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滿目河山空念遠·引
第188章 暗心

車簾動蕩中,蒂蜜羅娜的眸子明滅不定。
「左谷蠡王所領的東土也是這樣的。我出身的東支部落,是除了左谷蠡王直屬的雄渠部以外,東土最忠誠也是最大的部落。東支王是左谷蠡王和阿蒂閼氏的母舅,膝下饃哥王子英勇善戰,是左谷蠡王最信任的臣子。」
烤魚的清香飄出來,這些匈奴人都是草原牧民出身,日常吃的不過是用祖傳手法烤制的牛羊腿,何嘗嘗過這樣的美味,不由都偷偷咽了口口水。
「阿碩托婆婆,你是左谷蠡王部落的人么?」閑聊的時候,孟英問她。
……
渠鴴的擁抱,並不帶有一絲曖昧痕迹。但她生怕掙扎之間,讓自己的女兒身露出痕迹,不敢動彈分毫,伏在渠鴴的胸膛之中,直到他將自己抱到馬前,放上駿馬。
不過,如果她真的能夠憑著自己成功逃離,憑著孟觀的身手,一旦發現自己不見了,應該能輕易從匈奴軍營中走脫,安全無虞。
◇ ◇ ◇
她只要在這個空當中走出一段距離,並且隱秘躲藏起來。待漢匈議和之後,匈奴終將退兵。到時候她再出來,或是尋孟觀,或是求助張偕,終究能夠回到長安去。
她啟齒微微冷笑,「我也曾聽說,你們匈奴中軍一路南下,攻克了不少城池,卻偏偏沒有拿下善無城。那位守善無城的雁門都尉張偕,便是一位貌姣好若女子的男人,可偏偏,這麼多匈奴男兒,都沒能奈何的了他。」
「追。」樊伉急急喝道。
「關於漢匈之間的決議,只要在容忍範圍以內,卿可自專之。但阿嫣是朕的皇后,卻失陷在了北地,下落不明,為阿嫣作想,這消息不能夠傳出去。卿是朕的表弟,阿嫣也曾經喊過你一聲表舅舅,朕信的過你。望你此去之後,定要想盡辦法找尋她的下落,將她帶回來。」
他的身後,騎在馬上的隨從官苦著臉答道,「回侯爺的話,匈奴歷來沒有留戰俘的習慣,戰俘營中此時不過剩下三十余青壯,其中並無侯爺要尋的人的蹤跡。我親自去問過所有人,他們都說,匈奴大營中沒有旁的活著的漢人了,更沒有一個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女或是少年。」
張嫣,冷靜點。她在心中對自己道。
就讓我看一看,那個你深愛的男人,在你們的愛情遭遇質疑的時候,能不能夠如你心中希望的一樣,堅持下去,不辜負你的所謂愛情。
那白狼在不遠處停下來,回頭向這邊望了一眼,體型矯健,身體流線優美。一雙眼眸帶著十分的靈氣。
侍從奉上來一件大氅,他接了過來,沒有自己穿上,卻將它蓋在了身邊少年的身上。
「你還要不要小命?」他從血泊中走出來,對著張嫣吼道。話還沒有說完,張嫣坐在地上,驚覺自己再一次險死還生,哇的一聲,竟是掩面哭了。
一排烤魚在火堆上烤著,張嫣用刷子的將各種調料刷在每條魚的身上,動作仔細而認真。匈奴人看的嘆為觀止,忍不住悄悄道,「你還別說,這漢人在烹調上還真的頗有一手。」
他聽了阿蒂身邊親衛的稟告,便趕到小白「走失」的玉谷,不見小白蹤跡,卻見了地上一堆殘火,以及滿地迷倒的匈奴衛士。用水潑醒他們得知之前情形之後,不由色變。這時節,山間時有兇猛野獸,孟英那樣稀疏的身手,若是遇到,只怕性命堪憂。於是命身邊人繼續追尋小白的蹤跡,自己卻和_圖_書綴著孟英依稀留下來的痕迹一路追了過來,恰恰在張嫣遇到危險的時候救下她來。
「拉乃,」她吩咐車下的衛士,「派個人去左谷蠡王那兒,幫我傳個話兒,便說我的小白不知道怎麼了,居然自己跑了。閼氏找不著小白,正傷心著呢。」
莫非,自己沒有死在匈奴,卻在這句注山不知名的地方葬身虎腹不成?
