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寄人籬下

柳攀安道:「正是。我擔心事情還沒完。他們故意將遺體送回,意思自是警告我們三家村,讓我們知道對頭的厲害。甚至想告訴我們,大禍就快臨頭了,大家趕緊準備後事吧!」
上官婆婆嘿了一聲,問道:「攀安,你跟我說說,胡家那孩子飛技如何?及不及老胡當年的本事?」楚瀚心中一動:「他們說到我了。」
柳攀安呼吸急促,雙眼直望著他,說道:「你一個跛腿孩童,如何能從當世大卜手中取得這水晶?」
他回到自己房中,回想與柳攀安的對話,知道柳攀安雖未能從自己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訊息,自己卻仍太稚嫩,敵不過柳老狐狸的老奸巨猾,多少露出了一些破綻。柳攀安將會如何利用自己的破綻?他整日籌思盤算,也不得要領。他知道自己處境危險,除了小心謹慎,盡量安穩地混過這一年的時光外,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事可作。
楚瀚裝作回想往事,再說道:「是了,他說:『瀚兒啊,你腿跛了不要緊,腦子僵了可要不得。你來我家這麼多年了,仍是傻楞小子一個,我收養你幹麼?難道我家的傻小子還不夠多麼?唉,你可真叫我失望啊。』嗯,舅舅當時是這麼說的。」
楚瀚凝神傾聽廳中人聲,偷目從縫隙中望入大廳,但見廳上上官婆婆和柳攀安正激動地說著話,上官家的三兄妹也在廳中。上官無影健壯的身形端坐在西首一張椅上,專注地聆聽兩個長輩言談,面色凝重,但煤炭球般的雙眼空洞無神,顯然並不完全明白他們在談些什麼。上官無嫣慵懶地斜倚在廳側的涼椅上,神態悠閒,一手從茶几上的雕花銀盆中挑出一粒粒的櫻桃放入口中,不時從口中取出櫻桃子兒,彈指擲出,落入三丈外角落中的金製痰盂,發出噹的一響。上官無邊則縮在角落的一張羅漢椅上,盡量不引人注意,一邊玩弄著手中的三簧鎖,一邊游目四顧,對廳中的對話顯得毫無興趣,也絲毫不掩飾他的百無聊賴。
上官婆婆望向孫女,輕哼一聲,說道:「我年輕時,想法也和妳這小妮子一模一樣,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麼離譜!胡家的人絕不是好對付的。胡星夜不知從何處撿回那小跛子,想是千挑萬選才選中的,定非易與之輩。妳得罪過他,最好小心一點!」
柳攀安一呆,問道:「這話怎說?」楚瀚道:「這不是很清楚麼?他是故意上當的。」柳攀安問道:「卻是為何?」楚瀚道:「因為他料準了這事物最終確實會送到皇帝手中。」
柳攀安安然坐在檀木書桌之後,正風雅地臨摹著柳公權的《玄祕塔碑》拓帖。他見兒子領楚瀚進來,笑著放下筆,起身相迎,命兒子搬過椅子,請楚瀚在桌前坐下。柳子俊之後便垂手站在父親身後,眼望地下,神態恭謹。
但聽柳攀安道:「小子十分謹慎,自從他住到我家後,便從未施展過飛技,也從沒見和圖書到他練功。」
楚瀚轉身出屋,回頭瞥見柳子俊神色擔憂地望著父親,他在父親跟前極守規矩,垂手侍立,始終不發一言。楚瀚暗想:「這柳子俊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深沉巧詐不輸其父,若連他都顯出擔憂的神色,那他父親的焦慮便很可能是真的了。但柳攀安到底在擔心什麼樣的禍事會降臨,又為何相信這一定跟龍目水晶有關?」他想之不透,決心找機會一探究竟。
