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悲慟抒解
第十一章

「也許是黛絲麗。」我說。
「哪次在坦帕市?」我說。
安琪看巴巴。「他說謊。」
「傑夫.普萊斯,」曼尼說,「是他徵召的。」
我跟他握手。「你要我們陪你走到門口嗎?」
「因為他譏笑我父母陪我走到門口。」他擠擠眼睛。「一年後再見。」
「談談他。」
「我們需要一張普萊斯的照片。」她說。
「所以你認為她和他在一起?」安琪問。
他進入大門,始終沒有回頭望一眼。
「傑夫?」我說,「我以為他的名字是尚。」
安琪和我緩緩轉頭,看著曼尼。
「還有什麼關於黛絲麗你可以告訴我們的?」
「好,曼尼,」安琪說,「從頭說起。」她把錄音機放在他面前地板上,打開開關。
「所以?」安琪說。
「甚至可能二十年,」曼尼說,「但我們待遇很好,肯錫。真的很好。所以我們不抱怨,我們也不問問題。」
「哎喲,」她說,「你覺不覺得曼尼花太多時間在健身房?你是嗎,曼尼?舉你的小小舉重,把個子比你小的傢伙推下跑步機,跟所有你的類固醇朋友吹噓你昨晚糟蹋的騷|貨。那就是你,曼尼。如假包換的你。」
「黛絲麗憂鬱因為她爸爸得了癌症,她媽媽剛死,她在大學認識的男友淹死。」
「不,我是認真的。就像我說的,人會出乎你意料。那些混蛋在我那裡醒來之前,你們告訴我她有一次對某個小子噴辣椒水。」
「那是?」
曼尼怒目瞪他。
「豈不是戳破了你的理論,曼尼。」
「然後?」
她點頭。
「之後還有沒有用過信用卡?」安琪問。
「教會委員會和董事會差不多。委員全是從芝加哥時期就跟著教會的人。」
「黛絲麗.史東也是那時候失蹤的。」
「嘿,操你。」
巴巴再度打昏曼尼和約翰,然後和尼爾森及屠米兄弟開車把他們載和-圖-書到查爾斯鎮神祕河流橋下都市廢水排放處。他們等曼尼和約翰醒來,雙手綁著,嘴巴塞住。然後把兩個傢伙從廂型車後廂踢下去,對他們腦袋附近地上射了幾槍,直到約翰抽噎不已,曼尼淚流滿面,才開車離去。
「但黛絲麗可能跟他在一起。」安琪說。
「不,曼尼。操你,」她說,「操你去死。」
巴巴緩緩搖頭,打開焊炬。
「我不知道任何關於黛絲麗.史東的事。」
「但那是普萊斯的專長。整個反制行動概念是他想出來的。」
「他常常這樣,」安琪說,「你永遠猜不出他下一步會幹什麼。他會變得,你知道,很有創意。」
「慢一點,曼尼,」安琪說,「慢一點。」
「所以,她來找我們和——」
「是的。」曼尼眨眼。
巴巴蹦蹦跳跳回到房間,帶了一個乙炔焊炬,高呼:「勝—利!勝—利!」
曼尼點頭。「他們是情侶。」
「她可能還活著。」巴巴說。
巴巴下樓後,我說:「瞧你幹的好事。」
「不無可能。但傑夫在跑路,行李越輕越好。懂嗎?他知道我們在找他。他也知道像黛絲麗這麼漂亮的女孩一定引人注目。我不是說她不可能跟他一起離開麻薩諸塞州,但他遲早會甩掉她。也許等她發現他偷錢之後就甩了她。我說的甩不是把她留在丹尼斯餐廳或某個地方,然後偷偷溜掉。他會把她埋了,埋在很深的地方。」
「順便問問,」我說,想到里奇.柯根,「誰主持教會?誰管帳?」
安琪緊緊擁抱他,吻他臉頰。
「不!」曼尼尖叫,「不!不!不!黛絲麗.史東十一月十九號到治療中心。她,她,她憂鬱,因為,因為,因為——」
「免啦。感覺你們像我父母第一天送我上學似的。」
我看看安琪。她聳聳肩。
「黛絲麗.史東,」安琪複述和圖書,「別賴,約翰。我們知道她被悲慟抒解治療過。」
「不用一年,」安琪說,「你認為我們會忘記來看你?」
「一個半月以前。」曼尼說。
「是的。在敵人動手前先發制人。讓反對意見滅音。學CIA那一套。整個情資蒐集、課程、密碼測試,都是普萊斯的點子。他在芝加哥的時候就開始了。如果有人能躲過我們,一定是他。」
