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很有趣。」梅森評論道。
梅森聽到有人在屋子裡走動的聲音,一扇門開了又關上,然後又再次聽到崔格的說話聲,他在問一個有關鞋子的問題。
「對。」
「你和他有約嗎?梅森先生。」
這時,她突然對梅森說:「抱歉!」然後拿起聽筒。現在她的臉轉了過去,因此光線照在她的側面,她的臉好像一副雕刻過的面具一般。
梅森說:「好吧,我要走了。彌兒菲太太,我很同情妳的遭遇,竭誠致上我的遺憾。」
「請等一下,我們在保持電話總機暢通上,有不少困難,因此必須儘可能隨時注意,煩請稍候一會兒。」
她保持沉默。
她微笑著說:「我會告訴他。」
「抱歉,梅森先生,他恐怕要到星期一才有空。」
「謝謝你,」梅森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需要一杯牛奶。」
崔格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你的意思該是:這就是你出去的地方吧?」
她轉向梅森。梅森看到她眼中有茫然失措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他看到一罐花生奶油,就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小刀將金黃色的奶油醬塗在餅乾上,此時餐具室的門被用力拉開了。
「誰說我哭過了?」
「這不是你專業上的拜訪嗎?」
梅森笑著說:「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只是順道來吃頓午飯罷了。」
梅森說:「請妳聯絡上的時候告訴他:我有一個很敏銳的鼻子,最近我一直在史金納希爾地區到處嗅,而我所嗅到的東西味道並不像是卡拉庫羊毛。妳能記得我所說的話嗎?」
崔格走到流理臺旁邊,看著裡面的洋蔥,他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
梅森說:「我來拜訪彌兒菲太太,討論一件與生意有關的事。我不知道你為何來此,但是我想,如果你發現我在這裡的話,她的處境就很尷尬了,而且你也會有錯誤的線索——這將不利於你的調查工作。因此,我決定在你離開之前先迴避一下。」
梅森走出電梯,在通道上找到十四號B,按了門鈴。幾秒鐘後,一名三十幾歲的女人來開門;她外貌整潔,臉上散發出對生活的深刻體認,但是雙眼周圍卻有奇特的腫脹現象。「有何貴幹?」她站在門口問。「你要問我有關卡拉庫羊毛的事嗎?」
「等一下,」梅森快速地說。「妳知道崔格組長是誰嗎?」
他聽到前門開了,聽見幾句開場白的對話,然後門隨即關上;接著,說話聲變大了些,說話速度也加快了點。梅森無法辨認出他們說話的內容,但是他聽得出崔格組長隆隆作響的嗓音,以及彌兒菲太大回答m.hetubook.com.com時高亢的音調。
「妳剛才說到『我的……』,然後就停下來了,」梅森提醒她。「那個所有格語露玄機,妳是不是要說『我的丈夫』呢?」
「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見他。」
梅森不耐煩地看一下手錶,再稍微打開餐具室的門,從門縫側耳傾聽。
「我可是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彌兒菲太太,妳的花生奶油很棒,容許我稱讚妳一下。」
「大多數的人的確是這樣,但是這個人真的是非常需要,我要為她爭取到。」
梅森注視著她。「妳知道誰被謀殺了嗎?」
「那彌兒菲太太在嗎?」梅森不經意地問。
「在冰箱裡,」彌兒菲太太說。「我幫你拿。」她的聲音像糖漿一樣滑潤。