他屏住氣息,感覺轎子搖搖晃晃地走出一陣,停在大門口,接著便見到長袍下襬,一對黑色緞鞋走上前來,跨上了轎子,柳攀安的聲音在轎中說道:「村東上官家大宅,快!」轎伕們應了,一個管家在前打著燈籠,一行人便出發了。
正思索間,柳攀安身子前傾,凝望著他,口氣嚴肅,說道:「我相信他們的目標,一定是紫霞龍目水晶。孩子,告訴我,那事物現在何處?」
柳攀安沉默了,眼睛望向窗外。過了良久,他才吁出一口氣,說道:「楚小兄弟,我們一村都處於險境,你對我卻仍多所隱瞞,一切重要的事情都不肯跟我明說,等到大難臨頭時,可就來不及了!」
柳攀安嗯了一聲,說道:「世兄不需多禮。」跨出轎子,走入大廳,轎伕便將轎子抬去門房邊的空地放下。
但聽噹的一聲,上官無嫣又將一枚櫻桃核投入金盂之中,冷笑一聲,顯然對上官婆婆的話頗不以為然。
柳攀安負手在內廳中踱了一圈,接著又踱了一圈,神態惶惶,最後終於停下腳步,問道:「那事物,究竟從何而來?」楚瀚道:「是舅舅命我去取的。」
楚瀚身上確實有股掩蓋不住的土氣。他自幼顛沛流離,五六歲便遭父母遺棄,流落京城街頭,行乞度日,過的是飢寒交迫、三餐不繼的日子。但這也有一部分其實是裝出來的。他仔細觀察柳家中人的言行舉止,慢慢揣摩學習,若有一日需要裝成他們的模樣,他也不是辦不到,但他刻意保留自己的粗率鄙陋,好讓柳家眾人只知將他當成笑料,對他降低戒心。
上官婆婆神色顯得十分不以為然,揮手說道:「我早說過,如果真有這些事情,梁公公不會沒有半點消息傳來。」
此時上官婆婆和柳攀安已說了一會兒話,楚瀚聽到上官婆婆提高聲音道:「……不可能!裡面假若出了事,梁公公怎會沒有通知我們?」柳攀安道:「或許梁公公自己也不知道?」
柳攀安從楚瀚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之色,看出這小子並不簡單,他膝蓋中確實嵌有楔子,確實得傳了胡星夜的獨門飛技,也確實懷藏著許多他想知道的祕密。但要如何才能從他口中套問出來,倒是煞費功夫。該用軟的,還是來硬的?
楚瀚心中一動,悄悄落地,將門推開一縫,見外邊無人,便竄出房去,關上房門,輕手輕腳地來到後院角落。他趁轎伕還沒從更房中出來,hetubook.com.com趕緊鑽到轎旁伏低。此時天色已黑,轎伕們出來抬轎子時,更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他著地一滾,便滾到了轎子之下,伸手抓住了轎子底部的橫木,躲在轎底僅容一人的狹小處所。他飛技絕佳,身形瘦小輕盈,又擅長縮骨功,這麼一躲,轎伕抬起轎子時,竟然全無留心轎子比平時重了少許。
上官婆婆沉吟一陣,說道:「你想那事物,當真被他送入宮去了麼?」
柳攀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神態緊迫,沉聲道:「孩子,你舅舅已為此喪命,胡家轉眼大難臨頭,柳家和上官家脣亡齒寒,豈能坐視?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告訴我!」楚瀚凝思一陣,才道:「那事物,舅舅出門時帶走了。」
柳攀安是個深思熟慮、城府甚深的人,當下不動聲色,搖頭嘆息,露出惋惜的神色,說道:「是麼?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小小年紀,如果有幸得傳胡家獨門飛技,未來成就實是不可限量。」話鋒一轉,說道:「如此說來,你那夜出示的紫霞龍目水晶,也並不是真的了?」
