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最後,要是你們睡著了或看不見,我會按門鈴,兩下短的,好嗎?」
「是的,女士,我聽說了。」
「你這麼認為嘛,」安琪漫不經心道。
「如果忙線呢?」我說。
「你前程遠大啊,鄧員警。」
「是的,」我說。
她抬起一條胳臂抓住床頭板,身體向上拔高,我的舌頭舔著她的喉嚨,我的手把她的內褲盤成一段絲繩,讓它緊貼著胯骨和臀部的圓弧退下來。她的乳|房下沉到我嘴裡,嬌喘細細,用力把床扳往下扳,同時手腕的底部激烈地摩擦我的腹部直到鼠蹊。她兩隻腳|交相踢著纏在腳踝上的捲成一條的內褲,把自己挪到我身體下方。
「夠。」
「是的。」
「我總是覺得我們會比它強。」
她打個呵欠。「我一直就想要把它修剪一下。」
他的帽子用塑膠袋封好以保持乾爽,沉重的黑雨衣濕淋淋滴著水。他走到前門台階迎接我們,脫帽打了個招呼。
「哦,」我說。「是他的大姊姊之一,戴文很怕他的大姊姊們。」
安琪點點頭。
她向天花板吐菸圈。
我們坐在飯廳裡談葛瑞絲和梅兒。從我坐的地方,可以看見前門旁邊警報操縱盤的紅燈一閃一閃。與其說它令我心安,倒不如說它強調我們勢單力弱的處境。
他低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的腳,略微挪動腳步,扯一下右耳垂。我敢說那準是他的神經質習慣。
她聳聳肩。「值得一試,不是嗎?」
「好了,」她溜回被單底下。
「安琪——」
「為了餵飽家裡的黃毛小兒唄。幾個小的用不著知道他們老爸在外頭的世界有多費勁,喔不,他們只要知道老爸有本事餵飽他們就夠了。」
「放心相信他們好了,」她說。
「記得我們講過什麼嗎,」我說。「就算死,也要帶他一起。」
「你錯了,過上一段時間它會寄生在你體內。」
「我知道,」我說。
我在五斗櫃上找到手錶,靠前嘗試捕捉窗外的雪光:一點四十五分。
我在床上翻個身,掀起我後面的窗簾,察看四周的房子。所有的燈——連門廊的燈在內——全滅了。整個社區像一座深山中的村莊,遍野冰封,電源斷絕。
「萬一他來,我們有備而戰。」
「瑞妮不算數了。」我以同樣粗魯的手勢揪她的頭髮。
「如果她們愛你的話,她們會明白那只是你在壓力下的反常表現。反常得很嚴重,這我承認,但是充其量不過是反常。」
「派崔克?」
「燈也滅了,全城的燈。」
電話鈴又響,嘈吵刺耳。
一束白光突然罩住她的肩膀和蠟燭的光暈,在她前面牆壁的上方連閃三下。她因為低著頭沒看見。我走出睡房,經過走廊,交抱手臂抵禦寒意,從客廳的窗戶看見提姆.鄧過了馬路朝房子走來。
「什麼?」
「我還不想死,派崔克。」
我伸手想關掉警報器,這才發現它因為停電已經沒電了。
「什麼事?」我說。
「那……」安琪道。
他又來一次脫帽敬禮,然後舉步向屋後走去。我們站在前廊上,聽著他嘎吱嘎吱的腳步聲踏過凍結的草地。
「肯錫先生嗎?」
「請稱呼我小姐或安琪,叫我女士讓我覺得我老得可以當你媽。」她隔著雨水打量他:「我沒那麼老吧,有沒有?」
我倚前身子。「你有這些感覺多久了?」
「可不是嘛,你有沒有看見他的大腿在緊繃的褲管裡甩動的那個模樣?」
他跟她四目交投,瞳孔略為放大,又迅即往右閃開。
「小孩子都恢復得很快。」她說。
https://m.hetubook.com.com「什麼?」我說,但是沒有人在跟我說話。
「怪冷的?」鄧說,扯一下耳垂。
「就是呀,進來吧,」我說。「把門關上。」
葉子又再搔刮著窗戶,我找到自己的短褲穿上。
「而這工作正該讓你來做。」
她搖搖頭,繞到房間各處,將蠟燭插在我在黑暗中看不見的燭托和燭台上。她在每個地方都藏了那玩意——兩個床頭櫃上、五斗櫃上、化妝櫃上。看著她點亮燭芯幾乎令人感到不安。她的拇指一直不肯放開打火機的點火器,從一枝蠟燭走到另一枝蠟燭的路上一直按著它,直到滿牆都是火苗的影子在燭光中搖曳放大。
