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人交戰

冷超忙道:「怎麼不容易?」
無奇老兒是行動不便,金太極卻立即起迎抱拳:「少俠,蒲幫主。」
袁泰道:「少俠……」
「我不能說老幫主的顧慮不對,但老幫主儘管放心,真要到時候有了萬一,咱們再出手也還不遲啊。」
「他殘忍,他狠毒,他卑鄙,簡直令人髮指,尤其他沒拿我當人看,處處不信任我,處處監視我。」
金太極轉望李燕豪,道:「少俠——」
李華道:「別的倒沒有什麼動靜,只是凡是本幫船隻,都已在返回總舵途中。」
金太極臉色剛一變,艾姑娘帶著海珠、紫瓊二婢已出現在敞軒外。
沒多大工夫,那艘浪裡鑽已如飛折回,隱入碼頭那一邊,轉眼間,莫成陪著一個人,快步行至。
沈玉山拍手笑道:「魏老好主意,少俠不必有任何顧慮,他們的船絕過不來的。」
蒲天義吁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少俠難以開口。」
的確,要是艾姑娘她不出頭,不把姬凝翠、單超派出去,如此這般一番,李燕豪等還真沒辦法順順利利地把哈三騙進金家船幫的總舵。
「有,只有一個辦法。」
這意思是讓李燕豪不要過問。
只聽有人應道:「沒有了,都下來了。」
李燕豪輕功身法高絕,又有暗影掩護,所以他已經撲近了沈玉山跟袁泰立身處,沈、袁二人居然毫無所覺。
「那女娃兒,跟少俠他們做伴南來,不是一天了,是吧?」
只見魏君仁、冷超正在說話,窮家幫的一些弟子,每人手裡不是拿著長弓,就是捧著強弩,拉弓的拉弓,試弩的試弩,旁邊堆著一堆破布,還有兩桶油。
李燕豪道:「那是最好不過,莫巡察,請把剛才你我談的辦法告訴他兩位。」
這一掌打得很重,不但把周三環的半邊臉打腫了,而且把周三環的嘴也打破了,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我也不認識你。」
「用不著,他的船就在左近,而且他相信我能掌握總舵,要我派艘船通知他。」
他支撐著站起來,抬雙手就要抓李燕豪。
金無痕忙道:「爹,我說的是實話,您是看見的,這四個不是金家船幫的弟兄啊。」
「不算有什麼結論?」
李燕豪淡然說道:「周巡察處理得是很好,可惜只可惜,周巡察你是為了自己的性命,並不是真心悔悟。」
李燕豪道:「恐怕不容易。」
「自然也在那座小島上。」
「是的。」
艾姑娘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她沒說什麼,而她目光裡所包含的,已足代替她所要說的,她轉身緩緩走了。
「你要明白,一旦我捨棄了自己的立場,我就跟無家可歸的孤兒一樣了,而且這種叛逆行為必為大內所難容,我怎麼辦?總得有個躲避的處所,跟個可以保護我的人啊。」
金無痕以及那四名黃衣人,十道銳利目光一起落在沈玉山臉上。
金無痕道:「少俠,船上好像還有位霍姑娘。」
「他們視總舵為根據地,應該不會不回來。」
周三環滿臉堆笑,抱拳躬身:「少俠,我處理得還差強人意吧,這總能搭救我一條命了吧?」
「我毀了你一身武功,現在你已經與一般常人無異,只要你安安分分,還可以過一輩子。」
蒲天義臉色一變,道:「少俠點破她了?」
「不能說沒這個可能,可是,少俠,金家船幫這總舵,經營不是一天了,一切都已頗具規模,上哪兒去找這麼形勢好,又現成的報據地呢?」
「老幫主,我無奇是個輕忽大意的人麼?我也不願意,更不敢做那千古罪人啊,咱們為什麼不朝這條路上走呢?」
「指示留意你們那幫人的行蹤,萬一碰上,立即密報,並小心應付,千萬不可露出破綻。」
「我愛才。」
莫成道:「少俠,您不要苦口婆心再勸了,這個東西勸不醒、渡不化的。」
李燕豪站了起來。
李燕豪帶著沈玉山走向碼頭,等他們到了碼頭,一艘浪裡鑽已折了回來,船頭上站著的正是莫成。船還沒到,莫成已騰身掠上碼頭,向著李燕豪一躬身,道:「少俠,來船由李、查兩位巡察率領,他二人誓死效忠老幫主。」
「你早該遭天打雷劈了。」
蒲天義道:「那何不把他們一艘艘都放進來,讓他們都停在外面,等所有的船都到齊了,再做宣佈。」
金無痕突然笑了:「嗯,這倒可信,我已接周三環飛鴿使者,他說總舵平靜無事,帶路。」
李燕豪唇邊閃過抽搐,他沒再說下去。
「他是用什麼方法下達指示的?」
莫成恭應一聲,如飛而去。
李燕豪還真沒覺得累,他只是為一個「情」字,心情沉重而已,就算他能去睡會兒,恐怕也是難以合眼入眠。
「還有別的原因?」
「要說我不怕死,那是假話,不過我的悔悟,並不完全是因為怕死。」
「可是這件事——」
「莫巡察好辦法,只是怕屠殺了忠貞,冤枉了無辜。」
蒲天義吁口氣,輕輕咳了一聲,打破了身周的沉寂:「少俠以為無奇老兒的推斷如何?」
艾姑娘輕輕嘆了一口氣:「我何幸認識你,又何不幸跟你生長在兩個敵對的立場裡。」
兩側,站著四名提長劍的黃衣人,看打扮,倒是金家船幫的人,只是這四個人面目陌生,沈玉山都不認識。
李燕豪心頭猛地一震,他沒敢轉臉,他知道,如果他轉過了臉,他的臉離艾姑娘的嬌靨就太近了,但也沒敢躲,因為又怕傷了艾姑娘的心,他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日影西斜,霞光萬道,萬頃湖水上,閃漾著數不清的耀眼金輝,這金家船幫總舵,表面上看起來,相當的平靜,靜得幾乎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約定?少俠是說——」
金太極道:「連我也忘了,少俠,試過的情形怎麼樣?」
「現在是否能改裝?」
沈玉山道:「當然好,有本事等金無痕救了你之後,儘管找我,現在你得乖乖聽任我的擺佈,說吧,金無痕在哪兒?」
熟悉的話聲,銀鈴也似的,美是美,但卻帶著令人說不出的一種意味,甫聽入耳便讓人心酸。
魏君仁、冷超一見李燕豪、蒲天義走了過來,忙雙雙迎了過來,魏君仁欠身為禮,叫道:「少俠。」
艾姑娘臉色微沉,嬌靨上籠罩了一層薄薄寒霜:「我做事不會沒分寸。」
眾人聽得勃然變色,連李燕豪的臉色都不對了。
就這麼片刻工夫,那盞大燈已近,這時候也可以隱約看見些船身了。
「三天前。」
沈玉山道:「少俠,沈玉山也願意擔保。」
「冷老如今還說什麼『虎符劍令』。」
蒲天義恭應了一聲「是」,然後肅容把艾姑娘的來歷,以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敞軒中傳出冷喝:「孽畜,你還想走麼?」
突然,金無痕開了口:「沈玉山。」
周三環大喝道:「少廢話,哪一個不服,哪一個還要跟隨金無痕去賣身投靠,站出來跟我面對面說,不要躲在人堆裡嚷嚷。」
艾姑娘道:「嬤嬤跟單老不會那麼快的,咱們坐下來吧。」
「你要嚐錯骨分筋、搜魂手法了。」
可是,金無痕邁出的腿突然又收了回去,臉上浮現一片陰鷙之色,道:「沈玉山……」
「是麼?」
「少俠放心,這一點我早想到了,凡是被囚禁的人,我一律制了他們的穴道,而且用的是獨門手法,不虞他們會脫困的。」
「這倒也是,可是少俠執掌著『虎符劍令』,金老頭兒怎麼敢僭越。」
李燕豪輕輕地呃了一聲,緩轉臉,目光重又投向遠方那萬頃靜靜的湖水。
「你問這幹什麼?」
李燕豪由話聲中已聽出來人是誰,探掌抓了出去,正扣住那人腕脈,往旁邊一帶,同時左掌輕翻,推得周三環踉蹌倒退了幾步。
李燕豪唇邊閃過絲抽搐道:「蒲幫主,你叫我怎麼忍心這麼做?」
艾姑娘也有點激動,她的激動並不只這麼一點,顯然她是強忍著的:「你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
話鋒微頓,蒲天義接著說道:「少俠,既然是彼此雙方點破,那麼得到的結論是——」
話落,暗一運真力,五指就要用力。
「自然是除去為快。」
莫成恭應一聲,立即數起數兒來。
李華道:「莫成兄已經告訴我們了。」
「難道就無可挽救,沒有辦法解決?」
「少俠放心,他一定上鉤。」
袁泰道:「這是少俠仁厚,要是依我,乾脆把他們一個一個扔進湖裡去,既不佔地又乾淨……」
瘦高個兒扭回頭看了一眼,高聲問道:「還有人留在船上麼?」
「還有什麼別的原因,能說給我聽聽麼?」
沈玉山那裡一連扳動了四根鐵把手,李燕豪等看得清楚,只見環繞總舵十丈外水面,湧起了一道水紋,像水乍沸似的。
蒲天義道:「遵命。」
姬、單二人沒敢再說什麼,立即躬身恭應。
「可以說是許諾。」
沈玉山笑道:「諸位不知道,我清楚,總舵周圍水底,裝了一圈刀輪,只有正面有個使船隻進出的缺口,開關在『瞭望樓』上,只一開動,就是鐵船也會在刀輪圈外打得粉碎,他們哪裡闖得過來。」
「恐怕得多找幾個人幫忙。」
莫成恭應道:「是。」
李燕豪冷然截口:「金少主,還認得我麼?」
「在湖口外。」
「好說,我等的分內事,倒是幫主諸位夠勞累的了。」
李燕豪不敢再想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來抑制心中的悲痛與激動。
周三環叫道:「你們敢把我怎麼樣,等少主回來——」
他邁步要走,沈玉山心中一喜。
無奇老兒道:「乾脆,這件事就交給三位了,要是船隻一下回來的太多,乾脆就讓他們進入湖口,把咱們的船退開停在刀輪缺口上,高聲宣佈老幫主健在,看他們的反應如何,然後再做打算。」
「但願金無痕也能這麼想才好。」
無奇老兒疑惑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少俠,我當時沒在別處裝置開關。」
「還沒有。」
碼頭上明裡暗裡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心中頓鬆,袁泰急步迎上,躬身施禮:「屬下袁泰,恭迎少主。」
蒲天義雙眉陡揚,道:「少俠,眼下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
李燕豪的指頭,已觸中了周三環的衣裳。
顯然,她是顧左右而言他。
「希望他們到處跑,不是另外找根據地去了。」
「為什麼?」
李燕豪聽得一怔,沈、袁二人顯然也為之一怔,但沈玉山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如今他更不是莫成的對手了,莫成左掌一翻便輕易地抓住了他。
蒲天義也聽出來了,急道:「少俠——」
李燕豪道:「好說——」
無奇老兒搖搖頭,苦笑道:「這回可難倒我無奇了。」
「我是否信得過你,那還在你的表現,你派個人出去,把哈三騙進總舵來。」
「他信得過我,我當然信得過他。」
沒人站出來,卻有人說了話:「周爺,當初跟隨少主,也是您的主意啊。」
沈玉山道:「是,我這就辦去。」一躬身,下樓而去。
周三環急道:「我……」
「格格——」
「沒有,不過當然是看出虛實之後。」
又是片刻工夫之後,大船靠了碼頭,剛停穩,高立船頭的黃影揚聲發了話:「接船的是誰?」
沈玉山道:「遵命。」
「是的,蒲幫主。」
「情形怎麼樣?」
金無痕臉色陡然一變:「爹——」
「那麼,據你所知,到底有多少人真心歸服了金無痕?」
蒲天義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少俠,上去看看吧。」
「人一旦派出去,非馬上被他識破不可。」
李燕豪道:「蒲幫主,我看咱們也到前頭看看去吧。」
「不錯!」
那名弟兄恭聲答應,轉身要走。
李燕豪這裡聽得一怔。
金無痕有些不安,微微低下頭去。
無奇老兒道:「呃,少俠有什麼事要跟我談?」
這一問,問得大夥兒啞口無言。
莫成氣得狠狠地給了他一掌,罵道:「狗娘養的,你簡直恬不知恥。」
沈玉山隨同一個黃衣人直趨艙門,艙門緊閉,門縫裡射出一線燈光,而兩邊窗戶上卻看不見燈光,顯然,船艙裡兩邊窗戶上,是有窗簾遮著燈光的。
李燕豪繼續問道:「你們之間,互相聯絡,可有什麼特殊標記?」
沈玉山道:「其實,諸位還是佔了坐的是金家船幫的船的便宜,直到過了刀輪,逼近了碼頭,他們才發現不對,可是那時候再開動刀輪,已經是沒有用了。」。
艾姑娘聽若無聞,繼續說道:「告訴哈三,整個總舵在我控制之下,當初告急,也就是為了我進襲總舵,金無痕說他是哈三的人,我不信,讓哈三來當面作個證。」
李燕豪道:「兩位,扶他起來。」
沈玉山心裡又一緊,但話卻答得十分從容:「回少主,周三環確已先回總舵,且已率弟兄下船歇息,但由於事情怪異,屬下跟袁泰未敢告以實情。」
三個人扭頭一看,只見是蒲天義快步行了過來,袁泰、沈玉山抱拳相迎,叫道:「蒲幫主。」
夜深了,李燕豪仍在柵門外站著,連姿勢都沒變。
李燕豪雙手並出,攔住了李、查二人,道:「李燕豪為的是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身受先師大恩,繼承先師遺命,敢不竭盡心力以赴,唯汗顏慚愧者,至今一事無成……」
「不錯。」
「這麼說,你船上有信鴿?」
李燕豪道:「哈三狡猾得很,只讓他看出有一點不對,他是不會上當的。」
李燕豪道:「那麼我跟蒲幫主,冷老看看,請沈護法開動試試。」
金太極道:「多謝少俠關注,我一直感覺很好,無奇賢弟真是個百年難見其一的奇人物。」
金太極臉上閃過一陣抽搐,揚手一指閉了金無痕的穴道,道:「押下去。」
莫成當即把剛才說的誘敵辦法說了一遍,聽畢,李、查二人撫掌道:「好極,這下看金無痕還能往哪兒跑?」
李燕豪嘆了一口氣道:「有了這種裝置,貴幫總舵可以說是固若金湯了,也託天之福,剛才我們來的時候,貴幫總舵沒有開動刀輪,要不然我們這些人一個個早就下了水了。」
