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醫生把莫里森夫婦的資料推到一邊,拿起另一份資料很快地看了一下,對我望了一眼。第三份資料比前面兩份厚得多。
「那麼Pluribus就是『許多』的意思了?喬懂拉丁語嗎?」
芬利給我的電話號碼可接通茉莉.貝絲.戈登的專線。鈴只響了一次,她就拿起話筒。我報上自己的名字,她聽了立刻哭了起來。
「他們是受盡折磨之後才被殺死的,」醫生說,「作案的順序很清楚。莫里森太太被兩個男人一邊一個地抓住,手臂遭到使勁的扭曲,因為她的手臂上有嚴重的淤青,還有臂膀往後扭曲時造成的韌帶挫傷,而且顯然是從被抓住之後就一直受到毒打,致使全身青腫,因為血液停止流動之後,青腫就不會再擴散了,這你們是知道的。」
「我想是的。」他的口氣聽起來很肯定。
「我從星期天就開始查驗他的屍體了,」他說,「所以相當清楚。這具屍體被老鼠啃過,但不像第一具屍體那樣血肉模糊,也比莫里森夫婦的乾淨許多。」
「那不成問題,」她點了點頭,「我會給你一把誰也不知道的槍。」
「是的,他主持整個調查行動。傑克,喬是個很出色的人。」
蒂爾正和老克林納先生在接待櫃台邊交頭接耳地談著什麼,也許是在討論基金會的事吧。蘿絲珂和芬利站在囚室柵欄旁,我走過去,低聲與他倆說話。
「證據顯示傷口是來回切割造成的,」那人說,並且做了個來回切割的手勢,「就像這樣。他們割掉那女人的乳|房,就像切鮭魚一樣。」
「今天早晨,早餐之後不久。」
「這樣很好呀,」我點了點頭,「可是每年一千美元也養不活你們吧?你們還是要有顧客來理髮才行,不是嗎?」
「是拉丁文嗎?」她問。
「好。我們要不要先把門修理好?」
「我要去上班嗎?」蘿絲珂問道。
「好的,我幫你打電話到佛羅里達問一問。還有什麼嗎?」
「由蒂爾監管?他是陰謀組織的人!」
「應該是穿著晨袍,」芬利說,「他們正在吃早餐。」
「說下去。」芬利說。
「為什麼他的妻子看起來那麼害怕?」我說。
「逮捕薛曼.史托勒的?」她問道,「那是兩年前的東西了。」
「謝啦,」我說,「回頭見。」
我以確信無疑的口吻對她說。她睜大眼睛望著我。我要她看看眼前這個身材高大、服役十三年的大兵,有赤手空拳對付敵人的氣概,我這對冷峻的藍眼睛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充分展示出剛強和捍衛精神。我要蘿絲珂產生安全感,她給我許多,我要以此回饋她。我要讓她不再感到恐懼!