「阿魯賀不在納罕鎮,派崔克。他就在此地,在你往後的人生中。」
他清了清嗓門。「安姆龍克林警官說一旦聯邦調查局將南岸的人集中到一起,他們馬上會派支援隊伍過來。他說最遲凌晨兩三點會到。我知道前後門都安裝了警報器,屋子後面也很穩當。」
她在床上翻身向我,兩腿的膝蓋交叉疊著,折起來貼近身體,被單堆在腰際。她用手推拿著腰部,把頭歪向一邊甩了甩,於是又有些頭髮被搖落下來,掉到她背上。
她單膝跪在床上,望出窗外,電話線緊箍著大腿後側,牽牽拉拉直伸到她的T恤底下。
「菲爾,拜託,」她說:「現在差不多早上兩點了耶。」
他考慮過這可能性。「我會用電筒朝那窗戶打三下信號。」他指指客廳,「我看過房子的格局圖,那樣的話應該在哪個房間都看得見信號,除了廚房跟浴室,正確嗎?」
我浩嘆一聲。
「戴文的?」她搖搖頭:「不會吧。」
那些小的毋需知道。
她垂下頭,頭髮拂到我手上。「我想你想了十七年,」她呢喃。
「是的,」他說。「全城局部斷電。積冰越來越重,電力線都給扯下來,整個州的變壓機都壞了。我已經就有關情況通知波士頓愛迪生電力公司,不過要等上一陣子才能恢復供電。」
「安琪——」
她眼濕濕的,撫摸我臉頰的手心也濕濕的。她仰身向後蹲坐。
「謝謝你照看我們,鄧員警。」
「我剛剛夢見了伊凡卓,」我承認。
刮刮、刮刮。
「當然,」我伸過手去握她的手:「只要你有這想法,就值得。」
「菲爾已成過去。」她說。
「如果有一個人有本事殺我們,那個人就是……」
我想起梅兒的臉,因為困惑與極度恐慌而皺成一團的臉。我對她媽媽所說的話猶在我耳中迴盪。
她搖搖頭,低頭瞅著手中的啤酒。
「那很好,」她低語。
「我不是葛瑞絲。」
我搖頭,「葛瑞絲說得沒錯,是我把這災難帶到她家裡,然後我自己變成這災難本身。我嚇壞了她的孩子,安琪。」
「我們都快崩潰了,派崔克。你知,我知,他多半也知道。我們不知有多少天沒好好吃,沒好好睡了。他搞垮我們的情緒、心理,幾乎你能想到的每個方面。」她濕潤的手按在我臉上。「只要他想的話,他可以埋掉我們。」
「你什麼時候聽我提起過她?」我的左腿沿著她的右腿滑落,腳踝勾住她的腳踝。
我們的腿和內褲已經完完全全絞纏在一起了。我的手溜下她的腿,伸手到下面,剛好碰到安琪的手也伸到下面去,而那冷不防的碰觸是我有生以來遇過最情|色的感覺之一。
「是呀。」
「好的。」
他點點頭,「不過看來,不論是體重或年齡方面,上帝對您都hetubook.com.com非常仁慈,小姐。」
「小姐,」安琪道。
「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一逕低著頭,以防樹上的水珠淋到頭上。我隨即發現他在看著我的赤腳。
「你們會沒事的,」他說。
「那又怎樣?」她說。「那又他媽的怎樣,派崔克?我不想帶著伊凡卓一起死。我不想死,就這麼簡單,我只希望他別來煩我。」
「對你來說太年輕了。」
「我厭倦了老是要跟變態狂、無賴漢、人渣和騙子打交道,我開始覺得這世界除了這些人就沒有別的人了。」
「葛瑞絲怎麼辦?」她咕噥道。
她搖頭,「不夠。」
我聽見某種刮刺的聲音。聲音很小,但很持續。我察看右面的窗戶,只見黑黑的樹葉劃過玻璃。
「我們還年輕,」她扭頭看我。「你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她將話筒繞過我的身體拉到她那邊,然後她從我身上滾到床上,橄欖色的肌膚在白被單的反襯下更顯得黑黝黝的。
「嗯?」
安琪突然從我腿邊抽開右腿,我的那片肌膚突然就涼沁沁的。
他點點頭,有些心虛地瞟一瞟我的臉。
「你確定嗎?」
「聽起來滿周全的。」
