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龍峽谷(2)

「胡說!」阮聽雨幾乎是在咆哮,商君卻聽出了她心中的痛。
阮聽雨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肩膀,立刻將她拉回,才剛剛退到石凹,喜鵲剛才站的地方立刻插上兩支鋒利的羽箭。
就在阮聽雨頭疼的時候,一聲清朗的男聲徐徐傳來,「這裡有個石凹。」
好厲害的兵器,好精準的箭法!商君抬頭,岩壁上的勁裝女子英姿颯爽,長弓被她使得行雲流水,喜鵲走後,她的箭也轉向了攻上山道的山賊。短箭一次齊發,且勁力十足,鋒利無比,一箭可以穿過數名山賊的胸膛,山道上立刻倒下了一片山賊,形勢似乎發生了逆轉。
「不行。」喜鵲堅持地說道,「我怎麼可以自己跑?要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阮家養育她這麼多年,她喜鵲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阮聽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了,以楊牧的脾氣,他是絕不會走的。罷了罷了,有他們陪著護著,她死又何憾。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喊殺聲中,冷酷地點了點頭。
阮聽雨大喝,「胡說!我是讓你回阮家報信的,你跑得掉才能找大哥來救我,聽見沒有?」
楊牧站在侍衛的最前端,頭也不回,只是決然地回道:「小姐,保護您是侍衛的責任,就是死也要死在您前面。」
聽著外面箭射到石壁上噼噼啪啪的聲音,喜鵲無話可說,看她軟化了,阮聽雨繼續遊說,「好了,出去也很危險,看準機會,我們都靠你了。」
阮聽雨搖搖頭,「沒事。」
夜更靜了。
他是什麼人呢?阮聽雨疑惑了。
楊牧一聲大喝,侍衛隨著他沖了出去。一場激戰不可避免地開始了,侍衛的武功並不高,面對如潮的山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紛紛倒下。只剩下楊牧還能抵擋一陣,可惜不一會兒,他已經身中數刀。
商君還在思索,一聲長哨卻在石凹前響起來,接著是一聲調侃,「石舫,持弓的居然是個女人耶!而且長得還不賴。」井向天嘖嘖有聲地在阮聽雨面前走來走去,想不到讓他們驚艷卻佩服不已的持箭者居然是個女人。
商君卻越發緊張起來,他們不會這麼容易就退的。
井向天暗嘆,這個女人很有意思,不哭不鬧,還有那一身的好箭法,頗順他的眼,他還真有點捨不得殺她。
阮聽雨點了楊牧的穴道,為他止血,可是他的刀傷幾乎全部見骨,即使不再流血,想要活下來估計也不易。阮聽雨在懷裡一和-圖-書陣摸索,終於找到一個綠色的瓷瓶,打開蓋子,商君立刻聞到一縷濃郁的香味,阮聽雨倒出幾顆,盡數塞進楊牧嘴裏。
三更時分,商君忽然睜開眼,有人!