白狼舒展前蹄,回頭再度向眾人方向望了一眼,眸光一閃,彷彿是會通靈一般,在樊伉張弓搭箭,即將放手的時候,倏的一下躍起,像一道雪線一樣,躍出三尺開外,很快的就要不見蹤跡。
老虎痛極而呼,雙爪剪起,險些拂到張嫣的臉頰,渠鴴從背後趕過來,抱住張嫣往身後丟去,同時抽出腰間彎刀,「嗤」的一聲,捅入了老虎的腹部。
「……沒關係。反正也已經有了這麼多獵物了。」
張嫣收回目光,「很美啊。」
回話的小侍女很是機靈,聲音乾脆而利落,「單于還送來了一些青稞酒和旁的東西,奴婢想著閼氏一定想要早點看到單于的信,便擅自先送回來了。」
「切,你的烤肉味道怎麼可以與這個比?」
舅舅,對不住,我終究無法守住對你的諾言,平安的回到你的身邊。
只要今日里獵得這隻雪狼,與匈奴的較量便不會算輸場了。
「左谷蠡王,」侍從訝然道,「可是這狩獵?」
阿嫣,哪怕你如今身為階囚,不能自由,可是,你終究得到了你一直想要的愛情,我看的見,有一種快樂,當不再壓制的時候,能夠從你的靈魂里滲出來,感染眾人。
「不了。」舞陽侯樊伉清冷的答道,「與貴國議和任務已了,伉這便打算回長安向天子復命了。」
「就那個樣子吧。」張嫣不以為意,「阿碩托才講了兩天,我能學出個什麼來?」
在沒有人的地方,蒂蜜羅娜抿了抿嘴。
他回身吩咐道,「將這隻老虎的屍身拖回去。」
蒂蜜羅娜放下車簾,輕輕的靠在馬車壁之上,唇角間揚起一抹笑容,不知道是得意還是自嘲。
「沒有。」樊伉道,轉身回走,「回去了。」
在無人的時候,張嫣背過身子,撫著心臟跳動的胸膛,冷汗微微滲出來。
蒂蜜羅娜這又是出的什麼花招?
「你……」蒂蜜羅娜有點惱,正要發作,忽聽得侍女從谷外趕進來,歡喜稟道,「閼氏,單于來信了。」
岸上,一堆篝火熊熊燃燒,一隻魚串在樹枝之上,抹著油在篝火上烤著,滋的一聲,落在柴禾之上,冒出一陣青煙。蒂蜜羅娜好整以暇的翻了一個面。
壯碩的匈奴婆子瞧著面前身材單薄的漢家少年,「你便是那位左谷蠡王賞識的孟家小子?」
「稟左谷蠡王,」親衛眼角有點抽搐,但還是按女主人的意思稟道,「我家閼氏身邊的雪狼走失了……」
——若這烤魚是這漢家小子烤的,只怕這些匈奴衛士早就上來搶了。但這卻是之前閼氏親手烤制,蒂蜜羅娜在匈奴人心中威信頗高,給衛士們十個膽子,也不敢亂來。
「小子,」一個匈奴人忽然喚道,聲音粗嘎,「你會不會烤魚?」
句注山綿延在太原郡和雁門郡的邊境,山線頗長,沒有當地嚮導的指引,匈奴人絕對不會清楚裡頭的情景。
遠方,山坳轉角之處,樊伉手中的硬弓微微垂下,目光眯了眯。
若她的運氣不錯的話。
樊伉在馬上閉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想起記憶中那個精緻嬌弱的少女。
樊伉亦大為心動,揮手吩咐道,「悄悄的綴過去。」
……
見慣了水裡來火里去的匈奴兒郎,渠鴴還真沒有見過,一時間啞口,好一會兒才生硬安慰到,「好了,別哭了。」
◇ ◇ ◇
當她抱定了為劉盈引開雲中城下匈奴樓煩王的心思的時候,便用曼陀羅製成無色無味的迷|葯,將它摻在斟給劉盈引用的那一爵桃花酒中,讓劉盈無力阻止自己的行為。桃花酒所需的迷|葯並不多,剩下的葯沒有用完,便在離開雲中城的時候隱秘帶在了身邊。
