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420章 爹的苦心

他說著,年輕的臉上滿是驕傲,「我是晏府的嫡子,註定了這晏府原有的一切尊榮都是我的,哥,你現在就算是奪了去,恐怕這日子也不好過吧?」
趙成材一哽,得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再要留下來,那也太沒皮沒臉了吧?畢竟是男人,也是要幾分面子的,當下憋著一肚子氣,扭頭走了。
「你相不相信都無所謂,但有件事你也許從來沒有想過吧?你母親雖然只是個通房丫頭,但她也是爹的第一個女人。如果他對你母親,對你真的沒有一點感情的話,你以為他為什麼要在娶妻之前留下你們?還要冒著被我娘妒忌的風險,把你留在府中,一直養大?要是尋常人家,早送回鄉下去了。」
「這麼久的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就算是如此,那又如何?難道你憑這個,就想為自己當年的莽撞殺人翻案不成?」晏博齋語氣冷得像冰,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晏博文從懷裡抖出母親臨死前留給他的手絹,「這是娘死時抓在手裡的哥,你當年就是將這種東西泡在酒里,讓我和子眭飲了,失了神智,以至於爭鬥起來的吧?」
會是這樣嗎?會是這樣嗎,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的話如重鎚一般狠狠地擊打著晏博齋的耳膜,讓他的腦子嗡嗡作響,頭腦一片混亂。
可章清亭眼下哪有心情瞧這些?眉頭一皺,嫌他有些煩了。人在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都不容易忍https://www.hetubook.com.com住脾氣,章清亭也不例外。
「是么?那為什麼太師之職遲遲加封不到你的頭上?」晏博文看著他,只用冷冷的一句話,就戳破了他所有的虛張聲勢的自負。
她隨手就把喬仲達剛送的首飾往炕桌上一擱,自己想靜下心來好好的捋一捋思路。可趙成材瞧她那臉上還沒有完全卸乾淨的妝,就知道下午遇到的那個婦人必是她無疑了,再瞧著桌上那首飾盒,想來便是從喬仲達處而來。
屏退下人,外書房裡就剩下了弟兄兩個,晏博齋四平八穩地坐下,「你來,有什麼事?」
沒有任何的遮掩,徑直來到了晏府大門外,淡淡地對守在門外的家丁吩咐,「去晏博齋那兒通傳一聲,就說我要見他。」
噯,既然如此,何不去找給旺兒治病的王太醫問問?這到底還得在京城待幾年才是個頭,待著待著,媳婦跟人跑了,閨女也管別人叫爹了,那才叫冤屈呢。
晏博文搖了搖頭,「我殺了人,我自己會認。那個酒罈,我想大哥已經處理得很好了吧?我就是想翻案,又哪裡來的人證物證?只是想起那天的酒真是香得醉人,所以不過是想問大哥一句實話,那酒里早給你下了葯,對吧?」
聽到這裏,晏博齋心中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妒忌之火再一次點燃了,他幾欲癲狂的紅著眼衝上前大喊大叫,「憑什麼?憑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一出生就佔有這一切?我告訴你,我現在得到了這一切,我過得很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晏博文扯動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大哥,你知道你什麼地方最不如我嗎?」
晏博齋起先還沒留意,待瞥見手絹那一角的小花時,瞳孔急劇地收縮了下。該死,怎麼當時就沒有留意到那個女人手上還抓了這個?因是女眷,即便是死了,晏博齋也不好上前去搜身,一時疏忽,竟然就留下破綻了。
晏博文又是憐憫又是憤恨地瞧著他,「你雖然是個庶子,但仍是晏府的第一個孩子,爹對你不是沒有一點期望的,或者說,爹對你,有著同樣不亞於我,甚至更高的期望。」
章清亭正歪在炕上閉著眼睛想心事,好容易剛靜了一會兒,卻冷不丁給他這麼一問,有些微惱了,「你怎麼還在這兒?我要上哪兒還得問過你么?快出去出去,沒心情跟你說話。」
「你有完沒完的?那些東西我不要,你自個兒拿出去,愛送誰送誰去,讓我清靜會子行不行?」
面對他的否認,晏博文一點也不意外,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閑的語氣,淡淡地反問:「是么?那要不要我詳細地解釋清楚?」
不見是不可能的,晏博文知道,他的這個大哥最好面子。大白天里,無論他心頭有多討厭他這個弟弟,但表面功夫卻是一定要做的。
只是章https://www.hetubook•com.com清亭不肯跟他說明白,他心裏的那個疙瘩可就消不了哇,喬仲達不是看上玉蓮了么?怎麼又跟自個兒媳婦扯在一塊兒了?莫不是玉蓮拒絕了他,所以他又把主意打到自個兒媳婦身上了?
