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逆行成仙
第298章 席應之亡

岳山凜然不懼,一手握住刀柄,道:「諸位果然膽量十足,岳某佩服。」
「岳山」道:「或許是的。」
現在岳山果然中計,怎不教他心悅如狂,暗想岳山這麼多年仍未有半分長勁,真是死而無尤了,面上卻現出凝重之色,道:「請出刀!」
師妃暄又道:「他的刀只出了三分之一。」
「是刀意。」
兩人刀氣勁氣再度交擊,各自退後,凌厲的眼神卻彼此緊鎖不放。
當世不佩服明宗越的年青人真找不出幾個來!知道凌風真是他們向來崇拜的偶像,這種激動人心的感覺無以描述。
凌風道:「你認得我?」
凌風渾身一震,長吁一口氣道:「我先行一步。」
紫氣天羅或者可用一個以氣織成的蜘蛛網去比擬,任何獵物撞到網上,愈掙扎愈纏得緊,詭異邪惡至極點。
師妃暄道:「青璇小姐可能看出結果?」
岳山還刀歸鞘,穩如山嶽。
岳山隨即全面搶攻,一時刀氣瀰漫全場,失去先機的席應落在下風守勢,不但無法展開天羅氣網,還要千方百計保著小命,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被動地抵擋岳山似拙實巧、不著痕迹、充滿先知先覺霸氣的狂攻猛擊。
石青璇不語。
席應胸口忽地劇烈起伏,狠狠道:「你不是岳山!你是宋……」
宋爽牽馬隨行,奇道:「會主為何有此一問?」
「岳山」換個好聽的嗓音道:「告訴你這則消息的定是岳山親近的人。」
岳山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忽然大喝道:「刀來了!」
那人道:「不錯。」
八個黑衣人隨聲現身,將岳山圍在中央。
但岳山竟閉上眼睛,手中厚背刀急挑,變化九次,刀勢既威猛無倫,其中又隱有輕靈飄逸的味道,令人覺得他能把這兩種極端相反的感覺操合為一,本身便是個教人難以相信的奇迹。
當下二人相談甚歡。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至境。
因為凌風看似尋常的問候,其實隱含一種肯定的意味,那就是宋缺不在山城!
席應不驚反喜,剛才他大言不慚地指岳山沒資格作他的對手,非因囂張自負,而是要故意激一向性格暴戾的岳山出手,那就會掉中他的陷阱。
岳山搖頭一嘆,像在悲憫席應技窮,就在數縷遊絲勁氣襲體的一刻,他迅速橫移,朝虛空連劈四刀。
就在天君席應躲避長刀鋒芒橫移的剎那,岳山清楚把握到席https://www.hetubook.com.com應整個天羅氣網的移動和重心的移轉,遂索性閉上眼睛,不為其步法所惑,硬拼他這凌厲無匹的招數。
凌風道:「在下凌風。」
十余名宋閥的青衣勁裝漢子擋路,人人精神抖擻,虎背熊腰,無一不是強悍的好手,對上凌風神色不敢有絲毫怠慢。
那騎士躍下馬背,恭敬道:「那日隨魯叔入蜀前,在貨船上曾與會主有過一面之緣。哦,我叫宋爽。」
這時山上一匹馬馳下,騎士高喝道:「不得對明會主無禮。」
岳山道:「你怎知我不是岳山?」
席應搖頭笑道:「岳老兒你縱使練就換日大法,仍是死性不改,只愛大言不慚。誰都知換日大法乃天竺旁門左道的小玩意兒,或許能治好你的傷勢,但因與你一向走的路子迥然有異,只會令你功力大幅減退。也罷,念在你一片苦心,今天讓我送你上路,好去和妻兒會面。」
十余日前,宋魯、宋玉致等人還遠在洛陽,沒有回來很正常,而少主宋師道失蹤,刻下應由「地劍」宋智主持閥內事務才對,但凌風感應不到宋智的存在。他沒有見過宋智,但憑著對劍心的敏感,定可輕易判斷出宋智的身份!
