梯走了約三分之二時,才突然想起,三張草地長椅?
「所以呢?就做每次我遇到誘惑時會做的事。」
嗯,不對。我需要的更多,像是八小時,但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退而求其次,一小時左右的睡眠至少能讓我發揮一絲絲有效率的工作。這當然沒有辦法讓我養精蓄銳,好在玩這場遊戲時有最佳表現。但沒m•hetubook•com•com有關係,畢竟我並沒有計畫要開車或操縱機械。我只想要解決幾個謀殺案,然後回家。
如果有隻經過的動物用腳搔弄,像是瘋狂的洗衣婦一心一意要分開白色和有色的衣服,那就不像了。
然後我在黑暗中穿上衣服,離開了房間。但是我已經告訴過你這個部分了,不是嗎?
我尋思自己為什麼會沒有察覺到三張長椅?嗯,我告訴自己,我度過了漫長的一天和忙碌的夜晚,我確實是筋疲力竭了。而且說我沒有注意到長椅,也並非完全正確。我顯然注意到了,否則我現在就不會為此煩惱了。我真正沒有注意到的是多了一張上面有屍體的長椅。
而事實上,人到底可以忍耐多久?
但會是誰呢?
當我想起馬來亞短劍時,我正在樓下要往門口走去,只隱約記得劍在哪個房間。但是不確定要怎麼走,我有點想拿其他帝國的產物代替,比如說南非的長矛,或是劍羚的角。但幸好在適當時機找到了馬來亞短劍。接下來,我劫奪了一間餐具室,找尋麻線或繩索,結果頂多只能找到一捲棉線球。在我看來這線不太堅固,然後我又找到了釣魚線,兩種線都帶走。
乍看之下,我在加特福旅舍會感到拘束似乎相當奇怪。我是個紐約客,我也不像蒙大拿州的大農場主人需要有那麼大的空間。我住在一間單房的小公寓裡,而且在一間雜亂的書店裡消磨白天時光,每天搭地鐵列車來來去去,經常和我的市民同胞比肩擠在一起。
屋子裡並非完全寂靜。可以聽到有些奇怪的嘰嘰嘎嘎聲,偶爾還有腳步聲。有那麼多人同在一個屋簷下,幾乎不太可能有哪個時刻沒有人會東碰西弄的。如果這表示我在回到瑞斯本的房間以前,有可能遇見某人的話,這同時也意味著我自己也大可踏錯腳步,撞到發出嘰嘎聲的桌子,而不至引起懷疑。如果有人聽到我的走動聲,那也不打緊,只要沒有人清楚見到我就好了。
「我可以問一個蠢問題嗎?你怎麼能夠整夜不睡覺,在黑暗裡鬼鬼祟祟?你明天就累死了。」
如果加特福旅舍對古雅氣氛的費心關注,包括了床底下的夜壺,那就太好了。但是即使真有這種東西存在過,那也已經被小喬治房以前的某位房客,帶回家當成有蓋湯碗了。
我注意到東方的微光時,離加特福旅舍的前門大約有五十碼。你或許以為這般景象會讓我振奮,但其實只是讓我警覺到時間不早了,而且提醒我已經幾乎二十四小時沒睡了,我又冷又濕而且筋疲力竭,如果不趕快鑽到溫暖的床上,我可能會倒在自己的足跡上。
很難說。它騙不了我,但它怎麼可能得手?我知道得最清楚了。當然,它看起來像是一團破布,但是可憐的奧瑞斯死後的軀體看來也像。它看來像是屍體嗎?
至少這是我猜想當時發生的狀況。
所以我做了什麼?嗯,我嘗試像個真正的偵探一樣來處理這個狀況,個別詢問每個人,但是沒什麼進展。即使如此,到了一天結束時,在我腦海裡還是有幾個念頭嗡嗡作響。我甚至對凶手身分有強烈的預感,但是看來又不太可能。我需要更多的資訊,但是這些人全都在這裡,讓我沒有辦法得到資訊,就算我觀看著他們的行動,他們也瞪著我的一舉一動。(誰又能夠責備他們呢?就他們所知,我是殺人凶手,而他們是我名單上的下一個人。)
公認死亡,亦即被一般人認定為死了。和*圖*書如果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地認定,我毫無生命跡象地倒臥在溪谷的冰凍河床裡,我就可以在這個地方四處走動,沒有人會懷疑我在哪裡,以及我在做什麼。
如果有任何人真的仔細觀看,那就不像了。
如果我死了,我就有餘裕四處行動了。
我判斷這有可能,但不太像。看來最像的情況是第三張長椅和其他兩張一樣,上面有具屍體。
「但是還有好幾個小時。從現在到那時候之間,你要做些什麼?」
「筋疲力竭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假設我已經離開了房屋,而就我的意圖而言,這是除了死掉之外的次佳選擇。
所以我乾脆放棄,隨它去。我通常睡得很淺,要是卡洛琳發出警報,我應該會醒來。嗯,如果沒有的話,我應該能聽到他們砰然關門的聲音。門栓能夠讓他們進不來,而他們不會想到是拴上了,他們會以為是鑰匙沒有用,而這時候……
「那可能有用,」我同意,「但是最好是有人能夠想到。」
所以我緩慢小心地降下這個假人,忍住落地之後想拉扯釣魚線調整位置的衝動。接著拋棄了釣魚線,將小手電筒從嘴上拿到手中,看看我的傑作。
我先前在歐古絲塔姨媽房躺在卡洛琳身邊時,一度都快睡著了,但是一旦起身著衣,我的精神又來了,而且持續很久。東方天空開始顯示跡象,表示永夜尚未降臨這個星球時,我還精神奕奕。確實會有黎明破曉,而看起來我是起床來看晨曦的。
瑞斯本的財物似乎不包含旅行用的鬧鐘。而加特福旅舍也不是那種你能夠通知櫃抬,請他們打電話喚醒你的機構。我想我或許可以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休息,但不睡覺,不過我馬上曉得這不會奏效。
或許這一點意思也沒有。或許那裡本來一直就有三張長椅,其中兩張被迫承載了瑞斯本和廚師的屍體,而另一張上面則是完全無關緊要的東西。比如說草坪和園藝的用品。也許三張長椅原來就都堆滿了雜物,其中兩張上面的東西被移到第三張長椅,接著搬上屍體,然後二張都蓋上床單。
這意味了什麼?