商君不動聲色地從巨石上跳下來,隱身於巨石之後,暗暗觀察著周圍的地形。
罷了,山賊的箭如此充足,他是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的,這絕壁之上就是亂林,待喜鵲離開之後,他再帶著她離開好了。
阮聽雨疑惑,這人是否永遠都是如此淡定從容,即使此刻,他依然笑得出來。阮聽雨還想說什麼,山賊已近在咫尺。
侍衛手中的長劍緊握,卻沒有一人回應。
被這樣的力度擊中,必死無疑。
「楊牧!」
五個侍衛齊刷刷地立在石凹前,將阮聽雨完全保護在身後,那一把把染血的長劍一致指向俯衝而下的山賊,留給她的,是高大而決絕的背影。
幾個還在外面的侍衛立刻揮動手中的長劍擋住來箭,阮聽雨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看著那火光衝天的半山,美麗的大眼燃起了一抹決絕的厲色。罷了,今日就與這些鼠輩在此決一死戰。
扶著阮聽雨的肩,商君打算帶她走。從這裏到上面的岩壁五丈有餘,他的內傷好得差不多了,有凌霄軟劍護身,他應該可以把她帶上去,到了那裡就有亂石矮叢掩護了。
好大的陣勢!商君暗嘆,他們佔據了高地,還有如此多的弓箭守候,這場對決,估計是這些山賊取勝了,就不知道來的是殺人越貨的險狼寨,還是重在求財的飛鷹寨了。如果是為財便罷了,如果是要害命,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將這兩個女子救出去。
只片刻,他們已被山賊包圍,困在這石凹之中。阮聽雨警覺地盯著眼前這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黝黑的皮膚,平凡的長相,還有那一臉的戲謔,看起來雖不像窮凶極惡之徒,但是阮聽雨仍是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長弓。
阮聽雨大叫道:「楊牧!」
「那小姐你抓住機會走吧,我和楊牧他們還可以抵擋一陣!」咬咬牙,握緊手上的彎刀,喜鵲就要往外沖。
「楊牧!楊牧!」
這些人用生命守護著她,她也願意用性命救他們,這樣的主僕之情,讓商君動容。山賊人數眾多,他只怕是救不了他們了,不過他們極力保護的人,他必是要救出去的。
他雖然可疑,但是權衡過後,阮聽雨還是下了命令,「退到石凹里!」起碼那裡可以讓他們避過最致命的箭和圖書雨。
這人算得好精準,阮聽雨在半空中,根本不可能躲過這一箭,她的短箭也來不及發。
將箭筒背在肩上,阮聽雨利落地說道:「把馬車呈一字形排列,擋在石凹口,楊牧,你帶他們躲在馬車後面,不要輕舉妄動。要放箭隨他們放,他們不可能每個人的箭法都那麼好,一旦他們想要攻下來奪東西,怕傷到自己人,箭就不會頻發。你們要抓緊機會,山賊敢靠近馬車,就利用長劍解決他們。」
果然衝下山道的山賊又退回到亂石堆里。
這樣的叫嚷不僅驚醒了阮聽雨和其他侍衛,也驚動了山賊們。
「多嘴!」阮聽雨低斥,想說什麼,最後又閉上了嘴。她擺擺手,閉上眼睛吩咐道:「安排人守夜,讓大家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其他侍衛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站了起來,整齊而堅定地回道:「是!」
楊牧也拔出了手中的長劍,帶領著侍衛將喜鵲和阮聽雨圍在中間,等待著她的命令。
運氣于掌心,商君向著火堆送去一掌,火苗感應到強勁的掌力,呼呼地躥高了數尺。半夜裡,這裏的動靜立刻引起了守夜侍衛的注意,戒備地大喝一聲,「誰!」
阮聽雨吃痛,下落的身子失了平衡,就在她幾乎砸到地上的時候,商君扶住了她的腰,手上使力,將她暗暗托住。即使看起來阮聽雨依舊是摔倒在地,商君也沒能扶住她,實際上,商君那一托已經將她下落之勢緩住了。
這葯或許真的神奇,已經昏迷了的楊牧居然睜開了眼睛,他虛弱地說道:「小姐,你不該浪費它來救我。」
「對,殺了她!殺了她!」
喜鵲緊握著手中的彎刀,戒備地盯著忽然出現的山賊,緊張地問道:「小姐,是山賊!我們現在怎麼辦?」
就在劍要落下的一瞬間,一聲清冷的男聲自石凹陰影處傳來,待看清走出的人,驚得井向天持劍的手久久忘了落下。
楊牧看見阮聽雨中箭,立刻退到她身邊,急道:「小姐,你的傷怎麼樣?」
