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萬元,實在太多了,我說走就走,沒有依照規矩一個月前通知,還要你替安芝補償尤烈一個月工資,我盡佔便宜,怎麼行?」
「只要你容許我不固定的去看你。」
素心笑了笑,不置可否,不想回答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笑。她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站起來拿起手袋:「文件都簽好,我看沒有什麼事了,我早點走。」
不要談戀愛,永遠不要戀愛,戀愛是一件痛苦的事,愛人而不被人愛更是要命。尤烈每一次想起素心,每一次聽人提起素心,他馬上就會心痛。
「愛情陷阱是最厲害的,幸而捕捉你的,是你所愛的人。」素心拉開了抽屜,把預先準備好的支票拿出來:「莎蓮娜,我恐怕不能到上海參加你的婚禮,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我和他碰過幾次面,最近他甚至不肯和我打招呼,連張寧他也不理。不過,很奇怪,沒看見他跟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大概金屋藏嬌,不讓人看到。」
「你沒開槍吧?」
「我知道亞烈很愛你,而且這是他的初戀!你相信我的話嗎?」
「現在,我們有了不同的意見,因此,我認為我們有重新調查的必要。」
「不錯,是八月櫻桃。」
「她剛才也沒有與人拖手。」
「哪兒話,我還要請張醫生幫忙。」素心有點兒興奮:「姐姐去世的時候只有張醫生在身邊?」
「想嫁名公子?你看尤烈。最重要是他人好,靠得住,真心愛你。啊!星期五、星期六的假期,我批准了。」
「爺爺,我該怎辦?」尤烈惘然仰起了頭。
「我——倒沒有想過。」
「鐵證如山,還用找嗎?」素心忽然記起了:「今天尤烈打了一個電話來,把我痛罵一頓,哈!他也真本領,我報仇的事,他竟然知道。」
「你吃了魚不舒服,還是吃牛扒吧!」他老是記著素心吃了魚會作吐。
「他就是那種專門玩弄女性的男人,他是應該受到懲罰的。」
「這是真的,他在法國,不用工作,天天騎馬、跑步。雖然現在他清早仍然跑步,但工作忙,運動減少至零。」
「他會不會有新線索?」
「我們去散步,今天沒有下雨,路很乾爽。」
「大仇已報,你應該不再恨尤烈?」
「我沒有事,而且,我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做好。」
「但是,我並不認為他是孩子的爸爸。」
「她知道錯怪你一定向你道歉。」
這樣繼續下去,他總有一天會崩潰,既然得不到素心,就必須忘記她。可是,這兒裡裡外外,處處是素心的影子,每天起碼有人提她兩三次,他怎能忘記她?
「是的,他也該下班了。」素心隨口答,突然她回轉頭:「你好壞,等你到我那兒上班,我才收拾你!」
「爺爺病了?」尤烈奔向樓梯:「我去看他!」
「你要上班,怎能陪我?」
尤烈放下筆,看著張大偉進來:「查到了沒有?」
「除了日記,別的我都保留著,要找也不難,在日記裡,只有一個男人的名字,所以,我肯定他是姐姐肚裡孩子的父親,我替姐姐報了仇。」
「和素心吵架了,吵得很厲害,你們鬧翻了,是不是?」
「是的!他由英國深造回來了?」
他坐起來,放下素心的相片,拉開房門,走出去,一直到尤爺爺的房間,他停下來,敲了敲門。
「想什麼?」
尤爺爺很同情孫兒,把一條手帕遞給尤烈:「怪不得你整個人消瘦了,唉!我怎樣也不到你會失戀。」
「芳姑說,和大小姐來往過的男人,就只有你一個。」
「安芝?」
「我親自炮製的蘇格蘭牛扒。」
「本來就是他嘛!」
「對呀!我看得出素心很愛亞烈,愛情是女人的生命,亞烈病了,她什麼生意也不做,馬上乘飛機回來!她在飛機上恐怕已經急得哭了——」
「男女間的感情,是很玄妙的,也許——也許吧!」
「嗯!」尤烈吐口氣,緩緩張開眼睛,看看房間和身邊的祖父,愕然。
素心回到辦公室,放下手袋,坐在椅上,心裡總不是味兒。
「李小姐剛才和那位先生的態度不算很親密,也許只是普通朋友。」
「你到底為什麼辭職?」
「尤烈!就是他!我和尤烈還是中學的同學。不過我比他大,他剛進中學,我已經念會考班,我考進港大,他才念F3,兩年後他參加完中學會考,就到美國留學。尤烈這漂亮小子,很喜歡玩,女朋友多到不得了,F1已經是大情聖。」
「爺爺,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國,反正美國我們有房子。」
「我想跟你談談。」
「你有沒有問他,他和蕙心的事,到底有沒有關係?」
素心到了張寧家裡,就坐在吊椅上吃蘋果,張寧已把蘋果削了皮;而這張吊椅,張寧是為了素心,才安裝了兩天。
「你真的學會那麼多?」
她不知道,她迷惑,有時候,甚至希望自己一切都是錯的。
「我要殺死尊尼!」
「因為他是你前戀人的弟弟?」
「——我以前不肯到你的公司工作,是因為有莎蓮娜。她很本領,一個人可以應付一切,根本不需要再多加一個。」
「你生病她為什麼不來看你?」
「這也是,如果是生意上的借貸,應該公事公辦。」
「你放心,我還有個阮叔叔。」
張寧搖了搖頭:「我只希望真相大白,其實我並不贊成報復,但懲戒壞人,我倒是很有興趣。」
「莎蓮娜,你不舒服?」
「第二條。」尤烈緊握著拳頭:「也許很困難,但是我相信可以辦得到。」
「那天令姐穿了一襲白裙,我把手抽出,右襟上原來繡著一串水果,當時我沒有研究那是什麼。昨天,我和你通過電話,我想了一晚,那串水果——是紅色的車厘子。」
他恨她,從此恩斷義絕,但是,這口鳥氣無論如何他不會吞下去。他要報復,他要報復——
莎蓮娜把文件送進來,素心簽名的時候,她問:「張幫辦是不是有新的發現?」
「她在尤烈那兒也是做秘書的,她資歷淺些,但是在大機構做事的人,總不會差到哪裡去,而且她又是你的同學。」
「汽車——」
素心笑著擺擺手,走了。
「張醫生,你的話是對的,我們應該對每一個人公平,謝謝你的幫忙!」
「一共三十五萬,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用那麼多錢?」
素心又想起了「八月櫻桃」,這四個字在哪兒看過?電話鈴響:「喂!哪一位?」
「她因公出國,生意人,身不由己;況且,她也不知道我這大水牛,也會打了幾天敗仗。」
「仔仔,那天素心說,你傷害了別人,你到底傷害了誰?」
「素心,你在幹什麼?」
「總經理,那完全是一場誤會,你和李小姐這樣分手太可惜,去向她解釋!」
張寧笑不出來,這並非因為他沒有幽默感:「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男朋友?」
張寧搖一下頭:「念醫科功課最忙,我很難抽時間陪她;於是,被人乘虛而入,女孩子都是不甘寂寞的。」
「我懂,愛情就是痛苦。」
「為什麼不答應?不過,我的工作效率可能比不上莎蓮娜。」
「不否認並不等於承認。」
「其實,上一次我去美國接你,病了一場,你就知道我不適宜居住美國。如果我這一次再跟從你準把老命賠上。」尤爺爺的眼珠子蓋上一層淚膜:「我知道這樣拉著你,是負累你;可是,我已經七十多,快八十歲了,我還能負累你多少年?兩年、三年——沒有很多日子。」
「她最後一次跟你通長途電話,是死前多久?」