章清亭從喬仲達這兒出來時心情不大好,趙成材就見她回來之時眼圈紅紅的,臉上還猶有淚痕,不覺大是詫異,「你這是怎麼了?」
若說媳婦和人有些什麼不清不楚之事,趙成材是斷然不會相信的。章清亭不是那種人,她要是有什麼,也一定是光明正大的喬仲達也不是個不知禮的小人,趙成材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
趙大舉子碰一鼻子灰,還是覺得心有不甘,從懷裡掏出自己買的脂粉,「呃……這個是我今兒特意給你買的。」
「讓他進來。」
他那臉色霎間陰沉得像要下雪前鉛灰的天,色厲內荏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是因為他偏心,偏心。」晏博齋吼出心裏的偏執與怨恨,「就因為你母親出身高貴些,你生得好看些,所以他就這麼對我。」
可雖人走了,但心還記掛著這裏。媳婦這到底是怎麼了?她今兒白天到底打扮成那樣去幹什麼了?瞧那路線,似乎也是去找喬仲達的吧?那他們在一起到底做什麼了?
晏博齋一聲冷哼,「你自己沒有證據,就來這裏憑空誣陷於我,你以為我會承認嗎?」
他的這張臉就是最好的拜帖,家丁和圖書不敢怠慢,迅速進去稟告了,晏博齋臉一沉,這青天白日的,他來做甚麼?
這喬仲達為什麼要給自己媳婦兒送首飾啊?這個……那個……也太讓人容易有遐想了吧,想了半晌,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今兒……出去了?」
見她臉色著實不好,想來問她定是沒好氣色的。但欲待不問,自己心裏實在憋得抓心撓肝的難受。
他直視著晏博齋的眼睛,「你沒種從小就是如此,老是畏畏縮縮躲在角落裡,想說話卻不敢大聲,做了什麼事也不敢承認。你以為爹為什麼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出身,而是因為你的這種個性,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永遠見不得人。」
義莊里,自章清亭走後,晏博文想了許久,便出門了。
他心裏酸溜溜地想著,雖然比不上人家的首飾貴重,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一片心啊。
「不,你錯了。」晏博文無情地揭示出一個殘酷的事實,「那時的爹就像今天這樣,把下人全都趕了出去,然後告訴我,說我能來為你說這樣一番話,他很欣慰。可是他不能答應我,讓你從此就過上和我一樣的好日子。因為玉不琢,不成器。爹說,你是姨娘生的孩子,所以註定這一生要比我這個嫡子過得辛苦許多,要建立一番功績也將比我艱難許多。所以爹說,他一定不能嬌慣你,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爹希望你將來能憑自己的能力,走科舉仕途,同樣取得不亞於我和圖書們太師府傳承下來的這份榮耀,這,才是爹磨礪你的良苦用心。」
他也不問,就這麼自顧自地說下去,「子眭十七歲那年的生辰,我依舊按著老習慣,從後花園的桂花樹下取出前一年埋下的好酒,去與他分享。那壇酒我記得是外公家送來的四壇杏花白之一,但那裝酒的罈子卻不是原裝,而是大哥你,失手敲破那原裝的泥封之後,賠給我的一隻黑瓷瓦罐。對嗎?」
「因為你名不正言不順。」晏博文不依不饒地說了下去,「任憑你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嫡庶有別的人倫大道。哥,你一定還記得自己從前過的苦日子吧?住在那麼簡陋的小書齋里,吃的用的,也是府里最普通的東西。我記得那時我還很小,但已經會看事了,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同是兩兄弟,差別就這麼大。也許你不相信,但我真的曾經去娘面前為你爭取過,你知道娘怎麼說的嗎?娘讓我去問爹。於是,我就去了。你知道爹是怎麼說的嗎?」
趙成材越想越鑽牛角尖,那一顆心啊,給自己胡思亂想弄得七上八下的。若是可以的話,他都不想考什麼勞什子的春闈了,收拾包袱趕緊領著媳婦閨女一家子回扎蘭堡去多好?省得在這京城的花花世界里成天過得提心弔膽。
「你閉嘴,閉嘴。」晏博齋臉色鐵青,卻仍然無法阻止晏博文說下去。
章清亭在他面前,也提不起勁兒來掩飾什麼了,只道:「我心裏煩得很,你就別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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