柳攀安點點頭,說道:「那我就放心了。孩子,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疑?」楚瀚望著他,心想:「該來的總會來的。」便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柳攀安追問道:「是你單獨去取的?從何處,由誰手中取得?」楚瀚早已想好對答,緩緩說道:「我以取紫霞龍目水晶參加飛戎王之賽,自然是我單獨去取的。這件寶物,是從仝寅老先生處取得。」
柳攀安點點頭,說道:「雇人將他的遺體送回的,乃是東廠的錦衣衛。」楚瀚聽了,不由得一驚,脫口道:「錦衣衛?」
楚瀚不由得一驚,不料柳攀安已猜知了這個祕密,心中急速轉念,口中說道:「什麼楔子?舅舅說我的腿被人打斷過,全跛了,再不能治好了。」
楚瀚靜默良久,才道:「我舅舅未曾跟我說的話,我自然沒法告訴你。」
楚瀚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暗笑:「這柳大爺可不笨。他不直接問我如何取得龍目水晶,卻問我上官無嫣的冰雪雙刃從何而來!」當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這得要問上官家的人。」
但聽腳步聲響,一人迎到轎前,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柳世叔,姪兒有禮了!家祖在大廳恭候。」聽語音正是上官無影。
楚瀚心想:「他料準我身受柳家恩惠,又年輕氣盛,多半喜愛炫耀,加上厭惡上官家奪去飛戎王的頭銜,定會站在他這邊,替他解惑並打擊上官家。但我楚瀚豈是如此輕易上當之人?」當下裝作更加糊塗的模樣,說道:「柳大爺,我也感到奇怪得很。我舅舅曾說過,這冰雪雙刃是天上女神九天玄女的兵器,不是凡間的東西。上官姑娘取得這件寶物,遮莫她是長了翅膀,飛上天宮去取的?我這麼問舅舅,舅舅聽後只笑個不停。」
楚瀚心想:和-圖-書「舅舅去了京城,這並不難查到。」當下只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楚瀚道:「是我自己想到的。」柳攀安不斷搖頭,說道:「仝老先生又怎會聽信你的話?」楚瀚道:「仝老先生是盲人。」
柳攀安聽了,似乎甚感興趣,追問道:「那你舅舅如何回答?」
當天晚上,楚瀚待在自己房中,吹熄了油燈,假裝就寢。等到四下悄無人聲,才在黑暗中躍上大樑,練習「指掛」。靜夜之中,忽聽遠處小廝低聲傳話道:「老爺趕著出門,快備轎子!」
柳攀安嘆了口氣,說道:「妳太信任梁公公了。」
楚瀚平靜地答道:「因為我跟仝老先生說,這水晶是要交給皇帝的。」
柳攀安臉色一變,喝道:「你說謊!」楚瀚搖頭道:「是真的。」
柳攀安的臉色由白轉灰,呆了良久,才微微點頭,說道:「是了,是了!我早該想到。胡星夜便是因此去京城的,是麼?他是去將龍目水晶呈給皇上?」楚瀚搖頭道:「我不知道。舅舅沒跟我提起過他要去京城,更沒說他要去見皇帝。」
但聽柳攀安說道:「那小子現今在我柳家的掌握之中,應不足為慮,他年紀還小,胡星夜可能真的沒向他透露太多。我眼下最擔心的,還是那龍目水晶的下落。」
柳攀安凝望著他,問道:「那夜飛戎王之賽,上官家的姑娘取得了冰雪雙刃。你可知她是從何處取得這對寶刃的?」
