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該受到如此對待。」當我們開車穿越威克洛郡(Wicklow)的山區,並往高速公路的方向開時,坐在乘客座的人生說道。
「他們還對妳耳提面命哪些規定?」
「妳想聊聊嗎?」
「你會開車嗎?」
他疲憊地看著我,所以我就放棄不問了。「好吧,交給你囉。」我從車子走下來,使勁地鑽到後座準備就寢。
人生的手機嗶嗶響了兩聲。
「認清現實了。」
窗外漆黑一片,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我們離開格蘭朵洛夫時已經晚上八點了,雖然搭一輛沒有心理問題的正常汽車不到一個鐘頭就可以到我住的公寓,但是對於心思複雜的賽巴斯汀而言就需要久一點。在六月的夏夜裡,晚上十點以後天色才會轉暗,所以我預期會有一點暗,但沒想到這麼晚了。外面夜幕低垂,這表示我們在路上的時間遠遠超過一個小時,除了遠方零星可見住家陽台的橢圓小燈和窗戶透出來的方形亮光之外,我已經看不到其他燈光,這就表示我們不在都柏林市。後來我們停車,但沒熄火,應該是到達某個地方了,只是我們不知該開往何處。
他噘起嘴巴,思考了一下。「如果妳覺得開心,我想我就不必操心了。」
「喔。」
「別再想妳父親了。」人生說道。
「喔,所以現在妳對任何人而言都不夠好囉?」
他看一眼,笑笑,並立刻回傳。
「這段妳可以省略不提。我來開吧。」
「走路?穿這種鞋子?而且我們不能把車留在水溝裡。」
「明天晚上?你不行啦,我們還不會回去,而且你到底在想什麼?這樣不是有利益衝突嗎?」
我在跟安全帶奮戰,試著讓自己擺脫這個向下傾斜的姿勢,但是安全帶卡住了。「你可以讓我們翻身嗎?」我垂頭喪氣地問道。安全帶「喀答」一聲打開了,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我的臉撞向前方座位的頭枕,把鼻子都壓扁了。我望著窗外,唯一可以看出我們所在之處的是遠方的一間房子,從我們的位置可以看到有幾扇窗戶流洩出燈火。
「你知道,如果我和他復合了會怎樣?」正是這個想法讓我的胃在翻騰,心頭小鹿亂撞。我想到他豐潤的雙唇吻遍我全身。「你覺得如何?」
「拜託,我現在沒心情做深度的心理學對話。」
「如果妳可以做這些動作,相信我,妳沒事的;至少身體上是。」他把雙手放在臀部,查看車子的狀況。「我們離我訂的民宿不遠,我們可以走過去。」
我推開車門,但只能開一個小縫,門的另一邊有個東西擋住了,所以無法全開。外面很暗,我從窗戶什麼都看不到,所以我搖下車窗,探出頭去。有一楳樹倒了下來,現在就橫躺在那裡,一堆雜亂的樹枝和枯葉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的手撐住車頂,讓自己的身體伸出車外,掛在窗框上,然後我努力地思考要如何讓我身體的其他部分鑽出去。我盡量弓起身子,並彎曲一隻腳伸出窗外,但是難度很高。我放開一隻原本撐在車頂的手,幫忙把我彎曲的腳擠出窗外,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為
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失去了支撐力,所以我往下方摔出車外,正好掉落在樹上,痛死了,比我最近感覺到的痛苦還要痛上許多。席爾柴斯特家的人不會哭,但是席爾柴斯特家的人會對老天咒罵和尖叫。我聽見車門砰的一聲關上,人生站在我的上方,從水溝的頂端往下看著我,伸出一隻手。
「不好。」我嘟囔著。「你怎麼從車裡出來的?」
「因為妳本來就擁有。」
「你會讀心術嗎?」我問道。
「什麼?」
