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五章 順水行舟

龍鷹心中暗罵,仍以「李清仁」立誓,可知誠意有多少。目的仍是誆得「范輕舟」貼貼伏伏后,布局殺他。
他是不得不問,否則就是硬食默認。
說罷先一步去了,留下楊清仁呆坐亭子里,像他才是觀疇樓的住客。
龍鷹哈哈笑道:「河間王不是在說笑吧!大家心知肚明,若有機會,絕不錯過。坦白說,沒有了你老兄從中作梗,小弟的生活肯定寫意多了。告訴我,你憑什麼來與小弟講和?」
龍鷹不會乖乖的在觀疇樓的卧室睡著等人來宰他。而是採取種種的反制反擊戰術,大不了喝醒整個牧場的人,那時楊清仁還要解釋一番。
龍鷹不會就他說幾句話,便信之不疑,對方說一套做一套的作風,他是習以為常。但並不排除確有誠意,因瘟神已入門,只好看如何送走他,當然愈快愈好。
他們會設法去掉「范輕舟」此心腹之患,卻非這個時候。
龍鷹清楚兩人性情,有絕對把握可打動他們。當曉得武三思、張氏兄弟、河間王等全被拖進這灘渾水去,整件事如順水行舟,安穩如山。
他當然不可以告訴楊清仁真正的情況,等於告訴他自己是龍鷹。胡謅道:「安排一次假的突厥入侵又如何?」
心忖她善解人意,知自己不願說出與誰動手受傷,再不追問。
不用說楊清仁是來弄清楚范輕舟的傷勢,如傷勢嚴重,可順手將他解決掉,否則待人齊后再對付他。
台勒虛雲一方最顧忌的人是誰?
龍鷹知道如直言是「影子劍法」,那在此事上再無轉圜餘地,順水推舟的訝道:「聽河間王的語氣,你老哥的劍法似與任何以前的著名劍術均沒有關係,難道竟然是自創?算小弟猜錯好了。」
龍鷹道:「正是如此。哼!小弟的天下是打回來的,豈怕任何人?不讓你老哥儘力一試,難令你心息。」
楊清仁淡淡道:「敢問范兄,究竟是哪一種失傳的劍法?」
獨孤倩然淡淡道:「倩然本陪郡主到這裏遊園,現在她們到了觀瀑亭去,倩然卻忽起一個人靜靜的退思之心。你傷得很重呵!」
龍鷹道:「辦法由小弟去想。敵人奇兵來襲時,邊防將領關上城門,無力理會城外的事,到大周派軍來援,已是賊過興兵,坐看徙民被擄m.hetubook.com.com北去,『南民北徒』的大計只好煞止。」
他故意自說自話,避開直接回答,又給對方下台階,但已足令楊清仁疑神疑鬼,恰到好處。
以楊清仁的陰沉亦為之臉色微變,雙目閃過濃烈的殺機,瞬又消去。龍鷹雖未明言,卻足暗示曉得掌握到他真正的身份,對楊清仁來說是大忌。
獨孤倩然開始時的訝異過後,回復一貫清冷自持的模樣,不過今次龍鷹卻感到她是故意冷淡,保持距離。她若無其事的道:「你受傷了,又與誰動手哩?」
郭元振完全不成問題,所以龍鷹將「真命天子」李隆基託付於他,郭元振是知悉龍鷹計劃的人。
一去一回,相距極遠。
楊清仁聳肩道:「那就要先看范兄對竹花幫有多大的影響力。」
肯定是女帝,因為他們隱隱猜到她是誰,更懷疑龍鷹是練成了「道心種魔」的邪帝。因著雙方同屬魔門,所以只要有半點風聲傳入女帝耳內,她比任何人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對此楊清仁是不容有失。
又俯前迎上他灼灼的目光,對視著道:「剩下兩天了,如仍拿小弟沒法,將失去機會。勿要以為可在這段時間內不住的嘗試,事實上你只有試一次機會,且會給小弟摸清楚你現時在牧場的實力。成也牧場,敗亦牧場。在這裏,我若須反制你的狙殺,喊一聲便成。明白嗎?」
轉身欲去。
要化解兩人的刺殺,說易不易,說難不難,例如叫穆飛來「陪夜」便成,不過等於告訴對方自已曉得無瑕的存在,更顯示不出「范輕舟」的架勢。幸好負傷有負傷的打法,當是一種歷練好了。
龍鷹心道人生就是如此,前晚自己將他擊傷,一舉化解了對方的陰謀詭計,轉個眼情況逆轉,失敗者變為勝利者,在眼前揚威耀武。
楊清仁漫不經意的道:「不知范兄所指的失傳劍法,是哪一種劍法?」
龍鷹尷尬的舉袖抹拭,道:「多謝小姐提點。哈!我這個人是一世糊塗。」
果然楊清仁無法就此問下去,否則欲蓋彌彰,當然亦不會盡信他所言。話鋒一轉道:「范兄無畏無懼,豪氣干雲,不愧『玩命郎』的稱號,本王佩服。不過本王今次來不是找你繼續算賬,因為剛才已泄了www.hetubook.com.com那口怨氣,而是來講和。」
說到底,能將所有滯留洞庭湖的突厥人送返塞外,等於解決了楊清仁一方最令他們頭痛的問題之一,若藉官家之刀殺人,後果難測,如果既可神不知、鬼不覺的送走他們,兼又能打發「范輕舟」,將是「一舉兩得」。至於默啜,則可找個較像點樣兒的理由搪塞他,默啜相信與否是他的事,卻影響不了已打進太子集團的妲瑪、楊清仁或洞玄子,沒法動搖大局。
龍鷹反應比對方快,忙施禮道:「獨孤小姐你好!」
獨孤倩然有感而發的道:「早干擾哩!」
以楊清仁目前在朝內朝外的聲譽地位,不招人忌是庸材,支持者雖眾,亦遭人所忌,例如武三思之輩。故只要有此謠言,假也變成真,何況確有此事!
