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玲瓏骰子安紅豆·引
第170章 折花(上)

但劉盈的這句話,竟是否定了自己全部的存在價值。
「你——」
「你以為,在你在沙南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以後,你還能繼續在沙南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微微冷笑,曾經想當一個惜花人,捧她于手心,遮擋侵襲的風雨。如今心思卻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生了改變,阿嫣依舊嬌美如昔,他卻有了一種輕微的毀滅慾望和佔有的心情,想讓她為了自己,綻放出更美麗的光芒。
「撕拉」一聲,他撕扯開身下少女的衣襟,聲音輕佻,「朕要和自己的皇後燕好,誰敢說不是?」
廊下,管升送大夫出去,回來伺候著,聽得屋中動靜,面色都變了,急急趕上台階,「主子……」
她自問為這次出走也算計議並無錯漏——先以家中父病的名義送走了韓冬歌,用混淆視聽的法子瞞過了許歡,約定與帶著行李的孟觀在城門處會合。整個過程中,自己獨自一人的時候,只有從市集到城門這一小段距離,卻偏偏閔若在這一刻鐘中堵住了落單的自己。——要說這其中只是巧合,她是不信的。只是她此時剛剛從昏睡中醒過來,根本沒有時間去查證。
曾幾何時,這個記憶中還稚嫩的孩子,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已經長成了含苞帶放的花朵。清晨初見陽光的芙蓉,在朝陽的沐浴下,舒展著自己的花瓣,尚帶著經夜的雨露,清泠泠,嬌怯怯。
右手拇指撞在冰冷堅硬的青銅之上,轉瞬間便腫的老高,他卻覺不得疼痛,一個字一個字從他的齒縫中迸了出來,「你簡直是——不識好歹,膽大妄為。」
劉盈輕嗤了一聲。
張嫣猛的抬起頭來,詫然的望著他,而他站在離她一尺的距離里,眸色黯的像不見星月的夜空。
這麼多日的隱忍,無奈,都在聽到她再次生出離開自己身邊的心思之後,一併爆發了出來。「想走?」劉盈鳳眸染https://m.hetubook.com.com上淡淡的赤意,扣住她的手腕,「你想去哪裡?難道就是那什麼什麼閔家的莊子?我早就說過姓閔的對你不懷好意,你偏不聽我的話,我行我素。莫非你放著椒房殿母儀天下的大漢皇后不願意做,卻寧願做沙南閔家的一個姬妾?」
一剎那間,她忽然就懂得了他的意思。只覺得喉嚨發乾,手心沁出了汗,靈魂也偷偷溜出了竅,一時竟無法反應,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男人慢慢的走近,伸手攬住自己的腰,才一個激靈,猛的跳起來,一把推開他,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躥的離他遠遠的,同時拍打著室內的牆壁,窗格,揚聲高喚,「來人啊。救命啊。」
「多謝方大夫。」劉盈接過方子,看了一眼,轉身吩咐管升,「替我送大夫回去。」
縱然是早已經從蛛絲馬跡中推測而知真相,但是待聽到張嫣親口承認,一時間,充斥腦海的怒火焚燒了劉盈的理智。
堂上沉默,彷彿一根針落在地上,都振聾發聵。
縱然當初他真的頗有對不住阿嫣的地方,這些日子,該道歉的已經道歉了,該表白的已經表白了,該盡心的他也已經盡心了,他待她的心意還不夠誠,愛戀還不夠坦蕩?阿嫣,你怎麼能,在我用盡一切心力討你歡心的時候,卻要再次遠走,離開我的身邊?