「我們不需要請求協助,我們可以自己來,就你跟我。來吧!」我鞭策他快行動,很快地,我坐在方向盤後方,而他試著從車尾推車子。可是行不通,然後換他坐在方向盤後方,我推車子,結果還是一樣。所以我們兩個一起下來推。當這招也無濟於事時,我們只好從後車廂拿出我們的包包,跟著人生的衛星導航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在鄉間道路上。我說它是「道路」其實是用了一個籠統的詞,它比較像是一條小徑或是步道,是給農家的牲畜和拖曳機行走的路面,而不是給一個穿著連身洋裝和楔形高跟鞋的女人走的,而且這個女人腰痠背頭,頭髮裡還插著小樹枝。我們走了四十五分鐘才找到民宿,直到那刻我們才發覺到在高速公路上有一家全新的雷迪森飯店(Radisson Hotel)在眺望著我們。人生帶著歉意看著我。這間民宿是一幢平房,鋪著舊式的地毯和貼著老舊的壁紙,聞起來有空氣芳香劑的味道;不過雖然老舊但很乾淨。因為我午餐沒吃任何微波食品,晚餐又只啜飲幾匙的南瓜碗豆湯,當我父親咆哮辱罵我時,我嚇得都沒食慾了,所以我現在餓壞了。民宿的女主人轉眼間就準備好一些火腿三明治、正合我口味的一壺茶,還有一盤我喜歡的餅乾,是我從十歲以後就沒再看過這種餅乾。我坐在床上,頭髮上了髮捲,並在腳趾甲上塗著指甲油,我父親說的話還縈繞在我腦海中,我覺得我的腦袋空蕩蕩的——是讓這些話永久迴盪的絕佳荒原。
人生往我這邊靠過來。「妳說了一個天大的謊言。」
「我才沒那個興致說謊。」我平靜地說道。「你現在說什麼都不會比此刻的狀況更糟了。」
「露西,」人生溫柔地說道:「如果徒勞無功,並不是因為妳不夠好。」
我實在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這句話。
「妳全部都遵守嗎?」
「我在後座連伸手都有困難,更別說是躺下了。」
「因為我們很談得來,而且我有很多時間跟他共處。我們明天晚上要去喝一杯。」
「我以為我們現在要去威士福郡。」
「為什麼你要傳簡訊給他?」
「不要。」
「露西覺得對你們所有人而言,她從來就不夠好。」
「摩托車也可以。」
我沒搭腔。
我稍微抖一抖、扭一扭,檢查我所有的關節。「我想沒有。」
我沉默不語。
我端詳著他。他的身體語言改變了;他挺直腰桿,而且別過臉去。
「我們現在在哪?」
「妳有弄斷什麼嗎?」他問道,並把我轉一圈,檢查我的背。「除了那棵樹https://www.hetubook.com.com之外,妳自己看看。」
「讓我開。妳可以在後座躺下來,我會開車回妳家。」
「任何交通工具?」
「摩托車也可以?」
「唐,真的很對不起。」我馬上說道,暫時不理會我的人生。「我這個點子真的真的太蠢了。」我還驚魂未定。「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認為這招管用。」
「我們應該幫你們倒個茶。」伊蒂絲說道,她突然出現在我身旁,這表示她一直站在旁邊聆聽。
「不,我們要回家。」
聽著眼前這些客套的閒聊真是讓人難受。伊蒂絲正在跟人生和唐握手,並端茶給他們,還有討論餅乾的種類,從媽講話的方式,我知道她正試圖要弄明白如果讓唐真的去清理地毯究竟適不適合,或者她應該放他走。接著人生和媽在討論婚禮的花,而唐正看著我。我之所以知道他在看我,不是因為我正在看他,而是因為我可以從眼角餘光察覺到。而在他們談話的同時,我一直可以聽見我父親的話語清楚、簡潔地迴盪在我腦中。
「他繼續往前走了,所以我也必須往前走。」
他將手伸進衣服內袋,拿出一些文件。他要給我看,我沒拿;我累到不想看。