……
她猜測不到,只能退後一步,輕輕道,「閼氏有此雅緻,孟英敢不從命?」
帳篷中,張嫣沉默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你便開始教吧。」
「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蒂蜜羅娜贊道,「阿嫣說的真好,」眨了眨眼睛,「其實,匈奴草原也是很美的。」
張嫣微微狐疑,玉谷離今日渠鴴與樊伉所在狩獵的東山有一定距離,似乎並扯不上干係。
她手上有一把防身的匕首,只要不是遇到了群狼和過於兇猛的野獸,都有周旋之力。
愛情,真的是那麼美麗的么?
恍惚間,她覺得這隻老虎一步步的逼近,她似乎都可以聞到它行走帶起的腥風,一隻箭矢從天外飛來,帶著十足的勁力和精確的準頭,射入老虎的頸項。
——魚是匈奴人就地在玉溪淺水裡抓的,調料是之前蒂蜜羅娜用過且她親自品嘗的。匈奴人只怕在最後倒下之前都沒有想明白,她是如何動了手腳。他們猜不到,她只是將葯下在洗刷子的清水之中。
張嫣頭也不回的在山路上疾行。
當最後一個匈奴人瞪大眼睛不甘的倒在地上,張嫣冷哼了一聲,壓了壓鬢角,轉身向句注山的方向奔去。
「那,比你的長安如何?」
許久之後,「侯爺,」身後的隨從氣喘吁吁的追上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可追到那隻雪狼了?」
馬背之上,樊伉懶懶的笑道,「左谷蠡王既然都這麼說了,伉便悉聽尊便就是。」
只要她能夠從這些匈奴人手中逃掉。
陽光照在曲折波光粼粼的小溪上,小小的山谷之中,便植著松柏等耐寒樹種,在一片秋風瀟洒的深秋時節,依舊保持著綠意盎然的生機勃勃。
樊伉眼尖,於是問道,「那是什麼?」
張嫣渾身僵硬,任由渠鴴抱著自己,向一旁走去。
樊伉眉頭微微皺起來,頗有些無所適從的煩躁。
東山之中,渠鴴張弓搭箭,射了一隻狍子,正想著能見的野物實在太少,是否往更偏僻的林間走一走,忽見蒂蜜羅娜身邊的親衛匆匆趕過來,眉心一皺,喚過來問道,「怎麼了?」
出長安的時候,在宣室殿中,天子對自己的殷殷交待又迴響在自己的腦海中:「朕讓卿走這一趟,主要是為了阿嫣。」
渠鴴愕然。
張嫣方哭了一聲,便想起來,自己的面上塗了粟米汁,不能暈染,連忙拭了淚,轉過身來,卻被一股熱熏氣息包圍,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那件相對於自己身材太過寬大的大氅包裹的嚴嚴實實。
「贖回的戰俘都安置好了么?」
「放我下來。」渠鴴懷中的少年尖聲叫道。
十個衛士,每一個都身體健壯,驍勇善戰,幾乎不是她可以越過去的。但是,回到匈奴軍營之後,只怕她再也等不到一個hetubook.com.com機會,能夠身邊只有這麼少數量的匈奴人。如果她能夠從這些人手中逃開……
張皇后美麗,緋薄,像是三月間渭水河邊盛放枝頭的一支最好的桃花,但在這樣的戰爭中,卻是連生存下去的資本都沒有。那樣單薄的身體,出眾的容貌,若是露了女兒身,多半逃不過匈奴人的蹂躪;若是一直沒有露陷,只怕也死在了殘酷的戰火之中。
