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向曉菲突然轉頭道，「我要說我放棄恆電的職位和股份，你同意么？」
「我去。」向曉菲沖張逸夫點了點頭，也很快跟上去。
「嘿嘿，我可記住了。」
「這孩子……本來可以去機關，可他就認準恆電了，我還說過他。現在看，真是……」
「今後呢，再有這樣的事？」
張逸夫自己都有點兒慌，正常情況下應該會死死拉住自己，逼自己負責醫療費才對吧？這家人太有涵養了。
王天峻完全驚呆了，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現在的心情。
「你們聊去吧，總之，重組完成之前，不許放棄。」
「啊？」
「千萬別這麼說，天峻是倒在了恆電的生產崗位上，這是我應該做的。」
「嘿嘿嘿。」
「電力事故里，『積累很久』叫做主要原因。」張逸夫抬手指了指他，「去北漠加班，叫直接原因。兩個原因，都要負責。」
薊京大學附屬醫院，張逸夫見到了這位不幸的同志，他母親也在病房內，看得出來是個文化人，得知張和_圖_書逸夫身份后，反倒很客氣：「天峻給恆電這邊添麻煩了，才去半年就……」
「又開我玩笑。」張逸夫反問道，「跟老秦如何了？」
「但為什麼是你要放棄，可以他放棄啊，他可以放棄職位么！男女平等！憑什麼就你為他犧牲！」
「天上我才必有用。」張逸夫最後投去微笑，「好好休息，這幾天還會有更多的同事過來。」
「國家已經注意到這樣的問題了，你就別操心了。」
向曉菲也依依作別，母親追出去相送。
北漠的設想，早在80年代末就已經展開，地質勘測與環境考察先於計劃，充足的煤炭供應和自然水源是火電廠的先決條件，方便的燃料輸送則是人為創造的。90年代初，大概是張逸夫快畢業的時候，啟委會成立，聯合規劃院、設計院等單位，歷經了數年的論證與計劃，終於在90年代中葉進入實際實施階段。
可憐的王天峻面色煞白，不過還能撐起身體：「張總，向總，沒想到你www.hetubook.com.com們親自來了。」
「這……」張逸夫嘆了口氣，「你如果真認定了，認為他就是幸福，我同意。」
雖然生命的希望依然渺茫。
「我不跟你抬杠，要抬杠找夏雪去！」向曉菲掩面笑道。
「別說這些了，您也要堅持住，好好開導天峻。他跟您一樣，都不願意給人添麻煩。」張逸夫安撫道，「經濟上的事，不要有壓力。」
「還不提上日程？」
「謝謝……謝謝……」
母親欲言又止，還是小夥子自己介紹的病情：「隨時有可能衰竭，在靠藥物維持。」
「要等多久？」
「張總……您……我謝謝您……我……」
但人性的光芒已經近在眼前。
「早日康復，公司可等著你回來呢。」張逸夫笑著起身，不再多留。
「挺累的，但特充實，一個月比在學校一年學的都多。」王天峻笑道，「醫生說了，跟在北漠工作沒太大關係，積累很久了，早晚的事。」
小夥子無奈撓頭道：「我以為表現得開朗一些，ｗｗｗ.ｈetubｏｏk.coｍ.cｏｍ會讓她不那麼難過。」
他說著，自嘲笑道：「我是不準備維持了，想趕快出院，去海邊，那首詩怎麼說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聽不懂了……」
他說著從包里拿出了兩個厚信封：「兩萬塊，你留著用，一定要用在治療上，不要放棄。」
「總有不那麼累的職位。」
「……」
「太無私了，她寧願你自私一些。」張逸夫握住了小夥子瘦弱的右手，感覺很涼，「北漠工作感覺如何？」
「我這樣……」王天峻擦著眼淚道，「就算有機會康復……」
母子二人擁抱在一起。
淚跡未乾，依然哽咽：「謝謝您，真的謝謝您，不僅僅是經濟上，關鍵您重新給了他活下來的希望。」
母親在旁邊愈發難受，捂著嘴奔出了病房。
6月底，北漠，在中國乃至世界範圍內火電專家們的努力下，首台機組各類調試已經完成，168小時連續試運行也順利通過，然後是停機消缺，將一些細微的小問題再梳理、再調整，力爭和*圖*書完美。三年的時間，一座電廠拔地而起，60萬容量的超臨界機組坐落於此，最新型的自動化系統完美運行，包括領導班子和管理團隊，也是京津冀身經百戰的老戰士。
「那等上市吧，你瞬間億萬富翁。」
「躺著就好。」張逸夫輕輕扶著他躺下，抽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來得匆忙，沒帶什麼東西，就一點水果。現在病況怎麼樣？」
「你可真擁護國家。」
「謝謝您……謝謝您……」王天峻握著床單，說話都帶哭音了，「我這樣，本來都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再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此時，母親也迫不及待衝進來，滿眼含淚，站到張逸夫面前，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
「那是，我通過國家政策，國家發展，國家需求賺了這麼多，為什麼不擁護？」
「哎呦，這個論調還是第一次。」
出了醫院，車子直奔火車站，時間不多了。
「我得先算算我股份值多少錢。」
「別去海邊等死了，能活，就盡量活下去，也許有去國外肝移植的機會。」張逸https://www.hetubook.com.com夫微微笑道，「放心，公司會承擔全部醫療開銷，同事們也在組織捐款了，今天我和向總先進行個人捐款。」
「那就幾十萬吧，讓邱薔頭疼去。」
「能負責，就負責，能負責多少，就負責多少。」張逸夫點頭道，「不過你也別擔心了，馬上就要醫保試點了，這次只是特殊時期的特殊做法，以後想這樣也沒機會了。」
可即便如此，他繞了一圈卻又參与進來，這次的身份是自動化供應商，自動化設施的數據測量點和線纜延伸到這台超級機組的方方面面——他比誰都了解北漠。
「就那樣唄。」
這時張逸夫才真正涉入了這個可以說是偉大的工程，在權力更迭的浪潮中，他與北漠一同站了起來，從籌建處到北漠公司，讓組織變得清晰，力量也更為強大，在一切進入正軌后，他的權力和實力處於最高峰的時候，又洒脫出戶，將未來必定的碩果拱手讓人。
「媽……」
「你真打算供他肝移植么？」向曉菲伺機問道，「部級領導都不一定有這待遇，恐怕要幾十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