「這就好。我什麼時候可以跟她通話呢?」
「但你惹我的兒子不高興。」他說。
「是關於製造偽鈔的事情,」我說道,「喬在財政部調查偽鈔。你們是否知道這裡有與偽鈔相關的案件?」
「進去吧,我的搭檔會幫你理,不過他今天的情緒有點不穩,人老了就會這樣。」
芬利露出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喜歡推理,推理的過程總是令他著迷。
「不知道,我們之間很難保持聯繫。妳得從頭說起。」
「好幾年了,生意一直不好。」他說,「老蒂爾鎮長不肯來光顧,他不做的事,別人也不樂意做,只有警探葛瑞先生每星期來三、四次,像時鐘一樣準時,可是他上吊死啦——願他安息。他死了之後,你是出現在我們店裡的第一個白人顧客。」
「他們花了半個小時,卻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呢?」她問,「我們面臨著生死問題,而你卻還要打聽克林納家的事?」
「他多管閒事。」我說,然後便逕自離去。
「顯然是一種利器,」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直的,也許有五吋長。」
她慘然地舒了一口氣,離開牆邊,向我走近,盡力想勇敢地微笑一下。危機過去了,她應該要活躍起來。
「克林納基金會。」他低聲說,「那是社區建設計劃的基金,所有做生意的人都能得到一筆資助,已經發放五年了。」
「妳儘管放心好了。」我說,對她眨了眨眼睛。
因此我們又鑽進蘿絲珂的雪佛蘭。
我對他望了一眼,他的目光在掃視街道。
我從蒂爾身邊擦身而過,直接朝門外走去。克林納站在黑色小貨車旁——他在等我。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狼牙。
「什麼也沒說?」我問道,「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去調查一件事,」她吸了吸鼻子,過了一會兒才說,「至於是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https://m.hetubook•com.com
「不要,如果把門修好,那就表示我們已經看見門壞了,也意味著我們知道有人來襲擊。最好讓他們以為我們不知道有這回事,什麼也不要修,假裝沒看到,那樣他們就會大意,下次再來時,要逮住他們就容易多了。」
她望著我,好像我已經瘋了。
「幸好我們昨夜不在家。」她低聲說。
「我出去一下。」我說。
「他們是些什麼人?」我問。
我使勁想,但就是想不起來。我搖了搖頭。
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憤怒極了,望著蘿絲珂,等她先開口。她看過莫里森夫婦的屍體,而我只聽過芬利的詳細描述,非常慘。那些傢伙竟想對我們如法炮製。
「好,」他答應道,「我盡力而為。」
「你的聲音跟喬的很像。」她說。
「那她對你說了些什麼?」我問他。
「這種事彼卡辦不到,」芬利說,「聯邦調查局不能去調查一丟棄了的出租汽車;另一方面,如果沒有蒂爾核准,我們也不能自行調查。」
「我昨天上午發了一份傳真給你,」蘿絲珂說,「我們查到了他的指紋。」
「他是一名貨車司機。」他說。
「當然不是。我堅持問下去,直到最後,他們才讓一個叫茉莉.貝絲.戈登的女人來跟我說話。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又得去停屍間了,」他說,「你們倆跟我一道去,好嗎?我們有許多事需要談一談。」
他們都聳了聳肩,並搖了搖頭。這時我聽見玻璃門響了,轉頭一看,克林納正要往外走,而蒂爾則向我們走過來。
「喬必定另外還有些電話號碼。」我說,「你在他皮鞋裡發現的電話號碼是從電腦報表紙上撕下來的,那麼那張報表紙在什麼地方呢?我確信一定是在他住的旅館房間裡;那上面一定有許多電話號碼,哈柏的電話號碼就是從上面撕下來的。所以你先去找那輛車,然後請彼卡根據租車公司提供的線索找出那家旅館,好嗎?」
