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逸夫也愣了一下，尷尬道：「沒什麼太值得隱秘的東西，常教授。」
張逸夫滿臉為難，不是說自己敝帚自珍，只是這玩意兒，一教起來就沒完沒了，自己還有正事要辦，但對面的老教授顯然是個固執的人，自己不教怕也是不可能的。
「您真的是多心了！」王瑞生在旁邊拍著胸脯說道，「張逸夫的人格，我絕對可以擔保。而且去年分配的時候，張逸夫是被部里領導看上的苗子，下半年又拿了全國技術競賽的冠軍。常教授，張逸夫真的有這個水平，您別多想了！」
他只微微抬頭，沖研究生和輔導員道：「你們先迴避一下。」
研究生無奈，只得讓出座位。
這裏面的計算機製圖技巧，別說在工作中沒有要求，就連教學上都還排不上日程，怎麼現實會有如此高人，已經嫻熟掌握了呢？
於是乎，常思平再次進入了忘我的階段，一言不發，只默默看著圖紙，翻著圖紙。
「我連護照都沒有。」
電力系的人，不該會這個啊……更何況只是個本科。
而身為學術前沿的教授，看見如此嫻熟的操作那就完全是另一碼事了！
「等等，你是電力系的？不是動力系的？」常思平再次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不是……這圖……好像是用計算機做的。」研究生擦了把汗道，「我拿不準，得您看看。」
「是了。」張逸夫這才打開公文包，抽出了那幾張圖紙。
「哦，對對。」常思平這才一拍ｈｅｔubooｋ.ｃｏｍ.ｃom腦袋，「瑞升說你有個設計圖要讓我們幫忙看看？」
「對的。」
「是了，忙了好幾天，沒日沒夜才搞出來的。」張逸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怕有錯漏，怕上手的人看不懂，這才拿到學校來……」
面對這可怕的教學，張逸夫只怕自己先耐不住拍桌子走人了。
他話音剛落，表情突然又變了，剛剛沉寂的內心又燃了起來。
從表情上來看，整件事對他的衝擊力太大，老教授已經不敢相信了。
計算機製圖必須是絕對精確的，縝密的，與其說這個圖是畫出來的，不如說是編程編出來的，不斷地設置點，設置連接，設置圖形，最後組合出一副無懈可擊的設計圖，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比用製圖工具和尺子不斷的測量塗寫要縝密有趣得多。
別說VersaCAD這個軟體，就連PC機也剛剛踏入國門，常思平本人也才燃起了對研究製圖的興趣，可他興趣再大，在語言上，和計算機基礎應用上依然有著無法逾越的高峰，這才逼著自己帶的學生一起研究。
「都說了，別叫老師！」
「這個省煤器……是你畫的？是計算機畫的？」常思平終於再次問了出來。
張逸夫不嫻熟也是不可能的，前世本身對更高級版本的AUTOCAD就有所涉及，這種東西都是一脈相通的，外加半年來的應用和三天來的迅猛突擊，他怕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嫻熟的人了m.hetubook.com.com。
真是學痴啊……張逸夫沒得辦法，只得坐在桌前。
「間諜吧……」張逸夫無奈一嘆，「常教授怕是信不過我，以為我從哪裡偷來的文檔。」
「哦對對，你說過。」常思平這才抽離出研究的情緒，迅速起身與張逸夫握手道，「是電廠來的張工對吧，剛剛在研究軟體，多有怠慢。」
「……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問了。」常思平拿起圖紙，非常嚴肅地問道，「咱們開誠布公，這圖，究竟是哪裡來的？」
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如此嫻熟地操作VersaCAD意味著什麼。即便是電廠的人，牛大猛、段有為之類懂行的，也只道張逸夫是拖著滑鼠，在電腦上一筆一筆把圖畫出來的，不過是將製圖筆換成了滑鼠而已，算不得多麼高大上的技術。
常思平再次瞄向了設計圖，待情緒穩定后，思路才漸漸清晰起來：「確實……這圖上有些不規矩的地方，搞工業設計的人不會犯這種錯誤……比如這個銜接點吧……」
常思平這才回頭仔細端詳張逸夫，確定他是個同自己一樣的國人。
「也是要選一下，您看……」
製圖與畫圖，一字之差，相去萬里。
還好救星來了，剛過三分鐘，厚片研究生殺將回來：「常老師……常老師還是您給看看吧……」
張逸夫欲哭無淚。
「別吵，你看不懂么？」常思平皺眉道，「一個設計圖你還能看不懂？本科怎麼過來的？」