「我剛說過,這是做不到的,也是不公平的。」
隨見來船上也打起了一連串的燈號。
周三環道:「姓莫的,你知道的不少啊。」
莫成冷笑道:「你還在那兒做夢呢,金無痕跟他那些爪牙算得了什麼,你知道這位李少俠是何許人?」
「無奇賢弟,不能因為你愛才,而置整個匡復大計於不顧。」
「不錯。」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沈玉山跟莫成,道:「可以,周三環,既然你對金無痕那麼有信心,我可以多留你幾天,看看金無痕是不是能教得了你。」
周三環呆了一呆,道:「怎麼說,老幫主仍健在?」
「爹——」
「她是——」
「莫巡察可知道,都有哪些人確實賣身投靠了麼?」
「可是那人聲分明是兩人交談之聲。」
李燕豪悚然道:「金無痕的確是夠小心的,到了這時候還能小心翼翼、不亂陣腳,足見他的心智高人一籌。」
金無痕夠機警,急忙沉喝:「退。」
蒲天義點頭道:「的確,真要是有那麼一刻,能上瞭望樓趕下姬、單二人的,恐怕只有少俠了。」
金無痕苦笑道:「少俠,他的親信都死了啊。」
「莫巡察,你給我數數兒,數到十,不可太快,但也不可太慢。」
冷超、魏君仁雙雙答應,冷超接著問道:「幫主,這是為什麼?」
李燕豪伸手攔住,道:「沈護法,這位周巡察一身鐵打骨頭,你那一套行不通,恐怕得讓我來了。」
「是。」恭應聲中,沈玉山鬆指收手,放了周三環。
金無痕為之一怔:「怎麼說,是兩個人交談之聲?」
沈玉山道:「老幫主應該將他們處死。」
莫成道:「周巡察,老幫主是真健在,李、查兩位剛見過老幫主。」
金家船幫不算太大,可也不能算小,以李燕豪跟蒲天義的步履速度,邊走邊說著話,也費了一盞茶工夫,才到了總舵正東。
「在不認識金老幫主之前,那容易,可是現在就難了。」
李華道:「少俠,能容我們見見老幫主麼?」
只聽船上有人應了一聲,然後有人放下跳板,由一名瘦高個兒帶著人魚貫下了船。
李燕豪第一眼就對那人沒有好感,只見他長得鷂眼鷹鼻,尖嘴猴腮,一部繞頰山羊鬍,一臉的奸詐相。
「少俠太高抬我們了。」
李燕豪道:「不急,莫巡察,該劈的人又何止他一個。」
李華道:「只在夜晚老遠望見燈號,白天倒沒看見本幫別的船隻。」
周三環怒視沈玉山,咬牙道:「好,沈玉山——」
李燕豪道:「我沒有什麼打算,事實上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m.hetubook.com•com一座後院裡,李燕豪、蒲天義找到了無奇老兒,金太極也在。
容得姬、單、沈三人行去,艾姑娘含笑說道:「關於金少主的事,我不便過問,金老幫主定奪吧!」
「別這麼叫我,我聽得刺耳,尤其是你這麼叫我,更像拿刀扎我一樣。」
李燕豪定定神道:「那位駕船迎過去了?」
只聽黃衣人恭聲說道:「啟稟少主,總舵護法沈玉山到。」
「這就是我所要的補償,你能給我麼?」
「那倒不是,而是他指定非由他的親信坐船去稟報他不可。」
金無痕臉色大變:「你……」
李燕豪猛然站起,道:「老幫主不必再說什麼了,老幫主都能大義滅親,李燕豪還有什麼拿不起、放不下的。」
沈玉山道:「少俠這是哪裡話,少俠諸位為的是金家船幫,沈玉山是金家船幫的人,就是赴湯蹈火也是應該的,說什麼辛苦。」
「姑娘的意思是——」
「再聰明的人,也有一時的糊塗。」
「周巡察!」李燕豪臉色微沉,冰冷道:「周三環,你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犧牲他人,今天你能如此對待你的弟兄,焉知日後你不會再背棄老幫主。」
蒲天義也笑道:「真的,這樣就行了。」
李燕豪雙眉揚處,抬手一指點了出去。
「你說吧,我聽著呢?」
「這些日子以來,可有什麼外人到過總舵?」
將來一旦哈三伏誅,霍天翔心智恢復,那後果——
莫成道:「你站穩,小心嚇破你的狗膽,這位是『虎符劍令』的傳人。」
「真的?」
「天,她竟然會是——我還是走眼了,我還是走眼了。」
李燕豪緩緩說道:「金少主,你跟哈三,是怎麼個約定的?」
「裝設以來,使用過一次。」
魏君仁忙道:「怎麼過不來?」
姬、單二人沒說話,雙雙走了出去。
「是啊!」沈玉山冷然道:「周巡察還敢去見見老幫主麼?」
沈玉山隨又扳動把手,停住了刀輪,適才湧起的水波,立即趨於平靜。
「真的,真的。」金無痕忙點頭:「我若有半句假話,叫我遭天打雷劈。」
沈玉山一顆心往上一提,喜得差點脫腔而出,躬身應道:「是。」他轉身,艙門已開,他邁步行了出去,金無痕跟出。
「不急!」李燕豪道:「只要總舵沒有動靜,他是不會跑的。」
李燕豪站在原處沒動。
「姑娘又是為什麼?」
蒲天義臉色一變,一時沒能說出話來,李燕豪道:「除非,有這麼一個能守得住瞭望樓的人,從現在起就守護在這兒。」
可是誰都知道,此刻的金家船幫總舵內,是既緊張又忙碌的。
「遲了,金少主,剛才你一聲姓李的,已經夠了。」
李燕豪笑了笑,沒說話。
查奇道:「少俠這話我們就不敢當了,少幫主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為圖榮華富貴,竟而殺父,天地神人難容,別說查奇等身受老幫主知遇大恩,就是查奇等跟老幫主素不相識,也要助老幫主除此禽獸不如的賊子。」
「有把握?」
「什麼,你說?」
大船更近了,除了船頭上站著個黃影外,別的看不見人,而且除了桅桿頂哪端那盞大燈外,到處也看不見一點燈光。
金無痕神色一懍道:「我……」
一名金家船幫的弟兄奔了進來,躬身道:「老幫主。」
沈玉山上了大船,碼頭上的袁泰、李燕豪、莫成可各自暗揪了一把心。
誰也沒想到艾姑娘會這麼做,大夥兒都怔住了。
周三環道:「他是何許人?」
李燕豪答了一禮道:「不敢。」
「我!」
無奇老兒道:「對,勞師動眾,反倒惹眼。」
李、查二人道:「是啊,既然都是一家人,少俠何必客氣。」
海珠恭應一聲,撮了個輕嘯,不過短促一聲,嘯聲落後,姬凝翠與單超已飛射落地,兩個恭謹躬身:「姑娘!」
蒲天義驚喝道:「少俠,小心。」
「好要飯的!」無奇老兒叫道:「你是嫌吃飯的人多剩不下飯來捨給你們了,要咒我早些兒死是麼?」
周三環含笑抱拳:「李少俠。」
沈玉山道:「可以看得出水紋波動。」
「畜生,你還敢——」
無奇者兒一怔,詫異地望著蒲天義,即便連金太極,也是滿面疑色。
「真的麼?」
周三環大驚,轉身要跑,可惜他沒能快過李燕豪。
沈玉山恭聲答應,帶著李、查二人魚貫行去。
金太極道:「無奇賢弟,你認為,她對咱們會打消敵意?」
「恐怕是了,金家船幫威震武林,平素少有敢來侵犯,就算有人敢來侵犯,免不了要坐船來這座總舵,要是坐了船來犯,十有八九連湖口都進不了就讓他們在外頭殲滅了,就算有僥倖的能夠闖過重重阻攔,抵達總舵誰又抵得過金家船幫的人多勢眾呢。」
周三環臉上的驚駭之色,突然轉變成猙獰淒厲之色,他大叫道:「姓李的,我跟你拼了。」
蒲天義兩道灰眉聳動了一下,跟了下去。
「好主意。」李燕豪道:「只是魏堂主要小心,一旦他們的船起了火,千萬不能再讓他們衝過來,否則後果便不堪設想。」
魏君仁呆了一呆道:「這我倒沒想到。」
周三環臉色仍有點發白,但是神色已趨於平靜,道:「就算他一身修為已臻化境,但獨木難撐大局,少主有大內秘密衛隊為助,放眼當今,誰敢抵擋——」
「那當然,別忘了,我也是金家船幫的巡察。」
沈玉山一怔道:「這個……就不敢說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放心,我照辦,要是讓他們瞧見一個『窮家幫』的弟子,你唯我是問就是。」
李燕豪、蒲天義神情陡然為之一緊,急又凝目望去,只見那盞燈比別的燈略微大一點,但由於夜色太濃,卻難以看見船身。
金無痕竟然聲淚俱下:「爹,我知道錯了,我該死,我該死。」
李燕豪道:「金少主,你適才說的是哪一個小島?」
無奇老兒想了一想道:「至少要十天工夫。」
李燕豪道:「讓弟兄們把他們帶走,聚集一處,不得任意行動,但是要吃喝供應不缺,更不可施以凌|辱。」
「暫時囚禁他們,等事過之後,請金老幫主定奪。」
李燕豪道:「老幫主,我答應饒令郎不死。」
袁泰道:「而且陌生,確實沒見過。」
話落,李、查二人就要雙雙拜下。
李燕豪苦笑道:「蒲幫主,我可以把所有的人召集起來,要他們保守秘密,不讓她們知道,只是,你要我編個什麼理由呢?」
李燕豪目中陡現威棱:「金少主,你是真心悔過?」
沈玉山道:「十丈之外。」
艾姑娘道:「金少主,當初你既謀害了自己的生身之父而投效哈三,必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怎麼如今一碰上挫折,你怎麼就怕死悔悟了呢?」
艾姑娘已佇立眼前,只她一個人,清麗的嬌靨上,看不出什麼來,那雙眸子緊緊盯著他,卻包含了許多,許多。
「當然。」
半晌過後,蒲天義打破了沉默,道:「少俠,我陪您到處看看去吧。」
莫成道:「少俠,何不這樣,凡是效忠老幫主的,讓他們留在船上,以斷金無痕的後路,要是跟著金無痕賣身投靠的,乾脆就把他誘進總舵處置了,這樣豈不就減少他們的實力了麼?」
艾姑娘香唇邊掠過一絲悽楚笑意:「我沒辦法歇息,我一直難讓心境平靜下來。」
「是的,這一點,不難做到,只是,蒲幫主,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啊,這件事關係太以重大,萬一要是有誰走漏了——」
蒲天義道:「沈護法,咱們能不能上瞭望樓去試試看?」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你以為他們會給你什麼好處?」
李燕豪心神震動,轉過了身。
金太極道:「既然少俠有了這句話,我還能再說什麼,少俠跟蒲幫主都請坐吧。」
李華、查奇同聲應道:「沒有。」
李燕豪心頭一震,一指地上那四名黃衣人道:「難道這就是哈三的親信?」
看著金無痕等進了柵門,李燕豪揚手向莫成打了個招呼,藉著暗影掩護,閃身跟了上去。
這句話,聽得李燕豪、蒲天義、金太極都為之一怔。
冷超卻忍不住問道:「幫主,如今這座總舵之內都是自己人,還怕誰知道啊?」
袁泰道:「少俠不能太勞累了,請去歇息會兒吧,等有船回來,我們再派人去請少俠。」
沈玉山忙向著袁泰道:「走,咱們快帶少主上正廳去吧。」
金太極怒喝道:「畜生,你把無垢怎麼樣了?」
袁泰道:「少俠太便宜他了。」
沈玉山道:「不一定,誰在瞭望樓上當值探望,誰就負責。」
莫成道:「倘若蒼天有眼應該會讓他們回來。」
烏黃之物,十有八九蘊有劇毒,李燕豪未敢造次,閃身飄退三尺。
李燕豪眉鋒皺深了三分。
周三環急道:「少俠,你答應過饒我不死的,以你的身分,豈能言而無信。」
「希望你講的是實話。」李燕豪笑了笑,轉望莫成:「你辛苦一趟,上船上找他一個弟兄問問看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李燕豪轉望沈玉山道:「老幫主跟無奇老人家,還沒有安歇麼?」
艾姑娘淡然道:「這是我的事,是不是?」
「我絲毫未覺得勉強。」
李燕豪道:「你進入湖口,返回總舵以探究竟,那哈三候在湖口外,然後呢?」
「回稟少主,總舵佔足地利,若是有外人到總舵來,非坐船不可,若是有外船入湖,屬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李燕豪道:「周三環,金無痕的座船,現在什麼地方?」
她指的是金無痕。
「姑娘——」
蒲天義道:「我陪著少俠看過了,大致還算可以,少俠此來,是來跟無奇老兒商量事的。」
沈玉山忙揮手指:「少俠,又有船進來了。」
李燕豪道:「蒲幫主,咱們也迴避一下吧,請知會所有弟兄,不管有任何情況,沒見信號,嚴戒輕舉妄動。」
「李燕豪由來是千金一諾。」
沈玉山道:「少俠仁厚,事實上有很多弟兄都是不明了內情真相的,一旦他們明瞭了內情真相,一定會馬上投過來。」
蒲天義神情一震,轉身略一打量樓下形勢,回過臉來,點頭道:「的確,這座瞭望樓高總舵的中心重地太近了。」
「彼此都是一家人,也都是生死同偕、福禍與共的兄弟,兩位這麼抬愛,叫李燕豪如何敢當?」
「會嗎?」
金無痕忙道:「不行,少俠,不能這麼做。」
「不,瞭望樓上的弟兄,不能隨便開動刀輪,有情況的時候,總舵之內,至少有位內五堂的堂主,坐鎮瞭望樓,負責瞭望全湖,控制全局,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下令開動刀輪。」
沈玉山躬身擺手,道:「請。」
冷超沒那麼多心眼,答應一聲也下樓去了。
周三環驚訝地道:「少俠,您是——」
李燕豪道:「不錯,哈三的船就在湖口外。」
李燕豪道:「周巡察,等船靠岸以後,咱們還有事做,沈護法,鬆開他吧。」
「你怎麼署名法?」
周三環冰冷道:「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
金太極嘴張了幾張,霍地轉望金無痕:「畜生,還不叩謝少俠。」
艾姑娘嬝嬝走過去,坐了下來。
查奇道:「是啊,未見老幫主,只知李少俠,見了老幫主,才知道李少俠是『虎符劍令』衣缽傳人。『虎符劍令』一生為匡復奔走,令所有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敬仰,我等福薄緣淺,無緣拜見,如今能見著少俠,也足慰平生了。」
相當寧靜!