「爺爺,我有點倦,想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尤烈藉故離去。
「天方夜譚!」尤烈指住自己的鼻尖:「我會玩弄李蕙心?貓會不會吃骨頭?我和李蕙心沒拖過手,沒大眼看細眼,沒——哎!總之什麼都沒有做過,她的孩子是我的?神經病!」
以前總是嘻嘻哈哈,快活不知愁,一天到晚往外跑,回家老愛說笑話;現在變得沉默寡言,除了上班,且不大出外,回家就躲在房間裡。
「意大利粉,張醫生!」
除了吃東西,看電影、上夜總會、去「的士高」,全部選素心喜歡的,至於那些女孩子喜歡不喜歡他絕不理會。
「你是否也承認你曾經愛過亞烈?」
「女秘書可不兼做電燈泡,況且新上任,工作一定很忙,所以,你們儘管去玩,最好快一點做張太太!」
「美國我們有分公司。」
「亞烈,你來,媽咪有話跟你說。」尤太太叫住他,拍拍身邊的椅子。
「你既然一口咬定,我們何必再花時間查下去?」
「所以呢,換了一個名字,可供調查的資料就更多了。」張寧喝了一口咖啡,他沉思的時候,精神是非常集中的:「你姐姐的遺物你都看過了?」
「跟誰聊天?」
「差不多都找過了。」素心遞給張寧一罐啤酒,她自己在喝檸檬汁。
「若身體不舒服,回家休息。」
素心被傭人請進客廳,她坐下來,等候傭人把主人請出來。
「素心——」
「訂什麼婚,要就結婚,老土!」
「也許是的!尤烈對我是真的很好,與別不同。如果他承認世界上有愛的話,我也不會否認他愛過我。」
「那麼大間房子只有你一個人?」
「明天我向芬妮說一聲,說走就走,於理不合。」
「媽!」尤烈用力扯下領帶:「你能不能不提這個人?」
莎蓮娜接過支票一看,她幾乎哭起來:「二小姐,你對我真好,但是——這禮物我不能收。」
「很少聽到他的艷聞,不過最近他很忙,上班的時候也出去,他神神秘秘的,沒有人知道他在外面幹什麼?」
「每一個口袋都翻過了。」素心拉開壁櫃。
「啊!李小姐,請坐,剛才我有點失儀,我想不到李蕙心小姐會有一位這樣漂亮的妹妹。」
張寧的皮膚是很白,但並不蒼白,沒有帶眼鏡,雙眼皮一清二楚。他雖沒有尤烈那麼健碩,但也不瘦,風度翩翩;雖沒尤烈那麼好和_圖_書看出色,但樣子也不錯是中上之選。
他非常的矛盾,一方面要忘記素心;另一方面又每天不忘想素心。
「有事找阮經理,『波士』拍拖要緊。」
「素心,算我求求你,出來見我一次,我們談談!我不騙你,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
「假如他是年輕小夥子,那就很快會適應,但是,他畢竟是四五十歲的人,除了吃藥,最好每天睡前做掌上壓。」
「沒聽過。在哪兒學的?」
「能交上一個醫生朋友,那是我的光榮。」
「別煩自己!」張寧拍了拍素心的手:「明天自有分曉。」
「其實,結婚也不用辭職,你根本不是個燒飯帶孩子的女人,你一向喜歡在外面工作。」
吃雞粥的時候,素心突然問芳姑:「大小姐死前,有沒有人向她借錢?」
「怎會呢?我只是想,你一定很愛他!莎蓮娜,你比我想像中更好。」
「仔仔,你不要怪爺爺說你,這件事,你應該負責任。如果你平時老老實實,不去花天酒地,不亂搞男女關係,素心也不會聽信謠言,冤枉你。」
「小素——小素——不要離開我。」尤烈又在做夢。
「還沒有,這幾天,百貨公司推出夏季新貨品,非常忙碌;而且,我希望和你一起看,有什麼發現,你會給我好意見。你是個醫生,思想比較周密。」
「還用問嗎?他自己也沒有否認。」
「我做秘書跟過三個老闆,脾氣最壞、情緒早午晚不同的是大小姐。我做錯事她拍桌罵我的,就算在大庭廣眾,她一樣拿我來出氣,我已經沒有什麼自尊心;不過,我還不是一樣幹下去嗎?」莎蓮娜嘆著氣搖搖頭:「三個老闆,算二小姐最好,我對二小姐真沒話說。跟你工作,我很開心,起碼,你當我是個人,在大小姐眼中,我只是走狗。」
「什麼都可以不學,烹飪卻非學不可。」
「爺爺,我——」尤烈蹲在祖父膝下,他不知道怎樣向最疼他的人傾訴他心中的傷痛。
「太恐怖了!」安芝抖一下。
尤烈推門進去,站在一旁。
「對呀。」尤烈手向空中揮:「我又不是替人墮胎的醫生。」
想哭的其實是尤烈,因為素心知道他患病,不單只不會回來,還會避得遠遠的。不錯,愛情是女人的第一生命,但是,素心並不愛他,她甚至寧願愛尊尼。她也不會為尤烈哭,永遠不會,尤烈在她眼中只是獵物,她得到了,又扔了,尤烈想到這裡,鼻子一酸,一顆淚滑落在枕套上。
「爺爺,人人都欺負我,但你應該瞭解我。」尤烈受了許多冤屈,他十分激動:「芳姑把我的獵槍由李家拿回來了?」
「我們訂婚的事——」
「不單是煎,焗、炸、燒都會,你喜歡吃哪一種做法?」
「車行還沒有人買嗎?要不要我幫忙?」
素心微笑掛上電話。
「她人都死了,你原諒她吧!」
「你答應了?」
「他這個人其實也不難相處,就是風流些,那是他的私事,我們做僱員的沒有資格管。不過你就不同,」安芝吃吃笑:「你是不是和張醫生拍拖?」
「社交禮儀來說,挽著對方的手,應該不是親密的表現。」
她看見莎蓮娜呆呆地坐在辦公室旁,面色青白,雙眼凹陷。
「唉!」素心嘆息著靠在椅上,姐姐死了,莎蓮娜走了,一切都在改變。
「看樣子他比你大。」
「翻翻她的衣袋,一張小紙條,可能也是一條線索。」
「這三天,他也醒過幾次,每次還不是翻翻眼皮又睡過去。」
「那女人不在這兒,失蹤了,無從解釋,因此我沒有證人。」
素心來到咖啡座。
「不,李小姐,其實你一直弄錯了,我的未婚夫不是開車行的,他哪有那麼多本錢,他只不過開了一間小小修車行,你的朋友,都不會感興趣。」
張寧由椅子坐到地毯上。
尤烈回家,看見母親在廳裡發呆:「媽,什麼事?爺爺呢?」
「我想當面跟你談。」
「不,謝謝『波士』,其實差不多可以成交,只是價錢的問題,大家還在堅持一個數目。對方知道我們要錢用,把價錢壓低了,我們認為不公平。」
「對呀!她並不愛尊尼,但是,拿尊尼和我比,我連尊尼都比不上,她肯用生命去保護尊尼。」尤烈實在忍不住,撲在尤爺爺膝上哭了起來:「我連尊尼都比不上,你說、你說,我怎能不痛心?」
「你在看什麼?」
「二小姐,我相信安芝可以幫我們的忙。」
「如果是遺言,就只有這兩句。」
「張醫生!」
忘記她,把她趕出腦海,真的那麼容易嗎?到處都是素心的影子,每天聽著素心的名字——他受不了,受不了。
「也把陳醫生帶走嗎?我經常要去陳醫生那兒檢查。」
「週末愉快!」素心回辦公室,剛放下手袋,電話就響了:「張寧呀!」
「行!焗海鮮湯如何?」
「怎麼會呢?根本是兩回事,你知道我們做醫生的有多忙!雖然有固定的上班下班時間,但是,下了班難道就不管自己病人的安危?病人的病情有什麼變化,上床睡著了也要起床趕回醫院,去看電影還沒坐暖,傳呼器馬上響的事,不知道有多少!除了假期,可能再也沒有時間詳細為令姐效勞,但是,我和你,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是很渴望跟你交朋友。」張寧用很懇切的眼神望住她。
「你為什麼不問她?」又是素心,一回家都是素心。
「好!怪不得阮叔叔特別喜歡你,經常稱讚你是個難得的年輕人。」
尤爺爺坐在尤烈的床邊打瞌睡,這些日子,他一直侍候孫子。兒子和媳婦勸他、哄他,他就是不肯走開。
「我才不會那麼笨,自找麻煩!」
「忙嘛!聽到沒有?」
「怎會這樣的,實在令人難於相信,素心為什麼突然變心?」
「我要結婚。」莎蓮娜垂下頭。
莎蓮娜看著她的背影想:怪不得連霍尊尼都不喜歡,原來法國有個舊情人。
「醫生和偵探,總有點分別吧!」張寧望著素心,他常常奇怪,李蕙心怎會有一個這樣貌美可人的妹妹?