眾人紛紛行禮,隨即退下,眼神中都變得熾烈起來。
天羅勁最厲害的地方,就是遊絲真氣可以以纏繞的方式從任何角度襲向敵人,岳山的前三刀看似劈在全無關係的虛空處,實際上卻把他三股遊絲勁切斷,最後那刀則重轟在他掌勢最強處,封死他所有后招。
連姓名也未曾留下。
假若對手率先搶攻,席應會誘對方放手狂攻,然後再吐出絲勁,以柔制剛,宜至對方縛手縛腳,有力難施時,才一舉斃敵。
岳山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讓岳某人看看練至紫瞳火睛的天羅魔功,究竟能否讓你在我的霸刀下保住性命。」
凌風笑吟吟地看著眾人。
岳山從容笑道:「岳某人修鍊換日大法后悟到的刀法滋味如何呢?」
石青璇的聲音恍如從天際飛來的雪片,軟軟涼涼,偏又是一觸即化。飄然去了。
席應負手仰觀佛塔,頭也不回地淡然道:「我在想岳霸你在明日的此刻會否有此殊容,埋骨塔內。」
長刀出鞘,破空而至,妙象紛呈,在兩丈許的空間內不住變化,每一個變化都是那麼清楚https://m•hetubook•com.com明白。
宋缺道:「沒有。」
「來人止步!」
都道「近鄉情更切」,他在將要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前居然生出惶恐、不安的情緒,所以才沒有一鼓作氣衝進山城,幽會佳人。
宋家山城位於郁水河流交匯處,三面臨水,雄山聳峙,石城就由山腰起依隨山勢而築,順山婉蜓,主建築物群雄踞山嶺開拓出來的大片平地上,形勢險峻,有一夫當關的氣概,君臨附近山野平原,與郁林郡遙相對望,象徵著對整個嶺南區域安危的主宰力量。
假若席應真能練至隨意布網的大成境界,那他將是魔門滅情道近三百年來首位練成紫氣天羅的人。
一個黑衣人冷笑道:「宋缺你還要偽裝你的手下敗將嗎?」
月色朦朧。
長捷悵然若失,連忙在心中默念數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凌風道:「此來我有兩件事,一是為了我的月媛,二就是想一睹天刀的風采。看來宋兄是不在了。目下山城由誰主事?」
那人笑了,其餘七人還是面無表情。
在羅漢堂側有夾道通向佛塔,花木扶疏,幽邃濃蔭,非常引人。
眾人半信半疑。
席應發覺再無法了解眼前這老朋友的造詣深淺,以前岳山從來沒有這類充滿創意,天馬行空般的即興招數。
凌風又道:「在下還有個名字或許比較出名,明宗越。」
勁氣交擊之聲響個不絕,更添此戰風雲險惡的形勢,兩道人影此進彼退,鏖戰不休。
席應雙目紫芒爆漲,在這星夜中如妖獸似的,顯得詭異莫名,嘆道:「自席某紫氣天羅大成后,能被我認定為對手者,實屈指可數。但縱使席某知道岳兄仍在人世,岳兄尚未夠資格列身其中。不過有像岳兄這樣的人物送上門來給席某試招,席某還是非常感激。」
八人已是死屍。
那人道:「難道你不是?」
席應不怒反笑,兩手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隨著前踏的步法,鋪天蓋地的往岳山攻去,遊絲勁氣,籠罩方圓兩丈的空間,威霸至極點。他全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隱透紫氣,更使人感到他天羅魔功的詭異神奇。
岳山沉聲道:「你既選定了葬身之所,何必再移駕他方?」
鏗!