「怎麼說,名義上他是大內秘密衛隊,實際上他是在培植自己的實力,他秘密搞了一個組合,叫『青龍社』。」
「既是這樣我就沒話好說了,周三環,咱們談點別的吧!」
敞軒之中突然亮起了燈光,袁泰、沈玉山急急一掠丈餘,遠離了金無痕等。
沈玉山帶著李燕豪、蒲天義、冷超三人,走沒多久便到了瞭望樓下,只見這座瞭望樓高聳入山,完全是木頭搭造的,繞塔一圈木梯盤旋而上,可供上下。
金太極道:「無奇賢弟,你是說,她沒有不利咱們之心?」
周三環道:「我不知道。」
沈玉山不慌不忙地道:「回稟少主,正廳地下,前兩天忽傳人聲,屬下等不知該如何處理,也不知少主座船在何處,只有發告急信號,俾使少主知曉,趕返總舵處理。」
金太極雙眉一聳,喝道:「來人!」
蒲天義大大吃了一驚,叫道:「什麼,她是——」
沈玉山陪著金無痕往中樞重地的正廳走,而金太極、無奇老兒的歇息處所在地並不在正廳。
周三環忙道:「真沒有。」
李燕豪沒理周三環,目光一掃,朗聲說道:「我先告訴諸位一聲,金無痕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並且大逆弒父,罪該萬死,所幸蒼天有眼,老幫主福大,現仍健在,所以發出緊急訊號,就是為誘回金無痕,以正家法幫規,如今我給你們兩條路,一是束手就縛,聽候老幫主處置,老幫主仁厚寬大,念在你們居於人下,為情勢所逼,也會網開一面,饒恕你們,要是有誰不願束手就擒,也可以放手一搏,只要有自信能逃得出去,盡可以往外逃,言盡於此,你們任擇其一吧。」
沈玉山、莫成再次躬身答應,一招手,埋伏著的弟兄們提著兵刃走了出來,由沈玉山、莫成帶領著,押走了周三環船上的三十名弟兄。
袁泰一點即透,答應一聲,轉身前行而去。
周三環身軀一顫,突然栽倒在地,一個轉身,驚駭地望著李燕豪道:「你……」
李燕豪猛轉臉,艾姑娘的嬌靨近在咫尺,蘭麝奇香隱隱可聞,他顧不了那麼多,兩道銳利目光直逼過去,激動地道:「姑娘真能——」
瘦高個兒回頭來道:「周爺,都下來了。」
袁泰道:「玉山沒看錯,確是金無痕的座船。」
李燕豪、蒲天義雙雙答禮,李燕豪道:「金老幫主沒有什麼不適吧?」
李燕豪道:「周三環,雖然你還是個船幫的巡察,但是你還有你的族類,你的朋友,你要是仍執迷不醒,你不但會失去你的族類,而且會失去你的朋友。」
「恐怕金老兒會請少俠做主。」
黃衣瘦漢則道:「查奇見過少俠。」
倏地,蒲天義叫道:「對啊,這是最淺顯的道理,咱們怎麼就沒想到呢?」
「蒲幫主是說,嚴守秘密,不讓她們知道?」
「我要知道,如果我聽了你的,我能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李燕豪的冰冷話聲傳了過來:「蒲幫主,我來吧。」
莫成撫掌大笑:「好,好極了,少俠,對付這種東西,就得用錯骨分筋的搜魂手法,您快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李燕豪道:「造物弄人。」
沈玉山道:「是的,四根把手,控制四方,由左而右,分別控制前後左右。」
聽畢,蒲天義雙眉聳動,道:「好極,少俠好策略,先把他們的人一撥一撥擒下,等到金無痕、哈三到來,就只剩下小貓兩三隻了,那就好收拾多了。」
金無痕一出艙,已有人把跳板搭好,沈玉山帶著金無痕走下跳板。
沈玉山道:「不信你也可以去見見老幫主。」
李燕豪胸氣翻騰,熱血上湧,嘴張了幾張……才道:「我要求姑娘捨棄自己的立場,那麼,對於姑娘所要的補償,我自然應該負責。」
金太極怔了一怔,歉然抱拳:「是金太極魯莽。」
李燕豪道:「晚輩跟蒲幫主,剛上瞭望樓試過了刀輪開關。」
冷超答應一聲,跟李燕豪打了個招呼,大步而去。
只聽船頭上黑影又道:「上來一個見少主答話。」
蒲天義忙站起道:「少俠——」
「你船上的信鴿,也能飛到金無痕船上去?」
「周三環這個匹夫,是個典型的小人,早年要不是老幫主仁厚,早就把他逐出金家船幫了。」
「無奇賢弟,你這說法我不敢苟同,要她對咱們打消敵意,或許可能,虜主是她的生身之父,要她背叛虜主,投向咱們,那恐怕不丈可能。」
「考慮?」李燕豪一怔。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他在哪兒。」
「我剛說過……」李燕豪道:「造物弄人!」
蒲天義道:「不要緊,沈護法已經替你說了。」
「李燕豪言出必行。」
「姑娘——」
此言一出,蒲天義也為之猛可想起,無不個個面有驚容,冷超叫道:「我的天爺,好險啊。」
金太極道:「怎麼說,無奇賢弟,你——」
「沒想到,沒想到,真是做夢也沒想到——」
所以,他沒再說什麼,當夜幕初垂時,他告辭往後去了。
從一數到十,再慢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地,莫成最後一聲「十」出了口。
李燕豪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了,一連串的燈號閃動,起自碼頭,隨見李、查的那艘浪裡鑽,帶著燈光迎向那艘大船。
「這倒也是,不管怎麼說,最大的希望是希望哈三能順利上鉤。」
「隨便寫幾個字,交信鴿帶走就行了?」
李燕豪截口道:「金少主,恐怕你不知道,尉遲峰老人家,現在金家船幫總舵。」
李燕豪道:「五年以前?」
周三環面有悸色,嘴上還硬:「我不信你會錯骨分筋、搜魂手法。」
金太極道:「不,它還是個大問題,萬一到時候她控制住了瞭望樓,縱然少俠毅然下手予以鏟除,但是刀輪失效,哈三他們已大舉攻進總舵,抵擋起來就增加許多艱苦了。」
「哈三他們?」
袁、沈二人聞聲停住,金太極霍地轉過身來。
「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蒲天義壓低聲音急道:「她是個公主?」
「我不能這麼平白無故作這麼大的犧牲,你也不能讓我平白無故做這麼大的犧牲,是不?」
金太極道:「既不能拼,又不能騙,這可怎麼辦?」
「你不能,是不是?」艾姑娘追問了一句。
「那個小島沒有名字,我也記不得它在什麼地方了,你自己去找吧。」
「你真希望我這麼做?」
袁泰、沈玉山聞言一怔,不由猶豫了一下。
「沒有,沒有,哈三怕惹翻了我,也暫時不讓他那乾兒子輕舉妄動。」
「遵命。」
李燕豪微微一怔旋即說道:「沈護法想得周到,那就不怕他們脫困了。」
「少俠以為她不會放棄自己的立場?」
「這麼說……」艾姑娘明眸中綻放出異采,嬌軀也泛起了輕微的顫抖:「那麼,這是你肯定的答覆了?」
只聽金太極顫聲道:「畜生——」
她那清澈、深邃的目光轉動,落在了金無痕臉上。
周三環道:「我不信就憑你們這些個人,能抵擋少主所率精銳——」
而,事實上——
蒲天義思忖了一下,道:「少俠,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了。」
「金無痕三天前給我的指示,著我先回總舵,探清虛實,然後以信鴿飛報他。」
金無痕雙眉一揚,沉聲道:「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正廳地下,本是老幫主停靈所在,有無奇老在守靈,自然免不了有人聲上傳。」
兩個敵對的對方,固然有深仇大恨,但這兩個敵對雙方的本身,卻是沒有生命,沒有靈性的。
「恐怕老幫主饒不了他們。」
隨即一同往東行去。
其實,他又何用說出來?誰不能想像出那種怕人的後果。
「姑娘冰雪聰明,又何必要我明說。」
蒲天義一直凝望著他道:「少俠——」
李燕豪頭一低,目中威棱直逼金無痕:「金少主,你大罪弒父,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天地難容,事已至今,你還要逞強麼?」
「老幫主,您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虎符劍令』在哈三手裡,還不就跟在她手裡一樣,要是她在半途早下手,對付了少俠,那自不是一勞永逸,釜底抽薪,她還怕誰對付哈三啊。」
李燕豪道:「莫巡察,把他囚禁起來,一併等候老幫主發落吧。」
「那麼,你還有什麼理由?」
李燕豪只聽得心神猛震,臉色連變,默然未語,良久,良久,方始吁了一口氣,毅然道:「蒲幫主,請隨我見無奇老人家去。」他未答蒲天義說話便下樓而去。
「老幫主,恕無奇斗膽直言,您的兒子為一個『利』字都能背叛您,怎麼見得那位艾姑娘,不會為一個『情』字背叛她的生身之父呢?」
良久,良久艾姑娘輕輕一嘆,打破沉默,開了口:「生身的父母,自己的族類,儘管有時候我很不滿意他們所作的,畢竟,這種血緣關係,不是任何人能夠否定的,你要知道,那是大逆不道啊。」
兩扇艙門砰然而開,燈光倏然瀉出。
袁泰就要上前。
來人是莫成,也被李燕豪帶得身子歪斜,直往旁邊撞去,周三環因而躲開了威猛無倫的一掌,卻嚇得呆住了。
「沒怎麼樣,她不聽我的話,我只是把她困禁起來罷了。」
「你洩露了機密,就算金無痕救了你,你想他會把你怎麼樣?」
李燕豪望著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一直到那美好的身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裡。
「是個賣身投靠的麼?」
蒲天義沒有再說話,目光轉向金無痕,金無痕居然毫無懼意,也毫無悔色。
金太極道:「這倒也是個辦法,就照蒲幫主的意思去做吧。」
金太極跺了一腳,沒再說話。
李燕豪道:「謝謝兩位的好意,我不累,事關重大,大家都在忙著部署,嚴陣以待金無痕,我去歇息算什麼?」
李燕豪當即轉望莫成,道:「莫巡察,通知那艘船駛進來靠碼頭停泊,船上的弟兄全部下船登岸,然後想辦法把他們都囚禁起來。」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頭道:「這倒是。」
周三環忙道:「我說的是實話。」
的確,要不是為了什麼,要不是很渴求什麼,誰也捨不得背叛自己的親人,誰也做不出背叛自己族類的事情來。
只聽金無痕厲聲道:「姓李的,你做夢。」
李燕豪毫不猶豫,把遭遇到的困難說了一遍。
袁泰道:「少俠說得是,袁泰受教了。」
李燕豪把頭一轉,冷超已到了跟前,趕忙道:「冷老辛苦了。」
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周三環,你找死。」
袁泰不明就裡,還待再說,忽聽一陣輕捷步履聲傳了過來。
莫成道:「這就怪了,他們會上哪兒去了?」
周三環道:「那是我的事,人各有志。」
他轉望金太極,道:「老幫主,李燕豪願求老幫主免他死罪。」
「這個少俠放心,莫成自有辦法辨別忠奸。」
「那麼你就等著試試看!」
「老幫主,我愛才,並不是主要的原因。」
艾姑娘臉色一變,道:「海珠,請嬤嬤跟單老。」
「我剛不說了麼,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與很大的決心的。」
蒲天義點點頭道:「該開始忙了。」
李燕豪道:「沈護法跑一趟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
「對金無痕,你倒是忠心耿耿啊,金無痕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把你這個心效忠於金老幫主,不也是一樣嗎,何必非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呢?」
他不能,絕不能,他絕不能捨棄自己的立場,尤其他執掌著「虎符劍令」。
「造物何其殘酷。」
沈玉山道:「不錯,你該知道『虎符劍令』是何許人,你也應該知道『虎符劍令』的一身修為,李少俠是他衣缽傳人,金無痕跟他那些爪牙,又算得了什麼!」
蒲天義吁了口氣道:「應該是這樣了,不然虜主怎麼會放心派她出來呢?」
艾姑娘旋即目光輕掃:「勞駕,哪位給派艘船去?」
一陣微動的香風襲人,顯然艾姑娘又上前一步,沒錯,那輕柔而帶著幽怨的話聲,在他耳邊輕輕響起:「難道,你也跟我一樣嗎?」