「……」
「https://www.hetubook.com.com電廠運行的吧？」王瑞生問道。
「等等……這不是普通的省煤器！！」
常思平已經見識過張逸夫神奇的操作了，自然不會這麼浪費時間，此時已經拿起了一個小本子，拉著張逸夫便要坐下來：「來來，正好還有幾個問題，張工你也給看看。」
十分鐘后，幾次檢查完畢，常思平的汗珠已經滴了下來。
「你……是不是最近出過國？」常思平再次問道。
「好的，多謝王老師了。」
唰啦唰啦一通高APM的操作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常思平日思夜想的該死的角度在圖中就這麼標註出來。
「哪行啊？」研究生不解問道。
「不過VersaCAD確實有標註角度的功能。」張逸夫說著湊上前去，握住了滑鼠，開始一通嫻熟的操作，「要先點進這個工具欄……角度工具……指定角度定點和兩個斷點……我看看，這些坐標分別是……最後要在這個框框內設定尺寸……回車！」
「你留過學么？」常思平驚訝地問道。
常思平看了好久，最後不禁伸手在紙上摸了摸。
哪知常思平接過圖紙后看也不看，便塞給了研究生：「你去檢查檢查，我們先研究軟體的事情。」
一個腦子快的人，同樣的問題不會問兩次，除非他真的慌了。
此時研究生忽然也來了思緒，指著張逸夫驚道：「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張逸夫，三個科目筆試都是第一，我聽人提過，沒想到就是你！」
遠和_圖_書處的王瑞生見狀，連忙放下雜誌笑著走來：「怎麼可能常教授，張逸夫去年才剛從咱們電力系本科畢業。」
「全國冠軍么？哪個專業的？」常思平眉色一揚，顯然對這個頭銜頗為看重。
「好……」研究生無奈嘆了口氣，不過好在不用對著電腦發愁了，這也算是一種解脫，便老老實實拿著圖紙去了旁邊的桌上。
張逸夫答道：「計算機做的，我沒手繪基礎……」
常思平笑而不語。
張逸夫就此指導起來。
「真的不用。」張逸夫擺了擺手道，「我親手畫的，電子文檔我都裝在軟盤裡帶來了。」
旁邊的王瑞生都看不下去了，連連答道：「肯定的常教授，電力系張逸夫，我給他們班當了四年輔導員……」
「也是個熟練活，用多了自然會的。」
這一看，他的頭幾乎炸了。
要不說走仕途的人都有眼力價，王瑞生見狀趕緊拉住：「常教授！常教授！人家帶著任務來的，咱們先幫他看張圖，再搞計算機不遲！大家互相交流么！」
老教授不住嘴地囑咐張逸夫慢一些，再慢一些，他才有時間記錄操作過程，還有那些該死的英文指令。
「哈哈！談不上！」常思平聞言頗顯興奮，「做了一輩子研究了，數理、熱能上多少難點都能攻克，偏偏就是這個小計算機，急得人沒脾氣。」
「也對，也對……」常思平這才緩了口氣，「你若真是那行的，也不會找我來諮詢了。」
張逸夫也真是服了，常思平連滑鼠都用不利和圖書
索，偏偏就是要學計算機製圖，用筆頭強行記憶、翻譯英文指令的含義，這簡直就是愚公移山的精神，老一輩搞學術的都是這麼過來的么！不說學識，單是這意志力就足夠讓人敬佩了。
常思平表情頗為尷尬：「是我多心了。」
他本以為該是個簡單的工業元件，組裝示意圖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如此密密麻麻，如此之複雜，上百個圖形與連接線密布在列印紙上，充滿著幾何的美感與矢量的精密。
「來來！」常思平這才放下手頭的事，一把拿過設計圖，往桌子上一攤。
「三個科目么？不易。」常思平這才讚賞地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張逸夫的真才實學，此時又看了看桌上的圖紙，最終還是回頭道，「還是迴避一下吧。」
不誇張地說，給常思平和他的學生一個月……甚至幾個月，都不一定能完成這張圖，手繪也許僅僅一兩天就能搞定，但計算機繪製這個前沿領域，常思平也是不敢妄下定論的。
常思平翻開本子，毫不耽誤：「輔助虛線你知道怎麼畫么？」
「您太客氣了。」張逸夫笑道，「看見您有心研究計算機這個新玩意兒，真是讓我肅然起敬。」
「我早想迴避了！」王瑞生笑著拉起研究生，「學術上的事情，你們慢慢談，如果有事找我，我就在團委辦公室。」
「這個……」王瑞生見場面尷尬，馬上拉著研究生道，「我們還是先出去一下吧。」
常思平一愣：「計算機做的？」
沒有痕迹，沒有任何手繪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