上官婆婆不答,柳攀安似乎已放棄,不再與上官婆婆爭辯,長嘆一聲,說道:「好吧,各人生死各人了。婆婆,攀安告辭了!」說著大步出廳而去,呼喚轎伕,離開了上官家。
楚瀚聽他說到了要緊處,早有準備,一張臉便如一塊木板一般,毫無表情,對他的話完全不置可否。他知道水晶是真是假,柳攀安心中早有定見,這麼說只是想激自己透露一些內情罷了。
柳攀安向楚瀚的臉龐凝望一陣,心中暗暗咒罵:「這小子倒把迅鼠的假面具全學了去!」一時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暫時放棄,臉上恢復微笑,說道:「楚小兄弟,今日跟你一場談話,十分愉快。你舅舅當年收養你,想必有其深意,我想他絕對沒有看錯了人。你早些去休息吧。」楚瀚應諾,站起身告退出去。
楚瀚沒有回答。
柳攀安腦中念頭此起彼落,側眼見到站在一旁的兒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楚瀚也見到了,心中一凜:「我在祠堂前罰跪時,這人曾仔細觀察我,也聽到了我與上官兄妹的對話,要是在他面前裝傻,只怕會被他瞧出破綻。」
楚瀚等眾轎伕進入門房,與上官家的僕人開始喝茶聊天,才偷偷落地,從轎底縫隙鑽出,四下張望,見到遠處大廳中燈火通明。他觀察一陣,決定從花園繞過去,才不需經過前院空曠的石板路,容易透露行跡。他緩緩沿著假山樹叢移動,每等風吹草動才往前一小步,慢慢潛伏至大廳外。他抬頭望去hetubook.com.com,度量思考一陣,輕輕吸一口氣,往上一躍,一手在屋樑下一扶,左足勾住了屋簷,整個人便如蝙蝠般倒掛在屋簷之下。潛伏在屋簷下偷窺,乃是行竊者最基本的功夫之一,但由楚瀚作來,卻有著超凡的精準輕巧,驚人的安靜無聲,似乎倒掛在屋簷下對他來說再稀鬆平常不過,和躺在床上閉目養息沒有絲毫差別。
柳攀安見到兒子的神色,也領悟到楚瀚說出這番話,純粹是在裝傻,突然開口問道:「楚小兄弟,你膝蓋中的楔子,還要一年才能取出吧?」
柳攀安聽在耳中,不禁暗暗失望,心想:「難道這小子真是傻的?他究竟如何取得了那龍目水晶?莫非水晶根本不是他取的,是胡星夜自己破誓去取來的?或許這小子只是個幌子,其實半點飛技不會?那他的跛腿是怎麼回事,不能長跪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不是在練胡家的獨門飛技麼?」
柳攀安凝望著他,又道:「你舅舅離開三家村後,便去了京城。我也查到了跟你舅舅身亡有關的消息。他臨走前,可跟你說過些什麼?」
不多時,轎子來到了上官大宅的門外。這宅第雖沒有柳家的風雅講究,卻起得高牆碧瓦,金碧輝煌,極有氣派,在燈籠照耀下,只見兩扇大門漆成鮮紅色,門上綴著數十個純金打造的門釘,每個足有小兒拳頭大小。楚瀚曾跟胡家兄弟來左近玩耍,指點門上的金釘子,不勝羨慕,卻從未踏入過上官家的大門。這時但見大門開了一扇,讓柳攀安的轎子進去。進了門後,轎子繞過迴壁,又行出好長一段,穿過寬廣的前院,才在大廳門前停下了。
柳攀安似乎終於放棄了,揮手道:「好,好,你回去歇息吧。」
楚瀚感到背脊一涼,如果情況當真如此嚴重,舅舅怎地未曾更嚴厲地警告他,並告訴他該怎麼作?顯然舅舅並不以為自己真的會死,因此並未為身後事作好充足準備。如今他自己又能作什麼?他的膝蓋未癒,五年時間未到,楔子未能取出,他要練胡家獨門飛技還是遠在天邊的事。如果危難真的臨頭了,他又怎麼能遵照舅舅的託付,保護胡家,保護三家村?