我不會這麼做。我只是四處蹓躂,暗地裡到處摸索,然後攪動一些事情,有時候事情就會解決。
沒問題。我有東西可以讀。
就是這樣了。現在我只要等卡洛琳醒來就好了,希望她沒有忘記她應該做的事。首先,我們兩個人在早晨都不是處於最佳狀況,而且卡洛琳前一晚多喝了那麼一點麥芽威士忌。我可以想像她會奇怪我消失到哪裡去了,然後聳聳肩拋開這個疑問,一頭栽進豐盛的早餐,像是燕麥粥裡的蒼蠅,或某種這類英國傳統料理。
我抓了把椅子,坐在上面。我想,如果有一組手提無線對講機,可以簡化作業到相當程度。我可以呼叫卡洛琳起床,然後開始行動。她一開始動作,我也就可以行動了。我可以展開工作。我可以做事情。我可以到浴室。
鑰匙沒有用,但是我撬開了,而且比轉動鑰匙多花不了多少時間。我閃身進去將門關起來鎖上,正想摸弄電燈開關時,停了下來。沒有必要讓燈光從門底縫洩漏到走廊上。一般人是永遠不會注意,但是我們中間有個殺人犯。他是可能會留意的人,而我最想避免的就是引起這個人的注意。
結果,一點問題也沒有。卡洛琳確實醒來了,而且記和_圖_書得她的台詞,還成功地將她佯裝的驚慌傳染給屋裡其他人。我的門(或瑞斯本的門,或者你喜歡稱為小喬治的門)在他們過來時,已經打開了門栓,但還是鎖著,而總鑰匙一轉就輕易打開了門鎖。
我在門旁傾聽,很肯定卡洛琳還沒有展開她的行動。由於無法察覺任何不尋常的事情,所以我拉開門栓,想輕輕推門打開一條門縫,當然我無法辦到。因為我將門鎖上了。現在我可以將鎖再撥弄開,然後一兩分鐘內再鎖上,但為何要這麼做?因為這樣我可以看到路福斯.奎普搖搖擺擺橫過走廊去浴室?這似乎不太值得。
我告訴她在谷底的不是真正的我,這消息讓她安心了,我把整個流程告訴她幾次之後,她說她已經徹底記清楚了。「最難處理的部分,」我說,「就是要讓人到峽谷看一下。」
我有事情要做,而且很忙碌。第一站是小喬治房,在長走廊的另一端。我不擔心有人會見到我,因為我所做的事情沒那麼可疑。大不了就說我在找一間沒有人的浴室或是伸伸腳,但是我沒有遇見任何人,所以沒什麼關係。
所以我採取了不同的做法。當屋子裡其他人都睡著時,我會拿著手電筒偷偷摸摸四處走走,就像古希臘哲學家戴奧真尼斯尋找不誠實的人那樣。在這麼做之前得先假裝我已經死了,在一個足以阻擋詳細檢視的地點留下明顯的屍體。這讓我有機會在白天也能繼續鬼祟地行動。
「讓我來,」卡洛琳說。「柏尼?柏尼,你在裡面嗎?」
「妳的那個丈夫羅登拔在哪裡?」
我不想繼續耗在這個主題上,這是不太有禮貌的談論,但我也不想引起你們好奇尋思。
「嘿,」她說。「那對我有效,柏尼」
不,當然不是。離奧瑞斯.柯貝特幾碼遠的扭曲形體不是我。那是個假人——請別當笑話——用我的衣服塞了從強納森.瑞斯本的房間拿來的枕頭,迅速製作完成的產物。我從先前注意到的牆上取下了馬來亞短劍,而從我那件無辜的皮外套背後刺下去時,心中還有些悔恨的悲痛。我在碗盤櫥裡找到了一捲釣魚線,然後把釣魚線的一端綁在假羅登拔身上,將它——他?放到峽谷底下。
「布置舞台,」我說。「去一些地方,做一些事情。」
我割斷了線,將手上的那一端丟到深淵裡,猜想應該沒有人會看到。我當然也看不到,但那時我也很難看清楚假人;我在布置這些場景時,周遭一片漆黑。而我那支隨身帶著走的光束手電筒,是在黑暗公寓裡窺看抽屜和保險櫃用的,而不是用來觀看幾乎不見底的溪谷。手電筒微弱的窄光抵達底下的時候,大都已經消散了。
另一方面,萬一我的小伎倆被人識破了,那會怎麼樣?在我看來,符合邏輯的假設應該是我造了這個假人。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顯然因為我是謀殺犯,因為我很著急,一心想拖延別人的追趕。