我們的計程車司機身手靈巧地駕馭車子,在冰雪覆蓋的道路上奔馳,時速計的指針一直保持在每小時二十哩左右,只有在不得已時才用上煞車。
「非常刻意地,」她說。她左手滑下我胸膛,緊捏裸肌與短褲交界處的臀肉。「你非常刻意地不去談一個跟你結過婚的女人。」她用手腕將我內褲的褲腰往臀下略推了推。
我們走上安琪家前面的步道時,提姆.鄧將電筒開關兩次跟我們打信號。
「鄧說整個州的變壓機都壞掉了。」
她笑出聲,濕悶、窒息似的聲音。
我點點頭。我也一樣厭煩透了。
我抬起頭來吻她,右手纏在她髮間,我的唇離開了她的,她追上來,兩片唇包住了我的,將舌頭埋在裡面。我的手順著她的背往下溜,手指按在她脊椎兩旁,然後勾住她內褲的鬆緊帶。
「自從我們做掉莫里安.索希亞之後。搞不好自從我殺了巴比.羅伊斯之後,我不曉得,不過很久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很髒,我從前不會的。」
「我們兩個。你記得幾年前我射死巴比.羅伊斯那件事嗎?」
「菲爾,你又喝酒了是不是?」
「那……」他說。
我在門廳轉身。對講機恰在此時爆出戴文的聲音:「派崔克,快離開那房子。我們中了阿魯賀的圈套,我們中了阿魯賀的圈套,他不在納罕鎮。」
只要他想的話,他可以埋葬我們。
我注意到鬧鐘的紅色數字熄滅了。
「他在幹什麼?」她挪近一些。
「別在我們談論你和我妹妹的時候喊我的名字。」
「你談的是我還是你自己?」
「我們十七年來都沒有這麼做有很好的理由。」我說。
「請便。」
「戴文打哪兒找來這孩子?」安琪道。「梅伯里鎮嗎?」
「那些屍體……」
我讓問題自生自滅,因為我沒有答案。
「她們會忘掉的,」安琪道。
「隨時效勞,」他說:「晚安,肯錫先生。」
「別客氣。」
「我知和*圖*書道,我在努力想起是什麼理由。」
「我是個偵探,忘了嗎?」
「在我夢裡,他已經來了。」
「不,她們不會。」
她挪後身子,第二度打量他。
我沒等他按門鈴便開了門。
我翻了翻白眼。
公寓裡靜悄悄的。我的眼角掃到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轉頭望向遠端那扇窗戶。我定定望著那凍結的窗玻璃,窗外那棵鵝掌揪隨著風勢彎下腰去,鴉黑的葉影壓到玻璃上又迅即彈開。
「不算是。」安琪道。
我掛斷電話,瞪眼看著這混合著深黑、亮銀與珍珠白的無聲夜晚。
「這孩子這麼純真憨直,」她說。
來了。整整十年連提也沒有提起過的一個話題,此時此刻又回到光天化日之下,連同所有暗淡污穢的含義。
「操他的,」我說:「管他是誰。」
「今天晚上要有好多地方停電,」司機說。
至少有一分鐘我們誰也沒說話。我看著火光搖曳拔高,暖洋洋的黃光躍然於我們的肌膚上,在她的髮絲裡閃閃生光。
「它早晚會腐蝕我們,」安琪道:「這暴力。」
她的嘴唇在我唇上游移,頭髮又再掉在我臉上,膝蓋鉸著我的大腿,同時將內褲順著我的腿往下推。她那纖小的舌頭拂過我上唇。「那很好,」她又說。
她說話時仍瞅著啤酒。「我多半會不想再見到你,永遠。」
「令堂是戴文的哪個姊妹?」
「去你的,」她帶著沙沙的笑聲說,拍一下我胸口。
我看看窗戶,葉子不見了,被一股黑風吹得向外拗曲。
不到兩分鐘,她已經把房間變得不像睡房,而更像一間小教堂。
他點點頭,卻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走過馬路回到自己的車子,上了車。
安琪的手掌漫不經心地撫摸我的臀。她轉過身來,向我做了個「你能相信嗎?」翻白眼表情。她突然掐一下我腰上的肉,那個她曾經戲言是我長了「輪胎圈」的地方。她咬咬下唇竭力忍住不笑,卻還是笑了出來。
「說啊,」我說。
我幾乎是耳語著:「可是,我們還能變乾淨嗎,安琪?還是已經太晚了?」