沈玉山道:「少俠當之無愧,就不要客氣了。」
「是。」莫成恭應一聲,探懷取出一隻哨子,轉身吹出兩長一短三聲哨音。
她一眼就看見了敞軒裡的情景,微一怔,旋即說道:「嬤嬤跟單老沒聽錯,這兒真出了事了,這位是——」
「那麼,瞭望樓上的弟兄,是不是可以隨時開動刀輪呢?」
「是的。」
「如今你怕死了?」
金無痕點頭道:「少俠,哈三是個心機深沉的高明人物,他會不派親信監視我的行動麼?」
「慢著,兄弟,麻煩你順便也把我『窮家幫』的冷老三也找來。」
冷超可不是悶口葫蘆的人,道:「咱們對付的,是在外頭的金家船幫的人,既是金家船幫的人,就沒有不知道這圈水底刀輪的,咱們還能防誰呀?」
不知道過了多久,驀地,一聲尖銳呼喝劃破寂靜,在這時候聽來分外刺耳。
「你也應該知道,我要是真那麼做了,我的犧牲有多麼大。」
艾姑娘臉色微一變:「那麼你打算——」
靜靜聽畢,金太極跟無奇老兒兩個人驚得目蹬口呆,臉色都變了,半晌,金太極才道:「有這種事,有這種事!」
「這就是了,那又哪來的辛苦?」
沈玉山道:「少主當日派守靈的,只有無奇老一人吧?」
艾姑娘說了話,聲音是那麼輕柔,輕柔的話聲中,卻帶著幾分動人心弦的愁怨:「夜這麼深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攔腰抱起無奇老兒,往內退去。
蒲天義雙眉聳動道:「為整個匡復大計,為誅除深仇跟那些賣身投靠、甘供滿虜驅策的不肖之徒,就是拋頭顱、灑熱血又何妨,那還在乎什麼累。」
「我相信你說了就算。」
金無痕這一蓬暗器灑出,能傷了李燕豪,那是最好不過,不能傷著李燕豪,他還有另一目的,逃!
李燕豪連忙答禮:「不敢,兩位辛苦了。」
「好幾次,自頭一次聽見後,屬下即特別留意,因之一連聽見了好幾次,可是每次都是斷斷續續、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無奇老兒訝然問道:「少俠問這——」
李燕豪看了一眼,道:「看樣子只有一艘。」
李燕豪淡然道:「金家船幫的少主金無痕。」
「在,在。」
「你不必顧慮什麼,真要放手一搏,我未必是你的對手。」
李燕豪搖頭道:「哈三機警,恐怕咱們的船出湖口,他就會立刻警覺遁去,這回要是讓他跑掉,再想找他,可就難了。」
「都被我下令做掉了。」
「只要海中真有這麼個地方,我不愁找不到,那麼哈三呢,哈三現在什麼地方?」
「貪生怕死,任何一個組合、任何一條法規都容不了你,何況是金無痕,對金無痕的心性,你該瞭解得比我們多啊。」
莫成恭應一聲,變抓為點,一指閉了周三環的穴道,攔腰抱起,飛躍而去。
李燕豪道:「我可以饒你不死,但是我並沒有明說讓你怎麼活下去。」
無奇老兒道:「少俠,我現在是否能問——」
「是否讓來船停在刀輪以外?」
相當沉寂!
站在柵門旁,望著萬頃湖水,李燕豪呆呆地出了神。
「未必,金老幫主跟他兒子金無痕大不相同。」
李燕豪道:「只是……」
蒲天義道:「不要問理由,讓你們這麼做,你們就這麼做就是。」
沈玉山鋼鉤般五指加了力,周三環齜牙咧嘴,頭上見了汗跡。
蒲天義道:「少俠難道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他轉身奔向碼頭,轉眼間,碼頭上打起了燈號。
「當然是我的意思。」
沈玉山雙眉一剔道:「原來是巡察周三環,這個匹夫。」
金無痕嘶聲大叫。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金少主,你若不認識尉遲峰,怎會認識我李燕豪。」
無奇老兒也定過了神,驚聲道:「我真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女娃兒,這個女娃兒,這是個百年難見其一的奇女子,設若她跟咱們為敵,那簡直太可怕,太可怕了。」
蒲天義道:「刀輪沒失靈,咱們的防守省事多了。」
莫成道:「二兄請回船去吧,若是萬一船上弟兄中有賣身投靠的——」
無奇老兒突然說道:「少俠放心,不管他中了什麼藥物,我能解。」
沈玉山道:「少俠自有少俠的道理,就便宜他這一次吧,反正也沒有下次了。」
燈近五丈,李燕豪已看見了,浪裡鑽上站著一胖一瘦兩名中年黃衣漢子,浪裡鑽靠岸,兩名黃衣漢子躍身登上碼頭。
周三環睜目大喝:「不要吵,魏風跟隨金無痕叛幫,賣身投靠,死有餘辜,有誰不服氣,站出來說話。」
李燕豪一顆心差點脫腔而出,臉色倏然變了一變,久久沒有說話。
李燕豪眉鋒為之一皺。
「這是何等事,屬下豈敢欺蒙少主。」
「聽說兩位願意效忠老幫主,李燕豪衷心十分敬佩。」
「那就偏勞沈護法吧。」
袁泰、沈玉山應聲而至。
沈玉山一怔。
沈玉山道:「怎麼會只有一艘船,他沒帶別的船回來。」
蒲天義似乎費了很大的口氣才道:「我知道,這辦法會讓少俠更為難,但除了這,實在沒有更妥當、更安穩的辦法,少俠,咬起牙來,先除內憂。」
「有道理,這麼說,金家船幫總舵的防衛,不是靠人,應該說是靠水。」
金太極神色一肅,道:「少俠,有句話我不該說,可是我卻不能不說,這件事關係著金家船幫的安危跟整個大局,金家船幫的安危事小,整個匡復大計事大——」
金太極翻腕掣出一把尖刀,李燕豪、蒲天義等為之神情一震。
只見袁泰拿著一盞特製的風燈在打燈號,沈玉山則表情嚴肅地站在袁泰身旁。
總舵方面,也有兩盞燈疾如流星的船迎了過去,那是兩艘浪裡鑽小船。
莫成道:「李、查二兄,快過來見過李少俠。」
周三環機伶一顫忙道:「金少主只跟我聯絡過,可是沒說他在哪兒。」
沈玉山道:「我看他是讓鬼迷了心竅,中了邪了。」
「你應該知道,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下很大的決心的。」
「用信鴿傳送的。」
金太極微一怔,旋即道:「那是因為『虎符劍令』還在哈三手裡,少俠他們也正在找尋哈三,不比如今,哈三即將自投羅網,『虎符劍令』已近在眼前。」
李燕豪道:「等李、查二位見過老幫主之後,請他二位返回船上,告訴弟兄們不做任何動靜,等叛變的船隻回來,辨明之後,一旦起搏鬥,也好讓他們斷金無痕他們的後路。」
「怎麼個通知法,信鴿傳書?」
周三環瞪大了眼:「真有這種事?」
「姑娘又何必非讓我明說不可呢?」
李燕豪道:「老幫主,他若能夠幫助咱們合力誅除哈三,奪回『虎符劍令』,也是一樁莫大的功勞啊。」
「老幫主,要是沒有她跟少俠做伴這麼些時日,該動而未動這點,我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可是既有她跟少俠做伴這麼些時日,該動而未動在先,我就有絕對的把握。」
李燕豪一指四根把手,道:「這就是刀輪的開關麼?」
他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李燕豪身前,高聲喊叫,指揮著把船仔細靠好,然後又高聲喊道:「魏風,叫弟兄們統統下船。」
「說吧,金少主,傅姑娘,還有照顧傅姑娘的那位老人家,現在什麼地方?」
周三環眼珠一轉,轉身要跑。
「好說。」
李燕豪唇邊掠過抽搐,轉身要走。
「你為什麼不肯說呢?」
金太極忙道:「不必,何敢煩勞蒲幫主大駕,我這就派人去找他們——」話鋒一頓,揚聲喝道:「來人。」
「這就是你的答覆?」
沈玉山道:「少俠不必擔心無處容納這些人,總舵有的是地方,囚禁這些人綽綽有餘。」
李燕豪臉色陡然一變,蒲天義望著李燕豪,口齒啟動,沒說話。
翻腕挺刀,直刺金無痕胸膛。
「以沈護法之見?」
李燕豪腳下不動,上身移挪,左右前後閃動,輕易而且瀟灑異常的一連躲過了八掌,突然翻掌抓了出去。
李燕豪眉鋒為之一皺:「你可知道,哈三給他服了什麼藥物?」
蒲天義道:「不知道哈三那幫鷹犬,是不是在他船上?」
李燕豪道:「莫巡察,火速找些弟兄們埋伏碼頭附近,等沈、袁二位把金無痕等誘進去之後,嚴密監視他的船,他們無動靜,則埋伏不動,他們若有任何動靜,速派人往裡稟報,不可放信號示警,以免驚動外頭的船隻。」
「李燕豪向來一言九鼎,你儘管放心就是。」
只見蒲天義走了過來,道:「三弟,你在這兒啊。」
李燕豪想了一下道:「你船上的弟兄,都是真心歸附金無痕的?」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微一點頭:「好吧,姑娘這份情我領受了。」
莫成站穩身形,怒視周三環:「可是他竟敢出手襲擊少俠……」
李燕豪看不懂,沈玉山一旁道:「莫巡察的燈號詢問,帶船的是誰。」
「當然可以!」李燕豪道:「麻煩沈護法陪他兩位見老幫主去吧。」
「當然可以,容沈玉山帶路。」躬身一禮,轉身行去。
「這就對了,她要是有心壞咱們的大事,何時何地不能下手,偏等在此時此地?」
蒲天義道:「恰好冷三弟也在這兒,你們都記住,從現在起,沒有少俠的令諭,任何人不得到中心重地去,即便是艾姑娘傳喚,也需要經過少俠的同意,得便派個人通知所有的人,包括金幫主、無奇老兒在內,要是不聽,耽誤了大事,他自己要負全部責任。」
周三環急道:「慢著,是三個成品字形的小圈圈。」
李燕豪道:「是的,周三環此人心存奸詐,反覆無常,終是禍患,不能留,我已經毀了他一身武功。」
hetubook•com.com「冷老,金無痕既能殺父,他還會把總舵的安危看那麼重麼?」
如今李燕豪這一飄身退後,金無痕算是抓住了千載難逢的不再良機,一閃身,人已出了敞軒,到了簷外,然後憑空拔起,往上竄去。
那兩個身影,也像兩尊石像似的,沒動一動。
「辛什麼苦,應該的,少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沈玉山道:「說不得咱們只有來明的,跟他硬拼了。」
金無痕冰冷道:「我說的是實話,你們沒猜錯,哈三爺親率大批大內好手,就在左近候我,兩個時辰之內不見我的動靜,他就會把這座金家船幫總舵夷為平地。」
剎時間,敞軒裡只剩下了艾姑娘主婢、金無痕,跟四名黃衣人的屍體了。
李燕豪抬手一攔金太極,道:「怎麼不行?」
「幫主,我們不能盼望她因私而廢公。」
金太極驚怒說道:「少俠這是……」
「姑娘要什麼樣的補償,儘管說。」
李燕豪凝目望著周三環,含笑道:「周三環,你可以有片刻工夫考慮考慮。」
李燕豪已經攔在了他身前。
李燕豪道:「刀輪開動,水面上是否看得出什麼來?」
一條疾若鷹隼的人影,挾帶著一片威猛的掌風勁氣,截向了周三環。
「姑娘,你我的立場雖屬敵對,但是你我個人之間,應該是絲毫沒有敵意,更沒有一點仇恨。」
蒲天義急道:「沈護法,你沒有看錯麼?」
金無痕道:「不必問他,你二人聽見過幾次人聲?」
「天人交戰,理智與感情的衝突,你也是麼?」
「屬下,還有護法袁泰,屬下二人因事出怪異,未敢張揚,袁泰現在碼頭上,少主可以召他上來問問。」
「指示你怎麼樣?」
「沒有一個不願意的嗎?」
眼下眾人俱是武林英豪,殺人的事常見,但畢竟沒見過這種人倫慘劇,均不忍卒睹,不由閉上了雙目。
周三環道:「沈玉山,你要是敢下這種毒手,只等少主攻破這座總舵,我發誓要十倍討回。」
但是,他們倆都不及李燕豪快,他們倆雙掌剛揚起,李燕豪已如脫弩之矢般撲了過去,右掌疾探,一把抓住了金無痕的右腳足踝,沉腕一扯一抖,金無痕痛呼出聲,一個上竄的身軀,突然倒射回來,砰然一聲掉在了敞軒裡,而且就掉在金太極面前。
「姑娘,我也明白,我保證,而且我會盡心盡力,如若姑娘下得了這種決心,我會一輩子感激。」
沈玉山陪著金無痕跟了上去。
沈玉山、莫巡察躬身答應。
周三環回身抱拳道:「少俠,魏風是我的副手,也是這些人裡的頭兒,如今先把他除掉了,這些弟兄們就不會再有什麼了。」
李燕豪道:「姑娘這種心情,我能體會。」
周三環臉色大變,默然不語。
「少俠放心,只要哈三來了,咱們一定能將『虎符劍令』追回來。」
李燕豪道:「兩位,周巡察願意幫忙穩住他們。」
「老幫主,我不贊成,絕不贊成。」
蒲天義道:「他不是人,快成半仙了。」
一句話問得李燕豪默然了。