啊,是了。那就是班.富蘭克林從喬治.赫伯那裡偷來的一些東西:「由於缺根釘子,馬蹄鐵便沒用了,由於缺個馬蹄鐵,馬便沒用了,由於缺匹馬,騎士便沒用了。」我不知道有多少騎士——以及多少戰役和戰爭——真的因一根釘子便沒用或失敗,但是我曾經偶爾尋思,歷史的進展有多少時候僅僅因為某個人想去小便,因而改變了方向。我不知道這種結果會不會比馬蹄鐵失了根釘子還要悲慘,但我覺得這種情況比較常發生。
為了節省進出時間,我沒有鎖上瑞斯本的門,認定沒有人會剛好過來改變現狀。我進了房間和*圖*書關上門,然後集中精神撥弄,將鎖鎖上,基本上和開鎖的過程一樣,雖然可以理解一定會少了一些刺|激。這讓我心裡有事可想,不會去思索第三張長椅的涵義。但是這沒花多少時間,而把小門栓推回去根本不費時間,於是我便安全地藏在瑞斯本的房間裡了,有大把時間可以思量那第三張長椅在那裡做什麼,而上面又會是誰的屍體。
喔,得了吧。你不會真的以為那就是我吧,有嗎?在峽谷底下?別告訴我你以為我迷上了那種過時的身體穿刺狂熱,而馬來亞短劍是我時尚宣告的念頭。
我們關掉各自的床頭燈之前,我把心裡的念頭解釋給卡洛琳聽。起初她以為我要躺在谷底裝死,而她很擔心我會得到嚴重感冒,最後變成肺炎。
嗯,你看,在紐約你四處見到的人群全都是陌生人。他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他們,所以即使你像沙丁魚一樣擠在尖峰時間的地鐵裡,你根本上還是單獨一人。其實是匿名的,只差沒有隱身不見。
我大約待了一個半小時,徹底搜查強納森.瑞斯本的物品,尋找他可能遺留下來的手稿。我發現了足以讓我感興趣的東西,這時整棟屋子應該已經入眠。然後我抓取了衣櫥裡的衣服,從床上拿了枕頭離開了房間。
「所以為什麼不就別管了,柏尼?好好地睡一覺。其實睡晚一點,明天白天可以打個盹,如果到時候警察還沒有出現,你明天晚上就可以熬夜了。」
我非常忙碌。
「我會想辦法,」她說。「我們四處走動搜尋整棟房屋時,你會躲在某個地方嗎?」
「沒有人在這裡,」奈吉爾.依蘭亭宣布,然後眾人聚在一起,準備到別的地方。我在這群人裡分辨出不同的聲音——卡洛琳的聲音像是在驚恐的邊緣,柳娜.沙維奇則喃喃說著安心的話——然後達金.利托費爾德的聲音像個破鐘般響起來。
「這裡和那裡,」我說。「這個和那個。」
「我甚至可能會凍死。」我告訴她。
我走完通到前門的餘路,經過遭人放糖破壞的吹雪機,以及紅色的小推車。我用開鎖工具將鎖撥弄開,但門卻動也不動。我仔細一看發覺了原因。有人將沉重的門栓鎖上了。
不過,沒有時間沉思了。沒有時間憂慮和尋思。我還有事情要做。
「它卡住了。這真荒謬,他不在這裡,我們在浪費時間,而他可能——」
「那就不要做,」她說。「為什麼要冒險,柏尼?不值得這樣做。」
答案可能必須等待才知道。就我所知,那可能是任何人的。我可以確定排除的唯一一人是柏尼.羅登拔。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可憐的傢伙,他是在谷底。
所以我習慣於在城市裡奔走,衝來撞去,在辦公室和住家裡溜進溜出,不見得總是讓房客知道或得到允許。那就是我的行事方式。那也是我討生活的方式,而且當我有幾回陷身殺人案件調查時,這種情況也讓我得心應手。
很難理解為什麼。我們在這裡,在烏有之處的中央,完全和世界的其餘部分隔絕,還遭雪圍困。即使西西.依蘭亭一直執著於她那幾乎已成格言的名言,有經過的流浪漢存在,我卻有預感離此最近的貧窮徒步旅人,正在波士頓廣場向路人索討,籌措到邁阿密的巴士錢。所以,為什麼要把門拴起來?
「別管明天了,」我說。「我今晚就會累死了。」
我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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