「恐怕我對這個名字一無所知,我對我先生生意上的細節都不清楚。」
「梅森。」
梅森拍拍她的肩膀,輕輕把她推往門口的方向去;此時,崔格組長又按了第三次鈴。
「她丈夫在哪裡被謀害了?」梅森以會話式的口吻問道,然後又喝了兩、三口牛奶。
「各種訴訟案件都有,」梅森告訴她。「我的事務所是接一般性的綜合案件。」
梅森說:「告訴她我曾經打過電話,要和她討論有關卡拉庫綿羊的生意。」
梅森說:「組長,我只是想要讓你方便些、好過些。」
「你能告訴我是什麼事嗎?我先生現在不在家。」
「是的。」
「妳會設法讓他確實收到我的口信吧?」
崔格一言不發。
他走到總機前面的祕書座椅旁,接了一條線路,然後對著一個封閉式的對講機說話,因此梅森無法聽到他在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回頭對梅森說:「彌兒菲先生不在,他要到傍晚之後才會回來。」
「我向崔格組長解釋說:你來找我是為了另一件事,就是某件和我丈夫的生意有關的事;以及當你聽到崔格在此地時,你認為最好不要讓他知道你也在我家裡。」
「好的,沒問題。」
梅森再看一下走道。彌兒菲太太說:「我跟你一起到休息室去談吧。」然後又猶豫一下,顯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使她又改變主意。「嗯,你還是進來好了。」
梅森鞠了一個躬,說道:「彌兒菲太太,我當然不會要妳出賣丈夫或透露他生意上的機密。」梅森向她保證,又說:「但是我真的要鄭重提醒妳:一定要儘速將我的口信傳達給妳丈夫。」
崔格微笑著說:「彌兒菲太太,妳不必教他;他知道全部的『臺詞』,甚至包括妳的。」
「為什麼?」梅森問。同時又為自己倒hetubook.com.com了一杯牛奶。
一名穿著藍色制服,制服上有金色穗帶的黑人在操作一部電梯。從他那不甚熟稔的動作看來,顯然還是一個生手。
「不,恐怕辦不到。」
崔格對梅森打量了一下,又突然放聲大笑,他問:「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啊?」
「只知道你剛才告訴我的。」
「那太糟了。」梅森喃喃低語,嘴裡還有不少餅乾。
「是誰幹的?」梅森問。
「沒有。」
「我們還不知道。」
她接過梅森遞給她的名片。「哦,我聽說過你,我本來以為你是專門處理謀殺案件的。」
梅森小心翼翼地走過廚房,打開餐具室,找到一張凳子,儘可能使自己能夠舒適地坐下來。
「繼續說啊。」當她說到一半又停下來的時候,梅森催她再說下去。
「在我發覺發生了什麼事之後,我想最好還是告訴他。我不願意被誤解。」
「是的。」
「削好的洋蔥放在哪裡?」
門鈴又響了一下——聲音又長又尖銳。
「我們先來談談你的拜訪吧!」
梅森拉開一個抽屜,找到廚房裡使用的刀子,取出一把,將一顆洋蔥切成兩半,抓住彌兒菲太太的右手,再把洋蔥塗在她手上,並說道:「好,去開門。小心說話,記得告訴他,妳正在切洋蔥,尤其不要讓他知道我來過這兒。祝妳好運!」
崔格說:「好了,聰明的傢伙。彌兒菲太太的丈夫被謀殺了。」
她現在說話的速度變快了些,顯然已完全信任崔格了。她解釋說:「不應該讓你發現他在這裡——這是梅森先生本人的意思。至於我,根本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此地。我聽到有關佛瑞得的事,感到非常震驚;但是,我覺得我應該老實地告訴你……」
「不要說了!」崔格突然打斷她的話。「不要把我告訴妳的事情再傳給別人。」
她的猶豫不決變得更為明顯了,她內心似乎在掙扎著:要在梅森的面前接一通顯然是不受歡迎的電話;或是勉強自己,不在梅森面前接那通電話。何者比較使人不安呢?