「他還沒有上班,在假期中,他家裡的電話號碼,你要不要?」
「因為我姐姐生得不夠漂亮,你認為他們不會在一起?別忘了他們有生意上的來往,他們還一起吃過飯。」
「除了張寧,你心裡容納不下任何人?」
「她的日記、銀行存摺、或是其他她收藏的東西?」
「什麼?」素心走到張寧的身邊,坐下來。
「唉!錯也錯了!有什麼辦法?」
「可憐,你又得重新去找新的女秘書了。」
「晚上來我家裡吃飯,傭人今天放假。」
莎蓮娜想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
「那麼巧,素心出國去了,去了歐洲呀!歐洲有那麼多國家,誰知道她去了哪兒?她的秘書也真是,連素心去了哪一個國家都不知道,如果素心聽到仔仔入院的消息,她一定馬上趕回來。」
醫生說的話一點也不錯,尤烈身體好,醒後兩天已經可以回家。尤爺爺當然高興,但是也有點擔心,因為尤烈自從康復後,整個人都變了。
「我忘了你男朋友有間店子,你準備什麼時候辭職?」
「他身體好點沒有?」
「唉!」素心倒在椅背上:「線又斷了,怎麼辦?」
「是的!」
「一定是我不好,你跟我合作不愉快,我承認——」
「我當早班,一點就下班,下班後工作未完,一直拖到現在,今晚我們一起吃晚飯。」
「那當然,我們是舊同學,彼此瞭解,合作一定愉快。」
素心靠在椅上,咬著下唇想:「她從來沒有向我提過這幾個字。」
「一個月,因為我要考試,她說過不打電話來擾亂我的情緒。嘖,我想起來了,那時候,她好像已經很不開心,不過當時我並沒有留意,她甚至——好像——好像沒有提過尤烈。」
「我聽到素心要和尊尼訂婚的消息,一氣之下,也顧不了許多,拿了獵槍準備把尊尼殺了,我以為可以得回素心。」
「亞烈跟你有仇?」尤爺爺訝然:「怎麼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既然彼此相愛,為什麼要分開?」
「那似乎是李小姐的新朋友!」
「真的?」素心很高興,雙手疊在臺上,身體傾前。
「你不要忘記,你自己說的,我姐姐墮胎時,已經有三四個月的身孕。」素心加強了自己的信心:「墮胎醫生的口供,說姐姐懷孕超過四個月,大概是十七八個星期。哈!那時候,她正計劃和尤烈結婚,如果他們不是關係密切,已經——我姐姐也不會自作多情。」
「這是辦公室,求你不要煩好不好?我要開會!」素心掛上電話,對莎蓮娜說:「通知電話公司我更改電話號碼。」
「為什麼要拒絕?聽聽他說什麼?」
「你回去吧,你的未婚夫在等你。啊!你們去上海前一晚,我請你們吃飯,替你們送行。」
「張幫辦是管罪案,令姐的死,的確沒有凶手。」
「也許我已經是人家的太太,為他對丈夫不忠?」
「公司出了事?阮叔叔呢?」
他隨手拿一個枕頭擁進懷裡,枕頭冷冰冰的,怎能代替素心那軟軟暖暖的身體?素心不在身邊的日子真難過。他也曾吩咐芬妮約過幾個女孩子吃中飯和晚餐,但是,每次和別人在一起,聽到的還是素心的聲音,看到的,還是素心的俏臉,這令尤烈受不了。
「好吧,我希望快點解決,因為我就快上班了。」
「謝謝『波士』!」莎蓮娜好開心:「你真好,星期五我會辦妥一切。」
「我不知道怎樣開口。」
「你做過?」
「吃了午餐再說好不好?壞消息和好消息同樣會影響你的食欲。」張寧說話是永遠帶有醫生的口吻:「你知道嗎?你清瘦了,精神太緊張,食欲不振,這可會導致神經衰弱的。營養不良,更會引起貧血。」
「如果你還未有對象?」
張寧也在打量素心,他見過蕙心,仍有印象,怎樣也想不到她會有一位如此標致可人的妹妹。李蕙心平凡中有點庸俗,李素心是天姿國色,而且hetubook.com.com清麗脫俗,她們一丁點相似的地方也沒有。
「面對現實!人所以是萬物之靈,與禽獸有最大的分別,是因為人能控制自己,既然可以控制自己不做壞事,為什麼不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我請一個助手跟你,如何?」
「我們要到別處去。」
「不!」尤爺爺堅持:「剛才他真的醒了,還看了我一眼。」
「不,尤烈常常做。他好厲害,可以做一百幾十下。不知道是不是他吹牛,他說他可以連續做二百下。」
「有什麼值得可惜的,這種沒有人性、黑白不分又濫交的女人,你看她,口口聲聲說要和尊尼訂婚,我差點把自己的表哥殺死。要是我為她坐牢,那才笑話。哼!一下子身邊又換了人,」尤烈內心的激憤溢於言表:「玩厭了生意人,改口味去勾搭醫生。」
「朋——友。」莎蓮娜站起來,面色都變了。
「我總覺得,他是最可疑的。」
「錄音帶!」
「他們做了幾十年,你未去美國之前,他們已在那兒打理生意,一直乾得很好。」
「那,我在你眼中是什麼?」張寧仰起臉,拉住吊椅。
「你不能吃魚,要吃魚就不要和我一起吃飯。」
「他還是在女人堆中打滾?」
「我不道歉,我沒有錯。」
「是的,每當我想起素心就心痛,而這兒每一個角落都有素心。」
「是的!我一直以為可以穿婚紗在禮堂舉行婚禮——」莎蓮娜眼眶都紅了:「世事多變化。」
素心聳一下肩:「我從來沒有把你當醫生看待,除了第一次。」
「我最遺憾的,是不能夠利用假期把那個人找出來。」
「外衣袋,姐姐不喜歡貼身裙子的口袋脹起來。」
「啊!原來是這樣的!那你們要在上海舉行婚禮了?」
「公司也很好,總經理去了分公司,這兒一切都好。」
「你們的事,竟然扯上尊尼?」
「我由樹上摔下來沒有哭,竟然為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哭了。」尤烈哽咽著,趕緊用手帕抹去眼淚:「我很沒出息,丟盡男人的臉,是不是?」
「對呀,那就變了八月,櫻桃?」
「只要你們真心相愛,何必觔觔計較於儀式,一切都是做給人家看的,幸福才屬於自己。」素心安慰她:「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你買了票,直接來我辦公室吧!」
「唔,很有可能你收到那卷錄音帶之後,她就和尤烈分手,所以通電話的時候,你姐姐絕口不提尤烈。」
整整一個星期,素心和張寧在一起,不用工作,就是玩,心情自然愉快。
「張醫生下班了,等他的電話!」
「墮胎費又未免太多了;而且那些醫生都不收支票。」
「我很久沒有見你了,素心!」
「尤爺爺,我承認很對不起你。」素心應邀和尤爺爺吃下午茶:「我不會為我曾經做過的事辯解的,最大的錯誤還是我令你老人家失望。」
「爺爺,冤枉,其實,我對她已經很好,很遷就她。」
「現在她要結婚了。安芝,來幫我,我們一起工作會愉快。」
「仔仔,爺爺求你,懇請你為了我多留幾年,等我——到那時,你要去哪兒都沒有人會阻止你的。」
「他從小喜歡運動,做掌上壓可以健身和保持身材健美。你對阮叔叔說,不要計較多少次,能做多少次就多少次,也不必勉強,勉強反而對身體有害。他每個星期天都放假,他應該去打球,下次我們和他一起去。」
「姐姐連一封情信也沒有。」素心推上了所有的抽屜,吐一口氣,他們已經翻查了一個晚上。
電話鈴不停的響,直到莎蓮娜進來,素心才如夢初醒:「讓我來!喂!」
「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你喜歡?」