彷彿是為了迎合他的看法,一聲高過一聲的吼叫響滿了整個山道。
阮聽雨看向一直將她穩穩扶在懷中的男子,愧疚地說道:「你真是選錯了人,跟著我們,倒害了你。」
喜鵲用力點頭,「嗯!」她一定要想盡辦法衝出去,只要找到公子,小姐就有救了。
「沒辦法了。美人,我給你留個全屍吧。」井向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對準了阮聽雨的胸口。
阮聽雨回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見離他們數丈之外的石壁旁,那布衣男子正站在一處陰影下,他什麼時候過去的,而且面對這樣的陣勢,他看起來比她還鎮定,阮聽雨更肯定這人絕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阮聽雨身體的力量彷彿被全部抽走了一般,無望地說道:「他們已經不要財了,就一定是要我們的命。」她還奢望能夠再撐得久一點,這樣他們還有被救的希望。
商君小心地扶著阮聽雨坐起來,才發現她肩頭的傷非常嚴重,暗紫勁裝已被湧出來的血浸濕。阮聽雨立刻點了自己的穴道,血不再湧出來,只是被箭穿過的傷口早已血肉模糊,右臂幾乎不能動彈。
楊牧握著長劍的手,青筋隱隱浮現,他立誓一般地說道:「小姐放心,我們一定誓死守護您。」
或許覺得此時已無須隱匿,或許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山賊們點起了火把。瞬時間,半座山上都是跳動的火焰,將三更的天際映照得一片火紅。火光下,一把把弓箭齊刷刷地指向峽谷里的這隊車馬。
阮聽雨原來還萎靡的精神在聽見這句話之後,一反頹勢,喝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把著火的馬車推出去,趁著火勢大的時候,你們分開往兩個方向跑,能走一個是一個。」她不能就這樣放棄,即使她走不了,她也要做最大的努力為他們爭取活的機會。濃煙很大,希望他們有人能活下來!
商君詫異,雖然她的口氣很差,但是關心之意他還是感受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值得她如此關心?後退幾步,商君如她所願地靠在最裡邊的石壁上。
「你躲到最裡邊去,不要礙手礙腳。」她知道這個人不是普通的書生,但是畢竟還是瘦弱之身,或許最後還是一個死,她卻不想他現在就受傷。
凝神靜氣,他感覺出對方起碼有近百人,領頭幾人武功極高,其他人也井然有序,如果是山賊,那麼這些人的實力超過了他的想象。
他們一路退到陰影處,才發現這個石凹十分狹窄,只能躲下五六個人,但是山賊顯然也看出他們有反抗的意思,密密麻麻的利箭立刻向他們射過來。
雖然他並不懂使用這弓的玄妙之處,但是飛射出去的箭仍然擊退了楊牧身邊的山賊,讓他得以喘息。可惜箭筒里的短箭已盡數用完,商君放下長弓,上前幾步,把滿身是血的楊牧拖回石凹中。
「是。」楊牧帶領著侍衛,幾個起落避過擦身而過的數支長箭,隱身於馬車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
是一支箭!
就在阮聽雨下來的時候,商君感覺到一股猶如破竹之勢的勁道向她猛然襲來。
山賊怎麼可能讓人逃掉,原來漸歇的箭雨立刻掉轉方向,射向喜鵲。一時間,數箭齊發。
撕下衣服下擺,商君幫他把暴露在外的傷口包紮起來,他在思考著把他一併帶走的可能性!這個叫楊牧的人,是個真正的漢子。
阮聽雨看著幾乎燃燒殆盡的馬車,嘆道:「剛才我的箭傷了他們那麼多人,他們一定是恨極了,才會選擇燒了馬車,他們一定要殺了我,現在我又受了傷,是走不掉的,你們走吧。」
侍衛一邊戒備地注視著山賊的行動,一邊說道:「小姐!藥材著火了!現在怎麼辦?」
楊牧終於鬆了一口氣,「小姐,他們退了。」
阮聽雨緊緊地皺著秀眉,難怪都說這龍峽谷是山賊的天下,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有如此多的山賊,他們整齊劃一,行動迅速,看來今天他們極可能命喪於此。
商君眼神一暗,氣運于掌,向急速而來的長箭打去一掌,掌風擊中箭羽,箭立刻失了準頭。可惜長箭已離阮聽雨很近了,即使偏了方向,長箭依然以剛猛的力道貫穿了她的右肩,直直地射入岩壁之上!