房子咯吱作響,又再往地基裡下沉百分之一吋。
我們進去睡房,一左一右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們都累壞了,但又亢奮得毫無睡意。
「喔,我敢打包票,美人兒。所有電力線都要被積冰拉扯下來,你走著瞧好了,誰也不該這樣糟的晚上出門,誰也不該。」
他輕笑,「泰蕾莎。」
她在椅子裡傾前身子,腳擱在床沿上,抱住膝蓋。
「不不,」她忽然說,掀開被單下床:「這樣不行,太黑了。」
「要幫忙嗎?」我說。
「肯錫先生,珍納洛女士,我是提姆.鄧員警,兩位今天晚上還好嗎?」
我回轉身去。鄧抬起頭來,帽沿底下是伊凡卓的臉。
「幫我把這拿掉,」她說:「我這底下都糾成一團了。」
我向安琪做個鬼臉。「提姆,」我說。
後來她躺在床上,菸灰缸擱在肚子上,凝視天花板。我還是坐在椅子裡。
我輕握她的手腕,於是她又向前靠來,右手插|進我的頭髮,從額頭向後撥著,身軀壓向我,大腿滑進我大腿間,左腳將被單推向床腳時輕擦我的右腳。
她在衣櫥裡翻找,找出一個鞋盒,把它放在地上,掏出一束白蠟燭。
她靠前,大腿上的手仍然交握,上身向我靠過來,厚厚的頭髮遮住臉孔,讓我看不見她的樣子。她看來如此詭祕,全身包裹著永遠不會與人分享的祕密。
「都沒問題,」他說。我們從門廊走回台階。
安琪發出一聲呻|吟www.hetubook.com.com,不過純粹是出於被|干擾和沒好氣的心情。她伸手拿話筒時,我們的身體交錯而過。
「你幾歲?」
「我只是說,」她說:「假如阿魯賀挑了今天晚上對你下手,你是不是保持警覺會好一些?」
「這我知道,菲爾,」她感傷地說:「我知道,我也在努力啊。」她的手從我胯部放下,翻身向著電話,從床上站起來。「我沒有,我沒討厭你啊。」
她的一綹髮絲弄得我左眼癢癢的,我們幾乎臉碰臉地定格在那裡。我嗅到她呼吸裡有恐懼的氣味,我們的頭髮、我們的皮膚都有恐懼的氣味。
安琪點點頭,「謝謝你,提姆。」
她把頭和肩膀推向枕頭借力,話筒抱在耳朵和肩窩之間,下身和屁股抬高,提起內褲穿上。
「謝謝你,警官。」
「喂,」她說,撮唇吹了吹點在她額前的濕髮絲。
「提姆,」我說。「叫他提姆喔。」
她的深色眼睛細看我的臉,混合著好奇、決心,以及我們絕口不提的古老創傷的陰影。她的指頭深深戳進我的頭髮,骨盆碾著我的骨盆。
「這是我最後一件案子,」她說:「至少短期內。」
「瑞妮,」她說,突然氣惱地揪住我鬢角兩邊的頭髮。
「燈都熄了。」
她的額頭挨著我的。「會,會發生的。」
客廳裡的對講機聒噪起來。
「是我們的屍體。」她的兩隻手在大腿上緊緊互握,她看著手,彷彿指望著它們會自行分開。
「彼此彼此,」我說。
「我們不該這麼做,」她說。
「我是提姆.鄧。」
「做了惡夢嗎?」她坐起來,一條腿曲在下面,另一條從被單下伸出來,光溜溜赤條條。
「菲爾呢?」我說。
她將一根手指豎在我唇上,然後又再仰後,剝掉T恤。她把它扔到一邊,攫住我雙手,讓它們順著肋骨滑上去,把它們放在她乳|房上。
她聳聳肩。「但我已經沒法在乎了,至少此刻是這樣。」
「那你叫我安琪,他叫派崔克。」
「不過我還是想到後面再看一下。」
「我好像聽見什麼聲音。」我朝窗戶的方向點個頭。「結果不過是樹枝刮擦著窗戶。」
電話鈴再度響起。我們的腳踝鬆開了,她把身體向床邊拗過去。我看見燭光下她那橄欖色的肌膚汗津津的。
這個認知是那麼令人反感,是那麼卑賤的一種自我意識——就是說我們根本微不足道,我們任何一個都一樣,都只是一堆器官跟血管跟肌肉跟瓣膜懸浮在血流中,在不堪一擊、虛有其表的外殼之內。而伊凡卓可以隨時出現,扳一個掣就把我們關掉,像熄燈一樣把我們熄滅,而我們這一組獨特的器官和瓣膜就此停止操作。燈消火滅,全然的黑暗降臨。
我記得。「你救了我一命。」