「是么?」蒂蜜羅娜歡喜作色,再也顧不得張嫣,忙道,「拿上來。」
那少年背對著他而立,只能見到一線側影,看不清容貌,只是背影見著,極為熟悉。
「阿嫣,」蒂蜜羅娜環視玉谷的景色,「你覺得北地美么?」
「小白?」渠鴴有些意外。
清晨的陽光從東邊樹梢上照耀下來,映襯的少年閼氏的嬌顏色若丹霞。
……
東山之中,樊伉正追著一隻野豬的時候,不遠處山林之間,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吼——」一聲震撼山林的獸吼從身畔傳來。
「是一隻狼。」身後的隨從驚嘆道,「這時節,居然能在山裡遇見狼。還是一隻——」少見的雪狼。
「噫,說起來,」阿碩托婆婆仔細瞅了眼面前的漢家少年,這才發現,他的肌膚細膩,眉眼生的極為出色,不由問道,「你們漢家的男子都是像你這樣漂亮的么?——若不是皮膚黑了些,只怕我們東支的及央居次都比不上呢。」
張嫣握緊手中匕首,愕然的望著從枯黃的大樹後面踱出來的一隻老虎,心中微微絕望。
張嫣沒有說話,舉起篝火上的烤魚,從魚背上撕了一塊下來,放在唇邊,斯文的咬了一口。
蒂蜜羅娜的用心一定不良,卻也給了她一個時間上的空當。
「好了。」張嫣揚起頭來,抿唇微笑道,「可以嘗了。」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 ◇ ◇
張嫣就那麼措不及防,被蒂蜜羅娜扔在了玉谷之中,蒂蜜羅娜只給她留了十個匈奴衛士,守護她的安全。
皇帝終究是關心太過,不願意相信任何不好的可能性。
阿蒂定然是做著什麼打算,才會就這麼將自己丟在玉谷,身邊只留了十個匈奴衛士。
女子就是女子,怎麼扮都不可能真的像男人。而她之所以在匈奴軍營中扮了這麼久男裝,都沒有被人發覺,一是因為匈奴人固有認為大多漢人男子柔弱;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秋冬之日天氣寒冷,身上衣裳厚實寬鬆,將女子的曲線全都遮掩在層層綿絮之下。
真的很久了。
兩天後,樊伉向匈奴的左谷蠡王渠鴴和閼氏蒂蜜羅娜提出了辭行。
◇ ◇ ◇
張嫣乾脆別過頭去,閉上眼睛。
阿碩托婆婆覺得這個姓孟的漢家小子有些奇怪。
這一日的狩獵,渠鴴雖打到了一隻成年雄虎,但漢使舞陽侯樊伉卻也獵到了一隻熊瞎子,最終算起來,漢匈兩國算是持平。
「阿嫣,」她上前,牽著張嫣的手,熱情道,「今兒天氣這麼好。我聽說,句注山西邊一里處有一座玉谷,風景不錯,不如我們今天去郊遊吧。」
張嫣笑吟吟的瞧著面前這玉溪水,忽道,「這條溪水裡面魚倒是不少。」
「好久沒有這麼悠閑的和你在一起了。阿嫣。」
樊伉獨身一人追上來,綴到了雪狼的一點小小尾巴,他沒有追下去,卻停住腳步,看著不遠處山壁之旁。那兒有一頭猛虎虎被人射殺在地,在它滿目血污的www•hetubook.com.com一旁,男子身材高大,正是兩個時辰前與自己分手的匈奴左谷蠡王渠鴴。
老虎聞到了生人的氣息,偏了偏頭,向張嫣的方向望過來。獸類的眼眸不會分辨人世間的貴賤美醜,無論是大漢的皇后,還是街頭的乞兒,是俊美的少年,還是醜陋的女子,在它眼中,都不過是一餐可以果腹的食物。
