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0

瑠衣依偎在我的胸膛。
「怎麼了?」我邊注意背後寢室的門邊問道。
「是喔……」
此時正好是星期日深夜,路上空空蕩蕩。我一邊加速,一邊想著瑠衣以及香折。昨天早上瑠衣突然來電說她這個星期六原本要加班,但星期日的行程取消了,問可不可以來我家。雖然我有點擔心香折,但還是答應了她。之前我把家裡的鑰匙給了香折,一旦瑠衣來家裡,我擔心兩人碰個正著。然而電話中一聽到瑠衣的聲音,我忽然有一股衝動很想見她。她在中午之前到,做了肉醬派和沙拉,再佐以葡萄酒。瑠衣的廚藝相當不錯,上次連假她來家裡煮的每一頓飯都美味無比。用完餐後我們做|愛。隨著做|愛次數增加,瑠衣的反應愈加敏感。
「『死處男!』
「要不要替你泡咖啡?」
「啊啊!我好想消失啊!」香折不斷狂叫。「橋田先生,請你殺了我吧。我不應該活在這世界上的。」紙鈔燒成灰燼後,她這麼說道。
我靠近一看,發現她手肘上有幾個凹陷的傷痕。傷痕很淡,遠看還看不太清楚。
我答應她之後掛上電話,從沙發起身打開寢室的門。我站在看著瑠衣,她睡得好熟。我輕輕搖醒她,客廳的燈光照射在枕頭上,刺眼的光線讓瑠衣不禁瞇起眼睛。
「你和小卓處得怎樣?」
「你先冷靜一下。」
我不禁擔心難道又是香折的母親寄東西來了嗎?之前我曾透過診所的心理醫師要求香折的父母不要接近香折。今年一月,醫師直接和香折的父母面談,說服他們暫時不得靠近女兒,萬一有急事也得透過醫師來聯絡,而他們也同意了。當然醫師也嚴禁他們打電話或是寄送郵件。
「搬出來之後就可以像現在這樣隨時和你在一起啊。我想在你公司附近找個小公寓。這樣你也方便,而且離我公司也很近嘛。」
「什麼意思?」我因為口渴,聲音有些沙啞。
「約翰.彌爾,英國的經濟學家,他提出反馬克思主義的改良式主義哲學。不過智商高也沒什麼大不了,智商再怎麼高,時間久了,記憶還不是一樣衰退。」
「浩大哥真是博學,什麼都懂,還陪我去郵局,小卓絕對比不上你。」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你要乖乖待在家裡,別亂跑。」
香折猛然抓起桌上的菸灰缸用力摔在地上。菸灰缸發出鈍重的聲響,兩根菸蒂和菸灰飛散在地上。我默默拿起面紙盒,抽出幾張擦乾淨。
香折,我想向你說明我們家的病史。我父親在四十歲的時候得了嚴重的憂鬱症並且一直臥病在床。據說心如果生病了會連帶拖垮身體。幸好他在大學暑假的兩個月期間治好了憂鬱症。不過我依稀記得當時還在念幼稚園的我常常祝突然大聲咆哮或是情緒失控,甚至有時還在半夜跑出去,我真的好害怕。後來他在虎之門醫院接受治療而且痊癒了。從此他只要察覺自己一有不對勁,就會立刻服用鎮定劑。最近我才知道,父親的叔父在年輕時留下妻兒臥軌自殺。據說這種病會隔代遺傳,只要回溯三代便可以發現每個家族都有類似的病史,或許這一代就出現在隆則身上吧。m.hetubook.com.com
「我啊,小學測智商的時候有一百九十,是山口縣第一名喔。導師還誇獎我的IQ和約翰.彌爾一樣。」
「可是你搬出來住的話,你爸媽會很寂寞吧?」
她的表情稍稍恢復了平靜,然而說出的話卻極端反常。她的房間除了一張床之外,就只有一張很多抽屜的矮桌,我們兩人隔著桌子坐在地上。
「浩大哥,他們好像又寄東西來了!怎麼辦?我好害怕喔!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怕喔,浩大哥怎麼辦?」
