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血濃於水

「書記依然有。」張逸夫笑著拍了拍老爺子,「我們林書記也有一個差不多大的辦公室。」
張逸夫也跟著嘆了口氣。
「您可別高抬我,出去千萬別這麼說,那我可要遭殃了。」
親大於理,正所謂幫親不幫理,你不幫親密的人,也就沒法指望親密的人幫你,沒人能一生都站在真理的一邊。
確實如此,父親曾經的失敗,並非因為他真正犯過什麼錯誤,並非因為他學藝不精,技術不熟,為人不正,偏偏就是因為不搞這些,他不幫別人搞這些,別人也不會幫他,巴干雖不堪,但勤于這些,別人卻念他的好。
他說著,又望向辦公室內間:「那邊還有卧室么?」
「時代變了啊。」張翰墨喝著茶,看著張逸夫的辦公室,「原先,坐在這裏的人叫書記,現在是總經理了。」
「套間,有床有衛生間,加班晚了住在單位用的。」
血濃於水,兄弟姐妹聯繫再疏,也是同進同退。
「我來錯時候啦。」張翰墨不好意思地說道。
神奇的是,這樣的背景,竟然那十年都沒燒到他,踏踏實實管了十年電廠,全家都平安沒事。張逸夫能想到的,另一個如張翰墨這樣具有逆天自保能力的,恐怕就是夏雪的母親了,也許岳雲鶴也算一個吧。
阮湄泡好新茶,斟好后問道:「張總,這段時間有人找的話……」
「呵呵……」
張逸夫悵然一嘆:「聽懂了,也不一定就是對啊m.hetubook.com.com,太難了。」
與那時的煎熬和抉擇相比,現在這事算個屁。
「說不難,也難。」張翰墨接著說道,「提科長,你大哥學歷差點;評職稱,你二哥資歷差點;工轉干,那麼多人盯著呢,你小妹什麼都差點。」
「……」
「沒事,我找人說話。」張逸夫大方應了,老爺子發話了,沒法拒。
「我這周就聯繫。」張逸夫趕緊說道,「都不是什麼難事。」
「去了,都去了。」張翰墨笑道,「你大哥在電力機械局,二哥在華北設計院,小妹在市局修造總廠,都挺好的。」
「沒到扶的時候,一扶就停不下來了。」張翰墨微微一笑,「另外,我再多一句嘴,日本人,得打,你跟他好好說講道理,他打你,不方便打你,他就陰你。你看美國,種了顆蘑菇下去,他們不是天天跪在地上叫大哥了么?我們在外交策略上,對於不同國家,不同文化性格,政策也該是不同的。」
「挺好就好。」張逸夫笑道。
「呵呵,是不是,最近根本就沒聯繫過?」
「……」張逸夫啞口無言,「前一段不是倡導中日友好呢么?」
緊了好啊,鍛煉人,人越煉越精。
「你爸有骨氣,不愛搞這些,就算你坐到這麼大的辦公室了,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不搞這些。」張翰墨嘆道,「其實啊……怎麼可能不搞這些呢?不搞這些,誰幫你?不搞和*圖*書這些,你怎麼能坐到這裏?」
張逸夫想了想后也釋然了:「您這麼多話,該早點跟我說。」
「我不會坐太久,不留下吃午飯,你們都很忙,我也不想打擾的。」張翰墨感嘆道,「我就是閑不住,很好奇你們兄弟幾個的工作狀況。」
「要分么?」
「這話,其實他們父母,都跟你爸念叨過,你爸準是沒跟你說吧?」
更多人則處於一種中間態,不溫不火,社會就這樣維持著奇妙的平衡。
「哈哈。」張翰墨大笑一聲,繼而說道,「佔多大地,做多大事,你現在也忙得緊啊。」
進了辦公室,張翰墨的第一反應也是大,沒有多豪華的傢具配飾,就是大。
「哦……日本人啊……」張翰墨眉色一緊,「他們一旦做了,可是誓不罷休的。」
「沒說。」
「沒沒,您在這兒坐會兒,咱們聊會兒,我正好穩定一下。」
他說著,拄起拐杖,沖張逸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穩穩噹噹走了兩步,腿腳完全沒問題,拐杖好像只是個裝飾,表示自己歲數很大了,你們小心。
「沒關係,我不會呆太久的,就怕影響你工作。」張翰墨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看看孫子現在工作的地方,聊些家常,拖了這麼久才來,看來張逸夫這邊工作確實緊。
家先於國,人附於勢,也都是踏入社會後最先體會到的事情,那些三好學生的思想品德不會對你有任何幫助和-圖-書作用。
這些歪曲價值觀的話,是沒法跟單純的孩子說的,只有在孩子足夠明白,足夠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世界后,才可以說,要不然就直接把孩子培養成方思綺那樣的人物了。