「店於一賣出去,我們便走,因為——老人家在那邊等得急。二小姐,你要趕快請一個秘書。」
唉!張寧互握雙手敲著額頭:「其實,我自己也很矛盾——不過,終會真相大白的!」
「我對於你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張寧的假期,全部放在素心的身上,真正的目的,是要找出傷害蕙心的那個人。其實,張寧心底裡是渴望見到素心,每天看見她就高興;而素心呢!在最寂寞、最低潮的時候,很需要張寧這樣一個朋友。如果真有人迫她結婚,她會選張寧,因為張寧比尊尼、子洋、柏加、路易更適合她。
「八月?」
「聽說做掌上壓很吃力,他行嗎?」
「你姐姐的秘密。」
「牛扒!」
「啊!」素心釋然地笑了起來:「你為什麼不早說?嚇著我了!」
「他這種人怎會承認?」素心把一切告訴張寧醫生。
「是的,對不起!」
「你怕不怕我?」
「我也是這樣想,八月車厘子,沒有什麼意思。如果是八月櫻桃,可能是一套電影,一本小說,或是——」
「我的一切快樂和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尤爺爺望住尤烈,滿目憂傷:「你走了,我便一無所有。」
「那一定是你自己不檢點,做了錯事,所以素心生氣,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又和那些女孩子來往。如果你愛素心,你應該對她專一。唉!」尤爺爺嘆了口氣:「你也真麻煩,你連什麼叫愛情都不懂,這樣一天一個,怎得了!」
「素心,你答應和我結婚?」
「唔!我現在已經失望——」
爺爺撫著孫子的頭髮:「自從你康復後,人也消瘦多了,整日的無精打采,什麼事你都提不起興趣。你身體一向強壯,這和身體無關,是不是心裡不舒服?」
「對了,你的獵槍怎會在李家?」
「你說過,你們做醫生的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
「我隨時可以不上班,又不用請假,明天去打壁球,如何?」
「但是,他們認為你是孩子的父親,李小姐認為你玩弄了她的姐姐,她懷孕了,你嫌她醜,於是就拋棄她。李蕙心孤立無援;而且她不想影響家聲,被迫墮胎而死。」
「她挽著張寧的手臂,你沒看見?你的近視眼又加深了?!」
「渡蜜月是不是?我給你婚假,三個月夠不夠?」
「殺姐仇人?」尤烈站起來嚷叫:「你知道李蕙心是怎樣死的?」
「她指住我的手錶,我告訴她那時的時間,她搖頭。我說日子,她也搖頭,後來我說月份,她才點點頭。」
「你不可以把她放大?放大她一個人!我沒有更多的資料,你萬萬不要去調查她的家人——我說不要!把相片放大,自己辦不來找專家,多少錢我付!對,查到了還有獎金——好吧——好吧——你最好打電話到公司——」
「謝謝二小姐,再見!」莎蓮娜掩著臉走出去,她大概忍不住要哭了。其實莎蓮娜聰明能幹,素心對她也有點依戀。
「仔仔,算是為了我,向素心道個歉,我相信她會原諒你。」
「跟他通電話就知道了。」素心回自己的辦公室:「你去工作吧!」
「行得通嗎?要迷他,早就被他迷倒了,」素心哈哈一笑:「我看他會買一個殺手。」
尤爺爺把兒媳找回來:「咦!剛才他分明張開眼睛,怎麼又睡過去了?」
「你不是去深造醫學嗎?為什麼學起煎牛扒來了?」
張寧的出現,兩個人都怔了一下。素心想像中的張寧是個臉色蒼白,帶近視眼鏡,瘦瘦的男人。
「加起來已經高過一個城堡,我可不在乎,反正我們已經斷定了。不過,她拿我來當報復對象,這未免太冤枉,我要把那缺德鬼找出來,我要李素心慚愧,她冤枉好人!」尤烈揮拳頭輕捶著桌面:「我馬上要採取行動。」
「素心!」
張大偉問他:「總經理準備怎樣做?」
「仔仔,你不是要休息嗎?」
「我一家人都不吃牛肉的;而且你知道我一向喜歡吃魚。」鄧樂妃盯了尤烈一眼:「不知道又把哪一個女人的口味都搬到我的身上。」
「是的,她還有點恨尤烈。」
「你這孩子——唉!你不結婚,我心願未了。」尤爺爺用手帕揩了揩眼睛。
「咯咯!」是管家:「少爺,請聽電話!」
「她似乎很喜歡替尤烈工作。」
有人提起素心,他馬上換話題,說到結婚,他的面色就變了。
「那沒問題,你半夜三時下班,到我家裡來,我陪你吃消夜。」
「老爺,你還沒有吃午餐,吃飯吧!」尤太太安慰家翁:「亞烈身體好,醫生天天替他打針,相信很快會醒過來。」
「二小姐,我真對不起你,你叫我怎放心離去?」
「這——」尤烈一時間無話可說。
「我又有新發現。」
素心大感意外:「你和我?」
「有兩條路,你可以選擇:一,跟素心好好談一次,問她為什麼會變心,說不定你們可以復合;第二,控制自己,忘掉她。你選擇哪一條路?」
「你?」素心哼著鼻音:「尤烈!」
尤烈不願意看見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尤爺爺;於是,他又緩緩閉上眼睛,把臉貼在枕上。
「爺爺!」尤烈握著他的手,一陣陣心酸。
「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個最好的醫生。」
「小姐,意大利粉或炒飯?」
「還說呢?一定是你貪新忘舊,做了對不起素心的事。仔仔,你要怎樣才肯改?有一個這樣十全十美的女朋友還不滿足,難道你一生一世都不結婚?」
「至少,我們知道你姐姐有秘密,這個秘密和一個男人有關,這證明除了尤烈之外,還有另一個男人。」
「他和我二姐同年,當然比我大,同校未必同級。」尤烈近來總是心情煩躁,說話的語氣也很硬邦邦。
「只等店子賣出去。」
「別這樣好不好?」鄧樂妃用兩隻手握著尤烈的臂,搖呀搖:「你不喜歡我吃魚,我就改吃牛扒好了!」尤烈拉開她的手,看見那些女人向他發嗲,他就感到肉麻。
「——這三天內他昏迷不醒,一直沒停過叫小素,他心裡是想著素心,如果素心來看他,他會馬上醒過來——我每天派人守著李氏百貨公司和素心的家,素心一回來,馬上把她請來——」
「我不會為李素心終生不娶。」
「車厘子其實是英文中譯,植物科車厘和-圖-書子應該是櫻桃。」
「如果你不叫我張醫生,叫我張寧,我們更像朋友。」
「我等你!」
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張開眼,整個房間都是素心的相片。她是那麼嬌俏、美麗,含情脈脈地望著他甜笑,尤烈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昔日他們相親相愛的情景。
「英國!」
「唔!」素心點一下頭:「可能是天氣關係,他由法國回來,鼻子就好像怪怪的,他又不肯看醫生,所以鼻子一直不舒服,吃了你的藥,好像沒有什麼事。」
「愛情是歡樂和幸福,怎會是痛苦?你這樣對素心說,她不傷心才怪。亞烈,我看你真的還沒有弄懂愛情,你一天一個,有情變了無情,怎麼辦?」
「對你,這種美德不需要。」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我們之間不可能有結果,我不會愛上自己的仇人。」
「素心,告訴爺爺,亞烈和你到底有什麼仇怨?」
張寧甜甜的笑:「尊尼他們一定很討厭我。」
「我們一起回家。」