據我所知,這十個月來香折的母親寄信或包裹的次數,包括上次的禮券,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而且山羊先生好可憐喔。」我說。
我再次看了時鐘,午夜一點二十分。瑠衣在房裡,我後悔沒讓她回去,而我現在又不能不去看看香折的情況。「只好去一趟了。」我在心裡如此說道。
「我哥看見那張紙後,又發瘋似的狂揍我一頓。雖然他打我,但是我心裡卻竊喜『成功了』。」
東高圓寺到了。香折一如往常地裝作一副客氣樣,說聲:「今天非常謝謝您。」她下車後沒再回頭。我目送她的背影,心想今晚卓次會去找她吧。
我想起足立恭子。當我要求她搬離家裡,她也是二話不說離開了父母。
「你看。在國中高中的時候,我哥三不五時就會玩這一招。」
「喂?」
結果,我既沒要她租房子也沒要她不要租。只是聽她說了這些話,晚餐後我也不好意思要她回家了。
「啊?」
「我真的虧欠你太多。上次隆則換了一家醫院接受診斷,醫院說他不是精神分裂而是憂鬱症。現在持續服用鋰鹽,情緒也穩定多了。如果當時早一點知道他真正的病狀就好了。他帶給你的莫大傷害,實在是無法彌補,我真的覺得對不起你。不過不論是好是壞,這都是祖先遺傳下來的,我們也只好接受了。」
她突然拿香菸燙左手手背。我急忙推開她的手。
高中二年級某個秋天的深夜,隆則在院子裡燒東西。香折走到院子一看,發現隆則竟然在燒她的制服。香折再也難忍怒氣,她撲向哥哥,而隆則把她推倒,跨在她身上掐住她的脖子。他們父親當天正好在家,聽到香折的尖叫急忙上前制止,眼前香折已經失禁,也失去了意識。說起來實在令人無法相信,父親隆一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兒子對女兒的暴行。
香折露出更燦爛的笑容。「橋田先生,你知道嗎?人是無法習慣暴力的。就算被揍了好幾次,但每次被揍還是痛。真的是這樣,所以每次我媽或我哥痛打我,我就下跪哭著求他們原諒。因為如果他們打臉或頭,我就沒辦法上學了,所以我會主動拜託他們說『求求你,要打就打手或打我的背』。可是我媽和我哥只會冷笑,他們故意痛打我要他們不要打的地方。」
「隔天我穿便服去上學,放學後父親到學校接我,叫我不要回家,還替我找好房子,當天我就從家裡搬出來了。」
香折語氣顯得非常緊張。
「不是包裹,我剛剛到家,見到一樓的信箱裡夾著一張掛號hetubook.com.com通知。」
「可是房間很大,而且在十二樓,風景也不錯喔。」
越過和田堀橋,路上開始塞車,離香折家不到一公里了。汽車緩慢前進,我隔著車窗望著道路兩旁的商店或大樓,回想起去年十二月香折的母親又寄來了包裹。我之前建議香折不要讓家裡知道她搬家,她也聽了我的話。但是香折的母親不知道透過什麼管道竟然找到香折的新住處,可能是向三得利打聽的吧。總不能向公司隱瞞自宅的地址,所以搬家的同時香折也向公司報備了新地址。新住處被家人發現這件事,對香折的打擊比七月份那一次還要嚴重。也是從那時候起她開始接受心理諮詢。
「為什麼?」
直走環七道路越過方南町的十字路口,此時才一點四十五分。照這個速度絕對能夠在兩點之前抵達香折家。我又開始想香折的事,真傷腦筋……她的父母怎麼會這麼愚蠢?為何無法理解只要他們稍微近香折就會導致她嚴重的恐懼和退縮。唉,也就是因為有這樣的父母才會虐待女兒,也才會無視於兒子對女兒長達十年的異常施暴。
「感覺有點可惜哩。」
「好啊。」
當時香折在電話那端號啕大哭,根本無法好好把話說完。我到她家時,一開門就看到她哭腫的雙眼,她撲向我緊抱著我不放。郵件是從之前的住處轉送過來的。白色信封上蓋著限時郵件,裡頭裝了她母親的兩張信還有現金五萬圓。信上並沒有特別的內容,只是大致提到:因為補習班的招生不順,可能打算歇業;自己已經更年期了,一整天頭痛很傷腦筋;奶奶前幾天因為心臟病發作住院,不過總算出院了等等。其中有一段寫道:
「好。」
「是嗎……」
「可是啊……」說到這兒,香折忽然莫名地竊笑起來。

「寄件人的名字是誰?」
她母親在十二月寄了小包裹。香折下班须發現郵筒裡有一張掛號通知單。她打電話到公司找我,我提早下班到南阿佐谷車站出口旁的甜甜圈店與她會合。通知單上的寄件人確實是「中平」。我們一起到阿佐谷郵局領取包裹。
「安哥拉是山羊啊?我一直以為是綿羊呢。」
「會不會太貴了點。」
「他一直到我上了高中才發現我母親和哥哥帶給我多大的傷害。在這之前的十五年他完全不聞不問,更不曾與母親討論過我的事。」
香折一再喃喃重複相同的話。最後我決定先把那封信收起來。當時她的情緒異常激動。她當著我的面撕碎那五張一萬圓紙鈔,並且說那些錢連丟進垃圾桶都嫌骯髒。她將那堆紙鈔屑丟在廚房的水槽中,滴上沙拉油點火,燒成灰燼。
「我會的。你放心,我不是要去見什麼奇怪的傢伙。」

我從寢室走到客廳,把手機拿近耳邊。客廳的時鐘已經過了半夜一點。
我從衣櫥拿出西裝外套,瑠衣輕喝一聲從床上起身,打開寢室的燈,幫我換衣服,還替我選了領帶。其實我根本不需要穿西裝出門。我望著瑠衣剛睡醒的亂髮以及還帶著睡意的表情,內疚之情油然而生。
香折對我微笑,我只能和_圖_書啞口無言。
「喔,原來如此。」
「事到如今才在那裡說什麼對不起我,笑死人了!我可是一再提醒過她啊!我跟我媽說『哥哥絕對有問題,最好帶他去看醫生』,她到底知不知道我說了幾次啊!他們完全不理我,還說我怎麼可以說自己的哥哥有問題,說我才有問題,硬把我拖去看精神科。什麼叫不是分裂症應該是憂鬱症?她是白痴啊!放任那麼久不管,本來醫得好的病也醫不成啦!而且還是到了最近才把那傢伙帶去看病。媽的!每個人都有毛病!」
走出餐廳在回南阿佐谷車站的途中,香折把母親的禮物連同紙袋一起丟進垃圾桶。
「剛才來了通電話,是提供線報的人打來的,要我現在立刻去見他。他人在新宿,我得出去一趟我應該會在早上之前回來,不好意思。」
我壓低音量,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也繃緊了身體坐著。
那晚香折的描述中有許多部分令我驚訝,而最讓我感到震驚的就是以下這一段。
去年,大約是香折搬進高圓寺公寓的第二個星期,香折也和今天一樣在深夜打電話給我,說她母親又寄東西給她了。
「其實我已經開始找房子。有一間我覺得還不錯,在御茶水附近,離你公司只要一站。環境還算安靜,房子也很新。仲介公司說隨時都可以住進去,我想就決定這一間。」
十二月的晚風冰涼如水,香折邊走邊摟著我的手並且緊貼著我。
香折秀出右側腹股溝。仔細一看,那裡也有好幾個撕裂般的小圓點。
「一點都不燙唷。」香折呵呵笑著。然後捲起長袖襯衫,伸出手臂擺在我的面前。「仔細看看吧。」
「你是收到包裹?還是掛號通知?」
我想起剛才瑠衣在淋浴時,我曾一度想關掉手機,不過後來覺得應該不會有問題,也就沒關機了。今晚原本沒打算留瑠衣過夜,但她還是留下來了。看來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對不起。」她小聲地說。「我會離家出走,是因為我哥緊掐我的脖子,害我昏了過去。」她娓娓道出更多的遭遇。
「對不起。」
「要不要穿穿看?」 香折搖搖頭。