商君知道,阮聽雨是在安慰喜鵲,她不可能撐到喜鵲找來援兵,這些山賊一次出動如此多的人,就是要速戰速決的,她已經有戰死在這裏的打算了。
抓著喜鵲的手,阮聽雨繼續勸道:「我的箭法好,可以掩護你,幫你擊退用長箭攻擊你的人,我騎馬出去沒人掩護,一會兒就會變成刺蝟。」
阮聽雨急道:「快走啊!」火勢減弱,山賊已經下山了,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年輕男子身後是個大漢,滿臉的絡腮胡,看不出長相,但是他的聲音卻大如洪鐘,瞥了一眼阮聽雨,他大聲嚷道:「她害我們死了這麼多弟兄,管他是男是女,殺了再說!」
不一會兒,箭真的少了很多,楊牧叫道:「小姐,他們攻下來了。」
山賊對這裏的環境十分熟悉,他們的速度很快,已呈半圓形包圍過來,而那些守夜的人並沒有發現危險已經由上方的亂石間向他們靠近,商君不希望阮聽雨他們就這麼被山賊當成了囊中之物。
楊牧率先站了起來,指著如潮水一般湧上來的山賊,大喝一聲,「山賊攻下來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阮聽雨用左手狠狠地捶著右臂,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即使有利器在身,也用不上。這時m•hetubook.com.com,一雙微涼的手抓住了她肆意捶打的手,手上的長弓也被一把奪去,只見她一直認為瘦弱的男子利落地抓起箭筒里的短箭,輕鬆拉開箭弦,滿弓盡放,流光一般的箭直射而出。
阮聽雨驚愕,他居然能用星月弓!
「哦。」喜鵲聳聳肩,向其他人走去。
阮聽雨話音才落,所有侍衛立刻單膝跪下,堅定地說道:「小姐,我們不走。我們掩護,您走吧!」
好機會,阮聽雨一聲長哨,紅馬立刻長嘶一聲,向著他們所在的石凹衝過來。阮聽雨拉住喜鵲的背心,待紅馬靠近時,一使力,助她順利飛上了馬背。
商君佩服這個堅毅的女子,即使明知是死,依然如此坦然。商君上前一步,想要看看外邊的情況,卻被阮聽雨的長弓攔住。
喜鵲走後,阮聽雨又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巨石上的人,他背靠著崖壁,籠罩在岩石的陰影下看不清神情,只隱約能看到一雙清潤而略帶悲傷的眼在這初春的夜裡,仰望天際。
井向天回頭對著一個冷漠男子問道:「大哥,殺不殺?」
商君暗叫一聲糟,身邊的阮聽雨忽然提氣,躍起一丈有餘,雙腿橫叉于石凹兩側,長弓橫握,手熟練地伸向身後的箭筒,拿出來時,五指上居然扣著十支羽翎短箭,而那流金長弓竟有兩條弓弦,滿弓而發,商君只覺得一抹流光而過,那些幾乎射中喜鵲的長箭全被短箭從中截斷。
「等等。」
「赤霞,快走!」和著阮聽雨的叫聲,紅馬如離弦的箭一般,向道路另一邊飛馳。
只是——
就在商君想要帶著她飛躍而上時,眼前忽然一片火光飛舞,山賊居然用了火箭。箭箭都落在石凹前的馬車上,車裡都是乾燥的藥材,不一會兒,馬車立刻燒著了。濃煙和著藥草燃燒后嗆人的味道,把侍衛們都逼回了石凹里。
紅馬的腳程極快,這一擊不中,它早已載著喜鵲奔出數里之外。
商君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無謂地笑道:「我見識了一回什麼是真正的奇女子,什麼是忠肝義膽,這一行值得。」
貼著岩壁探出身子,阮聽雨發現幾匹馬受了驚,紛紛跑得不見蹤影,只有她的紅馬仍然留在原地等候著她,這些山賊可能也看出了紅馬的珍貴,利箭一支也沒有射到它的身上。縮回身子,阮聽雨拉著喜鵲的手,說道:「小喜,待會兒我召回紅馬,一旦有機會,你就立刻走。」
阮聽雨倔犟地要舉起長弓,只是她右手根本動彈不得,幾次努力下來,長弓上染滿鮮血,卻怎麼也拉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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