「如果我能開槍便好,大不了一命填一命。但是,當我正要開槍殺尊尼的時候,素心竟然用身體擋住他。」
「盡能力,這是好線索。」
「剛陪他看完醫生回來。」
莎蓮娜交待好一切,安芝也能單獨應付工作,這天,莎蓮娜進素心的辦公室辭行:「安芝做得很好,絕對可以代替我的工作,明天我不再上班了,很多日用品還沒有買。」
「家裡就只有我一個人。」
「進來吧!」
尤烈叫了飲品,不屑地說:「我和她恩斷義絕,我關心她?笑話,我關心是張寧,我們同過校。」
「你是冷血的,你沒有心、沒有感情、沒有靈魂,你的心充滿仇恨。為了報復,你不惜獻出自己的肉體,殘殺自己的骨肉,不,那應該說是我的骨肉。因為你根本沒有母性,但是,你憑什麼殺我的孩子去換人家孩子的命?李素心,你根本不是人,是魔鬼!」
「都查到了,是李小姐的管家告訴我的,看樣子她很關心你。」
「看完爺爺再陪你。」
「謝謝『波士』,我馬上要把工作做妥,新人來了也不會看見一團糟。」
「你上班後,我們就不可以做朋友了,是不是?」
「那一定不是好醫生,對病人關心不夠。」
「你發我脾氣有什麼用,你爺爺天天提,素心來了,擔保他精神爽利。孩子,帶素心回家見見爺爺吧!」
「噢!也不是,讓你等久了。」
「我以為大醫生只會在手術室拿刀叉,回到家裡還是個大廚師,你的牛扒一定跟牛皮一樣硬。」
「要!要!張幫辦,請你告訴我,我真的希望能見見他。」
「病人素來喜歡醫生。」
「姐姐知道自己懷孕,送三十五萬給尤烈,求尤烈娶她?」
「那你工作吧!」
「啊!她剛走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她辭職結婚嗎?安芝來上班幾天了,她是我的好同學,人又沒有偏見。怎麼,你忙得連我的話也記不起了?」
「開車行!我換車一定找他,你們談情為什麼會提到我?」
「傻瓜!」張寧忍不住笑素心:「尤烈會把三十五萬看在眼內?除非他是個小職員。三千五百萬也買不到尤烈,根本不可能。」
「嘩!真的一樣,好呀!」現在,只有張寧才能令她高興。
「他?你還沒有說,那個他是誰?」
「假的,病人多數不喜歡醫生。」
「每個都喜歡,因為各有優點,不過喜歡和愛是兩回事,我和他們仍然有來往,大家仍然都是朋友嘛!」
「以前男朋友一大堆,現在一個也沒有。」素心合著掌舒了一口氣:「我現在唯一的希望是完成姐姐的心願,有你的幫助,我深信一定成功。」
「結婚是一件好事,恭喜你!」素心握住莎蓮娜的手:「就是跟你通電話的那一位?」
「噢!——對了,我沒說過吧?一個剛由外國回來的朋友。」
「也許是對,但是,假如我們真的結了婚,每次當我想起姐姐,我一定會很痛苦、很慚愧。夫婦之間,任何一方有這種心理,婚姻能維持下去嗎?」
「有話快說!」
「令姐送進來的時候,流血不止,我們一方面替她止血,另一方面給她輸血,結果血沒有止,輸進去的血補助不大。我知道她再也不能支持,於是給她打了一針。到急救室外面,看見你的管家,才知道她在這兒沒有親人;於是,我連忙趕回令姐身邊,我想,她也許有遺言,因為她打過針後,應該清醒一下。」
「我叫你張寧,但你也不能叫我李小姐。」
「你還是這樣想?」
「別的醫生我可不知道,你比偵探還本領,那位張幫辦一句『無可疑處』,便什麼都不管。」
「但,你們是同學。」
「還會有什麼新發現,當時我告訴他,一定會把孩子的父親找出來,他問我成功了沒有。」
「我不知道,我希望知道。」張寧停下來,望住素心:「如果有一天你發覺冤枉了尤烈,你會不會和他重拾舊歡?」
「五月二十九日,距離她墮胎兩個半月,三十五萬,會不會和令姐懷孕有關?據我所知,她墮胎時,已經懷孕超過三個月,這——」
「唉,我真不知道姐姐為什麼要簽三十五萬。」
「男孩子會做家務事才怪,而且,你忙得連拍拖的時間也沒有,哪兒有時間學烹飪?」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她決定晚上去找安芝談談。
「你說這句話,我真要罵你。」尤爺爺拉了張小凳子,讓尤烈坐在他膝旁:「無論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素心愛你比你愛她深,你怎能說她不愛你?」
李蕙心,八月櫻桃,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應該和尤烈有關的,關連在哪裡?她想不出來。遺言應該是最珍貴,最精簡,怎麼這樣迷糊,說「尤烈」兩個字很困難?
「啊!是你呀!」素心把椅子一旋,背住莎蓮娜:「好的,等會見。」
「張幫辦——我叫李素心,對不起,我剛巧有事出去。」
「為了一點誤會導致分手,太可惜!」張大偉總覺得尤烈應該向素心解釋。
「小姐呀,銀行每天人來人往,人多到數不清,誰會認得誰?況且也時隔多時,如果是上一個星期,也許他們還會想得起來;再說,他們也不知道兩張支票和人的死亡有關,否則,他們早就替提款人拍了照,對不對?」
「兩張支票,可能和姐姐墮胎的事根本無關,否則她死前為什麼不說支票?」
「她根本忙得連去買袋花生米的時間也沒有,況且,百貨公司什麼都有,就算要買汽車珠寶,我們也可以開公司數。」
「啊!哈!來往來往,說說生意就有孩子?那我爺爺早就抱曾孫了!」
「把電話駁進來。」尤爺爺說。
莎蓮娜整個人鬆弛下來:「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男朋友,說出來,怕『波士』你笑話!他只不過開了間小店,很小的。」
「報應!哈——」尤烈一陣笑,分不出瘋狂還是悲涼:「是的,我尤烈的報應,也是李素心的報應,你也聽清楚,李素心,你不會佔到半點便宜!我所受的一切,你會有機會嘗試,你會比我更慘更痛苦,為自己祈禱吧!」「答」的一聲,素心的耳朵像被打了一下:「喂!神經病!」
「張寧!你下班了?」素心精神一振:「還不到四點。」
「嘿!牙尖嘴利。」素心看了看錶:「我走了,明天別忘了辭職。」
「法國男朋友?」
「張幫辦?」素心想著:「是他調查姐姐的案件。」
「逃避,也不是辦法。如果你心裡在有這個人,無論你逃到哪兒,一樣忘不了她。看見女人,你想起素心;看見百貨公司,你想起素心。甚至吃飯、看電影、跳舞、騎馬——這些事你們做過的,你都會想起素心,世界上,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是沒有女人的。」
「素心那樣愛尊尼嗎?」尤爺爺搖著頭:「她不可能愛尊尼!」
鄧樂妃對侍者說:「給我一個海鮮湯,焗龍利——」
「張大偉,你今天怎麼搞的?」尤烈一拍桌,很多人望著他:「進來到現在你一直跟我抬槓。」
「我們喫麵包,還是即食麵?」
「好!我去買票;然後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們是——是回鄉,是這樣的。」莎蓮娜皺皺眉,很吃力地說:「他還有個母親在上海,他是獨生子,父親死得早,自小由母親養大,因此,他很孝順母親,他母親又一直希望他回鄉。」
「好!你明天不用回來了,好好安排一下自己的新生活,你什麼時候回鄉?」
她報了仇,心願已了,但是,自己卻失去了一份真愛,值得嗎?