「有什麼關係?」渠鴴毫不在意笑道,「等回了雄渠,我親自教你騎射。下一次再一個人遇見老虎,可不能這麼露怯。」
「諾。」
「我現在就回去看看。」蒂蜜羅娜霍然道,轉身回頭,對張嫣歉然笑道,「阿嫣,你看,我本來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的,偏偏遇上……真是不好意思。要不這樣吧。這魚還沒有烤好,你在這玉谷繼續玩一會兒,過一會兒,我讓哥哥過來接你。」
「這樣啊。」張嫣微笑應和。
只要,她的運氣不錯。
到了第三天清晨,阿碩托正要開始繼續教授張嫣匈奴語,蒂蜜羅娜身邊的貼身侍女朵娜找過來,站在帳篷風簾之下,淡淡道,「閼氏找你過去。」
兩日後句注山狩獵的消息,很快的便傳遍匈奴大營上下,張嫣在軍營一隅也得知了。皺眉想了半響,終究無法猜出蒂蜜羅娜這項動議與自己有什麼不利,自失一笑。其實,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算蒂蜜羅娜有心要算計自己,自己也根本沒有法子避的過。
她教「他」純正的東部匈奴語言,如何說「山峰」,如何說「河流」,居次在匈奴語中相當於漢人的公主,而屠耆表示賢的意思……當她開口發音的時候,孟英並不跟著她重複出聲,但是要說他根本沒有花心思學吧,他卻由始至終表示出一幅認真凝聽的模樣。
……
「我叫阿碩托,左谷蠡王命我來教你學匈奴話。」
……
「兀那孟家小子,」蒂蜜羅娜離開之後,匈奴人便明顯散漫起來,一個衛士便笑道,「不知道你是走了什麼運道,怎麼無論是阿蒂閼氏,還是左谷蠡王,都特別看重你?」聲音放肆,帶著一絲對漢人特有的不屑。
「是啊,我們也常烤牛羊肉,就沒有這麼考究。」
「真是一隻漂亮的小東西。」眾人屏聲斂氣,目眩神迷。
「哎,小子,好了沒有?」
她左右張望空蕩蕩的山谷,忽然覺得胸膛中心劇烈跳動起來。
孟觀伸手矯健,劍法如神。如果他在自己身邊,應該能夠打敗這些匈奴人,護送自己逃開。只可惜,因了白日里行蹤太過明顯,孟觀不敢露面,根本沒有跟著自己出來。
「與侯爺初次見面,」蒂蜜羅娜嫣然笑道,「侯爺不多留些時日么?」
小白「嗚」的一聲輕嚎,迅捷的跳入車中蒂蜜羅娜的懷抱,蒂蜜羅娜摸了摸它的背毛,在他耳邊輕輕念叨了幾句什麼,小白便嗖的一下躥下了前行的馬車,徑自跑的不見影了。
他來到匈奴大營這兩日,花費了大量心力,終究沒有找到那個少女的蹤跡。
張嫣一時間腦海中什麼都無法想起,只是眼睜睜的看著老虎一步步的向她走過來。
將近深冬的野兔皮毛豐厚,樊伉張弓搭箭,遠遠的對準了草地上惘然未知危險靠近的一隻野兔子,右手弓弦一松,箭矢如流星趕月一般,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從野兔的眸子射入,穿過後顱而出。
「是啊。」
◇ ◇ ◇
雖然一時沒有人能發現她的女兒身份,可長此這樣下去,終究是太危險和圖書。她需要想一個法子,儘快的逃離匈奴。
「阿嫣是一定不成問題的。」蒂蜜羅娜咯咯的笑,笑聲清脆而明媚,路過的人聽了,心中都生歡喜,「我記得當年阿嫣的英語學的那麼好,如今學匈奴語,一定不在話下的。」