我醒來的時候頸部痙攣不能轉動,我的頭緊壓著車窗的地方感覺頭疼,而且路上每一次的振動和顛簸都害我的頭不時撞擊又硬又冰的玻璃,以及安全帶不斷摩擦露出的頸部皮膚,現在也感到一陣刺痛。我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人在何處。在車裡,人生坐在駕駛座上,正以高亢的嗓音唱著小賈斯汀的歌,聲音可媲美任何一個被打中蛋蛋的六歲小男孩的尖叫聲。
「喔,露西。」媽看著我,非常震驚難過,但是她體內有個東西啪的啟動了:席爾柴斯特家族的開關彈起,她對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送妳到門口。」
「我對於明天的事好緊張喔。」我表明。
「這算什麼道歉啊?」
「啊〜喔〜」人生說道。
「你那時也一定會覺得開心,不是嗎?因為我快樂,你就會快樂呀。可是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但是你並不開心,那麼這就表示我並不是真的愛他,是嗎?」
「很多。」
「很諷刺,對吧?」他在摸索他的手機。
「我們卡在水溝裡。」
「嗯,你有地圖嗎?因為我迷路了,我是說在地理上。」
「不會。」
「妳無法從水溝翻身出去,至少在車裡不行。我想問題是我太早下高速公路了。我來看看……」他邊用衛星導航搜尋,邊喃喃自語。
這是第一次我們在車子裡聽他講話講十五分鐘,事實上,無論對他或是對我而言,都是第一次。他甚至沒打開收音機,這點我很感謝他,因為在我腦袋裡已經有夠多的噪音在疲勞轟炸我。尤其是我父親的聲音,他的話一而再,再而三hetubook.com.com地重複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很確定我跟他之間的關係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他毫不費力地就說出那一席話,不帶感情;當然,有憤怒的情緒在裡面,但是他並不是因為像受到傷害這類的事所驅使而導致他說出無心的話。他說的每個字都是認真的,我敢打賭他到死的那天都不會退讓,我們已經無路可退。我並不希望人生跟我去威士福郡,但是他堅持,我急切地想要到那裡,我不在乎後座是不是坐了一頭孟加拉虎。
「我活該,因為我說了一個謊。」
「那船呢?你也會開船嗎?」
「妳還好嗎?」
「我是啊,我昨天晚上沒睡好。」
「好吧,我肯定說過一些不公平的話,但是我是認真的。」
「如果妳是指布萊克,我對他沒興趣,所以不是,沒有衝突。」
接下來我們動彈不得,除了小賈斯汀還在唱著他的「寶貝,寶貝、寶貝,喔〜」之外,四周一片死寂。
「啊〜喔〜」我重複他的話,並把安全帶從我身上拉開,這樣我就不再有被斷頭的威脅。「啊〜喔?我們被卡在水溝中央,在荒郊野外,你到底在幹嘛呀?」
「四輪沙灘車呢?」
因此人生就坐上駕駛座了。
「我就從另一扇門走出來的。」
我沒回答,但是我在心中大喊:「是的。」
「拖曳機也可以。」
他不發一語,這表示他默認。我沒注意看路,轉錯了彎,發現自己正在一條不認得的路上,之後迴轉,然後再右轉,結果又是一個我不熟悉的區域。我開上別人家的車道,再回到馬路上,我東張西望,然後把頭趴在方向盤上。
「說來話長啦。不能哭、能有絲毫的情緒、不能有自己的表情。你知道,就是日常習慣。」
「妳知道,妳父親說的並不對。」
「你真的不喜歡他,對吧?」
「任何一種。」
橡木間的門打開了,我們三人一起轉過頭去。媽走了出來,她的手依然放在胸口,彷彿只有這個動作可以讓她恢復呼吸,彷彿這樣她的情緒才能受到控制,把她的心臟囚禁起來,這樣它就不會亂動,不會有感覺,它的跳動只是為了讓她活著,而且面無表情、不帶情感、舉止合宜。「露西,寶貝,」她說道,然後定定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兩位男士,經過一番推敲,她對人生說:「你一定是那位清潔工人。」真是諷刺啊!