「墮胎而死。」
「媽咪,還是等公雞生蛋吧!」尤烈站起來:「我要看清楚,爺爺是不是真的瘦了。」
「薪金太少?」
「我明天代你去查查,你看,六月六日又有一張。」
「我們的確不相似,但是,我們是同父同母的姐妹。」
「她叫我問你,她說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
張寧和素心分別選了菜,吃餐時素心幾次想開口,張寧都用眼神制止她。
「我替你做,回去吧!你一定是忙壞了。」素心去看莎蓮娜辦公桌上的文件。
「為了慶祝合作愉快,今晚在舍下吃一頓便飯。」張寧打開一盒糖遞給素心。
「幹哪一行的?」
「八月?車厘子?」
「她沒有說話,但是,留有指示。」
「最後一卷,在她死前三個月寄來的。那時候,她很開心,暗示要和尤烈結婚,還很有把握似的,我以為她真的找到歸宿,我不知道有多高興。除了溫習、考試,那卷錄音帶我常常聽。」
「鬼才希罕!」
「令姐已成年,又沒有證據證明她被迫墮胎,法律上,尤烈沒有罪。」張寧敲一下自己的頭:「我怎會跟你說尤烈?」
「價錢太低就不要賣,我認識人多。噢,我記起一個朋友,他好像說過要買一間車行,代理一種日本汽車,我明天帶他到車行看看。」
「不!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尤烈一向風流,不過,他專挑選最好的。」
「什麼指示?」素心緊張得一顆心由心https://m.hetubook.com.com房跳出來。
「你把尤烈的事告訴他?」
「吵鬧難免的,不過沒有那麼嚴重。」尤烈不想祖父擔心,因為,那不是尤爺爺能力所能及。
「我以為你是她的妹妹,會明白這些暗語,我本人絕不知情。」
「還拍拖,看見尤烈還不怕?」素心臉一紅,側過頭:「我們只不過一起研究姐姐的死,他人很好,一直很熱心幫助我。他現在上班了,我們不可能再常常見面。等他休息,我們一起去玩!」
「大家都是好朋友,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承諾,他可以交一百個女朋友;同樣,我也可以交多幾個男朋友。」
「仔仔,素心去了歐洲快兩個星期了,還沒有回來,她在歐洲到底幹什麼?」
八月櫻桃?名字好美,她突然覺得曾經相識,在哪兒?聽過?看過?唉!
「她能說話,為什麼不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張寧拿著咖啡杯出神。
「你面色很難看,今天你放假休息,回去好好睡一天。」
「我還有一個星期就上班了。」張寧拿著他的蘋果,坐在她身邊的墊子上。
她滿心喜悅,穿著純白真絲裙子,淺紫色高跟鞋,踏著輕快的步伐走進秘書室。
「我都不要她們,我會找個名門淑女,遲一些。爺爺,我不會令你失望。」
「話是不錯,你離開總公司,可以找人代替你,可是,你是我唯一的孫兒,你走了,誰能夠代替你呢?」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查不出是誰支走了那筆錢?」
張寧已為她叫了愛爾蘭咖啡。
「誰?」
「張寧,很忙?」
素心挽著張寧的手臂,離開咖啡座,尤烈和張大偉由另一扇門進來,剛巧被尤烈看到了。尤烈的面色一變。
「這些日子,忙念醫科,實習醫生、駐院醫生、到英國深造,根本沒有時間拍拖。」張寧看了素心一眼:「我很土是不是?你一定有很多男朋友!」
「他姐姐不喜歡你念醫科?」
「爺爺,我是特地來告訴你的,我決定回美國去。」
「那兒也有一班老臣子打理。」
張寧為她接過那些蘋果核心,遞給她一條濕毛巾,招呼周到。
「素心,你為什麼總是一口咬定尤烈?太不公平!」
「五月二十九日,李蕙心發出一張十五萬元的支票。」
「你曾經要求和那位駐院醫生見面,是嗎?」
「暫時沒有這個需要,我想向自己挑戰,莎蓮娜能做的事,我是否也能做?素心,給我一些時間,一個月,好不好?」
「他有鼻敏感,氣候改變是最大原因。每天困在寫字樓,缺少運動,體力也差了,抵抗力自然會減弱。」
「間接的!尤烈傷害了別人。如果我真的傷害了他,算是扯平,他其實不應該怪我。」素心把匙羹放在碟上,這些日子,她自己也不好過。
「我每天一下了班馬上去看你。」
「好極了!」素心很高興:「我馬上去醫院探望他。」
「總經理,你不要生氣,其實,我只是不想你們的誤會加深。」
「你還年輕,你有很多機會選擇。」
「不會,」素心很堅定:「我會設法忘記他!」
「你這樣說起來,尤烈和你姐姐的關係的確不是尋常,真不相信,尤烈會和令姐——那不像是尤烈——」
「支票簿放到最後研究。」張寧突然叫了起來:「素心,你快來看!」
「這個人我認識,是個醫生,叫張寧,由英國回來不久,李素心一眨眼就搭上他。」尤烈一陣冷笑:「張寧的噩夢已經開始了。」
「你說的那個人,倒令我想起一個人。」張寧回憶著,有一絲甜蜜:「假如我不念醫科,我應該是他的姐夫。」
「百分之一百美式醫生。」素心說:「今晚到我家裡吃飯,飯後我們一起檢查姐姐的東西。」
「我和尤烈之間,恩怨分明,也沒有什麼好計較的了。」
「謝謝你,容易查到嗎?」
「我沒有想過,我也不敢想。不過,我相信自己的判斷能力,我不會冤枉好人的。尤烈也許有優點,男女間的事,他向來一塌糊塗。」
「既然存成見,就不能公平,我們這一次調查,為了真正的公平,不要讓第三者知道。」
「爺爺,我很快回來——」尤烈回到臥室:「喂!我是——報章當然沒有她的相片,我就只有那一張。當然人多,又不是結婚照,一個生意上的酒會,大夥合拍的,不太清楚——」
「不,二小姐,以前我一個人做,尚且能應付得來,現在有了阮經理,他的秘書分去了一半的工作。雖然,公司業務日漸擴展,但是,工作對我並沒有構成壓力,我幹得來。」
「是的!」莎蓮娜笑得很特別,她垂首胸前。
「為什麼?」
「你問尤烈,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過去了的事,我不想再提。」素心黯然說:「最可惜的是我失去了一個爺爺。」
「好,我找她談談。」素心拍一下莎蓮娜的肩膀:「不要為我的事煩惱,新娘子,是應該要開心些的。」
「他沒有病,是心情不好,來呀,我有話問你!」
「銀行不肯幫忙?」
「除了他還有誰?」
直線電話發出聲響,素心馬上把聽筒拿起來:「喂!」
「好!」素心非常高興:「你喜歡怎樣就怎樣,你先要回去向尤烈辭職。」
「哪一位公子令『波士』這樣高興?」
「亞烈醒了!仔仔醒了!」
他咬一咬牙,不願意再去想素心,他要讓自己靜一下。
「張醫生嗎?」素心再問一次。
「不敢了,『波士』——」
「這次是二十萬。」
「我們好幾晚沒有一起吃飯,難得你下班早,我們還可以去看五點半。」
「沒道理,我分明看見——沒道理——」尤爺爺不服氣地喃喃自語。