香折因為過度不安與緊張,臉色早已發白。我們拿了包裹後立即當場拆開,只見裡頭有大紙袋,以膠帶封了口。我們打開一看,裡面還有一個鼓脹的黑色塑膠袋和一個看似裝著巧克力的小盒子。塑膠袋裡是一件雪白的毛衣,標籤上寫著「MADE IN NEWZEALAND」是一件安哥拉羊毛衣。還有一封信寫道:「這是最近我和朋友去紐西蘭買的,就當作我送你的聖誕禮物吧。」我問香折要不要看信,她說我念給她聽就夠了,她連母親的筆跡都不想看。其實信中還寫著其他重要內容,但我沒告訴她。這封信還留在我這兒。信中有一段是這麼寫的:
電話那頭傳來香折的聲音。自從上個月二十九日見面以來,她已經十天沒與我聯絡。那天香折第一次領薪水,異常興奮。我雖然有點擔心她那不尋常的反應,不過之後並沒有聽到任何消息,因此我告訴自己她應該過得很好。然而我的猜測果然還是太過天真了,香折的生活不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有平靜的一天。
香折又說:「因為我哥每天偷跑進我的房間,所以不管是包包或是抽屜,只要位置不對,我馬上知道他來過了。只要位置有一點點不對我就知道。我一直沒有自己房間的鑰匙,什麼都讓我媽和我哥看光了。不管是男生寫給我的信或是自己寫的作文,他們全部偷看。我們不是經常把抽屜拉出來,把重要的東西藏在抽屜後面嗎?他們連這種地方都看喔。所以我又找到一個地方藏東西:天花板上面。打開天花板,屋頂和天花板之間的縫隙,那個又窄又悶的地方就是我唯一能藏東西的地方。每次放學回來,我的書桌已經有人翻過的痕跡了。有天我提早放學,回到家剛好撞見我哥在我房間,他惱羞成怒,發了狂似的痛打我一頓。天花板上的祕密也在一個星期後被他發現,從此那裡就成了我哥偷藏香菸的地方。我很不甘心,很想報復。我絞盡腦汁想出最能夠羞辱他的話,便寫在紙上放在他藏香菸的地方。
聽到我這麼說,香折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 「嗯,拜託你了。快點來喔。」
「是麼。」
「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
瑠衣的家在瀨田,她是家中的老么,上面兩個哥哥都已成家。
我們從南阿佐谷走進地鐵站,我決定和香折一起搭往新宿方向的電車雖然南阿佐谷到東高圓寺只有兩站,不過我希望能多陪陪她。
聽我這麼說,香折露出不悅的表情。
「上面寫著中平,一定是我家人!」
「噢。浩大哥真是博學多聞啊。」香折又說了一遍。「今天你陪我,我真的好開心。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可能已經崩潰了。」
「人家好不容易剃了身上的毛做成毛衣,可是馬上就被丟進垃圾桶了。」
瑠衣睡眼惺忪地說:「嗯。要小心喔。」
我捻熄香菸。
離開郵局後,我們一起走到阿佐谷車站,進了一家鍋燒餐廳。吃完串燒和鍋燒飯後,香折趁我上廁所時打開包裹,把毛衣攤在大腿上。
「沒關係。我都長這麼大了,而且我想我也夠孝順了。我倒希望能有多一點時間和你在一起。」
「加上管理費,大概十七萬。」
我掏出香菸,香折起身拿了一個黃色玻璃菸灰缸擺在桌上。她細心的態度一如往常,嘴裡卻念念有詞:「殺了我!」她的樣子令我感到不安。她邊說邊用右手猛抓左手腕,或者不停掐著緊身短褲下嫩白的大腿。我開始抽菸,她要我給她一根。她點起菸,吐了兩口說:「你看!」
「如果你是為了我,我會過意不去。」
瑠衣哀求似的趴在我身上。
「喂?我是橋田。」
香折說,自從懂事之後就不記得母親抱過她,也不曾一起洗澡。哥哥因為在學校遭同學霸凌,從此不再上學,卻開始對妹妹施暴。每當香折放學回家,總是要面對自己的房間被哥哥弄得亂七八糟的慘狀。「就像每天被小偷闖空門。」香折如此形容。