「有什麼新發現嗎?」芬利問他。
「就這些?」我說,「這就是你獲悉的全部情況?」
「你最好在下午一點左右打電話給她,」他說,「那是午間休息時間,她辦公室裡沒有旁人。」
「蒂爾為什麼不肯光顧呢?」我問他。
我沉默了一會兒——我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哥哥,一點也不了解。
「我沒有允許攜帶武器的證件,因此妳得私下行事,好嗎?」
「也許是錢的問題,」我說,「就我所知,喬在財政部上班,而哈柏在銀行工作,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金錢。也許我們能從華盛頓方面得到訊息,要不然就得從頭查起。」
「另一個死者史托勒的情況怎樣?」
「不是,但顯然是一種像剃刀一樣鋒利的武器,堅硬,不能折疊,而且是雙刃的。」
我思索了一會兒,這是個重要的戰術問題。
「我得開始著手做點調查呀。」我說。
他老糊塗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姐姐,是他自己告訴我他有一個姐姐的。
我們走進餐廳,就座點餐。這時外面停車場上出現了一輛黑色小貨車,就是我已經見過三次的那輛。不過這次開車的不是那個年輕人,而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也許已經快六十歲了,可是身體硬朗,一頭理得很短的銀髮,身穿牛仔工作服,看上去像個牧場工人,我甚至能透過餐廳的玻璃感覺到他那充沛的活力以及炯炯有神的目光。蘿絲珂碰了碰我,向那人的方向點了點頭。
「多告訴我一些有關克林納家的情況,好嗎?」
「後來呢?」
「怎麼說?」芬利問。
我想了一下,告訴他也無妨。
餐後,我們把車駛進警察局停車場,在車裡熱吻良久之後才進入局裡。芬利正繞過接待桌往外走,與我們撞了個滿懷。
「他們什麼也不告訴我,」他回答道,「說要有蒂爾的親自授權才能對我說明。」
蘿絲珂扮了個鬼臉。
說完,他就到街上遛達去了。我走進理髮店,裡面沒有別的顧客。我對老理髮師點了點頭,然後坐到椅子上。
「你在這個鎮上有西班牙朋友嗎?」
「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多謝啦。」
「這裡有大買賣。鎮裡把土地賣給老克林納,讓他建倉庫,根據協議,他要用一部分土地造一個社區。這個計劃由蒂爾監管。」
「再見,孩子。」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衝著我們來的。」我說,「他們認為哈柏在監獄裡向我透露了情況,而且猜想我已經把實情告訴妳,和_圖_書因此他們認為我們都知道哈柏所知道的事情。」
「是嗎?」我問。
「這些資料暫時是我們的,」他說,「也許對我們有幫助。」
「我知道,」她說,「我想明天就可以整理出來。一有結果我就打電話給你。」
「想幹掉我得要四個人以上才行,他們也不想想自己的對手是誰!要是他們敢再來,我就讓他們橫著出去。蘿絲珂,再告訴妳吧,如果有人想傷害妳,在他們還在想的時候我就已經把他們宰了。」
「要是我們在家就好了,」我說,「這樣我們就能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
「老兄,我本來是不該告訴你的,」他對我耳語道,「可是因為你是我姐姐的朋友,所以我要告訴你一個大祕密!」
我把本特利藏在她的車庫裡,使那些人以為我們還沒有回來,然後開著她那輛雪佛蘭去伊諾餐廳吃早餐。途中有一輛廂型車朝我們開過來,那是一輛全新的汽車,深綠色的車體很乾淨,看上去像是輛多用途車,車身上有一行金字:克林納基金會。
「還記得你的承諾嗎?」她說。
「他們不願意告訴我。」芬利聳了聳肩,「在一年前,他開始接辦一個新案子,但那是完全保密的。他在那裡似乎是個重要人物,瑞契爾,你應一該聽聽他們說起他時的那種崇敬口吻,好像他是上帝一樣。」