「但是,剛才你說他痛罵你一頓。」
第二天一到中午,素心就拋下所有工作,匆匆趕去會張寧。
「通常他們都很合作;何況,我有個病人是總行的經理,他特別派了個人幫我。」
「芳姑對我的確不錯,但是,她一向很忠心,她不會為了我出賣她的主人。」
當他跟女孩子親吻,他的唇剛貼上她的唇,對方馬上趁機把豐|滿的胸脯擠過去,他會渾身發毛,連忙把她推開。這種習慣性的抗拒,令彼此都鬧得很不愉快。
「尤烈!」
「他們總見過那個領錢的人?是男是女,總分得出吧!他一共領了兩次。」
回百貨公司,莎蓮娜對她說:「一位張幫辦來電,他請你回他一個電話,我已經把他的電話號碼放在你的辦公桌上。」
「你看不起我?」
「真的呀!不好吃可要受罰,唔!我要吃串燒牛柳。」
「尊夫人呢?」
「什麼?回美國?」尤爺爺嚇了一跳:「什麼原因?」
「我記得,只是,我不知道莎蓮娜今天走。好極了,我還沒有到過你的總公司,今天趁機去參觀參觀。」
張寧很不錯,有自己的主見,不像尊尼他們盲目服從;而且對素心又溫柔體貼。
「『波士』,謝謝你的關心,所有的一切我都會做好。」莎蓮娜按住素心的手:「我等你回來,是要向你辭職。」
「普通朋友?」尤烈瞪著眼:「你知道不知道李素心有多純潔?她從來不和男孩子手拖著手;當然,除了我,因為她抓緊我報復。」
他們開車到海邊散步,他扶著素心,兩個人在沙灘漫步。
「是的!我說八月,她很高興,她搭著我的手,移到她右面的襟上,她就這樣去世了。」
素心垂下頭,用手帕抹著眼睛。
「快吃蘋果,蘋果的鐵質和空氣氧化了,變成咖啡色,不好看!」
素心用筆桿敲著辦公桌,沒好氣地拿起電話筒,沉聲問:「什麼事?」
「打擾府上各人不大好。」
「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們。」
「修車行?」這倒是出乎素心意料之外,莎蓮娜月入六千,他的未婚夫怎可能是間修車行的小老闆?她知道莎蓮娜一向很喜歡享受。
「你以為她會聽我的解釋嗎?她比千年樹更頑固,她還會以為我作賊心虛。」尤烈坐下來,搖著頭:「要她相信,除非找到證據,證明李蕙心肚裡孩子的爸爸,另有其人。那就是說,找出那害人不淺的臭男人。哼!他佔了便宜,我來受罪,豈有此理!」
「付墮胎費。」素心隨口亂說。
「我不再恨他;不過,反過來他開始恨我。」
「對不起,『波士』,我——」
「別說傻話,你替我姐姐工作,又替我做事,你幫了我們不少忙,算是老臣子。」素心把支票放回她的手上:「沒有人會不要結婚禮物的。」
「你的女秘書好像對尤烈有成見?」
「湊起來好美。」
「公司的銀行戶口,是用百貨公司名義的,這是姐姐的私人支票簿,與公事或生意無關。」素心想了想:「姐姐死後銀行也寄過她的銀行月結單來。本來我應該替她取消這個支票戶口,不過要辦一些手續,我工作忙,一直沒有理會。前幾天銀行還有信來,咦,想知道這張支票的出處,可以向銀行查看。」
「唉!掉進去,翻不出來。」
素心輕輕推開秘書室的門,聽見莎蓮娜在談情:「她快要回來了——換了新男朋友,心情不知道有多好——她性情好多了,請假?星期一開會——去澳門?請星期五和星期六早上——剛巧都沒事,我們可以去玩三天。噢!『波士』你回來了!」莎蓮娜轉身看見素心,慌忙收線。
「我自己開車去,你全心全意看著你的牛扒。張寧,你不進手術房,可以進廚房,不做大醫師可以做大廚師。」
「那令姐姐懷孕、墮胎的尤烈,他不是犯罪?」素心不服氣。
「那就不是上你家,是上館子。」
「張寧,我陪你玩一個星期。」
「這件事,你會感到有興趣。」
「是真的!」尤烈著急地叫:「過去都是假的,她從未愛過我。」
「知錯就要改,謠言可以解釋,何況又是冤枉的!把牽涉這件事的女孩子找來,三個人當面解釋清楚。」
「那天,你怎會在她家附近暈倒在地上?那晚和-圖-書狂風暴雨!」
「她沒有,她只是說,大小姐因你而死,二小姐不會嫁一個殺姐仇人。」
「五點鐘之前一定到。」
「仔仔,你醒一醒。」尤爺爺輕輕推他:「睡夠了,孩子。」
「她和你通長途電話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她在什麼時候回來?」
「對不起!」
尤烈停止一切約會,寧願回家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傻想。
「公司的生意呢?」張寧當然開心,也得為素心設想:「別忘了你是老闆,一個星期不上班,可能少賺很多錢。」
「上次他帶一枝槍來;這一次可能帶一個手榴彈。上一次他叫我不要和尊尼訂婚;這一次,也許他會命令我不要和你來往。這種人,你還要我見他?」
「你不要找個什麼新潮小姐回來,你的女朋友,我雖然沒見過,但聽說都很大膽,很——唉!那種女孩子不是好伴侶,你跟她們結婚,沒有幸福。」
「正如你說的,身在異鄉,總不能只喫麵包和即食麵。我們學醫的最注重營養,一咬牙,都學會了。」張寧說:「我去接你下班。」
「辭職?」素心一愕,手停住了。這些日子她與莎蓮娜合作慣了,怎捨得讓她離去:「是不是工作壓力太重?你太辛苦了?太吃力,我可以多請一個人協助你。」
「好!」素心知道他自有一番大道理:「我們先吃午餐。」
「你有沒有看清楚她的遺物?」
「自從你患病之後,你爺爺老是唉聲嘆氣,胃口也不好,醫生說他有心事,你知道嗎?他想念素心。」
「我把支票簿帶走。」
「一時間,不可能找到一個合心意的人選。」這是素心煩惱的問題。
「她的遺物只有那襲白裙子,一個手袋,裡面有些錢、鑰匙、一本記事本和一些證件,沒有可疑之處。」
「莎蓮娜——」
「爸爸,你找我們的時候,我們正在和醫生討論亞烈。醫生說,只要亞烈醒來,他的病差不多可以全好,我看還得多等兩天。」尤先生說。
「請你趕快收線,我還要等一個重要的電話,我可不像你那麼無聊,閒著聊天,哼!」
「你好大的膽,竟敢罵我?不過,我很高興,你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不錯!尤烈,你聽清楚,你玩弄了我姐姐;我玩弄了你,你迫我姐姐墮胎;我也墮了胎,你害死你和姐姐的骨肉;我同樣毀掉我和你的骨肉。我知道你愛我等於我姐姐愛你,你在乎我的孩子,但是,他沒有了,這是報應!」
「看過多少個醫生,比較過了?」
「『波士』,你回來了。」莎蓮娜壓出一絲笑容:「我正在等你回來。」
「但是——」
「那就不必,你不想見到我;當然,我更不想見到你。」
其實,把李蕙心的事告訴尤爺爺,一點都不困難。但,素心墮胎的事,又說不說?如果爺爺知道素心毀掉他的曾孫,他會受不住:「都是些閒言閒語,根本就是冤枉。李素心黑白不分,來來去去,還不是女朋友的事,我從未見過心胸如此狹窄的人!」