望著冷超下了樓,蒲天義道:「少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好說!」李燕豪道:「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之輩,固然該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又同為我族類,相信這些弟兄之中,有不少是一時糊塗,一步走錯了,咱們該給他一個回頭的機會。」
他住口不言,「不然」怎麼樣,他沒法說出。
蒲天義道:「不必勞師動眾,金家船幫以外的人,知道水底裝有刀輪這件事的,只有少俠、我,還有我那三弟,老幫主只召集沈護法幾位,要他們幾位曉諭弟兄們,也就行了。」
李燕豪道:「我已經答應過留他一條性命,只好毀了他一身武功了。」
無奇老兒道:「曉諭咱們金家船幫的弟兄,嚴加保密,絕不許洩漏刀輪之事,就是對自己人也是一樣。」
「少俠——」
沈玉山道:「冷老剛才說什麼白忙了?」
蒲天義激動地道:「蒼天有眼,終於等著了,終於等著了。」
「回稟少主,屬下等沒有發現外人的蹤跡。」
李燕豪道:「袁護法不要客氣。」
沈玉山心中倏又為之一緊,道:「屬下在。」
四名提劍黃衣人緊隨金無痕身後。
李燕豪道:「但願如此了,不過這項計畫實施起來也有困難,總舵哪裡有這麼大地方,可供囚禁那麼多人。」
「蒲幫主,我正是擔心這一點,倘若讓我不幸言中,這總舵四周的水底刀輪,豈不是發生不了效用,形同虛設了麼?」
「莫巡察,這兩位可靠麼?」
「呃,哈三有什麼讓你不滿的作為呀?」
誰也不便說什麼,各自心中不由一陣悚然。
沈玉山道:「不錯!」
魏君仁沉吟未語,冷超道:「要命,這麼一來,豈不是白忙了。」
艾姑娘話說得夠含蓄,可是,也相當露骨。
「冷老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要不要到別處看看?」
蒲天義到了近前,道:「看過了麼,少俠?」
「好,好。」
周三環道:「你我還有什麼好談的。」
「是的。」
蒲天義雙眉一軒:「鼠輩敢爾。」他就要迎上去。
「那也容易,只要你不動聲色,騙過他的親信——」
「哎呀!」無奇老兒叫道:「瞧我多糊塗,我竟然忘了把這埋伏告訴少俠了。」
「當今的德怡公主。」
李燕豪答禮道:「見著老幫主了?」
「你說話可算數?」
「幫主不能算走眼,要不是幫主的目光銳利,恐怕至今咱們還蒙在鼓裡呢。」
李燕豪道:「周三環,你對金無痕如此忠心耿耿,連他人在哪兒都不讓你知道,難道你不覺得悲哀麼?」
李燕豪道:「沈護法、莫巡察,有周巡察在,讓弟兄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據莫成所知,在未歸來的船隻之中,絕大多數是效忠老幫主的。」
只聽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李燕豪一聽就知道來的是誰,不由心頭猛一跳。
蒲天義道:「少俠顧慮的對,要是沒有辦法把他們的船攔在幾丈以外,這個主意可就太冒險了。」
李燕豪已淡然又道:「身為金家船幫少主,弒父、賣身投靠,這等驚天動地的事你都敢做,別的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蒲天義道:「既然咱們有這種打算,這件事已經不成問題了。」
他話剛說完,金太極悲怒異常地一掌摑到,打得金無痕滿嘴冒血,往後倒去,金太極暴叫道:「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等我親手殺了你之後,我再向金家的列祖列宗請罪,來人!」
周三環臉色變了變,道:「可是……我並沒有洩露什麼了不得的機密。」
蒲天義站了起來道:「我替老幫主跑一趟,去把沈護法幾位找來吧。」
「少俠高明,就這麼辦,等他們見過老幫主之後,我來告訴他們。」
但他不相信,不相信這時候她會到這兒來。
周三環道:「我不信,有種你們就多留我些時日,看看少主是不是救得了我。」
金太極抖手一掌揮了出去,「叭」地一聲脆晌,金無痕仰面倒地,右半張臉紅腫,鮮血順嘴角流下:「我真不知道哈三,還有什麼傅姑娘——」
沈玉山欠身道:「稟老幫主,屬下等的確不認識這四個人。」
李燕豪吁了一口氣,道:「我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不過要先看看老幫主怎麼說。」
海珠忍不住道:「格格……」
「我當然知道。」
蒲天義想了一想,突然目透奇光,道:「少俠,至少現在她們還不知道總舵四周水底有刀輪,而開關就在這座瞭望樓上,是不是?」
袁泰、沈玉山守在外頭,此刻大喝聲中,雙雙揚掌。
李燕豪兩道劍眉聳動了一下,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不願瞞兩位,恐怕也瞞不了,真要是瞞了兩位,那反倒不好,蒲幫主,還是請你替我說吧。」
蒲天義道:「可是無奇老兒沒有時間去改裝開關,少俠又不能整天守在瞭望樓上,那又怎麼辦呢?」
李燕豪、莫成急急轉眼外望,果然,湖口方向夜空,一盞燈火飄了進來。
「老幫主,倘若我的推斷不錯,艾姑娘終究會打消對咱們的敵意,甚至會背叛她的生身之父,投向咱們,而咱們卻現在就下手鏟除了她,咱們這一輩子的愧疚,對整個匡復大計的損失,又將如何呢?」
蒲天義正色道:「無奇老兒,我說的是實話,總有一天你會飛升的。」
「無奇賢弟,你可是興了愛才之念?」
蒲天義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李燕豪心往下一沉,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周三環臉色陡然一變:「是『虎符劍令』!」
蒲天義點頭道:「少俠顧慮得極是,那是一定的。」
李燕豪道:「一切正常,貴幫總舵的這道埋伏,對付來犯之敵,可以收很大的阻遏功效。」
蒲天義道:「少俠,哈三……」
金太極震動地道:「少俠,他若不死,我何以對金家船幫弟兄,我何以對天下武林同道?」
沈玉山道:「少俠信得過——」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著?」
「那就難了——」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不問也罷。」
「這我絕對相信,周三環,你完了。」
李燕豪笑了,是冷笑:「金少主,你說傅姑娘現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上,我勉強可以相信,你若說哈三也在那座小島上,我就不相信了,你編的謊也未免有欠高明了。」
「看過了。」
李燕豪沒看見艾姑娘臉上那異樣神情,因為他背著艾姑娘,他暗一咬牙,毅然道:「好吧,我斗膽,請姑娘放棄自己的立場。」
冷超一呆道:「這倒是,我怎麼把這一點忘了。」
金太極微微點了點頭:「恐怕只有這樣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召集弟兄們吧。」
李燕豪一怔,急道:「霍姑娘,她,她是……」
此言一出,沒人再吭聲,都瞪著眼望著李燕豪,面有驚色。
李燕豪默然未語,這就夠了,他不需要多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
「我沒有想到這一層。」
「幫主找我?」
金無痕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少俠——」
李燕豪伸手攔住,道:「周三環,你不要自討苦吃了,金無痕救不了你的。」
這,無形中給了李燕豪一個啟示,使得李燕豪心裡的憂煩減輕了不少。
周三環道:「李少俠,你是打算……」
李燕豪道:「沈護法,咱們為的是大局。」
沈、袁、莫三人恭聲答應。
李燕豪道:「真是沒想到貴幫總舵這水面之下,還裝的有刀輪,這是哪位設計的,無奇老人家麼?」
蒲天義道:「是少俠問你,不是你問少俠,只管答話就是。」
「霍天翔霍大俠可在船上?」
蒲天義跟沈、袁二人答應一聲,如飛奔去。
李燕豪道:「既然他們都已在歸途中,想必陸續可以抵達了,兩位巡察也沒聽過金無痕的訊息?」
莫成道:「你還想多活幾天啊,做夢。」
「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
顯然蒲天義已有點不高興了,冷超哪敢再問,只有忍住心中的疑竇,頂著滿頭的霧水,躬身答應了,只聽巡察莫成道:「稟老幫主,屬下派出的巡邏快船,適才回報,黃河水城,五里之內,已出現本幫的船隻。」
「什麼做不到,什麼又不公平?」
李燕豪伸手一攔,道:「老幫主,請不要動氣。」
「我要什麼,你給什麼?」
「可是,你我能置身在立場之外麼?」
「正是。」
李燕豪又道:「周巡察,船已近碼頭,該怎麼辦,你看著辦吧。」
無奇老兒道:「蒲化子,你也曉諭你那些要飯的,只要有船進入湖口,讓他們掩蔽好,別露頭,免得讓他們瞧出什麼來,先給哈三通風報信兒。」
美妙的身影消失了,李燕豪的心底泛起了一種感覺,這種感覺,難以言喻,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還有誰聽見了?」
「世間的事,並不是樣樣都能做到的,也不是樣樣都公平的。」
李燕豪一動沒動,金無痕踉蹌後退,一直退進敞軒。
「金無痕行無定所,信鴿怎麼能找得到?」
沈玉山、莫成雙雙答應了一聲。
蒲天義沒說話,長長吁了一口氣,與李燕豪又坐了下去。
蒲天義肅容道:「少俠,小不忍則亂大謀,這等於是養虎為患,一旦事敗,影響咱們整個匡復大計,而只有您我事先知道她的身分,一旦容她存在,真要有那麼一刻,您我怎麼向天下忠義豪雄交代?」
周三環悶哼一聲,踉蹌而退,沈玉山一步欺上,鋼鉤般的五指已扣住周三環肩井。
金無痕看了李燕豪一眼,忽然陰陰一笑道:「告訴你,你又能怎麼樣,她被我囚禁在海中的一個秘密小島上,由我手中的弟兄看守著。」
金太極道:「人畢竟是人,是人就不免有感情,老朽知道下這種決心實不容易,但少俠執掌『虎符劍令』——」
李華道:「少俠千萬別這麼說。」
「幫主令人敬佩。」
「住口,拉出去。」金太極暴喝。袁、沈二人定過神來,齊聲答應。
李燕豪道:「呃,哈三高明到這種程度?」
「沒有。」
魏君仁大喜:「好,太好了,沒想到總舵水底有這種裝置,這下我不會白忙了。」
夜越來越深,露水也越來越濃了。
李華道:「少俠放心,就我二人所知,我二人所帶的船上,還沒有甘心賣身投靠之輩,弟兄們只是不知內情,逼於形勢,糊裡糊塗地跟著金無痕走,等我二人回船說明內情以後,弟兄們必然會唾棄金無痕,誓死效忠老幫主。」
莫成一怔,旋即縱聲大笑:「原來如此,周三環啊周三環,你可真是罪有應得啊。」
金太極為之失笑。
周三環截口道:「弟兄們都下來了麼?」
夜風飄動了他的衣袂,他人卻是動也不動,兩眼呆呆地凝視著遠方,臉色像初垂的夜色那麼暗。
「我怎麼能證明你說的是實話?」
「按情按理,都該交由金老幫主處置。」
「蒲幫主,我真不敢說。」
「要多少時候才能改裝完成?」
蒲天義點頭道:「少俠說得是,咱們還是應該有所預防。」
「少俠,縱然是沒領略過,您也該聽人說過,情之一字的魔力,大得無與倫比。」
金無痕默然未語,凝望沈玉山片刻,臉色陡然一變,道:「我去看看。」
周三環忙道:「不疊,不疊,剛碰著。」
李燕豪抬起了右掌。
跟隨著李燕豪退了出去。
李燕豪答了一禮道:「魏堂主辛苦了。」
莫成躬身答應。
沈玉山道:「少俠,他們會不會不回總舵來?」
「莫巡察,你可知在外未歸的船隻之中有多少是效忠老幫主的,有多少是跟著金無痕賣身投靠的?」
哨音甫落,遠處湖面那盞燈光,流星般折了回來。
「是的。」
「何以見得?」
金無痕猛抬頭,兩眼微有紅意,臉上洋溢著悲憤之色:「哈三的所作所為讓我不滿。」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畫——圈圈。」
周三環道:「少俠放心,我省得。」
金太極顫聲暴喝:「畜生住口,你還認我這個爹麼?」
「沈玉山,真的?」
李燕豪道:「說得是,咱們要的只是哈三跟金無痕,不必多傷無辜,只要能把他們大部分的人阻在刀輪以外就行了。」