「那麼趕快去收拾東西。」
「是他先惹我的。」我說。
「不,他們不會在國內幹那事。那些關於戴綠色眼罩的人躲在祕密地下室裡印刷鈔票的故事,純屬虛構,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因為喬早就制止這種事了。傑克,你哥哥是位天才,他在幾年前就訂定了特種紙張和墨水的銷售程序,如果有人製造偽鈔,不出幾天就會被抓到,那是百分之百的可靠,所以不可能有人敢在美國本土製造偽鈔。我們發現的假鈔都是從國外運進來的,那是國際性的犯罪活動。至於他為什麼到喬治亞去,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向你保證,明天我就可以查清原因。」
我們上了車。芬利打開那個大信封,抽出史托勒的資料,把它捲起來,放進口袋。
我們點點頭。我們都知道這個道理。
我沒有回答。此刻不是動感情回憶往事的時候,她不應該那樣做,因為很可能有人在監聽。她應該只說她要告訴我的話,然後就掛斷電話。
現在他們是死定了!我要找到他們,笑著看他們一個個死去,因為襲擊我就等於是再次襲擊喬。這又是一次挑釁,一次侮辱——我不是為了自衛,而是為了紀念我心中的喬。
「我從前沒有見過他們,」那老人說,「小個子,穿花襯衫,開著一輛棕色的汽車。他們到處找傑克.瑞契爾。」
「他的名字叫史托勒嗎?」他問,「我們登記的是約翰.多伊。」
我把警察局的電話號碼給了她,並且叮嚀她有事只能找我、蘿絲珂或芬利,不要對別人說,然後她突然掛斷電話,好像有人進辦公室發現她在打電話似的。我在那裡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想像著她的模樣。
「他會出什麼事嗎?」
「這麼說來,他們不是本地人?」
「這是你答應我的?」她問。
「好吧,」她說,「未經批准,我不應該對你說的,然而我要說。是關於腠造的事——他在財政部調查偽偽造。」
「是嗎?」我問,「有多少?」
「還有些什麼?」芬利說。
他幫我拉開理髮店的門。
「你需要什麼協助嗎?」
我們把車開進伊諾餐廳的停車場,然後下車沿著碎石路向餐廳門口走去。天色灰濛濛的,還飄著烏黑的殘雲,而伊諾餐廳光潔的側牆則反映著這一片渾濁。天氣轉冷了,好像新季節已經開始。
「什麼也沒說,在沒有得到授權之前,她什麼也不會說。可是她答應盡可能將實情告訴你,因為你是喬的弟弟,她可以破例告訴你。」
「但是他已經失業很久了。」醫生補充說。
「我想要那份從佛羅里達發來的逮捕令。」
「是誰提供這筆錢的?」
當我們駕車回到瑪格雷夫,已是午休時間。芬利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條給我,並站在辦公室門口把風,讓我進去打電話給喬的女同事。
「我說的是真的,蘿絲珂,跟我待在一起就不會有事。」
「聽起來她與喬很親近,」芬利說,「他們似乎正共同在進行一件事。知道喬遇害的事,她很傷心,不停地哭泣。」
「沒有,我應該要知道這個名字嗎?」
我望著他離開,然後轉頭看著蘿絲珂。
「一千美元。」
「他和-圖-書監管這事,是因為他是鎮長,」她說,「而不是因為他是蒂爾。這項計劃得動用許多錢:要修建道路、花園、圖書館,還要補助當地商業,連警察局都會得到一大筆錢。我也分到了一筆抵押補助金,因為我在警察局工作。」
「他們用的是什麼武器?」我打破沉默道。
「我想要搜集資料。克林納的名字到處出現,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有趣的人物,他的兒子也大有來頭,我還看過他的老婆,一副很憂愁的樣子。也許這些會與某些事情有關。」
「這樣也就給了蒂爾許多權力。」我說,「還有,克林納的兒子又是怎麼一回事?他曾警告我離妳遠一點,他說他有優先權。」
「我猜是美國國訓的一部分,E Pluribus Unum,意思是『合眾為一』,即在許多州的基礎上建立一個統一的國家。」