劉盈淡淡笑道,「阿嫣——已經由不得你了。」
這是他最愛的女孩,之前險些死去,卻是在為了逃離他身邊的時候中遭遇。他心中憐惜,輕輕啟聲,「阿嫣,今次的事情,那個姓閔的狂徒暫且不提,那些突然冒出來纏處許歡手腳的旁人,我們也先放下,」他的臉色驀的沉下來,「只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當時,你為什麼會忽然從衣肆里不見了?」
「都給朕退回去。」
張嫣被她一激,按捺和-圖-書不住,驀然抬頭,「好。你要我說,我說就是。」
十六歲的少女,正是最芳華燦爛的年紀,纖穠合度,美麗而又洋溢著青春純稚的風情。
劉盈凝重問道,「她此前受過一次驚嚇,又足足睡了一整日才醒,不會有什麼問題么?」
拉開內室的門,不出意料的在堂中看到那個男子抬起頭的目光。低下頭去,喊了一聲,「舅舅。」
她被一把拽回來,蹌踉了兩步才站穩,聽得身後的男子道,「從小到大,是誰教導你,若做了錯事,可以一走了之的?」
她不想在這個時侯和他吵架,於是忍氣吞聲,「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打算。不勞你操心。」心中委屈,卻不肯表現出來半分,別過頭去,露出倔強的側臉線條,「你放我回去。」
他的眸色漸漸轉深,帶著一絲莫名意味,向下移,落在她衣領之下裸|露的精緻鎖骨。
雨後的天空,呈現出一種寥廓的青色。小院中手植著一棵梨樹,不是梨花開的季節,枝葉很是蒼鬱。
發花須白的老大夫收回右腕三寸脈象之上的手,起身笑道,「尊夫人的身體好的很,並沒有病。」
她的眼眸水亮,好像最天然嫵媚的杏核兒,唇色緋染,風流天成,卻吐著最傷人的話語,「是我自己想走的。我不想與你一直在這個地方耗著。既然你不肯放棄,那麼好,大不了我先走就是。是我設計周旋,瞞了青葵和趙媼他們,並且甩開了許歡,想要偷偷離開北地,就是這樣,你滿意了么?」
他就這麼目不錯轉的望著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讓手在長袖掩映下握緊了拳。
許是怒到了極處,反而沉靜下來,沉靜的望著面前的少女,「阿嫣,我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清楚么?」
風從窗子中吹進來,泛起清涼的味道。
「劉盈。」肆意輕吻過的雙唇呈現出水亮的色澤,張嫣撐起一半身和-圖-書子,目眥欲裂。「你不要欺人太甚。當日閔若在光天化日下強搶我入府,我恨他欲死。難道你和他一樣么?還是說,天下百姓尊奉供養你這位天子皇帝,就是讓你來強搶民女的么?」
廊上響起錯亂的腳步聲,卻在比腳步響起更快的時間里,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劉盈瞧著她,悠悠道,「這院子里的人都是朕的人。你說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朕的?更何況,」他頓了一頓,目光在她的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薄而漂亮的唇上,「我們夫妻房中的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她從他的語調中聽出一些細微信息,微微狐疑,「你什麼意思?」
「不管怎麼樣,」張嫣猶自未覺,義憤道,「你說什麼,我也不會跟你回長安的。」
「如此,」老大夫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鬍鬚,笑的疏朗,「呂郎君這般擔心,倒也難怪。只是尊夫人年輕身子底好,脈象沒有心脈受損的跡象。若是昏睡,只怕更多是因為劫後餘生心情放鬆下來的緣故。若是呂郎君實在不放心,我開上一張安神的方子,讓尊夫人跟著吃上個兩三劑,也就無妨了。」
她掀被下榻,走到支摘窗前,於是看到窗外的院牆。
再往下,是不盈一握的纖腰,以及隱藏在層層衣裳之下的隱秘風景。
在極近的距離里,他聞到少女身上沁出的幽香,忽然覺得胸膛中的心跳重起來,一聲接著一聲,猶如擂鼓。阿嫣的青絲濃密,柔順的在腦後挽出一個髮髻,鬢邊一榴散發落下來,不顯凌亂,反而有些嫵媚。因為和他說話,微微仰起頭,露出一張宛如春天開的正好的桃花的面頰,唇形薄而漂亮,是最自然的緋色。