爭取足夠思索的時間后,龍鷹好整以暇的道:「臨離開前,小弟和桂幫主詳談近一個時辰,在很多方面得到他首肯,詳情恕不便透露,哼!黃河幫如想挑撥小弟和桂幫主的關係,是白費心機。河間王為人為己,不用小弟教你也該曉得怎麼辦吧!」
龍鷹向他伸手過去,輕鬆的道:「就此一言為定。」
楊清仁雙眉揚起,待他說下去。
這樣的情況和新的關係下,任楊清仁如何卑鄙無恥,也做不出藉此機會逼范輕舟比拼內勁,好使范輕舟內傷加劇。若真的這般做,等若剛才所說的和達成的協議,全是屁話。所謂的和解,立即告吹。
龍鷹聳肩洒然道:「有些事不用說出來,大家心照不宣!我想重申的,是在小弟抵達神都前,如河間王仍沒法幹掉小弟,便要『同舟共濟』,否則一拍兩散,看誰負擔不起。」
楊清仁從容道:「憑的就是我們『送佛送到西』的大計已經開始了,事實上自『食堂刺殺』無功后,本王便發動『南人北徙』的計劃,本王人雖在牧場,但指示已送往神都,著人秘密進行,構思完整,要過得聖神皇帝的最後一關,立即可付諸實行。可是本人能辦得到的就是這麼多,如果范兄沒法控制直接執行政令的地方官員,亦是徒然。在這方面,假設范兄多透露一點,說不定本王可斟酌如何配合,特別是牽涉到北幫,情況會變得複雜。我現在說的全www.hetubook.com.com是由衷之言,因為如若出事,范兄卻以為是我們從中弄鬼,對你我都是災難。」
雖仍有兩天時間,但在龍鷹嚴陣以待,蓄勢戒備下,又是在高手如雲的飛馬牧場內,即使有無瑕助他,楊清仁想殺龍鷹的大願仍是渺茫如撈水中之月。
龍鷹道:「獨孤小姐眼力厲害。」
關中美女這句話語帶雙關,於她事事不上心的一貫態度,是暗含情意,說得很白。
在牧場這個特殊的環境,逃得一時逃不了永遠,始終要面對大敵。
獨孤倩然或許稍欠商月令那種獨一無二、驚心動魄般的美麗,但其貴秀的氣質卻能與之匹敵。
女帝固不用說,即使李顯集團或白道武林,絕不容他這個「假皇族」的存在。
楊清仁費盡唇舌,是要與他重塑可合作共事的關係,順便來摸他的底,評估他的實力。雙方的暗戰從這一刻起,以另一種方式進行,不動刀子,動的是腦筋。
楊清仁嘆道:「勿要低估朝中大臣對此事的影響力,北幫的崛起太快了,惹起有心人的警覺。不要看關中世家表面對樂彥友善,只因他們想以北幫壓制黃河幫,但絕不容北幫取黃河幫而代之,因他們早嘗盡北方一幫獨大之苦,個中情況,范兄很快可以弄清楚。」
若非有先例可援,楊清仁根本不須親自來觀察,但因范輕舟曾有被台勒虛雲「重創」,事後不單在重重圍截下離開,還像個沒事人似的,令楊清仁不得不謹慎行事,以免因知敵不足再一次失誤。
河間王皺眉道:「范兄對大江的地方官員有辦法,是理所當然,可是當牽涉到節度使級的大員,則連范兄恐怕亦無能為力。好!當范兄真能使得動楊玄機,可是郭元振又如何?除聖神皇帝外,誰可影響郭元振分毫?將人送往北方是易事,但當最後沒有一個人留在北疆內,誰擔當得起?」
楊清仁更是痛失良機,若由他主動握手,龍鷹則怯戰拒絕,將輪到楊清仁佔盡上風,贏得氣勢。
龍鷹道:「到時再說,現時是言之尚早。話說回來,日後在神都相遇,小弟該對河間王採取何種態度?」
但亦可看到楊清仁確有將錯就錯,送走大江聯里突厥人的意圖,因始終是個「燙手熱山芋」,愈早脫手愈好,是「一家便宜兩hetubook.com.com家著」。
踏入觀疇樓,坐在小亭里的楊清仁映入眼帘,含笑招呼道:「還以為沒有一時三刻,范兄仍不會回來呢。」
楊清仁雙目閃閃的審視他,笑道:「好膽識!范兄似在鼓勵本王再接再厲。」
楊清仁沒法掩飾雙目驚訝之色,沒想過范輕舟敢在負傷的情況下遞手讓他相握,等於送羊入虎口,略一猶豫方探手握著,道:「范兄確是了得,剛才那句話是本王的肺腑之言。」
事實上龍鷹早有部署,故安排張九節和楊玄機掌控巴蜀和江南兩大舉足輕重的區域,原意是要對付大江聯,只沒想過殺敵變成救敵。