我們到了停屍間,把汽車停在門口。那裡的空氣淒冷。接待我們的依然是那個醫生,仍穿著白色工作服,看起來依舊很疲憊。他示意我們坐下,把我們逐個看了一遍。
我現在對茉莉,貝絲.戈登有些了解了。喬是個老手,他從事軍事情報工作多年,他的密碼非同一般,那會是一系列隨機數字、標點和大小寫字母,絕對不可能被破譯的,如果茉莉知道那個密碼,那一定是喬告訴她的,沒有別的可能性。他真的信賴她,與她十分親近——我說話的聲音也因此變得溫柔起來。
「財政部打來了電話,」芬利說,「和我談了二十分鐘——也許有半個小時。」
醫生在凌亂不堪的桌子上翻撿了起來,找到一份捲起來的傳真,他看了一遍,點了點頭,把死者姓名改為薛曼.史托勒,然後對我們咧嘴微笑了一下。
「難道你不知道?」
他說話聲音很輕,像受過教育的人,與他那曬黑的面容很不相稱。
「我們必須調查,」我不以為然地說,「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可以向蒂爾撒個謊,說那個殺死莫里森夫婦的兇手一定是租了一輛汽車前來的,所以你必須去追查那輛車,他不會拒絕的,否則他自己的謊言就要揭穿了。」
我付了錢,走出理髮店,心想那老頭瘋了。
「那輛車是幹什麼的?」我問蘿絲珂。
「那個人腦子有點問題,我猜他是怕用毛巾捂著臉,身邊站著一個黑人,手裡拿著一把剃刀侍候他。也許他怕會出事吧。」
蘿絲珂和芬利沒有作聲,而我點了點頭。
「沒有。」
「他會盡力的,」芬利點了點頭,「昨晚他打電話告訴我,哈柏太太和孩子們都很安全。目前他在靜觀其變,一旦我們需要他,他就會來幫助我們。」
「她露了一點口風:喬安排了一次會報,時間是下星期一上午。」
「我們應該請他開始調查喬的事情了。」我說,「喬一定用過車;他很可能從華盛頓飛抵亞特蘭大,住進一家旅館,然後再租輛車,對嗎?我們應該去追查那輛車。如果他曾在星期四夜晚開車來到這裡,車子一定就被棄置在附近。找到車子之後,就可以找到他落腳的旅館,這樣我們也許能在喬住的房間裡找到一些線索,比如說文件之類的東西。」
醫生又把我們三人打量了一番。芬利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對,晨袍早就被剝掉了。」醫生繼續說,「男的被釘在牆上,正確地說,是釘在地板上,鐵釘穿透腳掌。他的生殖器部位挨了重擊,陰囊被切除。驗屍結果證實他的太太被迫吞下他的睪丸——」
他們是想趁著黑夜來對我們下手,想像幹掉莫里森夫婦那樣幹掉我們。
「我不知道。」我聳了聳肩,「他很聰明,很可能懂得一些,我不敢確定。」
我相信我們會平安無事的。我們從前門出去,然後留了個空隙,就像我們進來時那樣。
我的話發揮了作用,我說服了她——她的目光中流露出驚訝以及充滿勇氣的活力。
「是關於莫里森先生和莫里森太太的。」
「是什麼性質的事?他從事什麼工作?」
「好吧。」她又問,「你認為喬到這裡來還有別的原因嗎?」
「我是你們的上一個顧客?那天是星期天,可是今天已經星期二了!生意一向這麼清淡嗎?」
電話裡許久沒有聲音。
醫生遞過一個大信封,芬利接過信封。我急於想離開那裡,不想再看見那些慘狀;蘿絲珂和芬利看出我的心思,於是我們便告別了那位醫生。
那份資料很厚,裡面不會只有中彈、逃跑和血液流盡而死的記載,醫生顯然知道更多事情。他用手指hetubook.com.com摸著那疊資料,輕輕地按了一下,好像想要試試紙張的彈性,或想用點字法把它讀出來一樣。
「當然,他們就只告訴我這一點。十年前,他從軍事情報單位調到財政部,是他們特別物色了他。」
「那麼你是靠幫黑人顧客理髮來維持生活的?」
「我們討論過子彈的問題,而除了子彈之外,我們對死因沒有更多的補充了。」
「是剃刀嗎?」
「不是每年一千美元,」他湊近我的耳朵輕聲說道,「而是每星期一千美元。」說完,他發出咯咯的笑聲。
「我估計整個過程前後大約十分鐘,那時他們都已經被剝光衣服。在遭到襲擊之前,他們是穿著睡衣的,對嗎?」
她繼續開車,但不時驚恐地東張西望,好像害怕隨時會有人跳到車前來向我們開槍射擊般。她在喬治亞鄉間恬靜的生活已一去不復返——四名不速之客粉碎了她的那份寧靜。