「是我的主意,對不起。」我道歉,身體依然在發抖,我感覺有一點暈眩,只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但不知該怎麼做。
「我無意讓情況更糟,我是設法要讓它更好。」人生清清喉嚨,媽察覺到有重要的事要發生,於是結束跟唐和伊蒂絲的談話。
「妳知道我的意思,休息一下吧。把妳的腦袋關起來一會兒。」
他聳聳肩。
「前往民宿的路上,我會打電話給汽車協會。」
「妳要去哪裡?」
「如果妳想在精神上占有另一個人,那麼就是『妳的唐』。」
「我付不起房租。就算我真的很想去威士福郡,在現在這種淒慘的情況下,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有足夠的錢可以到得了。我沒有足夠的錢可以付給唐,但我很確定我會付m.hetubook.com.com給他。為求財務穩定,我應該要留在工作中的,我應該要邊做這份工作,邊找另一份工作。那才是我該做的事,那才是負責任的做法。」
「只有重要的那幾條。」我說道。「我應該不至於放棄我跟九個男人在車庫一起喝白蒸餾酒的天賦權利。」
「這並不表示妳不愛他。這表示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不適當的,而且不是命中注定。」
「妳全部都違反嗎?」
「文件上說只要是和幫助妳以及促進妳的人生相符的情況,我可以駕駛任何交通工具。」
「或許是吧。但是後來在跟馬奎爾家共度一年一次的冬至早餐會上,我自己用了這個字。我說我們家很有錢,然後我父母親看我的眼神讓我知道我絕對不可以再用這個字,就好像我罵髒話什麼的。有錢是個髒話。」
「放輕鬆。」他說,我感覺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舒服的搓搓我的背。「接下來輪到妳要去我父母家吃晚餐,假裝妳是我騙他們已經交往很久而現在正懷孕的女朋友。」我驚恐地看著他。「只是開玩笑的啦。」他笑道。「不過這樣會讓他們的生活多點樂子。」
「唐。」他說,並專心回簡訊。
「誰教妳這麼說的?」
現場瀰漫著令人不自在的靜默,我覺得我的臉在發燙,但是我知道是我活該。說一個大謊就要用一個大真相來交換。「我該走了。」
「唐?我的唐?」
我想到哭的那條規則,嚴格說來根本不是規定,只是一種學習而來的習慣。我從來沒看過我父母哭泣,甚至連他們的父母過世時也沒有;他們非常淡定和冷靜,而且永遠舉止合宜。
「這不是道歉。我要說的是在妳獲得下一個工作之前,妳不應該先辭掉工作,但僅止於此,其他關於妳父親說的話都是不對的。」
「沒錯,好主意。」媽終於說話了,我不確定她是覺得自己需要還是我需要。「我是希拉,露西的母親。」她說,並向我的人生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對唐,她慈愛地笑笑,「很高興你能來我們家。很抱歉沒能給你該有的熱情歡迎,但是還是誠摯地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二度婚禮。」
「四輪沙灘車也可以。」
「沒有。」
「好吧,我之前可能對妳發過脾氣,而我也說了一些不公平的話。」
「怎麼不去找妳一輩子的愛呢?」