「金少主,對滿虜鷹犬,或許你比我清楚,或許你不及我清楚,哈三這個人,除了他自己,他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你回到了金家船幫總舵,他必然也跟到了金家船幫總舵,只是他沒有進入湖口,留在外頭以觀動靜而已,金少主,我猜到了麼?」
金太極呆了一呆,臉色也為之變了一變,道:「這個……無奇賢弟,我總覺得,拿整個匡復大計作為賭注,所冒的風險未免太大了些。」
李燕豪、蒲天義到了總舵前,柵門外,低垂的暮色中,只見兩艘雙桅大船緩緩駛離碼頭,碼頭上看不見什麼動靜,湖口到總舵之間的這片水面上,也看不見有別的船隻。
周三環突然出左掌,扣住了瘦高個兒左腕脈,瘦高個兒一怔,驚聲問道:「周爺,您這是……」
話鋒微頓,道:「冷兄弟,你傳話去吧。」
他的想法很正確的,只可惜他的能力有限。
「少俠,到時候哈三怎麼辦?」
「所以說。」艾姑娘道:「我必須值得,我必須能得到我所要的補償,要不然,我又圖的是什麼?」
李燕豪帶著周三環趕向碼頭,兩個人到了碼頭,已經看見那艘大船緩緩駛了過來,莫成、沈玉山並肩站在碼頭上,各暗處埋伏著不少人手。
無奇老兒道:「當今之計,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
「那麼,在我回來之前,曾經派周三環先回總舵,查明究竟,他人呢?」
李燕豪道:「行了和*圖*書。」
金無痕轉身就跑,他的輕功身法可以說是一流的,可是他仍嫌晚了一步。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想來不會太遠。」
「我真不知道金少主在哪裡。」
李燕豪定了定神,暗暗吸了一口氣,道:「姑娘不也是一個人到這兒來了嗎?」
「當然是,難道少俠還信不過我?」
李燕豪心神再次震動,叫道:「艾姑娘——」
周三環從牙縫裡迸出了三個字:「不知道。」
金無痕像沒聽見,沒說話,金太極雙眉一剔,又待揚掌。
周三環骨頭還挺硬,怒視莫成,狠聲道:「好,姓莫的,現在算你狠,只等少主回來,攻下這座總舵,到那時候……」
冷超答應一聲走了。
李燕豪道:「冷老也看情形去吧。」
「那好,我幫少俠把這卅多名弟兄穩住。」
高聲答應一聲,騰身躍起,直上船頭,很快地隨那黃影往裡去不見了。
金無痕默然不語。
李燕豪道:「這就是了,老幫主既是如此仁厚,咱們豈能弱了他的英名。」
他想從屋上走。
那裡艾姑娘已轉望姬、單二人:「嬤嬤、單老,去吧。」
金太極道:「少俠,是——」
莫成道:「少俠,這東西貪生怕死,不過是想多活兩天……」
袁泰道:「少俠的用意,也就在此。」
沈玉山想了想道:「約在五年以前了吧。」
周三環忙道:「誰說的,我要不是真心悔悟,怎麼會殺了魏風。」
周三環臉色一變,道:「不是。」
「不錯,老幫主。」
說完了話,與李華雙雙一躬身,大步行向了碼頭,轉眼間,一艘浪裡鑽駛離了碼頭,向兩艘大船停泊處如飛而去。
艾姑娘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道:「那怎麼會,我以為對策是早經商量好的,怎麼事到臨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燕豪暗暗吁了一口氣,道:「哈三船上該還有姓駱的父女在,對吧?」
「刀輪以前使用過麼?」
周三環道:「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無奇老兒道:「行了,有了反應了。」
李燕豪臉上掛著笑意,手緩緩伸了出去。
金無痕傻住了,那四名黃衣人沒吭一聲,長劍出鞘,閃身撲進敞軒。
金無痕臉色連變,等到李燕豪把話說完,他卻又恢復平靜,冷笑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沈玉山冷哼一聲:「且等那匹夫回來,看他怎麼說。」
蒲天義聳動兩道灰眉道:「三弟,你就不能我說什麼,你聽什麼,你就不能不問麼?」
「好吧!」周三環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道:「我都告訴你吧。」
「只能說彼此攤牌了。」
「那麼,令妹呢,難道也在那個小島上?」
袁、沈二人卻不讓他多說,架起他就走。
「不錯。」
艾姑娘動了,但是她並沒有走,只半轉身,把一雙目光投向遠處。
「傅姑娘跟舍妹,都在哈三船上。」
冷超道:「少俠想的周到,別等到時候要用了,刀輪卻不轉了,豈不壞事。」
他餘話還沒出口,周三環一隻凝足真力的右掌,已經結結實實拍在他的心口之上,他兩眼一瞪,嘴一張,一口鮮血噴出,然後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身子發軟,往下滑,終於倒了下去。
「寫兩個字三環。」
「好說!」蒲天義轉望李燕豪道:「我越俎代庖,剛替少俠巡視一遍,幾處地方都部署好了,只等他們到來,前頭這兒可有什麼動靜麼?」
蒲天義這幾句話說得相當重,的確,蒲天義是一幫之主,尤其是李燕豪,更是「虎符劍令」的執掌人,他們兩個讓一個敵人存在,最後讓敵人壞了大事,怎麼向所有的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以及普天下的忠義豪雄交代?
那人道:「這麼說,您是欺騙了弟兄們。」
袁、沈二人伸手架起了金無痕。
「為什麼事聯絡?」
冷超把魏君仁的準備,以及李燕豪的顧慮提了一遍。
「是實話,不信你可以讓莫成去問。」
金太極道:「金太極敢不遵命。」
沈玉山立即高聲應道:「總舵護法沈玉山、袁泰,恭迎少主座船。」
莫成道:「這兩人莫成知之甚深,對金家船幫一向忠心耿耿。」
「姑娘!」李燕豪哽聲說道:「這又何必多問,夜深露重,請回去吧。」
李燕豪謝了一聲,當先舉步上梯。
「不錯!」
那名弟兄恭謹應聲而去。
袁泰道:「玉山剛跟我談起了少俠的對敵計畫,要是船回來一艘,咱們把效忠老幫主的留下,把投靠金無痕的整掉,這樣等到金無痕、哈三他們到來,他們就剩不了幾條船,不足為患了,咱們來個內外夾攻,準能一舉把他們消滅掉。」
只聽金無痕大聲道:「他不信任我,他自己又怎麼樣,他為的是誰,他為的是自己,他自己也是個叛徒。」
蒲天義道:「不管怎麼說,就像是少俠說的,我們是託天之福了。」
話落,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他是把金無痕交給了金太極了。
「我心裡充滿了恐懼、驚慌。」
李燕豪笑笑道:「咱們談些眼前的要緊事吧,兩位可知道,船上的弟兄,有沒有賣身投靠的雜在其中。」
「不錯,讓你說著了,我妹妹也在那兒。」
金無痕大驚失色,臉色登然一變,目中陡現兇光,右掌飛快在腰間一摸,然後向著李燕豪一揚,只見一片烏黃物,成網狀灑向了李燕豪。
笑聲中,落了座,金太極道:「少俠,四周的情形怎麼樣了?」
袁、沈二人應聲架起金無痕。
金無痕猶豫了一下:「好像,好像她跟哈三不錯。」
沈玉山道:「周三環,我不妨告訴你,金無痕已是自身難保,弒父賣身、棄宗忘祖,眼看就要遭到報應了。」
查奇截口道:「放心,只要哪個喪心病狂,我二人先剝了他的皮、抽他的筋,然後把他扔進湖裡餵王八去。」
莫成忍不住道:「你裝什麼蒜,少俠問你金無痕在哪兒。」
金太極鬚髮賁張,身軀一陣抖動,連連點頭道:「說得是,說得是,他不是人,他本是個畜生。」
莫成咬牙道:「這種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東西,留他幹什麼,我恨不得馬上劈了他。」
李燕豪道:「周巡察,你殺了魏風,也是為震懾住那些弟兄們,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啊,魏風固然罪無可恕,但我卻以為他不該死在你手,你更不該出手殺了他。」
金太極霹靂般暴喝:「孽畜,你還敢——」
「我要聽你說明!」艾姑娘嬌靨上掠過一絲異樣神情:「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李燕豪道:「周三環,你還是聽我的吧,金無痕那兒你只是死路一條,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我擔保給你一條生路。」
莫成咬牙道:「周三環,要不是少俠答應饒你一命,我現在就劈了你。」
金無痕臉色一變:「誰是尉遲峰?」
李燕豪愁苦一笑道:「蒲幫主,那麼您說該怎麼辦?」
艾姑娘搖了頭:「你錯了,我無意讓你領我的情,你也不必領我什麼情,我所以出面管這件事,為的不是你,也不是眼前的任何一位。」
「我怎麼完了?」
「總該有個署名吧,誰署名呢?」
兩扇艙門突然關上了。
「金無痕是金家船幫少主,他自然知道這一道水底埋伏,他豈會輕易上當。」
「我若是道破他們的身分,要大家暫時別動她們,大家或許會聽我的,但是那對大家的心理都有影響啊,一旦搏殺起來,大家都會分一份心啊。」
他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輕微步履聲,他聽出了像誰……
李燕豪想笑,但卻滿腹心事,笑不出來。
「姑娘!」李燕豪叫了一聲。
「那麼,我願意等姑娘考慮的結果,也只好等了。」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蒲天義道:「終究瞞不了的,讓她來吧。」
「我?」
蒲天義看了看李燕豪,沒再說話。
而這兩個敵對雙方的個體,卻是有血、肉、有靈性、有感情的,一旦不同立場的兩個人之間有了感情,儘管你我之間有深仇大恨,要這個人去殺那個人,那不但是件殘酷的事,而且是件最讓人為難的事。
無奇老兒又一怔,但旋即答道:「能,不過很費工夫。」
「那就更好辦了,等船隻返來,看帶船的是誰,然後決定如何處置。」
「不敢說十分確定,倒也明白個十之八九。」
「若是他們把這開關加以破壞,就算能把他們趕下去,又有什麼用?」
「不上當不要緊。」蒲天義道:「咱們只要能護住總舵就行了。」
金無痕道:「不管總舵有什麼動靜,盡快通知他。」
姬、單二人神情震動,同聲驚叫。
沈玉山道:「少俠,卅多個人,恐怕不好應付。」
「金無痕現在是兩條大船在一起,一條船上坐的是金無痕和二姑娘,另一條船上坐的則是大內的秘密衛隊。」
李燕豪道:「就是為這,我特來請教無奇老人家,除瞭望樓之外,是不是還有別處可以控制這一圈刀輪?」
「只是什麼?」
一胖一瘦兩名黃衣漢子近前躬身,黃衣胖漢道:「李華見過少俠。」
靜靜聽畢,艾姑娘微頷螓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莫成道:「少俠,這是巡察周三環。」
兩個人剛談到這兒,沈玉山已偕同李華、查奇從裡頭出來,近前躬身為禮。
「呃,這話怎麼說?」
「不說也罷,這是做不到、也是不公平的。」
冷超恭應一聲,沒再多問。
艾姑娘又復一怔:「原來是……金少主既然回了總舵,哈三必然就在左近。」
蒲天義道:「少俠,哈三真是老狐狸,步步提防,處處小心,照這麼看,咱們是不容易把他騙進總舵來了。」
「這倒是,你有沒有回覆他,什麼時候給他消息?」
李燕豪道:「聽沈護法說,是金無痕的座船。」
只聽金無痕駭然大叫:「爹——」
袁泰赧然道:「少俠教訓得是,我是恨透了這幫棄宗忘祖、忘恩負義的東西,想法未免偏激了些,還請少俠不要見怪。」
「例行的指示。」
李燕豪道:「沈護法,那瞭望樓上,是那位在負責的?」
「有什麼不能說的?」
李燕豪、蒲天義、冷超邁步跟了上去,魏君仁跟他率領的一部分弟兄則留在原地沒動。
李燕豪、蒲天義、冷超三人立即走向窗邊,居高臨下,總舵四周的山、水盡收眼底。
「不管妳考慮的結果是什麼,只妳有這種意向,已經使李燕豪感激了。」
「那是最好不過,走。」
李燕豪輕輕吁了一口氣,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為什麼那就難了,什麼「難」了?