「所以說啊,燙個菸疤根本沒什麼大不了。」
「沒關係啦,工作嘛。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看了這封信我才知道香折的外公是大學教授,也知道香折母親的家族遺傳病出現在隆則身上。
「小和*圖*書時候,只要我媽心情不好,就常拿菸燙我的手或腳底。我不記得當時會不會燙,只記得每次她拿香菸燙我後,就變得好溫柔,拿冰水替我敷傷口或擦藥。我也記得那時候我好高興喔。不過沒多久她又做同樣的事。上了國中之後,換我哥也來這一招,而且他玩得更過分。」
香折凝視我的動作,深深嘆了一口氣。
看到這段,香折更是無法壓抑情緒。我從香折口中得知她的過去,她母親美沙子在她小時候虐待過她,而她父親隆一長期派駐國外,再加上外遇,幾乎沒有餘力關心家庭。
說到這兒,香折的表情一變,眼睛猛盯著某一點,又忽然開口罵個不停。
她穿著白色滾邊的米色絲絨睡衣,樣子好可愛。她送我到玄關後我立刻出門,一看手表,正好一點半。到停車場坐上車啟動引擎,再次看了儀表板上的時間:午夜一點三十二分。我不禁嘆氣,開始厭煩自己與香折這樣的互動,心中第一次浮現這種感覺。我總是被她耍得團團轉。但還是希望能夠在兩點之前抵達高圓寺,從這裡出發大約需要半小時的車程,我用力踩下油門發動汽車。
我忽然想起不知誰說過「戀愛是女人專屬的特殊熱情」,同時也想到自己現在每個月為香折支付四萬圓的房租。
「沒問題的。我很快就回來,回來再睡一覺就行了。」我親了瑠衣的額頭。瑠衣抱住我,但又立刻放手說:「我們一起吃早餐吧。我煮豐盛的早餐等你回來喔。」
「不過,其實也不能說沒什麼啦。」
「房租多少?」
「我哥膽子真的很小耶。那天他又亂翻我的房間,當時我正在玩兩千片的大拼圖,那是一幅蒙娜麗莎的拼圖,我已經拼好一千片了。我哥竟然沒碰我的拼圖。房間裡的抽屜、衣櫃都翻得亂七八糟,就只有那個拼圖沒,好好地擺在地上。看到這一幕我心想:這個人膽子真小啊。」
「嗯,還可以吧。最近我們兩個整天窩在我家打電動。上次我終於狠下心買了PS呢。」
有個微弱的聲音。我感覺水中的自己正緩慢地向水面游去,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我也睜開了眼睛。一陣陣高亢的聲音在黑暗中迴盪,彷彿催促著什麼。矇矓的意識中只覺周遭情況有異,接著發現旁邊有個東西在動,我輕叫一聲醒了。一陣陣電子鈴聲響個不停。我起身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打開衣櫥,從深藍色外套口袋中取出手機,摁下通話鍵。
「我覺得,我已經離不開你了。」瑠衣在床上呢喃,然後突然又說:「我想搬出家裡,到外面租房子。」
傷腦筋,其實我不知道自己和瑠衣的關係能夠維持多久。此時腦中浮現百合小姐三天前對我說過的話,她說扇谷希望我變成他「真正的自己人」。當時直覺這話聽來有些莫名所以,此刻這種感覺又回來了。瑠衣畢竟是扇谷的姪女啊。我沉思不語,瑠衣又開口說:「下次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看房子啊。如果你看了不喜歡,我們再找其他的。」
「約翰什麼?」
「安哥拉是山羊啦。兔子也有安哥拉兔,不過那件毛衣是長毛的山羊毛做成的,叫作安哥拉毛海,很珍貴唷。」
「不用了,我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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