「也可以這麼說吧。」說起自己的家鄉,阿碩托婆婆表現的很自豪,「事實上,我們匈奴和大漢不同。單於是名義上所有匈奴人的共主。但除了單于庭周圍直屬單于的草原外,其他地方都是隸屬各個部落,部落之主對外臣服於單于的統治,對內則擁有獨立的管理部族的權利。近年來,因為單于的威名遠播,匈奴的領土已經達到我們有史以來最廣闊的程度。」
渠鴴哈哈大笑,一把將她抱起,勒了勒她的腰身,不可思議的問道,「小子,你真的有十六歲了么?瞧瞧你瘦的,我們匈奴人,十歲的男孩子都比你健壯。」
雪狼輕巧的躍過山崖轉角之處,在下一個瞬間,身影隱沒于莽蒼的原野之中。
雪狼小白是蒂蜜羅娜九歲起便養在身邊的寵物,雖然渠鴴與之有些不太對盤,但心中實也喜歡它的神駿,兼且知道小白在妹妹心中的地位。本待不理,終究放心不下,勒馬迴轉,「我去那邊看看。」
阿嫣,我希望將你永遠留在匈奴,可我能拘禁你的身體,卻不能拘禁你的靈魂。而我又偏偏受限於過往的情分,無法對你下狠手。那麼,我只能想法子堵住你回去的路。
張嫣微微防備的看了看蒂蜜羅娜,「為什麼要和長安比呢?長安有長安的富麗壯觀,雁門有雁門的遼闊莽蒼,兩個地方各自有各自的美,只能說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她展開冒頓的手書,觀看完后,嘴角便慢慢翹起來,問侍女道,「隨信可還送來了什麼?」她問侍女。
「有時候,」蒂蜜羅娜唇邊噙了一抹蜜糖似的笑意,若有所思道,「我總覺得阿嫣你像一隻烏龜,只肯縮在自己的殼裡,不願意麵對改變,不肯走出去看一看,這樣子不好哦。其實,只要你探出頭去看一看,試一試,也許會發現,新的生活遠沒有你想象的可怕。」
「胡說八道。」張嫣愣了一愣,羞辱之色便浮上了臉龐,怒道,「我雖身子瘦弱,可終究也是鬚眉男兒。你以女子來辱我,未免欺人太甚。」
匈奴人雖然驍勇善戰,暴虐好殺,但是十分敬慕英雄。張偕以一己之力,萬余雁門守軍,以及善無城中有限的物資和武器,硬是在二萬匈奴騎軍兵臨城下的境況下守住了善無孤城,便是渠鴴親自領兵,也終究無可奈何。名聲傳遍了匈奴大營,縱然阿碩托只是軍營中的一個僕婦,也是聽過的。聽張嫣如此說,便肅然起敬,正色道,「是我的不是,以後不會再這麼說了。」
「匈奴語學的可棘手?」蒂蜜羅娜在王帳外嫣然問道。
北地的秋風呼呼的刮著,帶著凋零的落葉,飄飄懸懸落在地上。樊伉站在山坳隱秘的地方,一直保持沉默,沒有說話。
她忽然想起孟觀。
「哎,」張嫣目瞪口呆,眼見著蒂蜜羅娜竟是真的留下自己在這個地方,帶著從人上車離去了。
句注山間,秋末冬初的時節,渠鴴與樊伉帶著一眾隨從沿著大路上山,跑了一陣子馬,路上的野物日益稀少。渠鴴便笑道,「如今是辰時,舞陽侯,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分開,各自狩獵,待到申正在此處會合,在比一比彼此的收穫如何?」
……
怎麼會有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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