「不錯,虜主的三女。」
「高抬她了?」無奇老兒道:「蒲化子,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說話從不誇張,這是我根據事實所做的推斷,我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能一眼看穿我那些玩藝兒,這還是頭一個,不是我賣瓜子的說瓜甜,為自己的玩藝兒吹噓,放眼天下,能一眼看穿我那些玩藝兒的,還挑不出幾個來,要是我沒料錯,這個女娃兒的胸蘊,跟我這個糟老頭子,恐怕是不相上下啊。」
李燕豪臉上籠罩著一片迷茫,像升起水面的氤氳水氣一樣:「我不敢說。」
莫成恭應一聲,要走。
當然,這給周三環的威脅相當大,他的臉色不對了,可是嘴上還沒說什麼。
眾人聞聲睜眼,看在眼裡,心中雪亮,誰都明白,做兒子的能大逆弒父,做父親的卻難以親自下手,處置自己的兒子。
蒲天義動容道:「是這樣麼?無奇老兒,你是否太高抬她了?」
金太極肅容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金太極斗膽,敢請少俠以壯士斷腕的精神,速予鏟除。」
「我知道,姑娘,只是我這感激兩字,包含得太廣,太多。」
「屬下查過入口,毫無開啟徵兆,而且少主曾經頒下令諭,誰敢不遵少主的令諭,私自潛下探視,再說,下面是老幫主停靈所在,也沒有什麼好探視的。」
李燕豪忍不住激動,毅然道:「無奇老人家跟老幫主的寬容,我感同身受,請放心,只要到時候有了萬一,我一定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李燕豪忙問道:「什麼辦法?」
她轉身要走……
李燕豪只覺臉上一熱,道:「幫主,我既能堅守自己的立場,人家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立場。」
李燕豪道:「莫巡察,我答應過饒他不死的。」
金太極道:「什麼辦法?」
金太極臉色蒼白,身軀劇顫,渾身上下抖得好厲害,「噹」地一聲,鋼刀落地。
金無痕撲近李燕豪,雙掌並出,一口氣連環攻出八掌,盡是殺著,顯然他是想一舉將李燕豪斃於掌下,他也看得清楚,只要能除去眼下這個勁敵,放眼總舵,就未必再有人能攔得住他。
蒲天義答了一禮:「兩位辛苦了。」
金太極道:「這全是無奇賢弟的傑作。」
金無痕夠頑強,他人一落地,翻身即起,可是他不知道李燕豪剛才已把他的右腿脫了臼,剛站起便砰然一聲又摔了下去。
艾姑娘緩緩回過了身,香唇邊掠過一絲令人心酸的笑意:「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如果是為要感激,我可以從任何人那兒,輕易地得到感激。」
莫成一指李燕豪道:「這位就是李少俠。」
李燕豪瞪大了兩眼:「姑娘——」
沈玉山一眼就看見了,金無痕神情冷漠,站在靠裡座椅之前。
沈、袁、莫躬身答禮,領命而去。
魏君仁道:「我打算有船來襲,不等它靠近總舵,就讓它起火,要是有人躍離他們的船,隔老遠撲過來,我就用強弩對付他們,少俠看怎麼樣?」
只見沈玉山奔了過來,丈餘外收勢停身,躬身先施一禮,李燕豪等連忙答禮。
李燕豪道:「莫巡察,不要衝動,周巡察提供的機密,特具利用價值,已經足抵那幾條人命了。」
李燕豪道:「這麼說,諸位是願意聽候老幫主處置了,諸位的抉擇是對的,這才是唯一的保命辦法,沈護法、莫巡察。」
「不算有什麼結論。」
蒲天義重又坐了下去,幾個人聊著防衛後殲敵的事,聊沒幾句,沈玉山、袁泰、莫成,還有冷超已先後趕到,蒲天義交代冷超別洩露刀輪之事,金太極也立即傳令,要金家船幫弟兄嚴守秘密。
沈玉山突然抬手外指,道:「少俠,又有船回來了。」
「我不怕,我周三環不怕交不到朋友。」
適時,沈玉山如飛掠到,恭聲說道:「少俠,有船回來了。」
「你是不能讓他信任,像你現在這樣,能讓他信任麼?他能不派人監視你麼?」
蒲天義看了李燕豪一眼,沒說話。
「無奇老弟,咱們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袁泰在前帶路,左彎右拐一陣,踏上長廊,來到一座敞軒之前。
金太極道:「關於刀輪開關的事,咱們怎麼解決?」
李燕豪驚醒了,轉眼望去,只見湖口方向有兩盞燈火冉冉而動,燈下有兩條黑黑的影子,那是兩艘大船。
金太極道:「何只是她可怕,她身邊那兩個,一正一邪,不都是出了名難惹的拔尖人物。」
「那倒不是,只是,我並不企求,也不願勉強她放棄自己的立場,我是以己度人,你知道那是最艱難的抉擇,不過,我卻盼望無奇老人家的推斷正確,不然……」
「是的,蒲幫主,必得有十分把握,不能有一點風險。」
「這樣好多了。」
金無痕臉上閃過抽搐,揚掌劈出,李燕豪挺掌硬迎,砰然一聲大震。
「那麼,你以為我要什麼樣的補償呢?」
「我知道!」李燕豪緩緩說道:「所以說,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氣,與很大的決心的。」
金太極道:「派出兩艘大船,凡是進入湖口的船隻,都要嚴加盤查,並告訴他們我還活著,若知道醒悟的放他們進來,否則就在湖口外把他們解決掉。」
「我又何止是希望。」
沈玉山勃然大怒道:「好,我等著你。」
莫成怒聲截口道:「到那時候怎麼樣,賣身投靠的東西,你等不到那時候了。」揚掌又要打。
莫成急道:「少俠,我去看看帶船的是誰。」
李燕豪目中突現寒芒:「傅姑娘還好麼?」
俏婢海珠心竅玲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沒敢再說什麼。
蒲天義淡然道:「老幫主,他連你這個生身之父都害了,還管什麼妹妹。」
「這……」周三環道:「理應見見,老幫主現在——」
蒲天義道:「無奇老兒,你有什麼好主意麼?」
「幫主沒看錯,她果然是。」
李燕豪臉色一變:「那麼,哈三那個乾兒子有沒有——」
「慢著!」無奇老兒突然喝了一聲。
「我不敢這麼說,只能說盡我的所能。」
袁泰道:「老幫主恐怕不會忍心這麼做。」
望著瞭望樓,李https://www.hetubook.com.com燕豪的眉鋒忽地為之一皺。
金太極忽然虛弱擺手:「帶出去,你們替我處置吧。」
無奇老兒道:「蒲化子,你何不乾脆說我是個茅山老道。」
「好,那就等莫巡察送回消息再說吧,咱們到碼頭上看看去。」
一條人影奔電般射到,誰也沒看清是怎麼出手的,幾聲悶哼,鮮血橫飛,四名黃衣人倒下了地,敞軒裡多了一個人,李燕豪。
只聽蒲天義咬牙道:「這,這還算人,簡直禽獸不如。」
「當初是有幾個,可是,可是……」
還算金無痕應變快,「嗤」地一聲,金無痕的左衣袖,被李燕豪的鋼鉤般五指,齊肩扯了下來。
蒲天義道:「你不要多問,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就是。」
莫成忙凝目望去,只一眼,神情震動,急道:「一點沒錯,少俠……」
誰也沒想到她會這麼問,都不由為之一怔,除了李燕豪之外,其他人的臉上都變了色。
李燕豪凝目打量瘦高個兒,只見他皮膚黝黑,長得雞眼鷹鼻,一臉驕傲之色,心知這人是個問題人物。
不過沈玉山很放心,只因為要往正廳去,必得經過金太極、無奇老兒的歇息處所。
「那麼你告訴我,他什麼時候跟你聯絡的?」
「金無痕呢?」
李燕豪截口道:「不,這些人怎麼處置,還是請老幫主定奪的好。」
「可是怎麼樣?」
「是!」
艾姑娘嬌軀一陣抖動,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們的意思?」
「是。」莫成恭應一聲,如飛奔向碼頭。
「卅多名。」
「是實話?」
只聽金太極道:「畜生,你不用口舌耍狡猾,我不相信。」
莫成剛走,沈玉山折了回來,身後還跟著袁泰,兩個人雙雙向李燕豪施了一禮,沈玉山道:「少俠,莫巡察把周三環押走了?」
一行四人,繞著瞭望樓拾級而上,沒多大工夫,便登上了樓頂。
「可是少俠別忘了,如今這金家船幫的總舵,也等於是他們的根據地了。」
沈玉山道:「少俠您……」
沈玉山沉聲道:「周三環,你要是等我捏碎了你的肩骨,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瞭望樓高高的矗立在金家船幫總舵中心略往前的地方,在總舵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看得見。
「不用了,有你們幾位在,還用看麼?」
「你應該說實話了。」李燕豪道:「傅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
莫成道:「少俠,這我知道,信鴿認旗號不認船,只要是久經訓練的信鴿,看見船上插有特殊旗號,它就會落下去。」
「那麼,煩勞請他二位登岸,其他弟兄,暫留船上。」
「我知道,姑娘。」
李燕豪話是說完了,但是眼前那二三十名弟兄卻面面相覷,沒一個人動,甚至連吭聲也沒人吭聲。
「不要叫我。」金太極咬牙道:「你不是我兒子,我也沒有這種兒子,你是金家船幫的叛徒,罪大惡極,我要親手處置你。」
「好極,那麼這件事,我就煩勞莫巡察了。」
金太極呆了一呆道:「這四個真不是本船幫的弟兄?」
沈玉山道:「你少來這一套。」
周三環臉色一變:「無奇老也——」
「說!」金太極怒喝道:「哈三跟傅姑娘現在何處?」
說話之間,那艘雙桅大船已近碼頭,船上晃動的人影都看得見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自然震住了眼前的二三十個人,等到瘦高個兒倒了地,這些人方始定過神來,群情騷動,為之譁然。
「沈護法可記得那是什麼時候?」
金無痕吭聲道:「我不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啊,少俠,您要在前頭指揮全局啊。」
「我誠摯的企盼,姑娘考慮的結果不會讓我失望,否則……」
金太極突然背轉身去,顯然,他是不忍看,也不忍聽。
冷超道:「只等他們來到,看吧,刀輪一轉動,管教他全軍覆沒,悉數做了湖底王八。」
「少俠真能保我不死?」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以沈護法看,刀輪長久浸在水中,不會因長年不用而失靈麼?」
而,李燕豪適時趕到,伸手架住了金太極這一掌,而且把金太極震得往後退了兩三步,道:「老幫主且慢。」
莫成一掌摑了過去:「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東西,你不提金無痕還好,提起他來,你死得反倒快一點兒。」
「他們之中,漢人不少,並不見得個個都落悲慘下場。」
李燕豪入目蒲天義的神色表情,一顆心不由往上一提,道:「蒲幫主,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還沒有。」莫成道:「少俠,以老幫主跟無奇老的心情,叫他們怎麼睡得著啊。」
這話金無痕懂。
李燕豪凝目望著周三環,不言不動。
李燕豪目射威棱,逼了過去:「金無痕,你真知錯麼?」