那人再次回頭講電話,說了幾句後又轉身對梅森說:「梅森先生,她沒有約你吧。」
「我想他是個寂寞孤單的軍人……」
「你怎麼會認為有人受害呢?」
梅森拿起帽子,手攬著彌兒菲太太的腰,催促她到廚房裡去。「圍裙在哪裡?」
梅森的嘴巴裝滿了餅乾,他設法把話說得清楚些,好讓對方聽得懂。「組長,這一次受害者是誰?」
梅森把手中的蘇打餅乾塗滿了花生奶油後,才從容地抬頭看。
「當然不會。」梅森和-圖-書說。他在廚房流理臺的水龍頭下洗手,然後從壁上的滾筒撕下一張紙巾。
「讓我方便、好過些?」崔格驚奇似地說。
梅森將圍裙的環狀部分套在她頭上,然後在她的腰際匆忙地打了一個結。
梅森面向日光而坐,他從口袋裡取出一盒名片,然後說:「我是一名律師。」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呢?」梅森突然問。
「妳能告訴我如何才能與他取得連繫嗎?」
「不,不,沒有人被殺。」
「我想你對此還是一無所知吧!」崔格說。
「天啊!沒有吧?除非是我的……」
她對梅森微笑,梅森認為此時她已忘了自己臉上顯露出哭泣過的痕跡。
「這個嘛……我想可以。好奇怪的訊息,梅森先生!」
梅森說:「我有一個客戶急需用錢。」
彌兒菲太太說:「梅森先生,牛奶在這裡。」
門鈴大聲地響起來。
「你按門鈴的時候,我……我才剛要開始削啊。」
梅森沉默地坐著等候,靜觀彌兒菲太太的下一個動作。
接線生似乎感到有點迷惑,不過還是把這個訊息傳達過去。「她要見你,在十四號B的公寓裡,你可以直接上去。」
梅森跟她進入一間裝潢得很體面的公寓房子,忽然間,她轉過身來,南邊窗口透進來的陽光照在她臉上,梅森這才看出她眼眶浮腫的原因:她不久前哭過。眼皮和眼袋紅腫的樣子使梅森確定了這一點,那不是為了某種瑣碎的煩惱哭的,而是另有其他特殊的隱情。
崔格說:「梅森,你讓我也感到飢餓了。」
崔格有點生氣似地說:「梅森,你這樣子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的。」
她打開一個食物箱,梅森把洋蔥倒在流理臺上。
梅森把那瓶牛奶拿到流理臺上,彌兒菲太太給他一個玻璃杯。梅森倒了一杯牛奶,順著杯緣望過去,對著崔格組長微笑。
後來,對話的聲音降低了;最後,兩人終於一起停止說話。
話還沒說出口,電話鈴就響了起來,她有點懊惱似地看著電話。
梅森注視著她的臉,發現她的表情變得迷惑、困擾。
「妳本人能否和他聯絡上呢?——就是現在。」
「哦,不!我不認識一個叫崔格先生的人……崔格組長?不,我不曉得……好的,我知道了……請告訴他,我丈夫大概今天晚上才會回來……他真的這樣嗎?我不能……他……?哦!」
「謝謝你。」她轉向崔格組長說。「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我已將整個狀況老老實實地告訴你了。」
梅森說:「這就是我進來的地方。」
她把聽筒掛回去,生氣似地對梅森說:「那個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是大膽!他正要動身前來,我不會幫他開門的。」
「掛在那邊。」
崔格的目光仍然盯著流理臺裡面的洋蔥,他說道:「我很高興妳這麼做,對警方坦承總是划得來,絕不會讓妳自己吃虧的。」
崔格組長說:「梅森,沒關係。你現在可以出來了。」
梅森輕輕地關上餐具室的門,回到他原來坐的那張凳子上,眼睛瀏覽著架上的食物,最後被一盒蘇打餅乾吸引住了。
她咬著下唇,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動著;此時,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梅森說:「我要躲到餐具室裡面,別告訴崔格我在此,也不要讓他知道妳認識我。放一些洋蔥在流理臺上,圍上圍裙;他按門鈴的時候,請妳手裡握把菜刀去應門,順便告訴他,妳剛好在削洋蔥——這樣妳就可以替自己省去一些麻煩了。那是一位我熟識的朋友免費教我的小技巧,妳……」
她的眼睛張得很大,似乎感到相當迷惑。「洋蔥?洋蔥和這有何關係呢?」
「這與他的卡拉庫綿羊生意有關。」