柳攀安凝望著他,又問一次:「那龍目水晶,真是被你舅舅帶走了?」楚瀚點了點頭。
上官婆婆道:「他膝蓋中仍有楔子,此時還好對付,再過個一兩年,等他這楔子取出來了,我們都將不是他的敵手,千萬別小覷了這小跛子!當年胡小孬也是一般,跛著腿,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實際上心機最深,最狡詐奸險的就是他。哼,今日只怕你我都要栽在他的手中!」楚瀚在這許多偷盜高手的眼下偷聽,竟然沒被他們察覺,其輕身功夫確實已出神入化。
上官無嫣又擲出一枚櫻桃核,噹的一聲落入金盂,撇撇嘴,更不答話。
柳攀安忍不住提高聲音,說道:「仝老先生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就算目盲,又怎會受你愚弄和-圖-書?」楚瀚不慌不忙地道:「或許這已在他的卜算當中。」
柳攀安嘆道:「麻煩就麻煩在上官家的人不肯說,我也不好問哪!」臉上登時露出心癢難熬、焦慮煩惱之色。
楚瀚緩緩移動身形,去望柳攀安的臉色,但見他滿面憂急,說道:「很有可能。水晶一進宮,那主子的處境就十分為難了。若是主子已受到萬歲爺的嫌疑,那咱們這幾年替主子辦的事情,不免都會被揭發出來。」上官婆婆聽了,只嘿了一聲,沒有接話。
柳攀安聽到這兩句話,一張俊臉立時轉為雪白。他快步走回書桌後,重重坐下,似乎不快點坐下便會當場昏暈過去。他喘了幾口氣,喝了口兒子端上來的茶,良久才鎮定下來,虛弱地問道:「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又過了幾日,柳子俊再次來請楚瀚去見他父親。這回又來到柳攀安的書房,柳攀安命兒子關嚴門戶,讓楚瀚在椅上坐下,神情凝重,說道:「楚小兄弟,你舅舅去世之前去了何處,我已經查到了。」
就這麼,楚瀚從胡家搬到柳家住下了。柳家大宅位在村西,占地千頃,屋舍華美豪奢,庭園雅緻精巧,吃用優渥講究。楚瀚哪裡在如此富裕高雅的環境裡生活過,剛開始非常不慣,一切小心翼翼,生怕折斷了象牙筷子,打碎了青花瓷盤,弄髒了錦衣繡服,砸爛了金盂玉杯。柳家眾人對他的寒酸窮蹇起先頗為同情,後來逐漸成了家丁僕婦間的笑料,都說老爺心地太好,撿了個乞丐回家,想將他改頭換面成個體面的公子爺,卻畢竟回天乏術,乞兒仍是乞兒,即使放在大家之中熏陶教染,也沒法洗脫與生俱來的土氣賤樣。
上官婆婆沉吟著,伸手摸著下頦,說道:「裡頭的事,公公不可能不清楚,看來姓胡的使這陰招,目的便是要搞垮我們!」柳攀安臉色陰沉,咬牙切齒地道:「他就這麼死了,可是便宜了他!」
柳攀安站起身,在廳上踱來踱去,難掩焦慮,說道:「我們未能將水晶送到主子手中,卻被他人取了送給萬歲爺,主子怎會輕易饒過?說不定已開始懷疑我們了!」
楚瀚聽說他有關於害死舅舅凶手的消息,心想自己若繼續裝傻,柳攀安或許便不會說出他查到的訊息,但若柳攀安只是信口胡說呢?他想了想,便說道:「舅舅走前,並未跟我說他要去何處。但他走前確實顯得有些不安,頗有點交代後事的味道。他大約已知道此行凶險,有可能無法回來。」
他在柳家住了月餘,這日柳子俊來找他,說父親請他過去談話。楚瀚來到柳攀安寬闊華麗的書房之中,但見房中的書並不多,架上放滿了珍奇古董,牆上也掛滿了字畫,楚瀚雖不能辨認出每件的出處,但猜想件件都該是大有來歷的精品。
柳攀安的笑容始終帶著點兒不自然,讓人看了很不舒服。他望向楚瀚,笑著問道:「孩子,這一個月來,日子過得可好麼?」楚瀚答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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