宋缺搖頭道:「你們既知我是天刀,可曾想過你們將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下一瞬間,八種兵器齊齊向宋缺襲來。
「霸刀」岳山出現和_圖_書在他的身後,一身藍色長袍,身軀高拔,帶點蓬散的蒼蒼白髮,配上清矍而威嚴的臉容,使人不由生出寶刀不老的觀感。尤其是腰間那把樣式奇特高古的連鞘厚背大刀,血腥味道濃烈之極,相信不下百位強者曾經飲恨刀下。
宋缺道:「我看出來了。」
八人轟然倒地。
那人怔了一下,道:「不錯。」
石青璇道:「宋伯伯必勝無疑。」
不遠樹上兩道黑影真如受驚之鳥,飛似遠遁。
席應悶哼一聲,往後飛退,一副惟恐岳山趁勢追擊的神態。
那人道:「你覺得一對八有信心么?」
刀勢變化,步法亦隨之變化,席應甚至沒法捉摸他最後會從哪個角度攻來。
席應退後尋丈方停止下來,雙目凶光閃閃,冷然道:「這怕不是你岳霸的七十二候刀法吧?」
他並非單純廢話,在這說話的工夫里已經率先出招,以他為中心生出膨脹波動的氣勁,就像空間在不斷擴展似的,恰與陰癸派天魔功運行時使空間凹陷的現象相反。
忽然一陣叮咚脆響,從佛塔那邊傳來,遠眺過去,隱見佛塔檐角翹起處掛有銅鈴,山風吹來,發出一陣陣悅耳的清音,使人盡去塵慮。
席應厲吼一聲,拚死力抗,求那一線生機。
席應旋風般轉過身,首次凝視這個頑強的敵手,道:「岳兄打算在何處動手?」
遠方,師妃暄與石青璇並肩而立,默看此間形勢,長捷運極目力,怎奈夜色昏沉,看不清楚,好生懊惱,而玄奘漠不關心,仍在羅漢堂內觀看羅漢像,似乎那裡面蘊藏著某種真理。
近身搏鬥下,兩人是以快打快,見招拆招,在這樣的情況下,席應更是吃虧。
岳山道:「自四十年前隴西一別,一直沒機會和席兄敘舊,今番重逢,只盼席兄的紫氣天羅不會令岳某人失望,否則岳某人的換日大法就是白練哩!」
渾身一震下,不退反進,腳踩奇步,臉泛紫氣,飄移不定的幾個假身後,搶往岳山左側,左手疾劈,看似平平無奇,只有身臨其境的岳山方知他的掌勁之凌厲大有三軍辟易,無可抗禦之勢,不論誰人首當其鋒,只有暫且退避一途。
岳山不待他說出完整一句話,立時旋出大片刀光。
那人道:「你一人一刀,而我們是八個人。」
無論席應想象力如何豐富,也從未想過岳山會以這種方法應付他的紫氣天羅。
「岳山」嘆道:「你說我是www.hetubook.com.com宋缺?」
聽他稱讚,宋爽湧起自豪神色,道:「這山城耗用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仍要歷三代百多年時間,才建成現在這般規模。城內長期儲備超過一年的糧食,又有泉水,清甜可口,泡茶更是一絕。」
這種心有靈犀的感覺何其動人。
席應踉蹌跌退,臉色慘白如金紙,在方前的最後一招對拼中受了重傷。
席應睚眥欲裂,但見一道裂痕自百會開始,然後是眉心,人中,下顎,檀中,肚臍,下胯延伸開來,接著整個人竟被從頭到腳被劈成兩半!血流成水,腸胃齊飛,看著就叫人噁心不已。
師妃暄道:「可惜看不到天刀的風采。」
凌風瞭然。
凌風嗯了一聲,環顧左右道:「群山縈繞,郁水環流,崎嶇險阻,縱使有數萬精兵,恐亦難有用武之地。無怪以楊堅之能,也要吃盡敗仗。」
轟!
「岳山」道:「岳山親近的人不多。」
凌風看他年紀輕輕,已有一流高手的氣派,暗贊宋閥了得,邊走邊道:「閥主可在嗎?」
宋缺道:「我識得數。」
「她知道我今天會來!」
轟!