「好的。」我又說,「她還說了什麼嗎?」
「早安,我的朋友。」他說。
蘿絲珂的臉色變得煞白,我幾乎以為她要從凳子上倒下來,可是她閉上眼睛,堅持聽下去——她聽到的是昨晚我們可能遭到同樣手法殺害的情景。
女侍端來食物,我們埋頭吃了起來。
「好吧,我試試,說不定可行。」
「克林納把整個工廠遷走,停止密西西比的生產,在委內瑞拉或什麼地方重新建廠,然後開始多角經營。五年前,他到喬治亞州開辦倉庫業務,儲存消費品、電子產品之類的。」
「他是個蠢蛋,」她聳了聳肩,「我一直在盡量避開他,你也不要惹他。」
「很好,醫生,幹得好!你幫我們把資料影印了嗎?」
「請妳告訴我喬到這裡來幹什麼。」我問她。
「因為所有的根據都是舊的,依我看,他曾經長期開車,然後在過去九個月,甚至一年之中就很少開了。因此我認為他是個失業的貨車司機。」
醫生用疲憊不堪的目光望著我們。
「她並不是害怕。」她說,「她病了,也許她是因為擔心自己的病才顯得害怕。她快要死了,你看得出來嗎?那不是克林納不好。」
我在街上找到一家服飾店,用夏莉.哈柏的錢買了褲子、襯衫和一件外套,並在店裡的更衣室裡換上新裝,把舊衣服放進本特利車的行李廂裡。
「我會從佛羅里達調出他被逮捕的報告,」蘿絲珂說,「從中可以知道他的住址。接下來,還要調查他所屬的工會,查詢醫療記錄、駕照等等,不過那不難。」
「你還記得我?」我感到很訝異。
「星期一?」
「我在她胃裡發現那對睪丸。」
「那麼你能告訴我們什麼呢?」我說。
「這裡有人印偽鈔嗎?」我問她,「最近發生的這些事與偽鈔有關?」
「看來你是多了幾個新朋友了,」他說,「有兩個傢伙在到處找你。」
「你能怎麼做?」她問道,「殺死那四個人?」
她有點勉強,可是她還是去了。
辦公室裡頓時變得像墓穴一樣寂靜。蘿絲珂目瞪口呆地望著我,過了一會兒又轉過去望著那個醫生。
「他們是衝著誰來的?」她終於說話了,「你,我,還是我們兩個人?」
「那麼除了死因之外,你還看出什麼?」我問他。
「五年前誰也沒見過他們,我對他們也不太了解,可是我從來沒聽人家說過他們不好。克林納也許是條硬漢,甚至有點冷酷,但他是個不錯的人。我想只要你不是一條魚,你就不用提防他。」
她點了點頭,便去沖澡換裝;不到二十分鐘,她穿著一身制服從臥室裡出來。
「好吧,我們只好靠自己了,至少目前是如此。看來我們又需要彼卡的協助了。」
「為什麼?」
「妳放心,寶貝。」我屏住呼吸對她說。
「沒錯,」他說,「看來哈柏是對的——在星期天或星期天之前要出事。所以不管喬做的是什麼,是成功,還是失敗,在星期一之前似乎就會有答案了。可是她並沒有再細說,她對我說那些話已經違反紀律了。聽她的口氣,好像有人在監聽。去打電話給她吧,但是不要寄予過高的希望,瑞契爾,也許她什麼也不知道。」
「當然啦,你是我們的上一個顧客,之後就沒有別的顧客來過,我不會記錯。」
當我走過理髮店鬥口時,較年輕的那位理髮師剛好走出來。他把手搭在我臂膀上。「你叫什麼名字,孩子?」他問我。
「他們說了些什麼?」我問他。
「現在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我說,「不能在此久留當活靶子。妳去把必需用品收拾一m.hetubook.com.com下。」
「好的。簡單地說,我發現了一些令人信服的拫據:他從事的是需要久坐的工作,因為他的肌肉鬆弛、臀部下垂。他的手掌略顯粗糙,上面有柴油的痕跡,鞋底上也有;進行解剖後,發現他的飲食並不均衡,多為高脂昉食物,血液裡有硫化氫的氣味,這顯示他長年在路上,吸進不少從別的車排放出來的廢氣。另外,從柴油機燃料來判斷,我斷定他是個貨車司機。」
「我看很有可能;」他笑了笑,「那個可惡的混球。」
「我需要一把槍。這事非同小可,對嗎?所以我需要一件武器,但我又不能到店裡去買,因為我沒有身分證、沒有住址。」
這句話聽起來像把疑問、歉意和要求都包含在內了。
「那個女人被切割得很慘,」醫生說,「乳|房被割掉,陰|部受到重擊,喉管被切斷。男性死者的喉嚨也被切斷。那是最後的傷害,切斷喉部動脈所濺出的鮮血覆蓋了房間裡其他的血跡。」