「她根本從來沒有愛過我,是我自作多情,以前我一天一個有多好!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還是第一次,結果她竟然這樣傷我。」尤烈嗚嗚咽咽:「一點都不留情。」
尤烈舒口氣倒在椅裡,長腿一伸。
「喫麵包還是意大利粉,炒飯、炒麵都可以?」
「但願如此,應該收工了,也沒有什麼可看的,我們到樓下吃消夜。」
「有點心煩,我喝醉了酒。」
「我們只不過第一次見面,」素心一直看著張寧:「你這樣熱心,就是為了尤烈嗎?」
「相等的。我最瞭解尤烈的性格,他做錯事,還找理由;他沒有做錯事,你冤枉他,他一定大叫,為自己解釋,炮轟別人。」
「『波士』,一年內,你調整了我三次薪金,我雖然貪錢,也覺得滿意。」
「你們會和好嗎?」
「父母兄姐全部移民到外國去。」
「尊尼,我說過最近很忙。」素心一聽見他的聲音就不耐煩。
有時候,他不能否認素心曾經愛過他,她墮胎之前,對尤烈是非常癡纏的。晚上想他而失眠,她經常主動吻他,依偎在他懷中情意綿綿,尤烈每次回想,總禁不住黯然銷魂,說真話,他還是很愛素心的。
「不用為我擔心,結婚要緊,無論我是否請到秘書,你依照你們的原訂計劃,別為我擔心了。」
「既然他們那麼能幹,可以調他們回總公司工作。」
「奇怪,她從來不買珠寶首飾,五月也不會買皮草,況且公司也沒有皮草部,簽十五萬元支票幹什麼?」
「我的原因有很多。第一,我們要對尤烈公平,你不想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嗎?第二,我同情李蕙心的遭遇;第三,反正我放假,與其待在家裡,何不利用自己的時間,為朋友,為自己的病人,做點事。李蕙心死前總算付託過我。」
尤烈靜靜地在回憶著三天前的一切:素心要和尊尼訂婚,那不是問題,他知道素心不愛尊尼,訂婚、結婚都不會改變什麼。但是,素心親口說她不再愛他了,那令他心痛,尊尼告訴他,素心由始至終沒有愛過他,素心接近他只不過要改造他,挫他的銳氣,這令尤烈心灰。素心用性命維護尊尼,這令他心死,哀莫大於心死。這時候,尤烈的心情是死了倒好!所以他抗拒性地不願醒來。
「他的事,你應該知道不少。」
尤烈眼望桌面:「我想靜靜地想一下,你去工作,等會兒我找你。」張大偉出去,尤烈撐著額角嘆氣,他現在終於明白了,素心所以接近他,原來是要向他報復。她欺騙了他的感情,傷了他的心也還罷了,為了李蕙心,她竟然毀掉他的骨肉,太過分。李素心這無情無義的女人,該死,好該死!
「現在,她已經回來了,就算她不知道你曾經病過,小情人分開那麼久,她應該來看看你,但是她一點表示也沒有。仔仔,爺爺跟你說過多少次,你的少爺脾氣要改,你對別的女孩子凶,我不管你,但是對素心要好些。找一個好伴侶並不容易,你怎可以不珍惜你們辛辛苦苦建立的感情?你一定又開罪她。」
「你不用擔心,尤烈要請女秘書,還怕沒有人應徵?」
芳姑想了一下:「大小姐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沒有聽過大小姐要借錢給別人。」
素心緩緩放下電話,很大的感觸。她報了仇,對方也知道,他沒有否認,但是也沒有承認。其實,不否認不就是承認,誰會承認自己做壞事?他受到懲罰,最大的打擊莫過於毀了他的孩子。蕙心和他的孩子,他不要,也不負責任,但是,尤烈和素心的孩子,他卻那麼珍惜,那麼留戀,也許這就是愛情!
「男人不是沒有眼淚的,喜怒哀樂人皆有之,我很高興看見你有人性。有愛,我不要你做什麼英雄,失戀的確很痛苦,你剛才說去美國,大概是想忘記素心,我沒猜錯吧?」
「不!我從來不看醫生,我怕醫生,醫生多數凶凶的,否則就木口木面。」
「你上了班,我們就不可以常常見面了。」素心垂下頭,手中的蘋果,好像沒有那麼甜。
「根本素心也不愛我。」
「他承認了?」
「好朋友,知己。」
「叫別人做,倒不如自己親力親為。」尤烈知道說服祖父,是很困難的事。
「我——沒有事。」
尤烈推開尤爺爺的房門,尤爺爺坐在露臺的睡椅上看日落。
「會不會是調動公司的流動資金?」
「你仍然關心李小姐?」
「你仇恨心那麼重?你不知道寬恕是一種美德?」
「你還沒有失去我,如果我不疼你,不關心你們,我不會約你見面。事實上,亞烈受的打擊也很大,他整個變了,我看見他就心痛。」尤爺爺拍了拍素心的手,說:「聽老人家一句話,冤家宜解不宜結,就算你和亞烈有仇,看在爺爺份上,算了吧,別再計較了。」
「唉,人長大了就有心事。」
「查到了沒有?」素心還沒有坐下。
「喝咖啡,可以談談吧!大醫生!」素心是那麼嚴肅恭敬。
「面對現實!」尤烈重複一遍:「我為什麼要逃?逃也未必逃得掉,而且,難道沒有素心,我尤烈一生就完了嗎?」
電話鈴又響了。
「生意上的來往,吃飯或跳舞,也不會令你姐姐懷孕。尤烈這小子口沒遮攔,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們都知道,不信,你再問問他別的朋友!」
「明天我去銀行查一下,或許一問就問出來。」
素心不再沉著臉,哈哈一陣笑:「我生氣,有了男朋友也不告訴我。」
尤烈拿起床前素心一張相片,按在胸口上:「小素,你為什麼要令我那樣痛苦?你還要折磨我多久呢?」
「我姐姐說了什麼?」
「他不會用美男計吧?」
「等他把店子賣出去,聽說在上海也可以做點生意。」
「好的!」素心很高興:「你的熱心,有點像外國片的醫生。」
「那完全為了他自己,和姐姐無關,他約我見面,我拒絕了。」
「唔!」素心點一下頭。
「這證明他很愛你!」
「真的?」張寧很高興,握著素心的手,眼睛透著光彩。
「我們補償尤氏機構一個月薪金,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到我這兒來,我相信尤烈肯放人。」
他怕有人提起素心,因為他要忘記素心,忘記素心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何況家人天天叫著素心的名字,那不是天天痛苦嗎?
「因為那張支票上面,根本沒有任何名字,只有持票人一項,持票人是任何人拿著支票都可以領到錢。」
「我非要找個男人把你娶了去不可!」素心作勢要打她。
「生意人,出門總有事辦的。」
「時裝展覽,現在的時裝展覽會,為了配合季節的演出,都有一個獨特的名稱。」
「剛回來不久,我把你的情形告訴他,他說願意和你談談。」
「爺爺!你不聽話,近來你只吃半碗飯,讓我看看——真的瘦了!」
「你生氣?」
「喂!別再說那風流公子,你什麼時候可以上班?莎蓮娜結婚又回鄉,她需要很多時間去購買東西、收拾和結束一切,我希望你馬上過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