一步踏出,即沒于山道盡頭。
問題在岳山的招數根本是毫無章法,舉手投足,每一刀均是隨手拈來,針對形勢的創作,打得席應發揮不出紫氣天羅五成的威力,無法扳轉敗局。
眾人愕然。
面對如此可怕的勁敵,席應終於色變,令他色變的不是對方刀法的無法捉摸,而是他一眼看穿岳山這刀延伸的刀氣無論怎樣進攻,都勢必會重重擊在他無形有實的天羅氣網最強大的一點上,而刀氣的集中性和網勁的分散性決定結果不言而喻。十幾年前他就是這樣敗在天刀宋缺手上的!
岳山仍只是上身往後一晃,便回復穩如泰山的姿勢。
一剎那,耀眼的光華好似燦爛的煙花燃放,又若動人的霓裳鼓舞。
「席應你對這座佛塔似是情有獨鍾呢。」
宋爽道:「幾個月來,智叔只回過山城一次。」
紫氣非是指真氣的顏色,而是施功時皮膚的色素,故以紫氣稱之。紫氣天羅最厲害處,就是當行功最盛時,發功者能在敵人置身之四方像織布般布下層層氣網,縛得對手像落網的魚兒般,難逃一死。
塔頂供奉有歷代高僧遺留的舍利,故席應有此一語。
宋爽又道:「山城的建設,主要貪其奇險難下,但若沒有郁林郡的富足,那山城只徒具雄奇之表,現在則可https://m•hetubook•com•com相輔相乘,且兼水陸交通之利,可通達全國。」
他金丹大成,渡過天劫,整個人心思明凈,萬般俗念都已放下,頓把成都事拋之腦後,唯一心要來嶺南見宋月媛,這種感情突如其來,怎也抵擋不住。
長刀絲毫不讓地先一步迎上席應驚天動地的劈掌。
為首漢子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我等好去通報。」不卑不亢,教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小舟泊岸。
岳山冷冷道:「丁九重、周老嘆兩個已經滾了,剩下幾位還想看戲到什麼時候?」(在此糾正以前一個錯誤,本以為戲曲是唐宋才有的,其實漢時即有「百戲」一詞,樂舞雜技表演的總稱,南北朝後稱「散樂」。而說唱或戲曲的萌芽早就有了。)
凌風道:「二爺也不在嗎?」
岳山微笑道:「席應你居然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事隔四十年,你道我還會停留在執著于刀法的庸俗境界嗎?你的紫氣天羅不外如是,若技止於此,那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宋缺排眾而出。
朝陽初升。
席應嘆息一聲,緩步朝佛塔走去,穿過竹林,高近十五丈,分十三層的寶塔巍然屹立林內廣場處,崢嶸峻拔。每層佛塔四面共嵌有十二座石雕佛像,宏偉壯麗,紋理豐富。
凌風暗嘆:「早知道直報明宗越了。」轉念又想,「其實該直接進入山城才對,不想貪戀會兒嶺南風光。」
凌風笑道:「那我定要多喝兩口哩!」
沿郁河還建設了數十座大貨倉和以百計的大小碼頭,凌風乘舟渡河時,碼頭上泊滿大小船舶,河道上交通往來不絕,那種繁榮興盛的氣勢,教他大感壯觀。
那人笑道:「想不到堂堂天刀居然是個藏頭露尾的鼠輩,連本來姓名也不敢承認嗎?」
宋爽忍不住道:「其實宋爽奉夫人之命,於今晨早恭候會主多時了。」
蓬!
宋缺有意無意遙遙往塔頂望去,狀似嘆息,幾個縱躍,出了大石寺。
那人道:「我們每個人都不會輸于剛死在你刀下的天君席應。」
宋爽道:「一切由明夫人主持。」
那人道:「岳山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歸西了。」
二人置身登城山道,沿途眾人見宋爽牽馬與一年輕人交談,隱有崇敬的意味,大為新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山崖險要處,似若臨虛懸空,下方河水滾流,奇境無窮。
岳山聞言啞然失笑道:「席兄你的狂妄自大,仍是依然故我,你接我一刀再表示感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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