她微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要來殺我們,」我說:「窮追不捨。」
「別喊我的名字。」
「謝謝你,小姐,許多人都這麼跟我說。」
「換了你是葛瑞絲,而我當著你的面做了那樣的事,多半還害你的小孩做惡夢做一個月,你會怎樣?」
「相信我。戴文有八個姊妹,半數是修女,是名符其實的修女啊。另外一半所嫁的男人都知道老婆把上帝排在第一位,把老公排在第二位。」
「我們年輕得還能去改變,要是我們想的話。我們年輕得還能變乾淨。」
她笑了一和*圖*書聲,「絕對不要問一個女人她的體重或年齡,鄧員警。」
「有可能是鄧員警,」她說:「該死。」
整座城市被埋在冰雪底下。樓宇的牆身舖蓋著透明的大幅冰幕,排水溝被層層疊疊的白色冰刀壓得向下彎曲,樹木閃爍著白光,沿街停泊的車輛都成了冰雕。
他羞怯地笑笑,「肯定沒有,小姐。」
然後電話鈴響起。
他低聲笑起來。「我知道,滿好笑的。」
我在安琪的床上猛然坐起。
「什麼感覺?」我說。
「我覺得自己像上帝,」她說:「我覺得超讚的,派崔克。」
提姆.鄧從屋後繞回來。電筒光先出現,然後才聽見他嘎吱的腳步聲。
「嘿,」我小聲說:「會沒事的,嗯。」
她向我憂傷地笑笑,「對不起,只是因為夜好深了,我又這輩子都沒這麼害怕過,這種時候我實在沒辦法再來唸那一套硬漢台詞,近來我都覺得那些話好沒意思。」
她向後仰,直到她坐在我大腿上。我的手落到她臀上。
「確是個謎,我承認。」
「我很高興你沒事,」她說:「可是,菲爾,我們早上再談好不好?」
「不。」
「喔,閉嘴。」
「我也想你想了十七年,」我啞聲道。
「我為她付出的代價已經夠大了。」我說。
刮刮、刮刮。
我也下了床,穿上牛仔褲和襯衫。沒有另一個身體的體溫貼近取暖,屋子變得冷冰冰的,但我又不想在她跟菲爾聊天的時候鑽回被窩裡。
我感覺到一陣震顫,恍如小小的電流在她手心炸開。她身體的熱力跟血流跟潮汐,在她的T恤底下脈動著。我知道她多半是對的。
「二十四。」
「對不起?」
她在枕上轉過頭來。「你不介意?」
「我厭倦了老是提心吊膽,派崔克。我厭倦了化恐懼為憤怒。我筋疲力竭了,因為這一切讓得憤世嫉俗。」
「那樣的基因怎會生出像戴文這樣的人?」
她從枕上抬起頭來,左手撥開臉上的一蓬亂髮,用一隻手肘撐起上身。我強烈意識到她的乳|房在那件萊恩閣下紀念高中T恤底下是怎樣在移動。
「正確。」
「您呢?」他說。
電話鈴響時,那噪音簡直驚天動地。
「那你幹嘛要出門?」我說。
他小心翼翼越過馬路向我們走來。他是個纖瘦的男孩,深藍帽子底下的臉平闊開朗,像農家男孩,又像是母親培養他長大之後去當神父的。
雨停了,房裡沒開燈,冰雪的銀光映照在窗上,整個房間沐浴在珍珠白的光暈裡。
「好的,謝謝你,鄧員警。」
她從窗簾底下張望一下。「哇塞。」
「提姆,」他說。「請叫我提姆,小姐。」
「假如你是呢?」
「什麼事?」
「沒什麼,」我說。
「我不斷夢見屍體,」她說。
我抬手撥著她右太陽穴上的頭髮。她用牙齒輕輕咬我的手腕,向後弓著背,將骨盆往更深處推。
我一把抓起來。「喂。」
她的鼻子輕輕撞了我的鼻子一下,呻|吟叫痛,我們都笑起來,彼此的牙齒只相隔一吋。
「哇。」
「鄧員警?」
我怎麼就忘了呢?
我坐起來背靠床板。「我也不想。」
「多半是他的外甥,」我說。
「每個男孩都需要一個女人來帶壞他,」她說。
「那……我會待在車上。要是我需要接近房子,我會先打電話,安姆龍克林警官把號碼給我了。」
「殺他一命,救你一命。」她深吸一口菸:「好多年來我都跟自己說扣扳機的當兒我沒那感覺,我不可能有那種感覺。」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