約翰搖頭。
我們靠著車子仰坐,再度觀看花崗岩圍牆和蛇籠鐵絲網,冷酷無情、逐漸變暗的天空。
曼尼點點頭。「他會用他娘跟鱷魚換一雙操他媽的皮鞋,懂我的意思吧。」
約翰的眼睛睜得像盤子一樣大,在眼窩中旋轉。「叫他不要傷害我。」
我們看著他。連巴巴似乎都聽入神。也許他在心裡盤算哪天他也要辦個自己的教會玩玩。心智不健全廟。
「約翰。」我說。
「我不得不忍受那個神經病,但我才不怕他媽的死丫頭。」他對她吐口水,她後仰避開。
他瞅一眼巴巴。「真的。我說的是實話。我相信委員會的成員知道,但像我們這樣的人不知道。」
他點頭。「教會負責人名義上是柯特牧師,但至少十五年沒有人真正見過他本人。」
「你喜歡她。」安琪說。
「該走了。」巴巴說。
曼尼閉上眼睛,深呼吸,他的臉浸在汗水裡。
二十一分鐘後,黛絲麗.史東把車停在布伊斯敦街五〇〇號,離普萊斯的銀行九個街廓。那也是她最後一次出現。
「你一定知道。」我說。
他聳肩。「別忘了我剛才說的。他們會出乎你意料,人吶。」
「反制行動。」我說。
安琪微笑,向他走去。「曼尼,曼尼,曼尼,」她說,「你藏了多少祕密。」她抬起他的下巴,直到他直視她的眼睛。「坦白招來,肌肉男。」
他抬頭,答案寫在眼中。「是的,」他輕聲說,「聽著,我設局騙人?是,我承認。但大部分這和*圖*書些渾球?他們進來叨叨唸唸他們的抑鬱或長期疲勞,他們如何忘不了小時候尿床。我說,操他們。他們顯然太有閒又太有錢,如果能拿一些錢來幫助教會,豈不是更好。」他凝視安琪,原本冷酷的藐視逐漸暖化或軟化成其他東西。「黛絲麗.史東不一樣。她真的來向我們求助。她的整個該死的世界在大約兩個星期內天崩地裂,她擔心自己快崩潰了。你可能不信這個,但教會能夠幫助她。我真的相信。」
「什麼?」安琪說。
「所以證明她強悍。懂嗎?我是說,你旁邊坐個男人,你拿出一罐辣椒水,射他的眼睛?你知道那要多大力量?這女孩有骨氣。也許她想出辦法脫離這個傢伙,這個普萊斯狗屎蛋。」
「人有時會出乎你意料。」巴巴說。
「然後,」曼尼說,「我們的人四小時內趕到。但他已經走了。我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他。櫃檯人員告訴我們刷卡的是一個小妞。」
「她死了,肯錫先生。」曼尼說,「我不希望她死,相信我,但她死了。」
曼尼搖頭。「尚是他的中間名。他有時候拿它當化名。」
「沒有。」約翰說。
約翰舔嘴唇,眨眼。他超過一分鐘沒有說話,巴巴開始焦躁不安。
「他用了一張信用卡。他自己的。他一定是喝醉了,」約翰說,「那是他的弱點。他喜歡喝酒。我們有個傢伙,日日夜夜坐在電腦前面,連接所有普萊斯的往來銀行和信用卡公司。三星期前,有天晚上這傢伙盯著電腦銀幕,銀幕開始發出嗶嗶聲。普萊斯在坦帕市一家叫做庭園萬豪的汽車旅館用了他的信用卡。」
「鬼扯蛋。」
他看起來真的困惑。「不知道。」
他垂下眼睛,被繩索綁住的身體垮下來。
「她怎麼找上你們的?」安琪說,「剛好路過進來看看?」
巴巴說:「下次我打開這玩https://www.hetubook.com.com意,我一定會用,安琪。不管你喜不喜歡。」
「普萊斯的下落有任何線索嗎?」安琪問。
「我不要被燒,」約翰說,「我不要。」
約翰和曼尼目視他跑向倉庫盡頭樓梯,軍靴捶擊樓板的咚咚聲在頭頂橫樑間迴盪。
「拜託。」
巴巴坐在地上,撫弄他的乙炔焊炬。
「我也攔不住,如果你告訴我們黛絲麗的事情。」
「我知道我有一隻打火機放在什麼地方。」巴巴有半晌看起來很困惑。他拍拍褲子口袋,然後突然啪的一聲捻手指。「留在樓下。想起來了。馬上回來。」