「我好緊張。第一點,我很緊張就要再見到他;我是說,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除了電視節目之外,我從來沒在其他地方接近過他。我從未在街上跟他擦肩而過,也從未在酒吧跟他不期而遇,我再也沒聽過他的聲音,喔,我的天啊!萬一他不希望我在這裡怎麼辦?萬一他看了我一眼,很慶幸他甩掉了我該怎麼辦?萬一他真的喜歡那個女生,想要跟她共度餘生怎麼辦?」我看著人生,對這些剛冒出來的想法感到驚慌失措。「萬一經過這段時間,我還是不夠好怎麼辦?」我淚眼婆娑,但是我很快地將眨眨眼,不讓眼淚流下。
他迅速把放在我頭上的手拿開,然後左看右看。「喔,」接著他瞄了我一眼。「妳看起來累了。」
「是誰啊?」我問,就這次沒有得到他完全的關注而感到莫名的嫉妒。
「拖曳機呢?」m.hetubook•com.com
「我迷路了。」
「天啊!」他大喊,著實嚇了一跳,當他轉頭要看是誰對他大叫時,他一時沒握好方向盤。車子突然偏向左邊,他迅速抓住方向盤猛然轉向右邊,及時把車子拉回,讓我們不致摔進水溝,只是他轉到右邊太多,結果害我們飛奔到馬路的另一邊。雖然我有綁安全帶,但是我還是像個布娃娃般被甩到左邊,接著當我們俯衝進水溝時,我撞向前方的座椅。
他的手機又叫了,他只顧著看螢幕,根本不管我的大表白。他又笑了,並立刻回傳。
「所以妳會打電話給唐嗎?」
「對,這點妳罪有應得,但我是說,妳父親不該這樣說妳。」
「是小康。」我連想都沒想,自然而然就說出來,這是一個反射反應。
「我媽。在我八歲時,我去參加一個夏令營,其他小孩一直說我是有錢人,因為他們看到我進出都是坐BMW或是其他我們當時所擁有的車子。我以前從沒想過這件事,錢從來不是問題,從來不必關心。」
「喔。」她說,並注視著他,手仍放在胸口。她對於將人生誤會成是地毯先生似乎並不覺得難為情,但她心裡一定這樣覺得。
「不能將手肘放在桌上,不能聳肩或點頭、不能在車庫跟九個男人一起喝白蒸餾酒。」他望著我。
「那地理學呢?妳錯過了上高速公路的交流道。」
「妳害我受到驚嚇。」他說,自尊心受損。「反正,我們不是在荒郊野外,我們已經在威士福郡了。」他轉向我。「給妳一個驚喜。我正幫助妳追尋夢想。」
「其實,我才是清潔人員,」唐說道,這時他才想起來,並脫下瑞里的西裝外套,露出他T恤上的魔毯標誌。「他才是露西的人生。」
「意思是說……」
「他們不是富有,是小康。」
我看著他。
「像是……」
「因為有時候你說的話恰巧就是我正在想的事。」我看著他。「你是怎麼辦到的?」
「所以妳父母親是有錢人。」人生不管三七二十一繼續說道。
「是父親。」我糾正他。
「才不是精神上呢,是我先認識他的。」我氣呼呼地說。「不管啦,他說什麼?」我試圖要看他的手機,但是他把它拿開。
「不會。」
「我想我明瞭妳的感受,但是現在很顯然妳正想到妳爸,畢竟他說了這麼嚴厲的話。」
「不想。」
我感覺到人生的手放在我頭上。「別擔心,露西,妳會找到正確的路,我會在一旁幫妳。」
喔,我怎麼沒想到。我伸出手,人生把我拉出水溝。
「不關妳的事。」
「剛剛的事很抱歉。」唐說道,他低聲下氣而且懊悔不已。
我看著人生,他拿出他的iPhone,放在儀表板上,然後看著衛星導航。提示音響了一聲,他似乎感到滿意,於是打了方向燈,他不是要打給別人看的,因為根本沒有人。車子又再次緩緩向前行駛,我們又再次保持穩定的速度前進。我將身子前傾,在人生的耳邊說話。
「媽,這是唐。」我說。「唐是我的朋友。他是那種在最後一分鐘決定淌這攤渾水的朋友,因為我們的客人無法出席,而我又不希望讓你們大家失望。對不起,媽,我不想跟妳說他沒辦法來,因為我感覺得出來妳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