「你一點也不知道Pluribus的意思?」蘿絲珂突然問道,「你從來沒聽說有件叫Pluribus的東西?小時候沒學過嗎?」
「可是他為什麼要親自到喬治亞來呢?」
「為什麼呢?」
他們先集中在臥室裡,然後到處搜尋,後來又回到臥室集合,最後離開。我們搜尋柏油路面上的痕跡,可是什麼也沒找到,只見光滑的柏油路濕漉漉地冒著水汽。除了那敲碎的門鎖和地面上的腳印之外,一點線索也沒有。
「哦,我們不靠理髮維持生活,我們靠的是社區的錢。」
「傑克,瑞契爾。」
辦公室久久地籠罩在一片死寂中。
他開始幫我剃鬆子。像一般老人一樣,他的手不停地抖著。
芬利點了點頭,我也同意醫生的判斷。史托勒沒有帶身分證、沒有可以說明他來歷的東西,除了手錶,什麼也沒有——這位醫生真行。
「茉利,那太好了,」我說,「我真的需要那些資料。」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打算幫你查一查,我還可以把他的文件列印一份給你。我知道他電腦的密碼。」
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倚在後門旁,凝望著整潔青翠的花園。我看到她的臉色變得很蒼白,顫抖地蜷縮在後門的角落裡,恨不得擠進牆壁裡去,雙眼失神地直視著,彷彿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她索性哭了出來,好像心都要碎了。她哭了很久,顯得渾身乏力。我的襯衫被她的淚水沾濕了。
「他們確定喬在那裡服務,對嗎?」我說。
「好,我幫你弄一把。」
「他哪裡惹你了?」克林納厲聲問道。
「他就是克林納,」她說,「老克林納本人。」
「你失去親人,我為此感到難過——」
「只需殺死三個,」我說,「讓剩下的那個回答我們的問題。」
蘿絲珂在仔細觀察腳印,那是一種職業的反應,她知道有四個人摸黑來殺她,但她並未多加考慮這一點,這種態度令人尊敬。不過不久她的精神就垮了。
克林納推門進來,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然後走向櫃台。伊諾先生從蔚房裡出來,與他輕聲交談。不久,克林納起身向門口走去,途中轉頭看了蘿絲珂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咧開雙唇,莫名其妙地微笑了一下,接著就推門走了。不一會兒,貨車在隆隆聲中駛離,路上揚起一片碎石粒。
這場戰爭開始了;我不知道還有誰參加演出,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戲,然而我知道怎麼演——第一招就是要讓他們覺得我們總是晚了一步。
「好吧。」蘿絲珂並沒有完全相信我的話,可是她同意我的安排。
「一定得去,」我說,「不能顯得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妳得把情況告訴芬利。不過妳不用擔心,他們不會衝進警察局向我們開槍的,他們會找偏僻的地方,很可能晚上才動手。局裡只有蒂爾是壞人,妳不要單獨跟他待在一起,跟著芬利、貝克或史蒂文森,懂嗎?」
「我看不見得,」她不以為然地說,「他們是新來的,到這裡才五年。他們家好幾代都在密西西比經營棉花加工,還發明一種新配方,好像是某種氯化物或是納化合物,我不太清楚,總之他們賺了一大筆錢。然而約在五年前,他們因為在河中傾倒污染物質,使那裡到紐奧良的魚兒全都死光了,而被環境保護局盯上。」
我知道我的回答必須充滿信心。恐懼對她無益,只會使她變得軟弱,她必須克服恐懼,今晚以及往後的每個夜晚,她都必須不怕黑暗、不怕寂靜。
「偽造?」我問,「是偽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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