沿途運轉魔種,來個「魔道同運」,走遍經脈竅穴,始知楊清仁劍氣殺傷力的巨大,五臟六腑無不受到或輕或重的損害,沒有兩、三天的工夫,休想徹底回復過來。
楊清仁必須掌握他與竹花幫的關係,那對付起他來時,得心應手。
龍鷹差些兒轉身答話,亦知萬萬不可,留下或離開對兩人的關係起著關鍵性的效用,至乎錯腳難返。
軍中的交情,是在同生死、共榮辱的情況下建立起來的,有異於一般的交往,一旦成為真正的戰友,雙方間會是過命的交情。就像他和風過庭、萬仞雨、覓難天和符太。
夕陽染紅天際。
這是楊清仁承擔不起的。
獨孤倩然沒好氣的道:「須什麼眼力?快拭去唇邊的血跡,否則誰看到都知你和人動過手,受了傷。」
楊清仁不得不承認此為沒辦法里的辦法,嘆道:「解決了你族人的事後,范兄可重新考慮你我再成夥伴兄弟,我李清仁立誓不會虧待范兄,如違此諾,教我李清仁地滅天誅。」
楊清仁是真心的稱許他。
龍鷹苦笑著在他對面的石凳隔桌坐下,嘆道:「原來河間王的劍術如斯了得,有點像傳說里某一早已失傳的劍法,小弟受傷是應該的。哈!真爽!」
龍鷹不敢回頭看她,連聲:「罪過!罪過!」急步離開。
龍鷹暗嘆一口氣,對著楊清仁和無瑕,不可以掉以輕心,今次可作為一個大教訓,看來不但須負傷應付兩人的再度侵襲,還要負傷披上馬球衣,後果嚴重至極。
龍鷹被他的「畫龍點睛」攻個猝不及防,差些兒啞口無言,無力還招,來個「拖」字訣,輕描淡寫的道:「m.hetubook.com.com桂幫主剛離開飛馬牧場。」
當年大破孫萬榮后,在龍鷹的提議下,郭元振留守幽州,全權重整邊防,同時立功的大將張九節和楊玄機,分別被任命為劍南道節度便和江南西道節度使。洞庭湖正是楊玄機的轄區,在這區域內,大小事情,沒他點頭,均難實行。
不論他清楚或不清楚楊清仁的真正身份,絲毫不改對方殺他的堅決,而一旦殺不了他,惟有乖乖就範的份兒,因被掌握了可令楊清仁一鋪清囊的資料。
在正常情況下,張九節和楊玄機絕不會因交情而干這種動輒誅家滅族的事,不過若有女帝密旨,主事的又是龍鷹,兼清楚來龍去脈,又曉得龍鷹的造皇大計,不合作的就是不識審時度勢的蠢蛋,出賣女帝和龍鷹更是找死。
龍鷹心知肚明楊清仁從柳宛真處,知道他與黃河幫的最新發展。
龍鷹高明處不止於此,他敢和河間王握手為誓,或顯示他的內傷絕不像楊清仁猜想般嚴重,根本不怕他來個突襲硬拼。
龍鷹心懸商月令,鬆手后拍額道:「差點忘了一件事,恕小弟失陪。」
龍鷹是正中下懷,忙道:「如此不擾獨孤小姐的清靜了。」
獨孤倩然輕描淡寫的道:「糊塗可以是好事,不過范先生是假糊塗,回去好好休息呵!」
于龍鷹的立場,則是有利無害。
龍鷹道:「這個我是明白的。我們的行動能否成功,關鍵在速度,如果第一艘載人的船能于年底前開出,整個過程在三個月內完成,當被察覺有異時,早事過境遷。希望當我到神都時,立即收到你老哥的好消息,其他方面我會籌謀策劃,不用河間王擔心。」
龍鷹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河間王可左右黃河幫的意向嗎?」
龍鷹同時想到楊清仁解決他的事後,矛頭將指向商月令,來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此時的情況,是龍鷹最害怕的情況,就是與這位碰不得的高門貴女、未來的太子妃兩人獨處,哪敢口不擇言?一本正經地岔開道:「獨孤小姐怎會一個人在這裏的?」
楊清仁沉聲道:「辦得到嗎?」
楊清仁略一沉吟,朝他瞧來,微笑道:「識英雄重英雄。可以嗎?」
龍鷹此亦是「圍魏救趙」的變招,使楊清仁和都鳳再無暇向商月令施展其奸謀毒計,不收拾自己將永難安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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