艾姑娘淡然一笑,道:「這件事我要是不出頭,試問你們哪一位能把哈三騙進來。」
無奇老兒點頭道:「嗯,恐怕是這樣。」
金太極道:「無奇賢弟——」
「不滿您說,我本來打算,可是舍妹從中作梗,等我把舍妹囚禁以後,哈三他們又到了,哈三有個乾兒子看上了傅姑娘,所以,所以,我一直沒敢動。」
莫成道:「少俠,船上的弟兄怎麼辦?」
金太極睜目大喝:「孽畜,還不跪下!」
武功的高低深淺,是一絲兒也勉強不來的,差半籌,就只有束手就縛的份兒,除非你特別滑溜,跑得特別快。
「否則怎麼樣?」艾姑娘問了一句,聲音微微有點發抖。
金太極戟指金無痕喝道:「把這個畜生給我架起來。」
金無痕還待再說。
「是不是有誰下去了?」
轉眼工夫之後,碼頭上亮起了燈號。
沈玉山定了定神,舉步進入船艙,躬身施禮:「屬下總舵護法沈玉山,見過少主。」
李燕豪當即把前頭發生的事故,說了個大概。
莫成道:「周三環,現在知道了麼?」
沈玉山恭聲答應,抱拳躬身,轉身掠去。
姬、單二人都有點猶豫,齊聲道:「姑娘——」
「冷老不知道,哈三這個人狡猾多智,我擔心他不上這個當。」
二三十名弟兄,很快地下了船,在碼頭上圍成了一堆,瘦高個站在最前頭,衝周三環一抱拳道:「周爺,您把船召過來,叫弟兄們全下了船,是……」
金無痕身為金家船幫的少主,一身武功自非泛泛,在武林之中也已是一等的好手,奈何他今天碰見的是「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李燕豪。
無奇老兒道:「這就對了,能讓單超、姬凝翠這兩個人物臣服身邊,聽候差遣的,自然是可怕的人物,你們不知道,可是我清楚,這個女娃兒的智慧,高如山嶽,深如大海,我胸中所藏的這點兒玩藝兒,恐怕都不在她眼裡。」
蒲天義截口道:「少俠的意思我懂了,必得有個萬全之策。」
奈何沈玉山比他快,沈玉山已疾探右掌抓了過去:「你還想走?」
李燕豪截口道:「那是因為我毀了他一身武功,他心有不甘。」
「幫主,輕聲。」
周三環抬手直揉肩頭,想是疼痛難忍。
「這種志向能給我什麼好處,現在還很難說,闖了幾十年江湖,到現在仍是個船幫的巡察,我不能不混出個名堂來。」
「也健在。」
「莫巡察!」
「好說,應該的,怎麼敢擔待起少俠這『辛苦』二字。」
沈玉山道:「也夠他受了,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說,毀了他一身武功,跟殺了他可以說沒什麼兩樣。」
「我說過了,不知道。」
金太極臉色一變,怒喝:「畜生!」
李燕豪咬牙點頭:「是的,姑娘。」
良久,良久,背後響起了一陣雄健步履聲,冷超的聲音傳了過來:「少俠!」
「是啊,少俠,要不然,這座總舵怎麼會設在水中央呢?」
金太極忽地機伶一顫,一隻執刀右手硬為之一頓。
「對,對,那位駱姑娘說是哈三乾兒子的姘頭,可是處境卻不怎麼好。」
「什麼問話?」
李燕豪憂色現眉鋒,默然不語,蒲天史道:「少俠是怕,到時候她會派姬、單二人上來控制這座瞭望樓?」
「正是無奇老人家。」
李燕豪微一點頭道:「也好。」
李燕豪停步轉身。
李燕豪道:「我麻煩沈護法,選派十二名幹練弟兄,從現在開始,分十二時辰輪班瞭望,一有情況,立即示警。」
他帶著那四名黃衣人轉身要退。
「當然有,你還沒有答我的問話。」
顯然,金無痕一時沒弄懂李燕豪的意思。
兩個人順著木柵牆往東去,一邊走,一邊察看臨水岸邊的情勢,漸漸地,他們發現,金家船幫的總舵周圍,幾乎根本無險可守,甚至於可以說沒有一點防衛設施,李燕豪覺得奇怪,道:「難道金家船幫這總舵,都是靠人防守不成?」
金太極、蒲天義等猶豫著沒開口。
「好一個人各有志,你這份志向,又能給你什麼好處呢?」
「姑娘——」
李、查二人同聲道:「見著了,若非少俠幾位蒞臨,還無法救老幫主脫難,幾位對金家船幫的大恩,高山大海,請受我二人一拜。」
樓頂是間木造小房子,有一張木床,桌椅等物,正中央有座木臺,臺上有四根兒臂般粗細,可供扳動的鐵把手。
金無痕臉色發白,對金太極的話聲,似是聽若無聞,一臉猙獰之色,從喉嚨裡進出一聲低吼,閃身又撲向了李燕豪。
無奇老兒的確是位奇人,的確夠看得開的,落這麼一身生不如死的殘廢,他居然還能談笑遊樂。
周三環一翻身,出指欲點,莫成冷哼一聲,一掌拍中周三環左肋。
金太極眉鋒微微皺起,道:「無奇賢弟,事關金家船幫安危,跟整個匡復大計,咱們可不能不慎重啊。」
「這個匹夫平素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金無痕宣佈老幫主病亡後,他頭一個聲言追隨金無痕,必是個賣身投靠的賊徒,少俠請看,莫巡察已打燈號,召他獨自回總舵來了。」
就在這時候,莫成奔到,道:「少俠,又有船回來了麼?」
金太極鬚髮賁張,暴喝揚掌,向著金無痕的頭劈了下去。
「我剛到中心重地去看過。」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也別無所求了,我回去了,你會看到我考慮的結果的。」
「錯骨分筋的搜魂手法,是不是比你這一套來得有用點兒?」
李燕豪道:「艾姑娘。」
艾姑娘停步回過了身。
「魏堂主有事跟你商量,你去一下吧。」
周三環道:「沈護法開玩笑了,老幫主怎麼可能——」
沈玉山暗自警惕,極力保持鎮定。
「畜生,你真不是人啊,連你妹妹你都要迫害。」
周三環叫道:「無奇老也健在?」
李燕豪抬手喝止:「慢著!」
如今霍姑娘跟哈三,可見霍姑娘是如何的墮落,滿虜鷹犬又是如何的不顧倫理道德。
李燕豪道:「金家船幫,這利害得失我懂,我跟蒲幫主曾經再三談起過。」
周三環臉上掠過異容,道:「我若有二心,任憑處置。」
李燕豪焦聚眉鋒,道:「難,難,難。」
「總舵何事發出告急信號?」
李燕豪突然冰冷發話:「蒲幫主速去通知金老幫主跟無奇老人家,沈、袁二位速去迎船,我在暗中掩護,記住,想辦法把金無痕誘進裡頭來。」
只聽金無痕道:「當初是哈三逼我的,也是我意志不堅,自己該死,而如今……」
周三環兇性不減,厲吼一聲又撲向莫成。
艾姑娘沒說明,她接著又說了話,話聲中,所含的愁怨更濃:「上天既讓你我生長在兩家敵對的立場裡,又何必讓你我碰面,更何必讓你我認識。」
「金家船幫所發生的事,以及眼下總舵的情況,想必兩位已經都知道了?」
沈玉山躬身答應,然後轉向姬、單二人欠身擺手:「請!」
事實上,誰都知道,金家船幫總舵的情況,如今是外弛內張,弓上弦、刀出鞘,無時無刻不在準備著殺敵,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血戰的來臨。
「本來嘛,你名叫三環,是該用三個圈圈,代替那兩個字,三個圈圈疊不疊,別忘了,我馬上可以去問。」
「不多,只有幾條船。」
李燕豪道:「周三環,我看透了你了,你的心性、作為,讓我寒心,要是留下你,日後終必是個禍患。」
沈玉山忽地臉色一變,震聲說道:「少俠,是金無痕的座船。」
「如果——」艾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考慮的結果,讓你很失望呢?」
「周三環。」沈玉山突然道:「周巡察,莫巡察告訴你了麼?老幫主仍健在。」
李燕豪就是再糊塗,再懵懂,他也應該明白艾姑娘的意思,事實上,他的確已經明白了,他心神為之狂震,入目艾姑娘那兩道清澈而又帶著異樣光輝的目光,他心弦再次為之抖動:「姑娘——」
蒲天義焉有不明了的,儘管「事」不關他,可是他的心情並不比李燕豪的心情來得輕鬆。
「少俠看過別處沒有?」
艾姑娘緩緩說道:「是咱們出力的時候了,請老幫主派出一艘小船,你二人跟船去到湖口之外,把哈三連他的座船一起請進來。」
沈玉山五指猛一用力。周三環悶哼一聲,矮下半截。
周三環一皺眉,身軀矮下半截:「你們這是……」
「他們在什麼地方,等你的消息?」
「少俠,這一點並不難做到。」
蒲天義忍不住了,道:「艾姑娘!」
「信與不信,並不關什麼緊要,只是事到如今你還替哈三隱隱瞞瞞,未免太傻,也未免太讓親者寒心了,老實對你說吧,只要哈三到了這附近,我就不信他能再逃脫,你一身犯數條大罪,令尊就在眼前,看你怎麼面對令尊交代吧。」
李燕豪心中不由一陣絞痛,那位霍姑娘,是完全的墮落,她毀了自己。
只有李燕豪,他一個人仍在柵門前站著。
金太極吩咐道:「去請沈、袁兩位護法跟莫巡察即刻來一下。」
金無痕冷然擺了擺手,銳利的目光卻四下掃視著。
沈玉山道:「兩位一路返來,外面可有什麼動靜?」
「哈三船在何處?」
忽見湖口方面進來一盞燈光。
李燕豪道:「沈護法辛苦了。」
沈玉山道:「兩位歸途中,見著別的船了麼?」
李燕豪回到了前頭,除見碼頭上、船上,有些「金家船幫」的弟兄在活動外,別的看不見一個人,想必各忙各的去了。
無奇老兒道:「老幫主,您這個主意,我不贊成。」
李燕豪當即把跟艾姑娘會談的結果,概略地告訴了蒲天義,靜靜聽畢,蒲天義不由為之動容,良久方說道:「少俠,照這麼看,也許不會有什麼危機。」
李燕豪一抱拳道:「老幫主恕我,我還要從他嘴裡追出哈三跟傅姑娘的下落來。」
金無痕含淚目光急望李燕豪。
「我是被逼的。」
金無痕截口道:「要是想保全這座總舵,你們最好不要動我。」
「那倒不是,她本是有不利咱們之心,可是人畢竟是人,感情的力量大於一切,她天人交戰一陣之後,最後一定會打消不利咱們之心,到了那時候,她對咱們又有什麼害處呢?」
蒲天義道:「金老幫主的意思是——」
剎那間,兩個人之間,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靜默中。
李燕豪道:「沈護法可知道,這些刀輪,裝在離總舵多遠之處?」
沈玉山道:「跟無奇老在一起。」
「我聽見了,也記住了,只要你能給我這種補償,我就可以做考慮了。」
艾姑娘道:「不,老幫主,令郎該留在這兒,倒是老幫主、無奇老人家、李少俠、蒲幫主諸位應該迴避一下。」
周三環道:「好啊,咱們等著瞧。」
「要是沒有一個很大的力量牽引,任何人都無法背叛這些的,除非他先天就有背叛性。」
李燕豪就這麼呆呆地站著,就這麼呆呆地站著。
李燕豪笑笑道:「就讓他多活兩天,也沒什麼大礙,是不是?」
沈玉山欠身答應:「屬下在。」
蒲天義道:「不錯,確不是一天了。」
李燕豪道:「沈護法,那些地方都能夠安穩麼,萬一金無痕、哈三他們到來,被囚禁的這些人來個脫困而出,到那時候咱們腹背受敵,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李燕豪又向周三環道:「你船上有多少名弟兄?」
李燕豪道:「蒲幫主是不是覺得,這座瞭望樓,離艾姑娘所在的中心重地近了些?」
金無痕大叫:「爹,我知道錯了,求求您饒了我,求求您——」
「真不知道?」
李燕豪掃視了眾弟子一眼,道:「魏堂主這是準備——」
「真不知道。」
「周三環,你自己明白。」
李燕豪目力超人,他看出來了,這艘船正是以前他上過的那艘金無痕的座船,他忍不住一陣激動,閃身撲向碼頭附近的暗影中。
金無痕為之失色,急叫道:「爹,您不能,我總是您的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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