「我認為她死了,」曼尼說,「你要知道,傑夫是——」
「走了。」約翰說。
我們坐在維多利亞皇冠引擎蓋上,停在普利茅斯監獄前面的馬路邊上。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囚犯的花圃和溫室,聽到牆另一邊乾爽空氣中男人打籃球的喧鬧聲。但只要看一眼蜿蜒、捲曲、凶狠地盤繞在牆頭的蛇籠鐵絲網,或塔樓中警衛和來福槍的側影,你不可能誤會這是別的地方——這是一個把人類當野獸關在籠子裡的地方。不論你對罪與罰有什麼看法,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是一個醜陋的事實。
我們看著他走上碎貝殼和碎石子鋪的步道,肩膀隆起,手插在口袋裡,強風從冷凍的菜田犁溝升起,吹亂他的頭髮。
「沒有人知道。」曼尼說。
他搖頭,當他說話時,聲音帶著痛苦。「你很少遇到好人。我是說,善良的人。這間屋子裡沒有一個好人。」他環視每個人。「但黛絲麗是好人。她活著對這個世界是好事。現在她可能埋在哪個溝渠裡。」
我看約翰。
「沒有曼尼知道的多。曼尼是她的主治諮商師。」
「是的。」我說。
我們繼續拷問了他們三十分鐘,但問不出任何新東西。黛絲麗.史東遇到傑夫.普萊斯,被他操縱,愛上他。普萊斯偷了二百三十萬元,但悲慟抒解和教會不能報案,m.hetubook.com.com因為這筆錢來自他們用詐騙成員的錢建立起來的行賄基金。二月十二日上午十點,普萊斯取得他們在大開曼島的銀行帳戶密碼,把錢匯到他自己在聯邦銀行的帳戶,又在同一天上午十一點半提領現金。他走出銀行,從此消失。
安琪緩緩搖頭,轉身背對他。「廢話少說,曼尼。傑夫.普萊斯說他家人因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是真的嗎?」
曼尼搖頭。
「那麼,這個傑夫.普萊斯,」安琪說,「現在人在哪裡?」
「多久前的事?」我問。
「頭號王八蛋,」約翰說,「你生平所見最冷酷無情的痞子。」
「得了,」我說,「曼尼。你可以一夜間徹底消滅我的信用和銀行帳戶,用不到十二小時,我猜要躲過你們這幫人相當困難。」
「好戲上場。」屠米兄弟之一說。
「我們知道這一段。」我說。
「傑夫.普萊斯偷了教會兩百萬元失蹤了。」
約翰和曼尼面面相覷。
「好好,」曼尼說,「我說。她是被徵召的。」
我說:「最近有人滲透悲慟抒解。像我們這樣的人。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在磁片裡,」曼尼說,「在一個叫做PFCGR的檔案——教會與悲慟抒解人事檔案。」
「他是悲慟抒解的治療總監,教會委員會的委員。」
曼尼大嚷大叫,拚命扭動被繩索綁住的身體。
「第一天上學,」我說,「我記得你把愛迪.盧克揍扁了。」
「但如果是真的,她應該會打電話給她父親。她應該會想辦法聯絡。」
「你的意思是?」
「不。這個小妞是金髮,脖子上有一個大疤。櫃檯人員確定她是妓|女。她說卡是她老爸的。我想普萊斯大概賣了他的信用卡或從窗子扔出去,讓無業遊民去撿。只為了作弄我們。」
「有一次在坦帕市。」約翰說。
曼尼看約翰。約翰看地板。
他聳聳肩。「也許。我不知道。你們是偵探,我是為了藏一把槍馬上要去坐牢的蠢蛋。」
「約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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