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8

「其實我在這房間睡覺,這回才第二次呢。」
「大概是有點累了吧。」
我喝完啤酒起身。
我抬起頭仔細瞧了香折。
關上燈,我躺在床上思索一些事。三年前扇谷把問題紙條交給中野,今年我從一個姓生方的前讀賣新聞記者那裡要了紙條的影本。為了以防萬一,我把紙條內容與當時偷偷記下的政治獻金名單相互對照了一下。神坂五億、現任通產大臣伊藤八千萬、郵政大臣杉村六千萬等等,閣員級的獻金金額無誤。但是名單上總共有二十六人,我和駿河負責的十八人中,有十三人的金額與扇谷紙條上的金額不同。扇谷親手寫下的金額比我和駿河實際分配的金額各多出一千萬至一千五百萬。光是這十三人的差額就多出一億五千萬圓。這代表的意義非常明顯:至少有一億五千萬,如果包括其餘八人,可能就有高達兩億以上的錢事實上並未分配到政客手中,並且也不知去向。給日本二十億的回扣金中,約有兩億不知誰挪走了。
「吃多少?」
駿河之前似乎還沒發現。而當我拿到問題紙條向駿河和-圖-書報告後,我得知了一項令我錯愕不已的事實,因此也沒有必要再問是誰拿了這筆錢。這次的黑金作業只由扇谷、酒井以及駿河和我負責處理。如果有人拿走了兩億,那就是我們四人之中的其中之一。
「嗯。」
「你哪時候不累?」
「晚安嘍。」
「因為你只有工作,一直以來你只專注在工作上啊。」
「是啊。」
「柳原呢?」
「他明天出差,不會有問題的。」
香折的手掌又小又柔,但卻是冰冷的。
「是不是在工作上什麼問題?」我打開拉環,香折忽然說道。
「你以前常這樣握住我的手呢。」
「嗯……」
「嗯。」
香折笑了。
香折好久沒來我這兒了。進了屋內我先不管香折,自己去沖了個澡。換衣服時我從褲子口袋掏出手帕,紅色的大片血跡已經變黑了。不久前的事卻彷彿一場空。原來,襯衫和褲子上也都沾了一些血跡。我把衣服全塞進塑膠袋,綁緊封口,丟進浴室的垃圾桶。
「浩大哥。」
「看起來無精打采。」
「瑠衣小姐說啊……」
「你和_圖_書不用睡在瑠衣小姐家嗎?」
「是嗎?」
「回家了。我把瑠衣小姐給我的熊玩偶送給他。」
「明天還得上班啊。」
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際,隱約聽見微弱的敲門聲。寢室門開啟,外頭的光線射進房內。我起身往門的方向看去。
「浩大哥。」
「哪裡怪怪的?」
「沒關係。浩大哥自己有沒有關係?」
我沒回答。
「她人不錯啊。」香折說。「美到那種程度就不會惹人厭。」
「我今晚可以睡在這裡吧?」
「會嗎?」
「我就覺得我在這裡等,一定能等到你。」
「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一起睡了。」
「有!浩大哥根本也沒什麼嗜好,生活中值得操心的事大概也只有我這個人吧。但是我現在狀況還好,所以就只剩工作了嘛。」
「不用,明天早上再洗。」
「嗯。」
「唷呵」,香折輕喊一聲就把棉被放在床邊,攤開棉被擺好枕頭躺了下來。
「放棄?」
「什麼意思?」
「嗯,有點事。」
「因為你有點怪怪的啊。」
我躺下閉上眼睛。
「嗯,而且我沒帶藥過來。」
「睡和_圖_書不著嗎?」
「怎樣?」
「什麼事?」
回到客廳,香折正在看電視。
「怎麼了?」
我看了香折,不禁嘆了一口氣。「有沒有按時吃藥?」
「如果兩人真正相愛,做|愛是件很美好的事。她說每一瞬間就好像一個小小的死亡。」
「啊?你來啦。」
「很晚了,去睡吧。我沒事,不用擔心。」
「如果真的很痛苦……」她握緊我的手。「記得來找我喔。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腦中浮現扇谷的臉、內山和宇佐見的臉、佐和姊及百合小姐的臉、酒井的臉,還有駿河的臉。如果我快不行了,那麼駿河應該更受不了吧。宇佐見掌握大權的那一天,駿河會是什麼樣的處境呢?不僅董事升任案會撤消,只上根本無法再留在總公司了。駿河究竟能不能夠忍受這樣的屈辱呢?
「對啊。可是你不喜歡,每次都甩開。」
「你怎麼會這麼想?」
「會啊,完全不像平常的你,你是不輕言放棄的人啊。」
「浩大哥。」
「你的眼神好像已經放棄了什麼,我第一次看到你這種眼神。」
「浩大哥,你睡了www.hetubook•com.com嗎?」
「嗯?」
「今晚不會這樣嘍。算是報答你。」
我笑了。「才沒有。」
香折露出我從未見過的表情,一種難以言喻且異常溫柔的表情。
香折伸出她細長的手臂,我握住了她的手。
我低下頭。右手關節泛紅腫脹,剛才做了傻事,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怎麼說?」
我和香折暫時都沒有再說話。四周一片悄然。
「嗯。就好像殉情一樣,她說她會有這種感覺。很溫暖、很安靜、很安祥,能夠拋開一切煩惱,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這世界上所有的人事物都變得很美,感覺能夠愛上全世界的一切。」
「浩大哥。」
我起身再去拿了一罐啤酒。
「西早稻田。我讓他下車後就來這裡了。」
「有啦。」
「他住在哪啊?」
「還沒。」
我睜開眼看著香折。微弱的光線照亮香折的臉龐。
香折不知抱著什麼直接走了進來。
「說什麼?」
「浩大哥覺得呢?你和瑠衣小姐做|愛也是這種感覺嗎?」
「是麼。」
「和瑠衣小姐沒https://m.hetubook.com.com有這種感覺嗎?」
隨便啦,我邊嘀咕邊打開玻璃門走進公寓。香折跟著我走了進來,在樓梯間等電梯時我問她:「你明天也要上班吧,衣服怎麼辦?」
「小小的死亡?」
「浩大哥。」
「可是柳原會覺得奇怪吧?」
「為什麼?」
香折從冰箱替我拿了啤酒。我們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喝啤酒。
「是麼。」
「不用陪他嗎?」
香折也不再說下去了。
「穿這就行啦。」
香折把啤酒罐擺回桌上。「別問那麼多嘛。我覺得浩大哥你才有心事吧?」
「怎樣?」
我把車子停放在公寓的停車場,走到入口時發現玻璃門前站了一個人。我一走近,香折就揮手叫我。
「不會啊。」
「才怪,感覺有點自暴自棄。」
「怎麼啦?」
「如果要洗澡就去沖一下吧。」
「沒為什麼啊。」
「浩大哥,打從認識你以來,你總是很累啊。你揍了池上的那天,我就覺得這人的眼神好疲憊喔,不過不管多累,你還是全力以赴。但是現在的你不同,好比擁有金剛不壞之身的人被破了罩門。我好擔心喔,像這種時候我總覺該為你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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