「我來這裏,說這些話,確實多事了,但有的東西他就是存在的,像你父親那樣獨善其身,不是辦法。」張翰墨拍著張逸夫的手,語重心長道,「血,濃於水;親,大於理;家,先於國;人,附於勢。這幾點,雖然與咱們倡導的主流價值觀相違背,但人活著,其實都是跟著這幾點走的,真正超脫的人,要麼光榮犧牲永垂青史,要麼懷才不遇沉淪不已,你父親再多走一步,就是身敗名裂。」
「讓他們下午來。」張逸夫擺了擺手。
「我還沒想好。」張逸夫揉著額頭道,「雖然在北漠公司我說了算,但這件事可能牽扯到上面的利益,外加世行搗亂,工作進度受影響,我現在腦子裡也很亂。」
「好了,我也該走了。」張翰墨見張逸夫如此明白,也不必再多說,扶著沙發起身,拿起拐杖,「老大提科,老二評職,小妹轉干,你覺得是小事,在他們眼裡,在他們的家庭中,可是十足的大事。說我這個當爺爺的多事也罷,說他們苟且也好,你隨手幫了他們,未來受益無窮,可以說我來這裏,是遊說你出手幫他們,再多想想,也是在幫你。」
「還真友好啊?」
張逸夫自己一定是搞的,只是hetubook.com•com在尺度上特別講究罷了。
不知道爺爺當年,投靠地下黨的時候,有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煎熬。
「行,那小秦你忙去吧。」張逸夫樂呵呵哄走了秦玥,帶著爺爺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早說,你也聽不懂啊!」張翰墨大笑道,「我現在跟你爸說,他都聽不懂。」
那應該會是更大的煎熬吧。
張逸夫坐回椅子上,思考著這些話,思考著自己面對現在狀況的得與失。
張逸夫一愣,原來老爺子是幫親戚弟兄來說事兒的啊!
秦玥見他白來的攙扶還不要,也沒法再往上貼了。張逸夫跟他爹一點都不像,倒是像他這個爺爺,不識抬舉!
「不好意思啊。」張翰墨雙掌一拍,「就我臉厚,轉了一圈,話全讓我來說了。」
「哎呦不得了!」張翰墨感嘆道,「原先國家領導,也就這待遇了吧?」
「也去他們的單位了?」
「也沒得聊啊。」張逸夫十分清楚,跟那些親戚都是兩個世界的人,湊在一起實在不知道談什麼。
「嗨……一堆破事。」張逸夫煩躁地擺了擺手,「本來剛剛說這北漠機組定標了,應該輕鬆一些,請您來坐坐,現在可倒好,小日本沒中標,急眼了,提出質疑澄清,還鬧到世界銀行去了。」
張逸夫自然完全領會了這話的意思。
「那不一樣,當年你爸工作的地方,我也去過。」張翰墨比劃著,「大概,有你這個辦公室四分之一……不……五分之一大吧,和_圖_書就一套桌椅。」
「各取所需,沒得需了直接扇走,友好和敵對都是外交手段。你有空來我這裏,我給你講講國共的故事,比什麼都明白。」老張最後笑著拍了拍張逸夫,「當然,組織讓你坐在這裏,就是相信了你的能力和判斷,你也要相信自己,自己判斷,自己處事。我最後再告訴你一句話,做錯了也沒事,因為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對,無非就是完美與缺憾之間的平衡。」
「不聊怎麼知道沒得聊?」張翰墨緊跟著說道,「你大哥有望提科長,你二哥在評職稱,小妹要工轉干,這些不都是事兒么?」
張翰墨腦子卻清醒,一個小姑娘捧兩句不至於讓他上天,他輕輕握住秦玥的手,然後和藹地推開:「改天吧,今天去你們張總辦公室坐坐就好了。」
「就知道。」張翰墨略顯埋怨地拍了下張逸夫,「其實他們之間也沒怎麼聯繫,咱們家人,都不愛走動折騰。」
「他們有事直接找我就對了,幹嘛勞煩您……」
「是啊,現在吵著要分給他們點工程,這才不鬧。」
沒有對錯。即使做錯了也沒什麼。
「沒有對錯,只有完美與缺憾。」張翰墨再次拍了拍張逸夫,抬手示意不用送,自己出了辦公室。
「我記住了。」張逸夫想伸手去扶,卻被老爺子拒絕。
這是卑微的價值觀,然而需要奮鬥的孩子,卻始終要面對這個,精於此道者如巴干,喪盡天良無人罵;疏於此道者如張國棟,兢兢業業人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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