張嫣尖叫,「劉盈,你不要太過分。」
張嫣駭然睜大了眼眸。屬於男子熟悉而又清朗的松香氣息撲面而來,劉盈的吻肆意hetubook.com.com而又盡情,她心中負氣,拚命咬住牙關,不肯讓他得逞。卻冷不丁劉盈伸手在她腋下三分捏了一下,吃了一驚,微微啟口,便被長驅直入。咿唔作響,兩個人不知怎的,滾到堂中坐榻上邊,少女用盡了全身力氣掙扎,一時之間,既掙不脫男人的輕薄,男人也無法真正的得手。只是落得個香汗淋漓,不成章法。
「你,」張嫣氣的眼眸睜大,胸脯微微起伏,劉盈的話語像是尖利的刀,刺的她鮮血淋漓,淚水都在眼中打轉,不願意在他面前落下來,低了頭,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道,「我不跟你說了,先回去了。」
張嫣悠悠醒轉,覺得天光有些刺目,伸手在眼前遮了一會兒,才好了一些兒。打量四周,這是一間不大而收拾的乾淨的卧房,屋子正中置著一架紫楠六合高帝斬白蛇圖案漆屏,茅草香輕輕吞吐,十多卷良紙訂製的書冊堆放在玄漆杉木書案之上,散放的筆上霜毫墨漬尚未乾透,一旁牆壁上,掛著一柄造型古樸的青銅劍。
「張嫣,」劉盈驀的揚聲,彷彿一個驚雷炸出來,眸中怒火滔天,「怎麼,你有膽子做,沒膽子說么?」
張嫣無言以答,只是低下頭去,扣在茶盞上的纖細的手指好像粉色的桃花,微微顫抖。
「算起來,」他的聲音慢吞吞的,帶著一種滲進人身體肌膚的溫度,和特別的意味,「卿出閣已經有三年了吧?——這三年來,朕雖然與卿同宿同止,卻顧慮卿年紀,一直沒有承寵。卿今年已滿十六歲……」
「你竟將朕同那個姓閔的相提並論?」劉盈怒極。嗤笑,「他如今還不知道埋在哪個亂葬崗里,你還念著他么?再說了,你算什麼民女?你是我同牢共食廟見過父祖的妻子,宗正府皇室的牒譜上,還寫著你張嫣的名字。」
「砰」的一聲,案上的書簡筆墨忽的一聲散開,獸首蓮花青銅香爐從案https://www.hetubook•com.com角滾下來,在地上滾了幾滾。劉盈怒氣在胸中轉了幾轉,想要發泄卻只覺得在胸口處堵著,一陣腥甜沉鬱,從喉嚨中吐出兩個字,「張嫣——」
劉盈微微一笑。
劉盈不語,隔著一方長案,看著跽坐在對首坐榻上的妻子。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面上的巴掌紅痕已經消退的差不多了,只餘一點痕迹。
「阿嫣,」劉盈頓了一頓,慢慢道,「你是一個美人,美麗,也柔弱。在這麼個世道里,以你這樣的容貌,品性,如果沒有人護著,根本不可能平安度日。」
案上青銅香爐首尾相接,青煙谉谉,吞吐香氣。空無一人的堂上,一片靜默。張嫣心中忐忑,良久,方出聲道,「舅舅,這次是我莽撞了。多謝舅舅你及時援手搭救之恩。」
張嫣杏核形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怒氣。
他的聲音越發低沉,怒火也就越發揚到了極處,「為什麼,韓冬歌恰恰在這之前三日離開沙南?為什麼,你離開市集碰到閔若的時候,孟觀不在你的身邊?」
「滾出去。」劉盈暴怒喝道。
他親手為她擇的,淡藍色的貼身小襦,妥帖的包裹住她的身體,卻遮不住的胸前細細隆起曲線,美好的讓人砰然心動。
若再與他說下去,她怕自己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惡言相向。
「過分?」劉盈重複她的語音,伸出右手,沿著她的眼線描繪她的眉眼。在被躲避之後重新壓住她,「我常常想,」眸中透出若有所思的意味,「這些年,我是不是對你太好,才讓你覺得這世上什麼都是好的,膽子大到天不怕地不怕。」
你怎麼能?
銅鏡之中,她的右臉頰上,之前被閔若打過的地方,已敷了一層薄薄的膏藥,紅腫消退下去,只留下一層淡淡的綠色。身上衣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換過了,中衣是用漿洗過的黃潤布新做的,手足之處針腳服帖精細,好像是專為自己做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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