「拿一些洋蔥來,這是解釋妳那對紅腫眼睛唯一的方法。」
崔格看著流理臺上的洋蔥,然後問彌兒菲太太:「這些是妳剛才正在削的洋蔥嗎?」
電梯停在離地板約三英寸的地方,然後那名黑人男孩想要修正一下自己所犯的錯誤,卻又超出了大約五英寸,再下降的時候,情形已經比剛開始時還要糟了;那男孩笑了笑,再將電梯提升一些,到適當的高度時才打開門。
「好,我們沒有閒工夫討論這些事情。對了,妳丈夫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而崔格又發現我在這裡的話,妳就很容易牽扯不清了,妳將永遠無法向他說明:我沒有在妳的邀請下來拜訪妳。有後門可以出去嗎?」
「喂?」她用謹慎柔和的聲音問,似乎深怕任何音調上的變化都會在無意中暴露自己的心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突然,梅森聽到彌兒菲太太發出半壓抑的叫聲,接著是一陣寂靜——最後崔格組長持續而模糊的說話聲劃破了那段寂靜。
「妳家裡有洋蔥嗎?」
「那妳為什麼哭?」梅森問。
「也請告訴他:如果必要的話,我可以讓我的客戶和她的鄰居談一談,但她最好還是不要這麼做——因為那對妳先生而言是不利的。請記得跟他說,我客戶的名字是愛德萊.金蒙。」
「梅森先生,你該不會藉著觀察我臉部的表情來利用我、佔我便宜吧?我一方面要表現出禮貌,一方面又要擺出一副所謂的撲克臉,實在既尷尬又矛盾。」
很明顯的,她似乎感到左www.hetubook.com.com右為難,不知所措。梅森忍不住問道:「或許那是妳丈夫打來的。」
「謝謝你。」
梅森說:「讓他了解我現在的立場,並且儘快把我的話傳達給他,這一點相當重要。」
「沒有。」
「天啊!不是的。你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呢?你想要做什麼——套我的話嗎?」
崔格說:「哼!」顯然是懷疑她說的話。一會兒之後,他又以疑惑的眼神看了梅森一眼。
她突然說道:「梅森先生,我想要信任你,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欲言又止,似乎在振作自己一般,吸了一大口氣。
「別客氣,自己倒吧!」梅森誠懇地對他說。「這是警察的特權之一,你知道的。彌兒菲太太,妳為什麼要告訴他呢?」
西拿利恩大街上的那棟房子是比較高級的公寓,很明顯的,設計者似乎刻意營造出一種獨特的莊嚴氣氛。但服務臺後的那個人好像極力想要讓梅森明白一個事實:由於勞工短缺的緣故,電話總機的服務已經中斷了。
梅森說:「崔格組長不是軍人,他是一名警方的組長——副警官,從警察總局來的,與凶殺組有關。我不知道妳之前為什麼哭,彌兒菲太太;但是崔格組長不是辦小案子的,如果妳跟某件凶殺案有牽連的話,妳最好開始思考——而且要快一點!」
「我客戶的名字叫金蒙,愛德萊.金蒙。」
梅森悲哀無奈地搖搖頭。「彌兒菲太太,妳看,我不是跟妳說過嗎?他不信任我。好了,我要走了。對妳丈夫的事,我感到很遺憾;我想崔格組長也沒有給妳詳述什麼細節吧?」
崔格回答:「梅森,是在洛杉磯市區的邊界內。」
梅森掀開封口,伸手進去拿,兩腳的後跟交叉放在凳子下方的橫樑上,開始嚼起蘇打餅乾來。
「你這個人還真好心,但是這與我丈夫有何關係呢?」
「我冒昧的請問你:為什麼會對卡拉庫綿羊感興趣呢?」
「你能講得更明確一點嗎?」
她說:「哦,有的。他把所有細節都告訴我了,看來似乎是……」
她微笑著說:「不是所有的客戶都想要錢嗎?」
她似乎立刻察覺到梅森的推論判斷,於是就背靠著窗戶坐下來。她指著一張面向她的椅子對梅森說:「請坐。」
「小心你的步伐。」他警告說。
「佛瑞得.彌兒菲先生,」那個人重複了一下梅森所說的姓名,接著又問:「請問貴姓大名?」
她想了一下,然後說:「我無法現在就聯絡上。」
梅森在門口轉過身來,微笑著說:「組長,對我來說不都是一樣嗎?」
「是我告訴他的。」彌兒菲太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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